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娘是这天地间最后一条金龙,血统尊贵无比,却有个要命的毛病——记性约等于没有。
我娘是这天地间最后一条金龙,血统尊贵无比,却有个要命的毛病——记性约等于没有。
差到什么地步呢?
这么说吧,我刚被她生下来那会儿,她一转头就忘了这事,差点就把我颠勺进了油锅,成了盘喷香的龙蛋炒饭。
就这么孵一天、忘两天,晃晃悠悠一百年过去,她脑子里最后一丝关于“我有个崽”的记忆,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所以,当她听闻威震八方的离曜帝君正寻觅一头坐骑时,便毫不犹豫地把我打包,连夜送上了门。
许多年后,当她又揣着几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蛋去兜售时,一眼瞥见了稳稳当当坐在离曜肩头的我,眼睛瞬间亮了。
“帝君,您肩上这小龙崽子瞅着挺机灵可爱的,要不……拿蛋跟您换换?”
1
要说我这龙生,那可真是充满了跌宕起伏的回忆。
确切地说,是在我还没破壳,意识就已经先苏醒了。
那时候我窝在蛋壳里,最先感知到的,是一个带着几分欣喜又夹杂着几分困惑的温柔女声。
“咦?我这洞府里哪儿来的蛋?”
紧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
那个声音又自言自语起来:“正好肚子饿了,干脆做顿蛋炒饭垫垫肚子。”
蛋、蛋炒饭?
什么玩意儿?
油锅滋滋作响的声音隔着蛋壳传来,我只觉得屁股底下越来越烫。
外面,那女声还哼着五音不全的小调。
就在我感受着失重,即将自由落体进油锅的刹那,那声音突然拔高八度,尖叫一声:“哎呀!”
一双温暖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我。
“我的天,原来是我的蛋!好险,好险!”
“差点就把亲崽给炒了。”
那一刻,我终于确认了,她就是我那位脑子不太灵光,偏偏又馋得要命的金龙娘亲。
我娘但凡记起我的时候,会去偷凤凰的窝边草垫在我身下,一丝不苟地孵上大半天。
可她只要打个盹儿醒来,立马就会忘了自己在干嘛,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颗蛋是她打猎捎回来的战利品。
有一次,我险些成了烤蛋。
我娘刚把我扔进火堆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手忙脚乱地把我扒拉出来,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
“奇怪,这蛋里头怎么有龙气?”
“哦……对,我想起来了,我是在孵蛋来着。”
还有一次更悬。
她把我均匀地裹上了一层面粉,准备下锅油炸,连油都烧得滚开了,她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等等,我好像……是不是有个崽来着?”
她这才恍然大悟,把我从面粉堆里刨出来,心疼地吹掉我身上的粉。
“崽啊,你可得体谅娘,娘这记性,实在是……唉。”
我娘总是一边摸着我的蛋壳叹气,一边转头就把我忘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山洞里,自己潇洒地飞出去玩了。
2
等我娘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时,我已经在蛋里结结实实地待了一百年,这孵化期长得打破了龙族记录。
“崽啊,你是不是……发育不良啊?”她忧心忡忡地敲敲我的蛋壳。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最好的云锦把我包裹起来,抱在怀里,腾云驾雾地去了隔壁山头的蛇大夫那里。
蛇大夫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医者,主业是看蛇病,但据说对各类蛋的疑难杂症也颇有心得。
“金龙大人,您这是?”蛇大夫盯着被我娘摆在桌上的我。
我娘这回倒是难得地记着我们的关系。
“我崽。
一百年了还没个动静,您给瞧瞧?”
蛇大夫用冰凉的蛇信子在我蛋壳上舔了又舔,又掏出一个圆溜溜的法器贴着听了半天,最后沉重地摇了摇头。
“大人,寻常小蛇孵个二十年也就破壳了。
您这都一百年了,八成是个死蛋,没救了。”
没救了?什么意思?我动了动身子,翻个面继续打盹。
我娘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真……真的没法子了吗?”
“节哀。
我建议您尽早处理,这死蛋放久了,容易发臭。”
我娘掏出帕子擦了把鼻涕,然后重新把我小心翼翼地裹好,紧紧抱在怀里。
“多谢大夫,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抱着我往外走,脚步都有些踉跄,我在蛋里被晃得七荤八素。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丢三落四,但这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都怪娘不好。”她抚摸着我的蛋壳,声音哽咽:“要是我早点带你来看大夫,要是我记得多孵你几次……”
我娘伤心得昏了头,往前飞的时候压根没看路,结果“砰”的一声,撞上了刚从天界赴宴归来的狐帝。
3
狐帝被撞得微微后退了两步,我娘则一屁股摔在云头上,顺手就把我给抛了出去。
我就像个皮球一样,骨碌碌滚进了路边的草垛子里。
“金龙?你这是急着去哪儿?”狐帝挑了挑眉,看着坐在地上发懵的我娘。
她一抬头看见狐帝,眼睛骤然一亮,刚才的悲伤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狐帝大人!这么巧啊!”我娘麻利地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我最近新学了占卜之术,要不我给您算一卦?不准不要钱!干脆……去您府上算?”
“哦对了!您用过膳了吗?我还没吃呢。”
狐帝:“……”
就这样,我娘又一次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兴高采烈地挽着狐帝的胳膊走了。
而我,则孤零零地卡在草垛深处,动弹不得。
草垛里的日子相当不好过。
第一天,一只母鸡发现了我,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一颗巨型鸡蛋,愣是在我身上蹲了整整三天,最后失望地咯咯叫着走了。
第四天,一群小黑熊精在草垛边玩耍,发现了我,把我当成了球,踢来踢去。
我被颠得头晕目眩,感觉脑浆子都快成了一锅粥。
“这蛋也太硬了吧!”一个小黑熊精抱怨道。
“我看就是块石头!闻着还有点臭,不会是从茅坑里滚出来的吧?”另一个煞有介事地断言。
玩腻之后,他们又把我丢回了草垛。
我在那个混着泥土和枯草腥气的草垛里,度过了整整一个月。
风吹日晒,雨打露浸,蛋壳上都结满了蜘蛛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而我的那位迷糊娘亲,此刻正在狐帝的宫殿里,一边啃着仙果,一边给人看手相,早就把“带崽看病”这回事忘光了。
直到某天清晨,狐帝品茶时随口问了一句:“对了金龙,你上次抱在怀里的那颗蛋呢?”
