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泽的质问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进我的心脏，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姜禾，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沈星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泽的质问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进我的心脏，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年、结婚三年的男人，此刻的表情陌生又狰狞。
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带回来的酒气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看到的那样？”
陆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我看到的是你半夜三更跑出去给他送醒酒汤，我看到的是他一个电话你比对我爸妈还上心，我看到的是你们俩在我出差的时候一起去看画展，举止亲密得像一对情侣！”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狠狠砸在客厅空旷的地板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姜禾，你把他当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丈夫！”
我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刺。
“陆泽，我们彼此彼此。”
“你什么意思？”
他愣住了。
我抬起头，扯出一个冰冷的笑，目光落在他衬衫领口那抹刺眼的口红印上。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特别可笑。”
“你……”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句更伤人的质问。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眼神里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客厅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光影斑驳地照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将这场对峙映衬得像一出荒诞的默剧。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泽眼中的那点希冀都快要熄灭了。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忍。
“对。”
一个字，轻轻的，却重若千斤。
陆泽的身体晃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你说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受伤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那把刀捅得更深。
“我问你是不是爱他。”
“是。”
“我问你到底爱他有多深。”
我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悲伤和决绝。
“我爱他。”
“胜过爱你一万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陆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沙发，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泄露了他此刻崩溃的情绪。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疲惫。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
“姜禾，你……你再说一遍。”
他固执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祈求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陆泽，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终于彻底击垮了他。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回卧室，关上门，将他所有的痛苦和崩溃都隔绝在外。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我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慢慢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眼泪灼热地滚落，砸在地板上，碎成一片。
陆泽，你不知道。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爱沈星淮，真的胜过爱你一万倍。
因为我胸膛里跳动的这颗心脏是他的。
不，准确地说，是他双胞胎哥哥的。
02
我和陆泽的冷战开始了，家里像一座冰窖，我们成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不再夜不归宿，但每天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更浓的酒气，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的碰撞都吝啬给予。
离婚协议书是他先递给我的，薄薄的两张纸，上面的条款清晰明了，财产分割得很公平，他几乎是净身出户，把房子、车子和大部分存款都留给了我。
我看着那份协议只觉得讽刺。
他以为用这些物质的东西就能弥补他带给我的伤害，就能抹去我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吗？
“签字吧。”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宿醉后的疲惫，眼睛里的红血丝比那天晚上更重了。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姜禾。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我们这段三年的婚姻画上一个潦草而仓促的句号。
他看到我签得那么干脆，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协议转身就走。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仿佛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我给沈星淮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他温润清澈的声音。
“禾禾，怎么了？”
他总是这样，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劲。
“星淮，我离婚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带着担忧的询问。
“他……为难你了吗？”
“没有，他把什么都留给我了。”
“那你……”
“我没事。”
我打断他，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禾禾，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挂了电话，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其实我不是没事，我只是习惯了把所有的伤口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沈星淮。
我不能让他为我担心，不能让他觉得他哥哥的心脏在我这里过得不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星淮发来的消息。
“我在楼下，不开门我就一直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总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做着最霸道的事情。
我还是下楼了。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小区的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看到我下来，他快步迎了上来，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带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离婚，也没有安慰我，只是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
他的手掌很温暖，干燥而有力，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心安。
他带我去了海边。
夜里的海风很大，吹得人有些冷，但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却有一种奇异的治愈力。
我们在沙滩上坐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禾禾。”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你还记得沈星言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怎么会不记得。
沈星言，沈星淮的双胞胎哥哥，那个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大男孩，那个……把心脏给了我的少年。
“记得。”
我的声音有些发涩。
“我哥走的那天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替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替他……好好活着。”
沈星淮的声音很轻，飘散在海风里。
“后来我找到了你，看到你好好地活着，我就觉得我哥也还活着，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
他转过头，漆黑的眼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他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所以姜禾，你也要好好活着，带着我哥的心脏，连同他的那份一起精彩地活下去。”
“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困在过去。”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我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苦，可原来他什么都懂。
他懂我的故作坚强，懂我笑容背后的伤疤，懂我所有的言不由衷。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些天积攒的所有委屈、不甘、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
那一刻我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暖，贪恋着这份被理解的慰藉。
