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总,夫人签完遗体捐赠书不见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4 01:57 1

摘要:谭月指尖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疼得尖锐,脸上却扯出一抹笑,眼眶红着,没让那点水汽凝结成泪。

引子

他娶我那天,咬着耳朵说:“谭月,你连哭都让我恶心。”

十年后我躺在ICU,他跪着求医生抽干他的血救我。

可我只想让他签遗体捐赠同意书——

“宁哲,把我骨灰扬了吧,这次我真的不碍你和她的眼了。”

1

“谭月,你连哭都让我恶心。”

婚礼现场,宁哲俯身,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声音却像淬了冰。

谭月指尖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疼得尖锐,脸上却扯出一抹笑,眼眶红着,没让那点水汽凝结成泪。

司仪还在念着百年好合的祝词,台下宾客笑容满面。

没人看见新郎眼底的厌恶,浓得化不开。

林薇就坐在主桌,穿着一条洁白的纱裙,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地望着宁哲。

宁哲的目光掠过谭月,落在林薇身上时,瞬间柔和得像春天的风。

“薇薇,别难过,”他甚至在仪式间隙,当众走到林薇身边,低声安抚,“你知道的,这只是权宜之计。”

林薇抬起泪眼:“阿哲,委屈你了……”

谭月站在台上,像个小丑,穿着不属于她的婚纱,演着一场独角戏。

她深吸一口气,把头仰得更高了些。

不能哭,谭月,不准哭。

哭了,就真的输得一败涂地了。

婚礼结束,回到所谓的婚房,一座空旷冰冷的别墅。

宁哲扯掉领带,看也没看她一眼。

“房间你随便挑一间,除了主卧。”他语气淡漠,“以后没事别在我面前晃。”

谭月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选了最靠里的一间客房。

“放心,宁先生,我有自知之明。”

宁哲冷哼一声,转身上楼。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谭月心口发麻。

这十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2

第二天一早,谭月起床做早餐。

十年养成的习惯,改不掉。

宁哲穿着睡袍下楼,看到餐桌上的清粥小菜,皱了皱眉。

“不必做这些,有保姆。”

谭月解下围裙:“保姆请假了。你不吃的话,我倒掉。”

“等等,”宁哲坐下,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挑剔道,“太咸。”

谭月没说话,默默给他倒了杯温水。

她知道,他不是嫌粥咸,是嫌做饭的人碍眼。

门铃响了。

谭月去开门,是林薇。

“阿哲!”林薇直接绕过谭月,扑到宁哲身边,声音娇嗲,“我头好晕,可能是昨天吹风感冒了。”

宁哲立刻放下勺子,伸手探她的额头,满脸关切:“怎么这么不小心?吃药了吗?”

“还没……”林薇靠在他肩上,“不想吃。”

“不行,必须吃。”宁哲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他看向谭月,“去给薇薇倒杯热水,再找找医药箱有没有感冒药。”

谭月转身去厨房,手指紧紧攥着玻璃杯。

倒水,找药,然后放在林薇面前的餐桌上。

“林小姐,请用。”

林薇瞥了她一眼,没动,反而对宁哲撒娇:“阿哲,你喂我嘛,药好苦。”

宁哲拿起药片和水杯,真的耐心地喂到林薇嘴边。

谭月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摆设。

“谭月,”宁哲忽然开口,声音冷淡,“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上楼。”

谭月垂下眼睫:“好。”

她转身离开,听见身后林薇娇俏的笑声和阿哲低沉的回应。

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背影挺得笔直。

3

宁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谭月是宁哲的秘书,也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不受待见的宁太太。

“谭秘书,把这份文件重新打印,格式不对。”

“谭秘书,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温度要刚好。”

“谭秘书,下午的会议资料准备一下,下班前放我桌上。”

宁哲的命令一条接一条,公事公办,没有丝毫温度。

谭月一一应下,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有她自己知道,胃部传来的阵阵绞痛,让她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舒服?”同事苏晴凑过来,小声问,“你脸色好白。”