我娘正往嘴里塞葡萄的手猛然顿住,眼睛瞪得溜圆。
“蛋?什么蛋?”
下一秒,她“噌”地跳了起来:“我的崽!”
等我娘火急火燎地赶回蛇大夫诊所外的草垛时,我正努力用脑袋撞击蛋壳,试图制造点动静,引起路人的注意。
她扒开草垛,正好听见“咚咚”声,好奇地歪着头,看着不断晃动的我。
“咦?这蛋怎么还会放屁?”
我:“……”
但很快,我娘的瞳孔越睁越大,她无比珍视地把我从草丛里捧了出来。
“活的?我的崽还活着?”她激动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回家回家!娘这就回去继续孵你!”
可惜,好日子没持续几天。
第三天早晨,我娘一觉醒来,盯着地上的我看了半天,然后猛地一拍脑门。
“啊!我想起来了,今天约了孔雀精去看戏!”
说完,她顺手就把我往胳肢窝下一夹,腾云驾雾地出了门。
飞到半路,她突然觉得胳肢窝硌得慌,把我掏出来端详了半天。
“咦?哪来的蛋?”
然后,随手就往云层下面一扔。
幸好下方是一片湖泊,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浮浮沉沉了半日,才被一只好心的野鸭精给送了回去。
等我娘看完戏回来,看到湿漉漉躺在门口的我,还伸脚踢了踢。
“这是哪来的臭蛋?一股子鱼腥味。”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七八次后,她终于抱着我坐在湖边,发出了一声长叹。
“崽啊,再这么下去,你没病死也得被我折腾死。”
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感觉身体确实是越来越虚弱了。
“听说青曜帝君在带娃方面经验丰富,天帝那个早产的小儿子,当初就是他救回来的!”我娘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蛋壳。
“最近他好像正在招募坐骑,娘带你去试试!”
4
我:???
坐骑?我堂堂一条未来的金龙,去做坐骑?
可不等我在蛋壳里表示抗议,我娘已经兴冲冲地将我包好,直奔青云宫而去。
一路上,她还不忘对我谆谆教诲。
“到了那儿你可得好好表现,听说那位青曜帝君眼光高得很。”
青云宫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龙,全是些威风凛凛的成年妖兽,什么火麒麟、雷豹、风狼,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我娘抱着我挤在队伍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位仙友?你这是……”排在我们前面的一只三头犬回过头来,中间那个脑袋困惑地打量着我娘怀里的我。
我娘骄傲地把我举高高:“我崽!将来必定是最神俊的坐骑!”
三个狗头同时露出了“你怕不是疯了”的表情。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负责登记的侍卫扫了眼名册,又看看我娘,最后目光落在我这颗表面坑坑洼洼的蛋上。
“姓名?”侍卫面无表情地问。
“金璃!”我娘挺起胸膛。
“品种?”
“金龙!”
侍卫的笔尖顿了顿:“我是问,你带来的坐骑品种。”
“哦!”我娘恍然大悟,然后一把将我推到他面前。
“就是这个!”
那侍卫的脸当场就绿了,表情精彩得像是活吞了一整只苍蝇。
“一颗……蛋?”
“这不是普通的蛋!是能孵出金龙的蛋!”我娘严肃地纠正他。
侍卫深吸一口气,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这位仙子,帝君要的是能即刻上任的坐骑,不是……一颗放坏了的臭蛋。”
我娘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毛。
“你说谁是臭蛋?这是我崽!将来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金龙!”
侍卫一脸无奈:“那也得等它孵出来再说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我娘的记忆……又断片了。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我。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
侍卫:“……”
我娘突然指着侍卫的铠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啊!我想起来了!
你就是那个前几天说要我跟你回去,给你当第四十四房小妾的登徒子?”
侍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娘已经抡起我,把我当成一块板砖,结结实实地朝那侍卫砸了过去。
“臭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敢打老娘的主意?”
“砰!”
侍卫被砸得眼冒金星,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侍卫们纷纷拔剑,我娘则挥舞着我这件“人形凶器”,在青云宫门前大杀四方。
“住手!”
“快拦住那个疯女人!”
“我的牙!她把我的牙给砸掉了!”
我娘是越战越勇,最后追着一个侍卫绕着宫门前的盘龙柱跑。
那侍卫顶着个乌青的眼圈,边跑边哭喊救命。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何事喧哗?”
所有动作瞬间定格。
我娘正骑在一个侍卫背上,高高举着我,准备给他再来一下。
闻声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立于高阶之上,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出尘。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娘眨了眨眼,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眼里瞬间冒出两颗闪亮的小星星。
“好……好俊俏的小仙君!”她小声嘀咕着,顺手就把我往屁股底下一塞,直接当成了坐垫。
“帝君大人!就是这个疯女人,带了颗破蛋来应聘坐骑,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侍卫长连滚带爬地跑上前去告状。
青曜帝君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我娘屁股底下的我身上。
5
我娘矜持地拉了拉袖子,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坐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疑惑地伸手往屁股底下一摸。
“哪来的蛋?”
我……
然后,她把我掏出来,颠了颠,又抬头看了看青曜帝君,眼睛一亮,像个凡间小贩一样凑上前去:
“这位仙君,要买蛋吗?刚从窝里掏出来的,新鲜着呢!”
青曜帝君:“……”
我趴在蛋壳上,努力想透过这层厚壁,看清楚那个声音好听的仙君究竟长什么样。
他缓步走下台阶,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蛋壳。
“金龙蛋?”
“对!别看它现在是个蛋,孵出来绝对是顶尖的坐骑!”我娘的脑子忽然又灵光了,点头如捣蒜。
青曜帝君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多少年了,还没孵出来?”
“一百……呃,五年!就五年!”我娘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
青曜帝君似笑非笑:“百年的龙蛋,倒是稀罕。”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我娘想都没想,就把我递了过去。
青曜帝君接过我,当他的指尖抚过蛋壳时,我感觉到一股温和醇厚的灵力缓缓渗入,舒服得我差点哼出声来。
“有点意思。
这蛋,本君要了。
开个价吧。”
我娘眼睛“噌”地亮了,伸出三根手指。
“三颗……不,五颗东海夜明珠!”
