1977年我复员进粮站,未婚妻嫌贫当众分手,一年后她家人找我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15 21:42 1

摘要:“这里头,有国家的计划,有城市的肚子,还有咱自己的饭碗。你小子在部队是个好兵,到了这儿,也得当个好工人。”

“卫东,这粮站的活儿,可不是扛麻袋那么简单。”

王站长把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推到我面前,水汽氤氲,里面飘着几根茶叶梗子。

“这里头,有国家的计划,有城市的肚子,还有咱自己的饭碗。你小子在部队是个好兵,到了这儿,也得当个好工人。”

我点点头,腰杆挺得笔直,像营房前的水泥旗杆。一九七七年,我从部队转业,脱下穿了五年的军装,换上了一身蓝布工装。胸口的大红花还在眼前晃,转眼就闻上了一鼻子的粮食霉味儿和麻袋的草腥味。

但这味道,我闻着踏实。

我叫陈卫东,二十三岁。在那个年代,我的人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当兵保家卫国,是荣耀。转业进了粮站,捧上了铁饭碗,是安稳。更重要的是,我还有一个快要过门的未婚妻,李娟。

李娟是真好看,眼睛像秋天的葡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是街道纺织厂的播音员,声音跟百灵鸟似的,每天中午厂里的大喇叭一响,那清脆的声音就能传遍半个家属区。

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彼此都满意。她喜欢我当过兵,说我身上有股正气,让人安心。我喜欢她有文化,说话细声细气,不像我们部队大院里那些咋咋呼呼的姑娘。

我的转业费,一分没留,全存了起来。我盘算着,给她买一块上海牌手表,再添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剩下的钱,就用来办一个体体面面的酒席。

那段时间,我每天上班都像踩在云彩上。粮站的活儿累,几十斤一袋的粮食,从车上卸下来,再码到仓库里,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汗水能把工服浸透好几遍。可我心里不觉得苦,一想到李娟,一想到我们未来的小家,那麻袋好像都轻了几分。

下班后,我会绕远路,骑着我那辆永久牌的二八大杠,从纺织厂门口过。有时候能碰上她下班,她会坐在我的后座上,两只手轻轻抓着我的衣角,头发被风吹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膏的香气。

我们聊的都是未来的事。她说,结婚后要把家里窗帘换成带碎花的。我说,我要在阳台上给她盘个花架子,种上她喜欢的月季。

一切都那么美好,稳定得就像我们粮站仓库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粮垛,坚实,可靠,一眼就能望到几十年后的安稳日子。

我以为,这就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直到那个星期天,李娟的父亲,纺织厂的后勤科科长李国福,让我去他家吃饭。

我心里挺高兴,以为是要商量我们婚事的具体细节了。我还特意去供销社,凭票买了二斤槽子糕和一瓶西凤酒,把一身半新的工装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抹了点蛤蜊油,梳得整整齐齐。

可我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以往总是热情招呼我的李娟妈,那天只是勉强笑了笑,就躲进了厨房。李娟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指使劲地绞着衣角,就是不看我。

李国福倒是很客气,给我泡了茶,还递了根烟。他没让我叫叔,而是称呼我“小陈”。

“小陈啊,最近在粮站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吧?”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隔着烟雾看我。

“挺好的,李科长。王站长很照顾我,同事们也处得来。”我规规矩矩地回答,心里有点打鼓。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四菜一汤,有鱼有肉,在当时算得上是顶好的招待。可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饭桌上,只有李国福一个人在说话,说的都是厂里的大小事,说哪个大学生被分到了宣传科,写的文章上了报纸,说厂里准备引进新的机器,以后都是技术工人的天下。

他说的那些,离我的世界很远。我的世界里,只有麻袋的重量,账本上的数字,和机器的轰鸣声。

我闷头扒着饭,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大。

终于,一碗饭见底,李国fen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卫东啊,”他又改了称呼,听起来亲近了些,却更让我心慌,“我们家李娟呢,从小就喜欢读书,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子。”

我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你也知道,现在国家恢复高考了,形势不一样了。知识才是未来。我们做父母的,总归是希望孩子能有个更好的前程。”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我抬起头,看向李娟。