谭月摇摇头,勉强笑笑:“没事,老毛病了。”

她抽屉里常备着胃药,就着冷水吞下去,继续工作。

下班时间到了,宁哲拿起外套,径直走向电梯。

“宁总,”谭月叫住他,“今晚林小姐的生日宴,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宁哲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神带着审视:“你不用去。”

谭月点点头:“好的。”

她看着宁哲走进电梯,背影决绝。

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

“月月,今晚和阿哲回来吃饭吗?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谭月喉头一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妈,今晚不行,阿哲他……有应酬,我们改天再回去。”

“哦,这样啊……没事,工作要紧,你们好好的就行。”母亲的声音难掩失望。

挂了电话,谭月趴在冰冷的办公桌上,肩膀微微颤抖。

苏晴走过来,轻轻拍拍她:“月月,何必呢?”

谭月抬起头,眼圈红着,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习惯了。”

真的,十年,早就习惯了。

4

林薇的生日宴在宁哲名下的一处私人别墅举行,热闹非凡。

谭月作为宁哲的秘书,有些后续的礼品清点和谢礼安排,还是需要她处理。她到的时候,宴会已近尾声。

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宁哲搂着林薇的腰,在众人的起哄下,切开了那个三层高的生日蛋糕。

林薇笑靥如花,宁哲看着她,眼神温柔。

“宁总和林小姐真是郎才女貌。”

“听说他们才是真爱,可惜……”

“嘘,小声点,那位宁太太在呢……”

议论声隐隐约约飘进耳朵。

谭月转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

却在走廊拐角,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宁哲和他的好友,也是公司副总,周云安。

“阿哲,你对谭月,是不是太狠了点?她毕竟跟了你十年。”周云安的声音带着不赞同。

宁哲嗤笑一声:“十年?如果不是她当初用那种卑鄙手段逼走薇薇,我会娶她?这十年,我看着她就觉得厌烦。她得到的宁太太的名分,还不够吗?”

“可她……”

“云安,别提她。”宁哲打断他,语气不耐,“我心里只有薇薇。等时机成熟,我会和谭月离婚,风风光光娶薇薇进门。”

谭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原来,十年付出,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和一个赖着不走的厌烦。

她慢慢滑坐到地上,胃部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额头上冷汗涔涔。

脚步声靠近。

宁哲和周云安走了出来。

看到她,宁哲眉头紧锁:“你在这里做什么?装可怜给谁看?”

周云安倒是有些担心:“谭月,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谭月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却努力站直。

“没事,”她声音有些发抖,“宁总,林小姐的谢礼清单我已经整理好,发您邮箱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绕过宁哲,一步一步,往外走。

宁哲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阵烦躁。

“站住!”

谭月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还有事吗?宁总。”

宁哲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那句“让司机送你”在嘴里转了一圈,出口却变成了:“明天早上七点,我要看到季度报告放在我桌上。”

谭月轻轻笑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好的,宁总。”

她继续往前走,没有再停留。

宁哲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心头那股烦躁却越来越盛。

5

从那天起,谭月变得更加沉默。

她依旧尽职地完成一个秘书和名义上妻子该做的一切,但眼神里的那点光,好像彻底熄灭了。

她开始频繁地干呕,食欲不振。

起初以为是胃病加重,直到那个月例假迟迟不来。

她买了验孕棒,看着上面清晰的两道杠,愣住了。

孩子?

在她终于决定要放弃的时候,孩子来了。

她抚摸着小腹,心情复杂。这个孩子,会是她和宁哲之间的转机吗?

不,她立刻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宁哲只会觉得,这是她新的手段。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他。

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她挑了一个宁哲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晚上,在他书房外敲了门。

“进来。”

宁哲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有事?”他语气淡漠。

谭月深吸一口气:“我……怀孕了。”

宁哲翻文件的手顿住了,他终于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

“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两个月。”谭月重复了一遍。

宁哲猛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谭月,”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带着冰碴,“你竟然敢耍这种手段?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绑住我?就能威胁我?”