周围的侍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青曜帝君也略带诧异地看了我娘一眼。
“成交。”他转身对侍从道,“去库房,取五颗东海夜明珠来。”
我娘乐得差点原地蹦起来,拿了珠子转身就走,一次头都没回过。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我娘花了一百年都没搞定的事,青曜帝君只用了一个月,就把我成功孵化了。
只是我破壳的时机,实在不大凑巧。
那天,恰逢天帝的妹妹妙音仙子又一次前来给自己提亲。
她倾慕青曜帝君已有几千载,一颗芳心早就挂在了他身上。
我一扭一扭爬进大殿时,妙音仙子正在软磨硬泡。
“帝君,我都追了你这么久了,你就从了我吧。
这些年我送出去的份子钱都能堆成山了,总得让我有机会收回来吧?”
殿内侍立的仙娥们都低着头,拼命忍着笑。
青曜帝君端坐主位,面色清冷如常。
“妙音仙子说笑了,本君一心向道,并无婚娶之意。”
“少来这套!”妙音仙子一拍桌子,掰着指头数落他,
“三千年前你就是这套说辞!东海龙女、昆仑玄女……你到底拒绝了多少仙子?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
青曜帝君正欲开口,忽然眉头微蹙,目光转向了殿门方向。
我正艰难地翻越那高高的门槛,好不容易爬进大殿,一抬头,就看见满屋子的神仙齐刷刷地盯着我。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看着……有点像龙崽?”
“是啊,都快一万年没见过新生龙崽了,都快忘了长啥样了。”
妙音仙子也直起身子,皱眉看着地上的我。
我仰起小脑袋,与她对视了一秒,随即转向高坐之上的青曜帝君,
那股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让我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奶声奶气地喊出了生平第一句话:“父君。”
妙音仙子的面容瞬间扭曲,她猛地后退两步,手指着我,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叫他什么?!”
饶是沉稳如青曜帝君,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帝君,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生的娃?”
“不对!你什么时候成的亲?”
“等等!三界如今只剩下一条金龙了!这……这是金璃的后代?”
我茫然地眨眨眼,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好饿啊。
6
青曜帝君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不错,龙神金璃百年前率龙族力抗魔族,如今,龙族血脉只剩下她一根独苗。”
“她在那场大战中伤及本源,导致记忆时好时坏。
这龙崽想必是她大战前就已怀上,若是继续由她抚养,恐怕早已化作一颗死蛋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当初若非仙界众人中计被困于荒天境,也不至于让龙族一脉以身殉道。
说到底,是仙界有愧于龙族。”
他将我轻轻捞起,放在掌心。
我顺势抱住他的手指,亲昵地蹭了蹭。
妙音仙子看得有些眼馋。
“真可爱!快让我抱抱,玩一会儿?”
青曜帝君并未回答。
他左手托着我,右手从袖中取出一块仙帕,轻轻一抖。
那帕子瞬间变大数倍,将我的龙身包裹住,他再用指尖在我额间一点。
“化。”
我的四肢瞬间伸长,身上的鳞片褪去,头顶的龙角也缩了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变成了一个约莫凡间一岁大小的奶娃娃,只是身后还拖着一条短短的金龙尾巴。
“哎呀!太可爱了!快让姐姐亲一个!”妙音仙子惊呼着,伸手就要来抱我,却被青曜帝君轻巧地侧身躲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脚,好奇地张嘴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青曜帝君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将我往怀里又护了护。
“不可。”
“就一天!不,半天也行!”妙音仙子不依不饶地追着他转圈。
“我拿瑶池的千年雪莲藕跟你换!”
“它是坐骑,并非灵宠,概不外借。”青曜帝君语气淡漠,但抱着我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妙音仙子瞬间僵住,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滚圆。
“坐骑?你说这小不点儿是你的、坐骑?”
她被震惊到了。
“你管这叫坐骑?它骑你还差不多!”
“你也好意思拿金璃的崽当坐骑。”
青曜帝君的脸色有些尴尬。
“金璃拿了五颗夜明珠卖与我的。”
妙音眼里的粉红泡泡啪的一下破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高冷帝君。
我在青曜帝君怀里扭了扭。
肚子越来越饿了。
咋没人给我吃东西呀?
我本能地抓住青曜帝君的一根手指,塞进嘴里开始吸吸吸。
“嘶!”
他轻抽一口气,想抽回手指,但我咬得死紧,还委屈巴巴地抬眼看他,眼睛里蓄满泪水。
“它这是饿了?”
妙音凑过来,好奇地问。
“帝君,你快喂它啊!”
“对了,龙崽吃奶吗?你好像没有。”
青曜帝君......
他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把仙草,递到我嘴边。
“吃么?”
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
“呕!”
什么玩意儿!
又苦又涩!
还不如父君的手指好吃!
青曜帝君皱眉。
“不合口味?”
他又换了一种仙草:“这个呢?”
我再次嫌弃地别过脸。
“奇怪,天帝的小儿子不是吃这个长大的吗?”
一旁的侍卫十九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
“帝君,天帝的小儿子和这小龙崽不是一个品种。”
殿内瞬间安静得可怕。
青曜帝君低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他犹豫片刻,突然抬手划破指尖,一滴精血缓缓渗出,递到我嘴边。
“喝吧。”
我立刻止住哭声,闻了闻。
有点香,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妙音看得目瞪口呆。
6
“你用自己的精血喂它?”
青曜帝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进食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在青云宫鸡飞狗跳地生活了五十年。
初化人形的那段日子最为狼狈。
青曜帝君那方变大的仙帕成了我的常服,裹在身上像件不合体的长袍,跑起来时常绊倒自己。
偏我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总爱光着脚丫四处跑。
帕子下摆总是黑黝黝的。
他看不过眼,熬了三个夜,总算做了件衣裳出来。
把我唤过去时,语气莫名心虚。
我抖开那件衣裳。
发现是件短了一截的小褂子,袖子一长一短,胸前还绣着团图案。
瞧不清,大抵是毛毛虫。
青曜帝君耳尖微红,强作镇定。
“第一次做,将就穿。”
我穿着这件褂子去花园玩,被路过的仙鹤当成了稻草人,差点在我头顶做窝。
随着时间推移,青曜帝君的衣服越做越多,也越来越有创意。
有无袖衣衫、单腿的裤子,还有件前后都开衩的长袍。
直到那天,我穿着他给我新做的衣衫去天河里摸鱼。
刚下水,那衣衫就被水冲跑了。
妙音路过,见我恢复了本体,在水里扑腾着捞衣衫,赶紧施法将我连同衣衫一起救了起来。
待她拎起来仔细一看,先是一愣,随后乐了。
“这针脚、这走线、青曜帝君做的?这破布连抹布都不如!”