我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当初我遇到的是他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我跟陆泽的相遇就像一场命中注定的劫难。
而沈星淮是我这场劫难里唯一的光。
03
我和陆泽是在一场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他会弹吉他、会讲笑话、会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你，让你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特别的女孩。
我不可避免地沦陷了。
我们的恋爱像所有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充满了浪漫和甜蜜。
他会为了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蛋糕开车横穿大半个城市。
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笨手笨脚地学着给我熬粥，结果把自己烫得满手是泡。
他会在情人节的时候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广场上向我求婚，引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以为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婚姻不是童话，它是一地鸡毛的现实。
婚后的生活激情褪去，剩下的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我们之间的交流从无话不谈变成了相对无言。
我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他衣服上陌生的香水味、手机里暧昧不清的短信，还有那些越来越频繁的“出差”。
我质问过、争吵过、歇斯底里过。
每一次他都用“工作需要”、“逢场作戏”来搪塞我。
然后他会抱着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跟我道歉，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相信，选择自欺欺人。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他手机里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合照，背景是我们结婚时去度蜜月的那个海岛。
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开心，是我很久都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笑容。
那一刻我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
原来他不是不爱笑了，只是不再对我笑了。
原来他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不愿把时间分给我了。
原来我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开来，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没有当场揭穿他，而是选择了最极端也最伤人的一种方式来结束我们这段可悲的婚姻。
我知道我说出的那句“我爱他胜过爱你一万倍”对陆泽来说是多么残忍的凌迟。
可他不知道，在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也在滴血。
我爱过他，是真的。
只是这份爱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背叛中被消磨殆尽了。
而沈星淮是我生命里的一个意外。
认识他是在我做完心脏移植手术的第二年。
那天是沈星言的忌日。
我一个人去了墓地，想跟他说说话，谢谢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然后我就看到了沈星淮。
他和他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静静地站在墓碑前，身形孤寂而落寞。
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到了沈星言的鬼魂。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沈星言的双胞胎弟弟。
他是通过器官捐献中心辗转找到了我。
他说他不想打扰我的生活，只是想知道带着他哥哥心脏的人过得好不好。
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
他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
他会记得我的生日，记得我爱吃的东西，记得我所有的喜好。
他会在我难过的时候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比我自己还要紧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我们之间有一种超越了友情和爱情的默契。
我们是彼此的救赎。
他从我身上看到了他哥哥生命的延续。
而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心安。
我知道陆泽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是没有想过要解释。
可是在看到他手机里那些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一切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你和别人是什么关系呢？
他不过是为自己的背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所以我成全了他。
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
从海边回来后我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沈星淮一直陪在我身边，喂我吃药、给我物理降温，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满是疲惫。
我伸出手想抚平他紧锁的眉头，指尖却触到一片滚烫。
他也在发烧。
为了照顾我，他把自己也熬病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我轻轻地抽出手，下床找了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离开一个错的人才能和对的人相逢。
虽然我们之间隔着一颗心脏的距离。
但至少我们还能相互取暖、相互依靠。
这就够了。
04
陆泽走了之后，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辞掉了工作，那份为了迁就他的上班时间而找的清闲工作现在看来毫无意义。
我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深夜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沈星淮每天都会来看我，有时候带我爱吃的甜点，有时候拖着我出去散步，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我以为我和陆泽的故事就会以这样一种惨淡的方式收场。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娇媚又带着一丝挑衅。
“是姜禾小姐吗？我是周曼，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周曼。
我记得这个名字，她是陆泽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年轻漂亮，也是我从他手机里看到的那个女主角。
我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是来耀武扬威还是来宣示主权？
但我想，有些事情是该做个了断了。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化着精致的妆容，浑身都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她看到我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盛气凌人，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姜禾姐，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冒昧。”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
“我……我和陆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我。
“那些照片是公司团建的时候拍的，很多人都在，只是被他朋友拿来开玩笑故意P掉了其他人。”
“他手机里的短信也是大家在群里开玩笑被他截图下来的。”
“至于他领口上的口红印……”
她顿了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不小心蹭上去的，他当时就把我推开了，还骂了我一顿。”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解释如果是在我看到那些照片的当下，或许我还会愿意去相信、去求证。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无法重建。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我淡淡地开口。
“是陆泽让你来的？”
“不是！”
她急忙否认。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不想让你误会他。”
“姜禾姐，陆总他……真的很爱你。”
“他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他说他是个混蛋把你弄丢了。”
“他最近一直在喝酒，喝醉了就喊你的名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看得出来他很痛苦，他很想挽回你。”
周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一个觊觎我丈夫的女人现在却跑来跟我说我的丈夫有多爱我。
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爱我？”
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爱我所以夜不归宿？”
“他爱我所以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他爱我所以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永远不在我身边？”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刺向对面的女孩，也刺向我自己。
“周小姐，收起你那套可怜的说辞吧。”
“不管你和陆泽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站起身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废话。
“姜禾姐！”
她突然叫住我。
“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沈星淮的男人才跟陆总离婚的？”
我的脚步顿住了。
“陆总说你亲口承认你爱他胜过爱陆总一万倍。”
“他查了那个男人，他知道那个男人有个双胞胎哥哥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他说你是不是把他当成了他哥哥的替身？”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她。