谭月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我没有……”

“没有?”宁哲冷笑,“每次我都做了措施,你怎么会怀孕?除了你处心积虑动了手脚,还能有什么解释?谭月,你真让我感到可怕!”

谭月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怀疑,浑身冰凉。

“所以,你觉得这孩子是我算计来的?”

“不然呢?”宁哲反问,语气刻薄,“就像你当初算计宁太太这个位置一样!”

谭月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粉碎。

再睁开时,眼里一片死寂。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转身离开书房。

背影依旧挺直,却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脆弱。

宁哲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头火起,一拳砸在书桌上。

孩子?她休想用孩子来牵制他!

6

谭月没有再去争辩,也没有再做任何徒劳的解释。

她安静地继续工作,安静地孕吐,安静地看着宁哲为林薇的新画廊剪彩,看着他陪林薇出入对,看着媒体捕风捉影报道“宁氏总裁好事将近,与真爱林薇甜蜜同居”。

所有人都忘了,他宁哲法律上的妻子,叫谭月。

她开始偷偷去医院产检,一个人。

医生看着她的检查报告,眉头微皱:“谭小姐,你本身有些贫血,孕期反应又重,需要加强营养,注意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另外……你家属呢?有些情况需要和家属沟通。”

谭月摇摇头:“医生,您直接跟我说吧。”

“你这次妊娠,状态不太理想,有一定风险。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谭月点点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她拿着检查报告,走出医院。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

她没带伞,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手机响了,是宁哲。

她接起。

“在哪?半小时后和鼎盛的会谈资料,你放哪里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感情。

谭月报了个位置。

“立刻回公司找我。”他命令道,然后挂了电话。

谭月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公司,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地把资料送到宁哲办公室。

宁哲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你怎么搞成这样?”

“下雨了。”谭月语气平静。

宁哲还想说什么,林薇的电话打了进来。

“阿哲,我画廊这里雨好大,我没带伞,你来接我好不好?”

宁哲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他拿起车钥匙和外套,越过谭月,匆匆离开。

甚至没再看她一眼。

谭月站在原地,衣服上的雨水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低头,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轻轻摸了摸。

“宝宝,对不起,妈妈好像……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7

谭月开始着手准备离开。

她整理了十年来的积蓄,不多,但足够她开始新的生活。

她联系了中介,悄悄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

她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从那个冰冷的别墅里搬出去。

宁哲很忙,忙着公司,忙着陪林薇,根本没有注意到家里属于谭月的痕迹在慢慢减少。

直到这天,谭月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时,眼前突然一黑,晕倒在地。

“谭月!”

“月月!”

一片混乱中,有人抱起了她。

是周云安。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谭月醒来时,看到周云安担忧的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周云安松了口气。

“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劳累过度,而且……”周云安顿了顿,“你怀孕了,你自己知道吗?胎儿情况不太稳定,需要绝对卧床休息。”

谭月点点头:“我知道。”

周云安看着她苍白瘦弱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宁哲呢?他知不知道?”

谭月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说曹操,曹操到。

宁哲推开病房门,脸色阴沉地走进来。

他接到周云安的电话,说谭月晕倒住院,还查出了怀孕。

他第一反应是愤怒,她竟然真的想用孩子来博取同情和关注?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宁哲走到病床前,语气冷硬。

周云安听不下去了:“阿哲!谭月现在需要休息!她是真的身体不好!”