我跳起来想抢。
“不许说父君坏话!”
妙音灵巧的躲开,将我裹在怀里,准备送回去。
路上,她犹豫再三,问我。
“小家伙,你父君待你如何?”
“要不要跟着姐姐,我定待你比你父君更好。”
我毫不犹豫摇头。
“父君最好了!”
“他会给我讲故事,会教我法术,还会抱我睡觉,给我摘果果吃。”
妙音还想诱拐我,云头已经降落在青云宫前。
青曜帝君似乎感应到我的气息,早已站在殿外等候。
妙音趁机搓搓手,上前。
“帝君,咱们商量个事。
这小龙崽成年期少说还有几百年,现在也当不了坐骑,不如,让给我?”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不让。”
妙音还想争取下。
“你看啊,你要的是坐骑,可这小家伙化形都还不稳定,动不动就冒出龙尾巴。
我那地儿正好缺个开心果,你就当割爱?”
我生怕青曜帝君将我送出去,紧张的一个跟头摔下来,抱住他的腿。
“我就要父君,哪里都不去。”
青曜帝君顺势抱住我,嘴角微勾。
“如你所闻。”
妙音撇撇嘴,不甘心地离去了。
后面五十年里。
她从嫁给青曜帝君的执念不知怎的变成了势必要把我偷回去。
隔三差五的找借口来青云宫见我。
青曜帝君对她甚是提防,两人的关系隐约有些崩坏。
这日,妙音趁着青曜帝君去天庭议事的空档,直接偷偷摸摸飘到青云宫后花园的墙头上。
手里晃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盒,死命朝我招收。
我眼睛一亮,左右看看没人,小跑着凑到墙根下。
妙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鬼鬼祟祟地递下水晶盒。
“快尝尝,刚从紫薇大帝的果园摘的星辉果,一千年才结一次。”
我咽了咽口水,但想起父君的教诲,犹豫道。
“父君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7
“我是别人吗?”
妙音瞪大眼睛,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上次谁给你做了十套新衣服?谁带你偷偷下凡去吃冰糖葫芦?谁.....。”
她的话被一声冷哼打断。
“妙音仙子好雅兴,放着正门不走,学那梁上君子。”
我和妙音同时一僵,缓缓转头。
青曜帝君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面色冷淡。
“帝君议事真快啊。”
妙音干笑两声,从墙头轻盈跃下,若无其事地拍拍手。
“我正好路过,给点点带些零嘴。”
青曜帝君的目光落在那水晶盒上。
“紫薇大帝前日还向天帝哭诉果园失窃,原来如此。”
妙音脸不红心不跳。
“我买的。
帝君还是莫要冤枉我。”
青曜帝君挑眉:“哦?”
妙音心虚的往门口走去。
临走前还偷偷冲我眨眼睛,用口型说下次再来。
青曜帝君转身看我,我赶紧双手奉上那盒星辉果。
“父君,我一口都没吃!专门等着父君回来一起吃!”
他神色稍霁,摸摸我的脑袋。
“算了,点点吃吧。”
我开心的一下子龙尾巴没藏住,直接冒了出来。
青曜帝君......
又过了几天,我路过宫门时,发现十九正往大门旁边插一块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妙音与哮天犬不得入内!
我???
十九擦了擦汗,小声道:“帝君亲自写的,说要是妙音仙子再来,就指这个给她看。”
我......
当天下午,妙音果然又来了。
看到那块牌子,她先是一愣,随后气得跳脚。
“青曜!你给我出来!凭什么把我跟那条傻狗相提并论!”
青曜帝君的声音从宫内悠悠传来。
“因为你们同样喜欢擅闯他人府邸。”
妙音猛踹那块牌子,气呼呼的走了。
两人的关系一落千丈,从最初的互相调侃发展到如今见面就互掐的地步。
天庭最近的八卦头条全被青曜帝君和妙音承包了。
往日清冷寡言的帝君,如今见到妙音就能冒出扎心的话来。
而一向优雅矜持的瑶池仙子,见到青曜帝君就会自动翻起白眼。
我去花园里捉蛐蛐时,听到仙娥们的议论声。
“听说没?昨天青曜帝君和妙音仙子在蟠桃园又吵起来了!”
一个仙娥小声八卦。
“何止吵啊,妙音仙子差点用蟠桃砸帝君,帝君反手就定住了她。”
“最绝的是帝君那句上万年修行就修出这等泼辣行径。”
“妙音仙子回什么来着?总比某些人活了几万年还像个冰块强!”
白羽仙君为了缓和下天界的氛围,干脆让他们两个下凡渡劫了。
我在尘缘镜里瞧了半个月的凡间生活,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青曜帝君成了妙音的弟子?
我指着镜子问一旁努力写话本子的白羽仙君。
“为什么父君看到妙音姐姐会脸红?话也不会说了。”
白羽仙君回神瞥了一眼,猛拍大腿。
“坏了!这两个冤家咋遇上了?我不是让他们各自历劫去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咋成了师徒?哎哟喂!妙音咋成了帝君的师尊?”
“乱了乱了,全乱了!”
8
我闻言差点把瓜子皮吞进去。
他从桌角下抽出一本蓝皮册子,封面上写着《师尊在上,我在下》,翻了几页后两眼一黑,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
白羽仙君喃喃自语。
“他们居然凑到了一个劫数里了?”
“我父君会怎样?”
“按照这个话本子里的发展,青曜帝君会因为对自己的师尊有不伦想法,后被逼自毁仙骨,变成废人。
妙音被锁禁地百年。”
我吓得手里的瓜子全撒了。
“那咋办?”
白羽仙君一个激灵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咋办,跑路啊!”