她还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我们家娟儿,最近在跟厂里新来的那个大学生学文化,准备参加夜校,以后说不定还能考个文凭。”李国福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未来的路,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是拿笔杆子的,而不是……而不是每天围着锅台转,担心下个月的粮票够不够用。”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李科长,我……”我想说点什么,想说我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想说粮站的工作很稳定,想说我也在努力。可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国福把我的窘迫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卫东,你是个好青年,踏实,肯干,我们都清楚。但是,感情这个事,不能勉强。娟儿和你,可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他终于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我们觉得,你们的婚事,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爸!”李娟终于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她也只是喊了一声,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我这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倒计时。

我没去看李娟,而是直直地看着李国fen。我当了五年兵,在训练场上流血流汗,在边防线上顶风冒雪,从来没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现在,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被踩在了脚下。

我慢慢地站起身,挺直了因为扛麻袋而有些酸痛的背。

军人的骨气,不允许我在这里低头,更不允许我乞求。

“我明白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我对着李国福和他妻子,微微鞠了一躬,说:“谢谢叔叔阿姨今天的招待。”

然后,我转身,没有再看李娟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风有点凉。我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那条平时载着李娟,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路,此刻变得那么长,那么安静。

我口袋里还揣着准备给李娟买手表攒下的钱,那几张“大团结”被我的手心攥出了汗,沉甸甸的,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

退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飞遍了我们这个不大的生活区。

第二天我去粮站上班,一路上都感觉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那种目光,不是恶意的,而是充满了同情和好奇,但对我来说,比刀子还难受。

到了单位,平日里爱开玩笑的老刘他们,也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们会拍拍我的肩膀,说一句“卫东,想开点”,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换上工装,拿起角落里的铁钩子,开始干活。

那天,我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百斤一袋的玉米,我一个人从卡车上扛下来,稳稳地码在仓库里。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痛,可我连擦都顾不上。

我只想把自己累垮,累到没有力气去想那些让我难堪的画面,累到没有精力去感受心里的那片空洞。

王站长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递给我一张报纸,指着上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市里办的财会夜校班,招生的。粮站可以推荐一个名额,我觉得你去挺合适。”

我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铅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站长,我……我就是个扛麻袋的,哪是学习那块料。”

“胡说!”王站长眼睛一瞪,“你在部队不是当过文书吗?我看过你的档案,字写得不错,脑子也灵光。怎么,让人家姑娘瞧不起了,自己也就瞧不起自己了?”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李娟和她父亲,不就是觉得我没文化,没前途,一辈子就是个出苦力的命吗?

一股说不出的劲儿从我心里涌了上来。那不是怨恨,而是一种不服输的倔强。我在部队的口号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现在,我人生的队伍,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就这么掉队了。

“站长,我去。”我抬起头,看着王站徒,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王站长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不是为了争给别人看的,是为了争给自己看的。”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变成了两点一线。白天,在粮站,我比谁都干得卖力。那些麻袋,那些粉尘,那些汗水,都成了我磨练意志的工具。晚上,吃过饭,我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点上一盏昏黄的台灯,开始啃那些财会课本。

底子薄,学起来很吃力。很多年没碰过书本,那些公式和概念,对我来说就像天书。有时候,一个问题能琢磨大半夜。宿舍的窗外,是同事们打牌聊天的喧闹声,而我的世界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累,是真的累。有好几次,我学着学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脸上印着书本的压痕,脖子僵硬得动不了。

可我心里憋着那口气。

我把李国福说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地想。他说知识才是未来,他说拿笔杆子的才有前途。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也激励着我。

我不再去想李娟,不再去想那段被否定的感情。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中。我发现,当我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心里的那些伤痛,好像就没那么明显了。

在粮站,我也开始留心观察。我不再仅仅满足于把麻袋从A点搬到B点。我开始琢磨,怎么码放粮垛才能更节省空间,更利于通风。我开始跟着老会计,学着看那些入库、出库的单子,学着打算盘。