宁哲瞥了他一眼:“云安,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

周云安还想说什么,看了看谭月,叹了口气,无奈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孩子,打掉。”宁哲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命令道。

谭月猛地看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打掉他。”宁哲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冷而残忍,“我不会要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更不会让你有机会用他来捆绑我。谭月,别痴心妄想了。”

谭月看着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十年爱恋,换来一句“打掉他”。

心,好像被生生剜掉一块,痛得麻木。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带着泪。

“宁哲,”她止住笑,看着他,眼神空洞,“你放心,我不会用孩子捆绑你。”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因为,我也不想要一个,流着你一半血液的孩子。”

宁哲瞳孔一缩,被她眼中彻底的绝望和冰冷刺了一下。

随即是更大的怒火。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谭月偏过头,不再看他,“如你所愿。”

8

谭月没有打掉孩子。

她出院后,向宁哲提出了离婚。

“宁哲,我们离婚吧。”

她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他书房桌上。

宁哲愣住了,他没想到谭月会主动提离婚。

这十年来,无论他怎么冷漠,怎么羞辱,她都默默承受,从未想过离开。

他拿起协议,扫了一眼,财产分割她几乎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她自己的私人物品和那点微薄的积蓄。

“你又想以退为进?”宁哲放下协议,冷笑,“谭月,这招用过一次就够了。”

谭月平静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宁哲,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十年了,我累了。”

她的眼神太平静,太决绝,让宁哲心里莫名一慌。

但他很快压下那点异样。

“离婚可以,但不是现在。”宁哲把协议扔回桌上,“公司正在谈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不能出任何负面新闻。等这个项目结束再说。”

他知道这是借口,但他不想深究自己为什么不想立刻签这个字。

谭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没有争辩。

“好,那就再等一个月。”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宁哲看着她的背影,烦躁地点燃一支烟。

离婚?她竟然敢先提离婚?

接下来的日子,谭月依旧上班,但不再对宁哲有任何多余的关心。

她把他纯粹地当成上司,恭敬,疏离。

宁哲却越来越不习惯。

习惯了她每天早上的早餐,习惯了她帮他打理好一切琐事,习惯了她默默跟在身后的身影。

现在,早餐没了,她吃自己的营养餐。

琐事她依旧处理,但不再带任何个人感情。

她甚至不再等他一起下班,到点就走。

宁哲开始挑刺,找茬,但她总是平静接受,然后公事公办地改正。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林薇察觉到他的烦躁,更加粘人。

“阿哲,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谭月都同意离婚了。”

宁哲敷衍道:“等项目结束。”

“那你今晚陪我去看婚戒嘛……”

“今晚要加班。”

他第一次拒绝了林薇。

9

一个月期限快到的时候,谭月提前请假去了医院做产检。

胎儿比实际孕周偏小,医生严肃地告诉她,她的身体状况很差,贫血加重,胎盘位置也偏低,需要非常小心,否则随时可能有流产甚至大出血的风险。

“你必须立刻住院观察治疗!”医生语气严厉。

谭月摇摇头:“医生,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处理完一些私事,就来住院。”

她拿着新的检查报告,走出诊室。

没想到,在医院走廊,遇到了陪林薇来做“体检”的宁哲。

林薇挽着宁哲的手臂,看到她,故作惊讶:“谭秘书?你也来看病啊?呀,你手里拿的是……产科?”她夸张地捂住嘴,“阿哲,谭秘书她……该不会是……”

宁哲的目光落在谭月手中的产科检查报告上,脸色瞬间阴沉。

他几步上前,一把夺过报告。

看到上面的诊断结果和孕周,他眼神锐利地看向谭月。

“你果然没打掉!”他语气森冷,“还跑到这里来,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宁哲的妻子怀了孩子,好逼我承认他?”

谭月想拿回报告:“还给我。”

宁哲猛地将报告揉成一团,砸在她身上。

“谭月,你真是死不悔改!”

林薇在一旁添油加醋:“阿哲,你别生气,谭秘书可能也只是太爱你了,想用孩子留住你……”

“爱我?”宁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这种女人,只爱她自己和她谭家的利益!十年前为了钱逼走你,十年后为了地位想用孩子绑住我!卑鄙无耻!”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谭月站在那里,承受着四面八方异样的目光和宁哲的羞辱。

她慢慢弯腰,捡起那团皱巴巴的检查报告,一点点抚平。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宁哲,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宁哲,”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走廊,“我们尽快离婚吧。这个孩子,是我的,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完,转身就走。

步伐很稳,没有回头。

宁哲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句“和我没关系”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他烦躁地吼道:“谭月,你给我站住!”