十九来接我,正巧撞到这幕,将他逮了个正着。
“仙君还是赶紧把帝君给救回来,不然.....。”
白羽仙君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哭丧着脸道。
“你以为我不想救?这入了世,就是天道在管了,好与坏,全看他们的选择。”
“话本子上只是预写了其中一个结局,有可能更惨。”
“入世后的帝君身体里,还沉睡着魔主的元神。
我也不知道这魔主的元神咋跑帝君身体里去了!”
我吓了一激灵。
更惨是多惨?
白羽仙君嘴巴上下张了张。
“魂飞魄散,或者靑曜帝君在心死之下,被魔主侵占肉身,成为新一任魔主。
届时就是天界去围攻了。”
我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羽仙君的苦瓜脸皱得更紧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急得直拽他袖子。
“除非有人入世去改变他们的命数。”
“但要不被天道注意,需修为在两百年以下,且与渡劫之人有深厚因果。”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卡住,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
十九也跟着看向我。
两百年以下?
我才破壳一百年,不正好?
“我可以!”
白羽仙君的脸唰地白了。
“不行!绝对不行!你要出事了,帝君回头能将我挫骨扬灰!”
我拍着胸脯保证。
“父君教过我好多法术,妙音姐姐也给我讲过很多下界的事。
我一定行!”
“这不是过家家!入世修改命数要跳轮回台的!跳下去就修为全无!
虽然你才一百年的修为,约等于无,可万一你找不到帝君他们怎么办?万一你也被卷入劫数怎么办?万一.....。”
“那我也不要父君魂飞魄散。”
我跺脚大喊,眼泪唰的下来了。
白羽仙君被我吼得一怔。
十九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复杂。
见他们不答应,我干脆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
“我就要去!就要去!不让我去我就告诉父君,你写他和天帝的话本子。”
“小祖宗!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
白羽仙君赶紧来捂我的嘴。
我趁机翻滚躲开,继续嚷嚷。
“还要告诉妙音姐姐你私藏她的话本子!”
“什么话本?你、你怎么知道?”
他突然噎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直视十九的眼神。
我得意地晃晃脑袋。
上次来这儿玩,我早就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箱子《霸道师尊爱上我》、
《仙君宠我入骨》之类的话本,封面还画着酷似妙音的美人。
9
“就算如此,我也、我也不能答应你!”
我假装失望的拖着龙尾巴回青云宫去,实则半道上拐去了轮回台。
趁着守卫不注意,咻的跳了下去。
好巧不巧,坠落的地方在浮云山脚下。
还被我砸死了一头正要袭击靑曜帝君的妖兽。
他震惊的看着我,又抬头看看天。
“哪来的孩子?”
我头晕眼花的爬起来,往他那边跑去。
“父君!”
他慌忙将我怼开。
“且慢!我尚未婚配,哪来的孩子?”
哦,我忘了他不认识我了。
“你就是我父君!”
我固执地往前凑,结果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啪叽摔在他面前。
靑曜帝君的嘴角抽了抽。
“你家住何方?爹娘姓甚名谁?”
见我不回答,他叹了口气。
“怕是摔坏脑子了。
我还要回玉宸仙宗复命,你、算了,我先带你回去吧,万一被别的妖兽吃了,还不够塞牙缝。”
我趁机扯着他的衣裳往上爬。
玉宸仙宗里,我见到了妙音。
她看到靑曜帝君受伤后,紧张的赶紧拿药给他包扎。
“为师不是叮嘱过你,打不过就跑吗?”
靑曜帝君耳根红红的。
我好奇眨眼,这伤还不及我跌个跟头来的严重。
怕是再晚些,都要愈合了。
等包扎完,妙音才发现了我,她问我是谁?
我眼珠子一转,扑上去。
“娘!”
靑曜帝君震惊。
我又拉着他的手唤。
“爹爹!”
“我是你们未来的女儿,龙点点。”
靑曜脸上划过一丝窃喜,偷偷瞧了妙音一眼。
“真的?”
我忙点头。
妙音慌乱的后退。
“不可能,你这小孩,千万不能乱说。”
“我才不会乱说!”
我只会胡说!
我从怀里掏出从白羽仙君那儿顺来的画。
上面画着靑曜帝君和妙音穿着喜袍的样子。
两人眼睛瞪得圆圆的,倒抽一口凉气。
我得意的勾起嘴角。
这画,实则是妙音当初找白羽仙君私底下定制的。
后来两人关系闹崩后,她连尾款都没付,直接不要了。
被我找到后,一直藏在怀里。
“你、你当真是我女儿?”
靑曜帝君的嗓音打着颤。
我挺直腰板,郑重点头。
“千真万确!”
“玄御。
童言无忌,许是认错了人。”
妙音突然出声打断,眼里又悲又喜。
“点点,这话可不能对外人说,记住了吗?”
我立刻捂住嘴,瓮声瓮气道。
“坚决不说!连山门口的大黄狗都不告诉!”
白羽仙君说了,这里师徒恋可是大忌。
可我明明瞧见妙音也很欢喜。
为什么天上的神仙可以随意嫁娶,偏偏入了世,就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呢?
靑曜帝君将我带回了他的住处,嘴皮子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我以后和华璃师尊会怎样?我们真在一起了?”
他说的华璃就是妙音,而他这世叫玄御。
我吃着他贿赂我的零嘴,想起白羽仙君的话本子,犹豫了下。
“你要是喜欢上娘亲,结局是魂飞魄散?你还会喜欢吗?”
他愣了下。
“可喜欢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也控制不住喜欢吃零嘴。
哪怕靑曜帝君那会儿把我的零嘴藏起来,我也会闻出来。
10
话本子里说,这会儿,仙宗里已经有人怀疑玄御对华璃有非分之想了。
其中就有他的师妹,般箬。
她是魔族那边的卧底,想让魔主归位。
在一个月后的大比中,故意召唤出魔主的兽宠幽冥炎凤,让大家看到它跪伏在地上对玄御俯首称臣的模样。
届时,华璃出声维护,师徒恋又被提起。
为了证明玄御不是魔族,也为了让玄御不被因触犯宗规剔除仙骨。
华璃发出嗜心咒,若她对自己徒儿有非分之想,那就受日日夜夜嗜心之苦。
我在玉宸仙宗住下的第七日,般箬来献了好几回殷勤。
玄御吓得带着我躲在外头不敢回去。
华璃阻止过几次,被她不阴不阳的说:“师尊是见不过你的弟子和和睦睦吗?我心属师兄,想与师兄结为道侣。”
“不行!我不喜欢你!”