“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她被我的眼神吓到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陆总说他看到你好几次对着那个男人的侧脸发呆，眼神哀伤又怀念，那根本不是看爱人的眼神，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他说你肯定是因为太思念他哥哥所以才把感情寄托在了他身上。”
“姜禾姐，你这样对他、对他不公平，对陆总……更不公平！”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没想到陆泽竟然会这么想。
他以为我把沈星淮当成了替身？
他以为我对沈星淮的感情是源于对他哥哥的思念？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愤怒瞬间将我淹没。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他不知道我经历过怎样的生死考验，不知道我背负着怎样的秘密，更不知道我胸膛里这颗跳动的心脏承载着怎样的深情和愧疚。
他只相信他眼睛看到的，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
他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给我和沈星淮的关系下了一个最不堪的定义。
我的心彻底冷了。
最后一丝对他的留恋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05
我冲出了咖啡馆，像一个逃兵。
周曼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
替身？
陆泽竟然以为我把沈星淮当成了沈星言的替身？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剜着我的心。
我跑了很久，直到双腿发软再也跑不动了，才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我浑身发冷。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陆泽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他沙哑又疲惫的声音。
“喂？”
“陆泽，你现在在哪儿？”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似乎愣了一下，才报出一个酒吧的名字。
我打车过去，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一个人坐在卡座里，面前摆满了空酒瓶，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禾禾，你……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理会他，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将离婚协议书的复印件拍在桌子上。
“签字。”
他看着那份文件，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禾禾，你听我解释，我和周曼真的没什么，都是误会。”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我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解释你和别的女人的关系，我是来告诉你我和沈星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解开了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我的锁骨处一直延伸到衣服深处。
那是我做心脏移植手术时留下的痕迹。
陆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知道我心脏不好，但他从来不知道我做过这么大的手术。
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一年了，我恢复得很好，和正常人无异，我不想让他把我当成一个病人来同情，所以我从未告诉过他。
“你……你这是……”
他的声音在发抖。
“五年前我被诊断出扩张性心肌病晚期，医生说唯一的活路就是做心脏移植手术。”
我平静地叙述着，像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合适的心源，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医院通知我，有了一个脑死亡的捐献者，他的心脏和我完美匹配。”
“那个捐献者叫沈星言。”
“是沈星淮的双胞胎哥哥。”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陆泽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出现，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灰。
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继续说道。
“沈星言出车祸去世了，他签了器官捐献协议，他的心脏救了我的命。”
“所以陆泽，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为什么会对沈星淮那么好？因为他是沈星言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是替他哥哥来监督我有没有好好爱惜这颗心脏。”
“我为什么会说我爱他胜过爱你一万倍？”
“因为我胸膛里跳动的这颗心是他们沈家的！”
“我说的‘他’不是沈星淮，是沈星言，是那个用生命换我活下来的少年！”
“我爱他是感激、是敬畏，是我想替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这份感情沉重到我无法承受，它跟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积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宣泄而出。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悲凉。
陆泽，你听到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一个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的真相。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仿佛都离我们远去。
我看着对面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的嘴唇在哆嗦，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我胸口的那道疤痕，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所以……所以你每次在我面前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不是因为心悸，你只是……在感受它的跳动？”
“所以，每年九月十二号，你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而是因为……那是他的忌日，也是你的新生之日？”
“所以，你书房里那幅向日葵的画不是你随便买的，而是因为他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
他喃喃自语着，那些被他忽略的、被他误解的细节，在这一刻都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一条将他钉在耻辱柱上永远无法翻身的线。
“对不起……”
他终于崩溃了，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禾禾，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我看着他，心里却一片平静。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心碎和遗憾了。
陆泽，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06
从酒吧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沈星淮因为照顾我加上劳累过度引发了肺炎，住进了医院。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眉头依然紧锁着，睡得并不安稳。
我给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侧脸和沈星言真的太像了。
有时候我也会恍惚，会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但我心里很清楚，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沈星言像太阳，热烈而耀眼。
而沈星淮像月亮，清冷而温柔。
他总是默默地守护在我身边，在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给我最温暖的依靠。
我知道他对我的好不仅仅是因为他哥哥的心脏。
这份感情里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有亲情、有怜惜，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爱意。
我能感觉到，但我不敢回应。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沈星言，隔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禾禾……”
他似乎在说梦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想帮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陆泽站在门口，双眼通红，满身狼狈，他看着我放在沈星淮额头上的手，眼神复杂。
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来干什么？”
我的声音很冷。
“我……我来看看他。”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确定。
“然后呢？”
“禾禾，我们……我们能谈谈吗？”
他祈求地看着我。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
“陆泽，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离婚协议你也拿到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不，不清！”
他突然激动起来，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
“禾禾，是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没有相信你，是我伤害了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他的手很烫，烫得我心烦意乱。
我用力地甩开他。
“陆泽，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们之间碎掉的不是镜子，是心。”
“镜子碎了可以粘，心碎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再次插进他的心脏。
他痛苦地闭上眼，脸上满是绝望。
“就因为……就因为我误会了你和他的关系？”
“不全是。”
我摇了摇头。
“陆泽，压垮我们婚姻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欺骗。”
“就算没有沈星淮，我们之间也早就走到了尽头。”