谭月没有停留,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10

谭月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别墅。

她直接去了她租好的小房子,然后给宁哲发了条信息,告知他地址,让他把签好的离婚协议快递过来。

宁哲看到信息,气得砸了手机。

她竟然真的敢搬出去!

周云安得知消息,找到宁哲。

“阿哲,你到底要干什么?谭月她怀孕了,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

宁哲冷笑:“对她好?然后让她更加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周云安不敢置信,“她都要跟你离婚了,她还得什么寸进什么尺?阿哲,你扪心自问,这十年来,谭月为你,为宁氏,付出了多少?她可曾真的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当初那件事,也许另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宁哲不耐烦,“云安,你不要被她骗了!”

“我看是你被林薇骗了!”周云安口不择言。

“周云安!”宁哲怒吼。

两人不欢而散。

宁哲心里烦闷,约了朋友喝酒。

喝得醉醺醺回家,别墅里一片漆黑冰冷。

再也没有一盏灯,一个人等他。

他习惯性地喊:“谭月,倒杯水来!”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他踉跄着走到谭月之前住的客房,里面空荡荡荡,属于她的东西几乎都搬走了。

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里面是一枚廉价的银戒指。

是当年他们“结婚”时,他随手扔给她的,连钻石都没有。

她竟然还留着?

宁哲捏着那枚戒指,心里五味杂陈。

11

离婚协议,宁哲迟迟没有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这天,他接到林薇电话,声音带着哭腔:“阿哲,我在画廊,有人来闹事,我好害怕……”

宁哲立刻赶去画廊。

是几个装修工人,说林薇拖欠尾款。

宁哲出面解决了问题,工人离开后,林薇扑进他怀里哭泣。

“阿哲,幸好你来了……我只是最近资金有点周转不开……”

宁哲拍了拍她的背,没说话。

他目光扫过画廊,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署名林薇,标价高昂。

那画风……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安抚好林薇,宁哲回到公司,鬼使神差地,他调出了十年前公司一个公益宣传项目的原始设计图存档。

那是谭大学刚毕业,进入宁氏参与的第一个项目。

当时项目大获成功,主打的一系列插画广受好评,署名是……林薇?

他当时还夸赞林薇有才华。

可现在,他看着电脑里谭月提交的,被驳回的原始设计稿,和林薇后来交上去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细节处更加成熟完善。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立刻打电话给周云安:“云安,十年前那个公益项目,谭月的设计稿,为什么会被驳回?”

周云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当时是林薇拿着修改后的稿子直接找你,你说她的更好。谭月那份,被当成废稿了。”

“那后来为什么署名是林薇?”

“因为林薇对你说,谭月抄袭了她的创意,只是提前交了草稿。你信了。”

宁哲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还有,”周云安继续说,“你当年认定是谭月用她父亲的公司威胁,逼走林薇。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父亲那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怎么可能威胁得到宁氏?又怎么可能逼走你护着的林薇?”

“是林薇自己找到谭月,说只要谭月说服她父亲放弃那个其实根本抢不过宁氏的项目,她就离开你。谭月是为了她父亲,去求了你父亲的老部下,给了林家一笔钱,林家才举家出国的!这些,你只要稍微动动手指查一下,就能知道!可你从来没有信过谭月一个字!”

宁哲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他一直以为的真相,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12

宁哲发疯一样冲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了当年林薇“被迫”离开时留给他的那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

上面写着她是如何被谭月和她父亲逼迫,为了不连累他,才忍痛离开。

言辞恳切,情真意切。

他当年就是看了这封信,才对谭月恨之入骨。

可现在,他仔细看着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

他猛地拿出林薇平时给他写的卡片,对比。

虽然刻意模仿,但一些细微的笔画习惯,根本不同!