玄御一口拒绝,抱着我跑更远了。
可我知道,她是看在玄御身体里有魔主元神的份上。
魔主的元神如今还在沉睡。
她让人放出消息说魔主快回来了。
魔族暗地里蠢蠢欲动。
修真大比如期而至。
我为了不让玄御参加,故意装肚子疼。
可他居然会医。
一把脉,我就露馅了。
他问我为什么装病?
我张了张嘴,把他在比赛中遇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可玄御只是茫然的看着我。
“你哑了?”
不是我哑了。
是天道不许我说出来。
我总算体会到了天道的力量。
既如此,我软磨硬泡的想跟他一起去比赛现场。
玄御把我往肩头一放,架着飞剑就去了。
玉宸仙宗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果然精彩。
我坐在华璃腿上,眼睛都快看花了。
各色法术在空中炸开,比青云宫的烟花还好看。
第三场就轮到玄御了,可他的对手居然是般箬。
华璃察觉到我的紧张,安慰我。
“放心,般箬不是玄御的对手。”
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担心的是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幽冥炎凤。
场上,锣声一响,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三百回合过后,般箬果真不敌。
全场欢呼雷动。
我却瞥见般箬垂下的袖中滑出一个小巧的黑色铃铛。
那分明是魔兽召唤器!
“娘,我要如厕!”
我急中生智,从她膝头滑下来。
华璃的注意力全在擂台上,随手给我指了个方向,叮嘱我快去快回。
我一溜烟钻进人群,却没往茅房跑,而是绕到了擂台后方的小树林。
这里视野隐蔽,正好能看见般箬的一举一动。
果然,那魔女正假装受伤不起,实则悄悄摇动黑色铃铛。
随着无声的音波扩散,天空突然暗了几分。
一只通体幽黑的火焰大鸟穿云而来。
是幽冥炎凤!
我急得直跺脚。
眼看炎凤就要飞上擂台。
我深吸一口气,嗷的一嗓子。
龙吟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不远处几个修为低的弟子直接捂着耳朵脸色惨白。
“龙吟?哪来的龙吟?”
众人四处寻找。
那只幽冥炎凤被这突如其来的龙吟吓得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打着旋儿坠落。
好巧不巧,砸在了刚被人扶起来的般箬头上。
全场一片哗然。
11
有长老跳出来质问为何魔主的兽宠会掉在般箬身上?
又为何不伤她分毫?
般箬辩解,只是巧合。
那幽冥炎凤甩了甩脑袋,惊疑的看向四周。
见没什么动静后,又要重新扑到玄御身边去。
我赶紧提着裤子冲了出来,一把抱住玄御的腿。
“师父,你赢啦!晚上可不可以给我加鸡腿?”
他在外头不许我叫他父君,要叫师父。
全场目光齐刷刷转向我。
幽冥炎凤刚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躲在般箬身后,死活不愿意出来。
我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缩了缩脖子,突然指着她脚下。
“咦?那个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呀?”
“魔兽召唤器!”
有见识广博的弟子惊呼。
般箬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直刺向我。
我假装害怕地往玄御身后躲,实则悄悄对她做了个鬼脸。
清微长老怒发冲冠。
“居然是魔族奸细!来人啊!把她拿下!”
般箬突然笑了。
“魔族奸细?真正的魔族可是我的好师兄,这只魔宠,说不定是找我师兄而去的,
师兄,你明明对自己的师尊心怀癔念,却不敢直视。”
“只有魔才会没有顾忌,无法无天,想爱就爱。”
所有人看向玄御。
华璃脸色煞白。
“你可有证据?”
清微长老扫了眼玄御。
“试心石可证。
师兄,敢不敢验一下试心石?”
般箬似笑非笑。
“若你不是魔,没有对师尊起非分之想,试心石便不会有反应。”
华璃刚想阻止,掌门已经让人搬来了试心石。
眼看这走势又往白羽仙君的话本子上靠时,我铆足了劲儿,打算冲出去,撞碎这块破石头。
“是我对自己徒弟心有欲念,不是玄御。”
华璃忽然开口。
她抢在玄御之前,把手放了上去。
下一瞬,试心石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拔剑,将她围了起来。
玄御震惊,冲了过去。
华璃手下使劲,把试心石震碎了。
人们都说她是魔。
我气的大声反驳。
可无人在意。
般箬愣了下,但看到玄御紧张的样子时,又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来。
她就是想逼玄御陷入绝境后,让魔主的元神苏醒,接手他的身体。
局势一触即发。
玄御放下我,持着剑挡道了华璃面前。
“我心悦师尊。”
“若只是情难自禁,便是魔,那我,宁做魔!”
幽冥炎凤回过神来,啾的一声飞进包围圈。
我又急又怕。
正在这时,天空忽然又传来一声龙吟。
比我更响,更让人心惊。
一道身影冲来。
“我咋听到龙的声音了?”
我???
这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
“是我听错了吗?”
这、这不是我那消失了一百年的糊涂娘吗?
我娘揪着清微长老。
“你叫一声听听!”
清微长老涨红了脸:“你谁!放、放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叫!”
清微长老羞愤欲死,可偏偏被压制的死死的。
“啊!”
我娘丢开他,掏掏耳朵,一脸嫌弃。
“真难听!”
她一转头,看到缩在玄御脚边装死的幽冥炎凤,眼睛一瞪。
“死秃鸟!你咋还没死?”
12
“你、你咋到这个小世界来了?”
幽冥炎凤浑身都在颤抖。
天道似乎感应到不该存在的力量介入,顿时乌云密布,一道紫色闪电直劈而下!
我娘随手一抓,竟把那道天雷捏在手里,往嘴里一塞。
最后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她拍拍肚子,有些不满。
“味道比上次淡了点。”
气氛有些凝固。
幽冥炎凤趁机想溜,却被我娘一把揪住尾巴。
“别跑呀,我问你,魔主在哪?”