我的变化,王站长都看在眼里。他没多说什么,但偶尔会把他看过的《财会通讯》杂志递给我,或者在业务上,有意无意地指点我几句。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和疲惫中,一天天过去。我的手上,扛麻袋磨出的老茧还在,但指尖,也因为长期握笔,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新茧。

这两种茧,一个代表着我的过去,一个指向我的未来。

几个月后,我参加了夜校的期中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三。

拿着成绩单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就着一盘花生米,喝了半瓶白酒。酒很辣,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是在为失去的感情流泪,而是在为一个不肯认输的自己,感到一点点的骄傲。

我的人生,好像正在从那个被推倒的谷底,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转眼到了七七年冬天,一个消息像惊雷一样,炸响了整个社会——国家恢复高考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既遥远又切近。遥远的是,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和“大学”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切近的是,李娟,她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我分道扬镳的吗?

纺织厂家属院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说李娟报了名,她那个大学生“老师”也在帮她辅导。据说,李国福放了话,只要李娟能考上,他就想办法把她调到厂里的宣传科,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干部了。

这些话,像风一样,总会或多或少地吹进我的耳朵里。我听了,心里没什么波澜。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的路,是阳关道,我的路,是独木桥,各自走好就行。

我的重心,依然在粮站的工作和夜校的学习上。

因为我在夜校的成绩不错,加上平时在站里也爱琢磨,王站长开始有意识地让我接触一些管理上的事务。比如,仓库的盘点,车辆的调度。

一开始,站里的老同志还有些不服气。他们觉得我一个毛头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有一次,站里来了一批紧急调拨的救灾粮,要求在两天内全部装车发运。当时正好赶上站里一半的装卸工被派去支援秋收,人手严重不足。大家都有点犯愁,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仓库的平面图和人员名单,琢磨了小半天。然后,我画出了一套流程图。我把所有人员分成三组,卸货组、转运组、装车组,流水线作业。我还建议把仓库的两个门都打开,一个进,一个出,避免拥堵。

我的方案,简单,但是高效。

王站长看了,当场拍板,就按我说的办。

那两天,我跟着大家一起,没日没夜地干。嗓子喊哑了,身上被麻袋磨破了好几处。但当我看着最后一辆卡车满载着粮食驶出粮站大门时,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

这件事之后,站里再没人拿我当毛头小子看了。那些老师傅们,见到我,也会主动递根烟,喊我一声“陈组长”。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尊重,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来的。

我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工作上的认可,给了我学习更大的动力。而学习到的知识,又让我在工作中表现得更出色。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扛麻袋的陈卫东了。我开始思考,如何优化粮站的管理,如何减少损耗,如何提高效率。我写的几篇关于仓库管理的建议,被王站长交到了上级粮食局,还得到了表扬。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平稳地走下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面前。

那天下午,我正在核对一批新入库大豆的账目,听见门口有人喊我。

我一抬头,看见了李娟。

她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时髦的格子呢装,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一年不见,她好像变了些,又好像没变。还是那么好看,但眉宇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疲惫和憔悴。

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文质彬彬的,应该就是她那个大学生男朋友。

我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来访者。

李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她身边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带着几分倨傲地开口:“你就是陈卫东?我们是来找王站长的。”

“站长出去了,要下午才回来。”我淡淡地回答。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他。”男人说着,就自顾自地拉着李娟,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我没再理他们,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低头算账。算盘珠子在我手里噼里啪啦地响着,清脆,利落。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我能感觉到李娟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讶,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也许,在她和她家人的印象里,我陈卫东,应该还是那个在仓库里扛麻袋,满身汗臭和灰尘的苦力。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坐在这间明亮的办公室里,从容不迫地拨着算盘,处理着他们看不懂的账目。

这种沉默,被那个男人不耐烦地打破了。

“喂,我说,你们这儿连杯水都没有吗?”他敲了敲桌子,对我颐指气使。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我拿起自己的搪瓷缸子,走到墙边的暖水瓶前,倒了满满一杯热水,回到座位上,自己慢慢地喝着。

我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市文化局的!我来你们这儿,是看得起你们!”他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李娟急忙拉住他:“少说两句吧。”

“我说错了吗?”男人甩开她的手,“一个破粮站的,牛气什么?要不是为了你爸那点事,我才懒得来这种地方!”