这封信,不是林薇写的!

是谁?

他立刻派人去查。

很快,结果送到他面前。

信,是林薇的母亲写的!当年林家生意失败,欠下巨债,他们看准了宁哲对林薇的感情,也摸透了宁哲高傲冲动的性格,联手做局,拿着谭月求来的那笔钱出国逍遥,却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谭月身上!

而谭月,这十年来,从未辩解过半句。

因为她知道,他不信她。

宁哲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想起这十年来他对谭月的冷漠、刻薄、羞辱……

想起她晕倒时苍白的脸。

想起她看着他时,从期待到绝望,最后归于死寂的眼神。

想起她说“宁哲,我累了”。

想起她说“宝宝,是我的,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错了。

错得离谱!

13

宁哲疯了一样开车去找谭月。

按照她信息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他用力敲门。

门开了,是一个陌生的老太太。

“你找谁?”

“谭月呢?住在这里的谭月呢?”宁哲声音嘶哑。

“哦,那个很瘦的姑娘啊?搬走啦,前几天晚上救护车来接走的,好像病得很重……”

救护车?

宁哲脑子“嗡”的一声。

“哪家医院?您知道她去哪家医院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宁哲立刻打电话给周云安,动用一切关系查找谭月的住院记录。

最终,在市中心医院的ICU病房登记表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谭月,妊娠合并重度子痫前期,胎盘早剥,大出血,多器官功能衰竭,病情危殆!

宁哲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赶到医院。

ICU外,周云安红着眼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宁哲!你现在来有什么用!她快死了!她和你儿子都快死了!你满意了吗?!”

宁哲推开他,冲到ICU紧闭的大门前,却被护士拦住。

“家属不能进去!病人情况很危险!”

“我是她丈夫!让我进去!抽我的血!用我的器官!救她!无论如何救她!”宁哲失控地大吼,眼睛血红。

医生走出来,脸色凝重:“病人凝血功能极差,需要大量输血,但血库AB型血告急……”

“抽我的!我是AB型!”宁哲立刻挽起袖子。

“另外……”医生递过来一份文件,“病人之前签署过意识清醒时的委托,如果发生意外,保孩子。但是……以她现在的状况,孩子存活率极低,大人也……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保孩子……

宁哲颤抖着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谭月娟秀却无力的签名。

她竟然,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在她心里,他对她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她才说,孩子和他没关系。

因为她早就打算,带着孩子,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不……不可以……”宁哲猛地抓住医生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医生,求求你,救她!一定要救她!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她!拿我的命换她!求你们!”

他堂堂宁氏总裁,此刻却卑微到了尘埃里,痛哭流涕。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你先去输血吧。”

14

宁哲抽了血,脸色苍白地守在ICU外,不肯离开一步。

林薇打来电话,他不接。

她直接找到了医院。

“阿哲!你在这里做什么?谭月她怎么样都是自作自受,你……”

“滚!”宁哲抬起头,眼神猩红,充满了暴戾和厌恶,“林薇,给我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林薇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阿哲,你怎么了?我……”

“十年前的事情,我查清楚了。”宁哲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林家做的好事,我会让你们百倍偿还!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林薇脸色瞬间惨白,还想辩解,却被宁哲眼中的狠绝吓退,灰溜溜地跑了。

宁哲不再理会她,所有的心思都挂在ICU里面那个人身上。

每隔几分钟,他就抓住一个出来的护士问:“她怎么样?好点没有?”

护士只是摇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周云安坐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

“宁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宁哲双手插进头发,痛苦地蜷缩起来。

“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ICU的门再次打开。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宁先生,”

宁哲猛地站起来,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医生,她……”

“经过抢救,谭女士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宁哲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

“但是,”医生的话让他心再次提起,“她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需要继续观察。而且……孩子没保住。她本身身体状况太差,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孩子……没了。

宁哲心口一痛,但那痛很快被谭月活下来的庆幸覆盖。

没关系,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我能看看她吗?”