“你不说?”
她一把掐住幽冥炎凤的脖子左右摔打。
每摔一次就问一句魔主在哪。
几轮下来,擂台被她砸出个鸟形大坑。
幽冥炎凤的羽毛满天飞,活像被褪毛了一样。
“说不说?说不说?”
最后她干脆骑在奄奄一息的魔禽身上徒手拔毛。
“上次让你主子跑了,这次非得弄死他!”
掌门终于回过神,连忙劝阻。
“这位、道友且慢,此乃重要线索。”
我娘这才停手,拎着光秃秃的幽冥炎凤站起来,一脸无辜。
“啊?你们也要审?早说嘛。”
说着随手把幽冥炎凤丢给掌门。
光秃秃的幽冥炎凤羞愤欲死,偏偏身上被我娘下了禁制。
我躲在玄御身后,脑子嗡嗡作响。
我娘和魔主有仇?
什么时候的事?
那我要帮谁?
“他就是魔主!”
被忽视的般箬指着玄御,脸上浮现癫狂的笑容。
“魔主大人,您还要伪装到何时?”
全场色变。
我娘随手一伸,将玄御吸到眼前仔细端详。
“你是魔主?”
玄御面色惨白,却仍保持镇定。
“仙子明鉴,我只是.....。”
“娘亲不要!师尊是好人!”
我急得冒出了龙尾巴,飞扑上去扒拉她的手腕。
她被我这么一打岔,下意识低头嗅了嗅我身上的气息,突然表情一滞。
“咦?这味道有些熟悉,小东西,你娘是谁啊?怎么把你遗弃在这儿?”
其他人看到我身后的尾巴,都不可思议的眨眨眼。
“龙?这小娃娃是龙?!”
清微长老惊呼,眼里闪过一丝眼馋和震惊。
般箬的狞笑僵在脸上。
她万万没想到我娘会在这节骨眼上犯糊涂。
“娘亲!我就是你崽啊!”
“啊?我什么时候有的崽?”
“那他是谁?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像、像谁来着?”
“哦!青曜帝君!”
她一拍脑袋。
般箬暗恨,突然甩出一柄漆黑骨伞。
那伞迎风变大,化作囚笼将玄御笼罩其中。
华璃反应很快,立刻祭出法器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
骨笼中,玄御痛苦地蜷缩起来,脖颈处的魔纹如活物般蔓延,转眼覆盖了整个面部。
周身缕缕黑气渗出。
“恭迎魔主归位!”
般箬歇斯底里地大笑。
华璃双手结印按在骨笼上,面色迅速变得惨白。
可她不管不顾,甚至开始燃烧本命精元。
玄御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的面容一半是原本的清俊模样,另一半却浮现出布满魔纹。
整张脸如同割裂开一样。
13
华璃踉跄着爬起来,嘴角还挂着血丝。
“玄御,坚持住!别让他占据主导!”
她转向周围惊呆的众人。
“不想死的就帮忙!若让魔主夺得这具身体,将是三界的灾难!”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仍在犹豫。
我娘却已经撸起袖子,狠狠呸了一口。
“区区元神也敢放肆!”
她一步踏前,掌心凝聚起金光,一掌击碎了骨笼。
身后的般箬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这是她的本命法器?
“金璃,当初龙族被我灭得七七八八,现在就剩你一条孤龙,真以为能奈何得了本座?”
魔主的声音从玄御口中传出,带着丝狂妄。
我娘浑身剧震,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魔主得意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变化。
“怎么,记忆还没恢复?需要我帮你回想吗?”
“一百多年前,你率龙族想灭我魔族,最后不是还是被我屠光了?”
“我想起来了。”我娘的声音低得可怕。
“是你,杀了我的族人。”
魔主还在刺激她。
“你的夫君死前还求我放过你呢,啧啧,他的龙珠味道真不错。”
“闭嘴!!!”
这一声龙吟震得天地变色。
我娘的身形急剧扩大,转眼化作一条百丈金龙!
她的每一片龙鳞都燃烧着赤金火焰,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要你偿命!”
金龙张口喷出焚天烈焰,所经之处,空间都在扭曲。
魔主说,他吃了我爹爹的龙珠?
一股说不出的愤怒让我的视野突然变成赤红色,身上金鳞疯长。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完全龙化。
“还我爹爹!!!”
我飞身冲过去。
可在看到魔主的那张脸时,一下子想到了青曜帝君。
不行!
那也是我的父君!
华璃见我愣在玄御面前,不顾一切的抱住我,挡住了我娘的攻击。
一口血吐在我背上。
魔主不躲不闪,只是冷笑着看着我们。
“金璃啊金璃,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附身在这具身体里?”
“千年难遇的无垢道体,完美承载本座元神的容器,只要彻底吞噬他的元神,本座会比全盛时期更强大!”
华璃嘴角挂着血痕,眼中满是绝望。
我变回人形站在两人之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一边是杀父仇人,一边是养育我的父君。
抉择两难。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玄御的右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五指猛地握住了插在地上的灵剑。
魔主似乎没料到这具身体还能反抗,一时不察竟让玄御夺回了右臂控制权!
“你!”
在他的惊讶中,玄御已经反手将长剑刺向自己心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鲜血蜿蜒而下,落在地上。
“杀、了我。”
玄御嘴角溢出血沫。
“快、趁现在!”
魔主怒吼:“疯子!你竟敢!”
“师尊,这位道友,动手!”
玄御的右手死死按住剑柄不让魔主拔出,眼神在催促。
华璃已经哭成了泪人,手里的剑却迟迟无法落下。
我娘的金龙真身也僵在半空,龙炎在喉间翻滚又咽下。
“不!不要!”
我跌跌撞撞地扑上去。
14
“父君不要死!”
这一声父君让他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笑意。
“点点,乖。”
魔主突然阴森地笑起来。
“蠢货,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
“你若死了,青曜帝君历劫失败,元神无法归位,到时候陪我魂飞魄散的也有你!”
这句话将我炸懵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元神与本座早已纠缠不清,我死他死!”
可我不要父君死!