“你和周曼，和你那些所谓的‘逢场作戏’，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一次都没有珍惜。”
他无力地反驳。
“我和她们真的只是玩玩，我爱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玩玩？”
我冷笑一声。
“陆泽，你知不知道你的‘玩玩’对我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婚姻是忠诚、是责任，不是你用来放纵的借口。”
“你连最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
他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最宝贵的信任，现在又想用几句廉价的道歉来挽回一切。
怎么可能呢？
“你走吧。”
我转过身不想再看到他。
“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我的背影。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禾禾，你胸口的那道疤，疼吗？”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疼吗？
当然疼。
手术的疼只是皮肉之苦。
真正疼的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我，我是靠着另一个人的生命才活下来的。
这份沉重的愧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他终于走了，带着一身的落寞和悔恨。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陆泽，你现在知道疼了？
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早就疼得麻木了。
07
沈星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看到我趴在床边吓了一跳。
“禾禾，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不放心你。”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给他倒了杯温水。
他看着我憔悴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来过了？”
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说清楚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
“你……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
“嗯。”
“他怎么说？”
“他道歉了，想挽回。”
“那你呢？”
他问得很小心，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星淮，你觉得我还会回头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
“不会。”
他笃定地说道。
是啊，我不会回头了。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沈星淮的病好得很快。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
他开车带我去了郊外的一个墓园。
沈星言的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前面放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在阳光下开得格外灿烂。
我们并排站在墓碑前，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沈星淮才缓缓开口。
“哥，我带禾禾来看你了。”
“她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她……离婚了。”
“以后我会照顾好她，连同你的那份一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眼眶有些发热。
“星淮，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傻瓜，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我的头发。
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们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一个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是陆泽。
他比前几天看起来更憔悴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手里也捧着一束向日葵。
他看到我们脚步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无措。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他低声说道。
“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也想跟他说声谢谢。”
他说着走到墓碑前，将那束向日葵轻轻地放在了沈星言的照片旁。
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救了我的妻子。”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悔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沈星淮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
陆泽直起身转过头，看到了我们交握的手。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地笑了。
那笑容苦涩又无奈。
“禾禾，看到你现在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沈先生，拜托你一定要让她幸福。”
他对沈星淮说道。
沈星淮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走了。”
陆泽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祝福，还有深深的歉意。
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瑟而落寞。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所有的爱恨纠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不恨他了。
我只是不再爱他了。
“我们，也走吧。”
沈星淮轻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转身离开。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墓碑。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依旧灿烂，像一朵永不凋零的向日葵。
沈星言，谢谢你。
我会带着你的心脏好好地活下去。
连同你的那份一起。
08
生活在经历了巨大的动荡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卖掉了和陆泽一起住的房子，用那笔钱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花店的名字叫“向阳”。
我希望每一个走进这家店的人都能心向阳光，温暖前行。
沈星淮成了花店的常客，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是帮我搬搬花盆，有时候是陪我聊聊天，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我忙碌。
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又似乎什么都在悄然改变。
我们很有默契地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们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我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也等他放下心中的那份顾虑。
这天花店打烊后，他像往常一样开车送我回家。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气氛安逸而美好。
“禾禾。”
他突然开口。
“下周是我哥的生日。”
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我想……带你回趟家，见见我爸妈。”
他说得很平静，但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
见家长，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心知不明。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出一道道绚烂的光影。
我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胸口。
那颗心脏在我的胸膛里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它在告诉我，它准备好了。
它在告诉我，是时候该向前看了。
我转回头看着沈星淮，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我对他展颜一笑。
“好啊。”
“不过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你说叔叔阿姨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他的眼眸，他激动得连方向盘都握不稳了。
“你……你答应了？”
“嗯。”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星淮，我想好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人总要往前看的。”
“我想星言他，也一定希望看到我们幸福，对不对？”
他的眼眶红了。
他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力，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禾禾，谢谢你。”
他在我耳边哽咽着说道。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回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傻瓜，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谢谢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我去爱、去奔赴的人。
车窗外夜色温柔。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至于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因为我们是彼此的救赎，也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而那颗在我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它会见证我们所有的幸福。
它会替它的主人好好地守护着我，也守护着他最爱的弟弟。
这就够了。
来源：春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