“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她需要休息。”

15

宁哲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小心翼翼地走进ICU。

谭月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水晶。

宁哲的心,疼得缩成一团。

他轻轻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月月……”他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谭月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看到是他,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波澜。

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宁哲……”她声音微弱,却清晰,“你来了……正好……”

她示意了一下床头柜。

“那里……有份文件……你签一下……”

宁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份……《遗体捐赠同意书》?

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你……你说什么?”

谭月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彻底心死后的释然。

“签了它吧……”她轻声说,气息微弱,“等我死了……把我……能用的都捐了……剩下的……烧成灰……”

她顿了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极淡极苍凉的微笑。

“然后……扬了吧……”

“这次……我是真的……再也不碍你和林薇的眼了……”

宁哲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将他吞噬。

他猛地跪下,紧紧抓住床沿,眼泪汹涌而出。

“不!月月!我不要!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求你!别放弃我!别放弃你自己!”

“我爱你!月月!我爱的人一直是你!只是我太蠢!我被猪油蒙了心!我看不清!”

“你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用一辈子补偿你!月月!”

他语无伦次,哭得像个孩子。

“你看……你连我最后一点价值……都要算计……”

宁哲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猛地摇头,泪水甩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不是的!月月,不是这样!我怎么会……”

他想说“我怎么会算计你”,可过去十年,他哪一刻不是在算计她?算计她的感情,算计她的付出,把她的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甚至在她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谭月缓缓闭上眼睛,似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费力。

“我累了……宁哲……”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重量,压得宁哲直不起腰。

“真的……好累……”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像是彻底关闭了通往她世界的门。

护士走进来,礼貌而疏离地对宁哲说:“宁先生,探视时间到了,病人需要休息。”

宁哲不想走,他死死抓着床栏,指节泛白。

他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让我再陪她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护士。

护士面露难色,看向病床上的谭月。

谭月没有睁眼,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

护士会意,态度强硬了一些:“宁先生,请您配合,不要影响病人康复。”

宁哲的心,随着护士这句话,彻底沉了下去。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他慢慢松开手,踉跄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此刻佝偻着,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出ICU,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他愿意用一切去换的人。

16

宁哲没有离开医院。

他在ICU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周云安走过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一杯热咖啡塞进他手里。

“她……怎么样了?”周云安问。

宁哲双手捧着温热的纸杯,汲取着那一点点暖意,声音沙哑:“云安,我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周云安在他身边坐下:“现在知道后悔了?”

“她让我签遗体捐赠书……”宁哲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她说……把骨灰扬了……云安,她恨我……她恨死我了……”

周云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安慰。

“阿哲,有些伤口,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愈合的。谭月她……忍了十年。”

宁哲痛苦地抱住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弥补……”

“那就给她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周云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你在这里守着,也解决不了问题。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宁哲猛地摇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守着她!”

他怕他一离开,就会收到不好的消息。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周云安知道劝不动他,只好说:“随你吧。我去帮你买点吃的。”

周云安离开后,宁哲一个人坐在空旷的走廊里。

寂静中,过去十年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

她第一次给他做早餐,他嫌弃地推开。

她熬夜为他整理文件,他认为是理所应当。

她生病发烧,他因为陪林薇过生日,连一个电话都没接。

她一次次看着他走向林薇,眼神从期待到黯淡,最后归于麻木。

还有她晕倒前,看着他那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坚强?怎么会觉得她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

她不是坚强,她只是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默默咽了下去,一个人扛了十年。

直到再也扛不动。

“月月……”他把脸埋进掌心,泪水从指缝渗出,“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17

谭月在ICU里住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宁哲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公司的事情全部推掉,电话一概不接。

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衣服皱巴巴的,哪里还有半点宁氏总裁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每次他都紧张地站起来,得到“情况稳定”的答复后,才稍微松一口气,然后又陷入新一轮的焦灼等待。

周云安每天都会来给他送饭,看着他机械地吞咽,忍不住摇头。

“阿哲,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宁哲像是没听见,只是喃喃地问:“她今天……好点了吗?”