我娘忽然冷笑一声,神情变得无比平静。
“你死就去死吧,没人会给你做陪葬。”
“你处心积虑得到无垢之体,却不知道你沉睡的原因也是因为它。”
“只有无垢道体才能暂时封印魔主,而只有龙族圣女的血脉,才能彻底净化你。”
魔主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
“圣女?不可能!整个龙族除了你,都被我杀了。”
我娘温柔地看向我。
“当初我夫君拼死护住我,不仅是因为我是他的妻,更因为,我肚子里怀着龙族下一任圣女。”
“幸好,我将你交给了青曜帝君,不然,就辜负了你爹爹牺牲自己救了我们了。”
“点点?怕疼吗?”
我摇摇头。
虽然完全不明白要发生什么,但只要能救父君,我都乐意。
我娘笑了。
“不愧是我女儿!”
她突然一掌拍在自己心口,取出一滴心头血,又从我眉心引出一缕金线。
“以吾心头血为引,以吾女龙魂为桥。”
眼看她双手结印,嘴里呢喃出声。
“龙族禁术,净世灭魂!”
“不!”
魔主的尖叫刺破云霄。
金光如潮水般淹没了玄御的身体。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被抽离,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不哭出声。
恍惚中,玄御的身体中,黑气一丝丝被抽离、净化。
魔主的哀嚎越来越弱,而玄御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禁术完成之际。
魔主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我娘踉跄着跪倒在地,乌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
“娘!”
我赶紧魂魄被撕裂又重组。
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虚弱的爬过去喊她。
我娘听到呼唤回过头,看到自己的白发先是一愣。
“咦?怎么染发了?这发色还怪好看的!”
“娘。”
我又往前蹭了蹭。
她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条小龙,惊得往后一退。
“嚯!哪来的乞丐龙?去去去!我可不是你娘,莫挨我!”
我僵在原地。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我娘的傻病又发作了,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厉害。
华璃抱着昏迷的玄御站起身。
她环顾四周的宗门弟子,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复杂的掌门,突然笑了。
那笑容有些释然。
“掌门师兄。
华璃自请离宗,从今往后,不再是玉宸仙宗的华璃长老。”
掌门急步上前。
“师妹!此事可从长计议。”
“不必了。”
华璃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微弱的玄御,又看向变成小龙的我。
“这两个,我带走。”
我问娘亲要不要跟我们走。
15
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咻的一下飞走了。
“糟了!和三郎的约会给忘了!”
我们在凡间生活了三十载。
凡人寿短,三十年不过弹指一瞬。
可对我们而言,这三十年比任何时光都珍贵。
华璃寻了个小镇开了家糕点铺,取名点蜜阁。
玄御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他再也无法修炼了,甚至比普通凡人还要虚弱。
两人成了亲,只是一直没有孩子。
我私底下去找大夫打听过。
大夫说,玄御身体太弱了,生不出孩子了。
我有点惋惜,但转念一想。
等回到天上,青曜帝君那么强壮,应当是生得出孩子的。
反正也不急这会儿。
时光匆匆。
玄御走后,我和华璃在坟前守了七日。
第八日的时候,她也要离开了。
我想跟着她,但她说。
“点点,去找玄御吧。”
“魔主说过,他是下凡来历劫的,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如今想必他已经回到了天界,点点,你帮我带句话,就说.....。”
“就说等我努力修炼,我定会去天上娶他!若是敢对别的女仙动心,别怪为师我心狠手辣!”
华璃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重返天界。
我们在南天门偶遇时,她一身月白长裙,容颜更胜往昔,只是眉间多了道银色神纹。
“妙音姐姐!”
我惊喜地唤她。
“恭喜妙音元君重返天界。”
守门天将恭敬道。
原来这三百年来,她不仅日夜修炼,更在凡间救死扶伤,累积的功德直接让她晋位元君。
“知道吗?原来我的劫是救世劫,而玄御的,是情劫。”
这事儿,白羽仙君和我说了。
青曜帝君啥都好,就是没有情丝。
所以当初前前后后拒了那么多女仙。
此番下凡历劫,正是重塑了情丝。
而我娘,原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吃喝玩乐。
不知怎的,听到了我的龙吟,硬是撕裂空间,到达了青曜帝君历劫的那个世界。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青曜帝君的结局。
“青曜帝君回来后说什么了吗?”
妙音状似随意地问我。
自从历劫归来,青曜帝君表面上一本正经地恢复了他高冷威严的形象,实则天天躲在寝殿里偷看尘缘镜。
“父君快成亲了,聘礼都堆满三间偏殿了。”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
“他和谁成亲?”
妙音咬牙切齿。
我假装思考。
“好像是天帝说的媒?父君不好推脱。”
“青!曜!帝!君!”
妙音杀气磅礴,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三十三重天。
我赶紧变回小龙形态追上去看热闹,这可比人间的话本子精彩多了!
凌霄殿。
天帝正和青曜帝君对弈。
两位尊神一个执白子一个执黑子,棋盘上风云变幻,
妙音踹开殿门时,玉帝刚落下最后一子。
“陛下好棋艺。”
青曜帝君从容认输。
天帝抚须微笑,这才看向门口杀气腾腾的妙音。
“哟,这不是妙音吗?来得正好。
帝君向我求娶你,但朕想着,你追了他几千年,要不,也拖个几千年?”
妙音结结巴巴:“你、你是来求娶我?”
......
天帝的随口一说,倒真真切切的让青曜帝君追在妙音身后跑了五百年。
这五百年里,我四处去寻我娘。
听闻太行山又出现了个龙蛋,我娘把龙蛋抢走了。
这龙蛋出现的有些蹊跷。
青曜帝君连夜卜算,最后脸色古怪的告诉我。
那颗蛋,有可能是我的爹爹。
当初龙魔大战时,他没死,分了一魄到了一颗死蛋里。
龙族本就龙丁稀少。
何况这蛋还有可能是我爹爹。
为了不让这颗龙蛋被我娘糟蹋了,我不得不追在她屁股后面跑。
直到青曜帝君成亲,我才抽空回去了趟。
喜宴上正闹着,殿外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哟,这么热闹?”
我娘啃着蟠桃晃进来,看到满殿喜庆装饰还一脸懵。
“谁要成亲?”
她看到青曜帝君身边打扮的红红火火的我时,眼睛一亮。
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龙蛋。
“这龙崽崽生的有几分可爱,帝君换吗?”
【全文完】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