他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我心里一动,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王站长回来了。他看到办公室里的情景,愣了一下。

“小张,李娟,你们怎么来了?”王站长显然认识他们。

那个姓张的男人一看到王站长,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王叔,我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忙。”

接下来的谈话,我听得断断续续。大概意思是,李国福在厂里犯了点事,好像是采购上出了问题,被人给举报了。现在厂里正在调查他,他被停了职。他们来找王站长,是想请王站长帮忙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把事情压下去。

王站长是个老党员,原则性很强。他听完后,只是摇着头,说自己就是一个管粮食的,哪有那么大本事。

姓张的男人磨了半天,见王站长不松口,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了我。

“王叔,我听说你们站里这个陈卫东,现在挺厉害的,粮食局的领导都表扬过他。要不,让他去帮忙说说?”

我差点气笑了。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王站长也沉下了脸:“小张,这是我们站里的内部事务,卫东的工作也很忙。”

眼看两条路都走不通,姓张的男人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拉起李娟,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着,摔门而去。

李娟被他拽着,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复杂。有祈求,有悔意,还有一丝绝望。

我看着她被那个男人粗暴地拉走,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这就是她当初放弃我,选择的“前程”吗?这就是那个能带给她“文化生活”的“拿笔杆子的人”吗?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不是在为李娟感到惋惜,我是在思考我自己的路。

李家的变故,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世事无常。所谓的铁饭碗,所谓的好前程,原来都这么脆弱。真正能依靠的,不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位,而是你自己本身的能力。

我学习财会,钻研管理,不仅仅是为了争那口气,更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抵御生活中的任何风浪。

从那天起,我学习得更刻苦了。

我不仅看财会的书,还开始看经济类的报纸,看政策文件。七八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即将吹遍神州大地。我隐隐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变革时代,就要来了。

在粮站,我也不再仅仅满足于做好分内的工作。我开始利用我学到的知识,对粮站的成本进行核算,提出了好几项节约开支、堵塞漏洞的措施。

比如,我发现粮站的电费一直居高不下。经过几天的观察和计算,我找出了问题所在——几台老旧的传送带电机,效率低下,耗电量却极大。我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建议更换新型的节能电机。

一开始,很多人反对,觉得是多此一举,浪费钱。

我没有争辩,只是把我的数据和计算过程,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桌面上。更换新电机,一次性投入是多少,每年能节省多少电费,几年能收回成本,一目了然。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最终,我的建议被采纳了。半年后,站里的电费,果然下降了近百分之三十。

这件事,让我在站里的威信,又上了一个台阶。连那些最老的老师傅,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说我“这小子,脑子是真好使”。

一九七八年的夏天,我的人生,迎来了又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因为工作表现突出,加上我的财会专业知识,市粮食局决定,破格提拔我为粮站的副站长,主管业务和财务。

任命文件下来的那天,王站长拍着我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欣慰。

“卫东,好好干。你的路,还长着呢。”

我拿着那份红头文件,手微微有些发抖。

一年前,我还是那个因为被嫌弃“没前途”而被退婚的穷小子。一年后,我成了这个区最年轻的副站长之一。

我没有骄傲,也没有自满。我心里很平静。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用一滴滴的汗水,在一个个不眠的夜晚,一个字一个字啃出来的。

我的世界,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我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虽然不大,但很明亮。我不再需要每天去扛麻袋,但我每周还是会抽一天时间,去仓库里转转,和工人们聊聊天,帮他们搭把手。

我不想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以为,我和李娟一家的故事,到此就该画上句号了。

没想到,生活这个编剧,总喜欢写一些出人意料的续集。

提拔我做副站长后不久的一天,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是李娟的母亲。

她比我上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她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些苹果和罐头,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陈……陈站长。”她小心翼翼地喊我。

我站起身,让她进来坐,给她倒了杯水。

“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她搓着手,欲言又止,眼圈先红了。

“卫东啊,阿姨……阿姨是来给你赔不是的。”她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当初,是我们家老李……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你。”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断断续续地,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国福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他不仅被停了职,还可能要承担经济责任,甚至……有更严重的后果。纺织厂的效益本就不好,出了这个事,更是雪上加霜。他们家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而那个姓张的大学生,一看到李家失势,立刻就和李娟撇清了关系,连面都不见了。

“娟儿她……她高考也没考上,受了打击,现在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班也不去上了,人也瘦得脱了形。”李娟的母亲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卫东啊,阿姨知道,我们没脸来求你。可是,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现在有出息了,认识的人也多,能不能……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我们家老李说说情?他要是真出了事,我们这一家子,就真的完了。”

她说着,就要给我跪下。

我急忙扶住她。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他们吗?

好像也谈不上。当初的难堪和屈辱,早就在这一年多的奋斗中,被磨平了。我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还要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当初的决绝,或许,我就不会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陈卫东。

我看着眼前这个为丈夫和女儿奔波操劳,一夜白头的女人,心里生不出半点报复的快感,只有一声叹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阿姨,您先起来。”我扶着她坐下,“李科长的事情,是组织上的决定,我一个粮站的副站长,人微言轻,实在是说不上话。”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我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据我所知,现在国家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李科长的问题,不是特别严重,主动把事情说清楚,把该退的退了,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应该是最正确的做法。”

这番话,是我能给出的,最中肯也最善意的建议了。

李娟的母亲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她站起身,把那个网兜放在我的桌上。

“卫东,谢谢你。是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你。”

她说完,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桌上的苹果和罐头,许久没有动。

这件事,很快就有了后续。

不知道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们自己想通了。李国福主动向厂里的调查组交代了所有问题,退赔了全部的违规所得。因为态度好,加上问题本身没有触及底线,最后,厂里给了他一个留党察看、行政降级的处分。虽然科长的位置没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仓库保管员,但总算是保住了工作,没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周六的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看一份业务报表。王站长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

“卫东,门口有人找。”

我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门口站着的,是李娟。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就是纺织厂最普通的女工穿的那种。头发剪短了,素面朝天,人比上次见更瘦了,但眼神,却比上次平静了许多。

“陈站长,我……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她轻声问。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一前一后,走到了粮站后面的那条小河边。河水静静地流淌,岸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

“我爸的事,谢谢你。”她先开了口,声音很低。

“我没帮上什么忙。”我说的是实话。

她摇了摇头:“你肯见我妈,肯和她说那些话,就是最大的帮忙了。不然,我们家可能就真的散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回来上班了。”她看着河面,像是对自己说,“不在广播室了,在车间里,挡车工。很累,但是……心里踏实。”

我能想象,从万众瞩目的播音员,到嘈杂闷热的车间女工,这中间的落差有多大。

“挺好的。”我说。

“好什么呀。”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成了全厂的笑话。大家都说我,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不,连芝麻都没捡到。”

她的坦诚,让我有些意外。

“以前,我总觉得,女人的幸福,就是要找一个有本事,有前途的男人。我爸妈也是这么教我的。”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澈的东西,“我看着你,从一个……一个普通工人,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才明白,我错了。真正靠得住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她看着我,继续说:“陈卫东,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后悔的,不是当初没能跟你在一起。而是当初,我根本没有真正地去了解你。我只看到了你的工作,你的家境,却没有看到你骨子里的那股劲儿。我配不上你,以前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说完这番话,她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然后,她直起身,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没有了当初的甜美,却多了一份历经风雨后的释然。

“我走了。祝你……一切都好。”

她转身,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地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那一刻,我对她,对她的家人,所有的心结,都彻底解开了。

我没有赢,她也没有输。我们都只是在生活的洪流中,被推着,被裹挟着,各自走上了不同的渡口。有的人,中途迷了路,但只要能找回方向,就不算晚。

太阳快要落山了,金色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我转过身,向着粮站的方向走去。我的脚步,坚定而从容。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条路,才刚刚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风雨,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把撑得起任何风雨的伞。

那把伞的名字,叫作“自我”。

来源:小蔚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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