第八天,医生终于通知,谭月情况稳定,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宁哲欣喜若狂,立刻要求安排最好的单人病房,亲自守在她床边。

谭月醒着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她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宁哲不敢碰她,只能坐在床边,贪婪地看着她的睡颜,仿佛要把过去十年亏欠的注视都补回来。

偶尔她醒来,眼神依旧是空洞的,看到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护士来喂她喝水吃药,她很配合。

但宁哲喂她,她会微微偏开头,或者干脆闭上眼睛。

她不吵不闹,不言不语,用一种彻底的沉默,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这种沉默,比任何指责和哭闹,都让宁哲感到窒息和恐慌。

这天,谭月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宁哲小心翼翼地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递到她嘴边。

“月月,吃点水果好吗?医生说要补充维生素。”

谭月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苹果,只是轻声说:“拿走。”

宁哲的手僵在半空。

他放下苹果,试图找些话题。

“月月,外面的桂花开了,很香,等你好了,我推你出去看看……”

“月月,你记得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书店吗?它还在……”

“月月……”

“宁哲。”谭月终于开口,打断了他。

宁哲立刻噤声,期待地看着她。

谭月转过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凉薄。

“你不用这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之间,早在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彻底结束了。”

宁哲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月月,孩子……我们还会有的……我们还年轻……”

谭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

“不会有了。”

她看着他,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

“宁哲,我不会再给你生孩子了。”

“也不会再爱你了。”

18

谭月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宁哲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

他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还爱他的时候,他肆意挥霍,弃如敝履。

现在她不爱了,他却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这大概就是报应。

护士进来给谭月换药,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宁哲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走到病房外的阳台。

他需要新鲜空气,不然他觉得自己会窒息而死。

他拿出烟,想点燃,想到这里是医院,又烦躁地把烟揉碎扔掉。

周云安走过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了然。

“碰钉子了?”

宁哲苦笑,声音沙哑:“她说……不会再爱我了。”

周云安看着远处,叹了口气:“阿哲,爱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谭月对你的爱,早在你一次次的冷漠和伤害中,消耗殆尽了。”

“那我该怎么办?”宁哲抓住周云安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云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她……我真的不能……”

“我不知道。”周云安实话实说,“或许……你该学会放手。”

“放手?”宁哲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猛地摇头,“不!我做不到!我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我不能再失去她!”

他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光。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周云安皱眉:“阿哲,你别做傻事!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管甜不甜!”宁哲语气激动,“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转身冲回病房。

谭月已经换好了药,依旧安静地躺着,望着窗外。

宁哲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月月,等你出院,我们就回家。我把主卧重新装修了,你会喜欢的……”

谭月没有反应。

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喜欢安静,我把顶楼的阳光房改成画室,你可以随时去画画……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画画吗?”

“还有,你妈妈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请了专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未来的规划,试图用这些物质的东西,搭建起一座通往她内心的桥梁。

谭月始终沉默。

直到他说完,病房里重新陷入寂静。

她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还有彻底的疏离。

“宁哲,”她轻声说,“那个家,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你安排的这一切,也不是我想要的。”

“别再白费力气了。”

19

谭月身体恢复的速度,比医生预想的要慢。

她吃得很少,睡眠也很浅,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躺着,眼神空茫地望着某一处,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宁哲想尽办法哄她开心,买来她以前喜欢看的书,插上新鲜的花,甚至笨手笨脚地学着煲汤。

但他做的汤,她一口不喝。

他买的花,她看也不看。

他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她封闭的世界外,上演着一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

这天,主治医生把宁哲叫到办公室。

“宁先生,谭女士身体上的指标在逐渐恢复,但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有严重的抑郁倾向。这对她的康复非常不利。”

宁哲的心揪紧了:“抑郁?”

医生点点头:“产后抑郁,叠加了长期的心理创伤。她缺乏求生意志,这对病人来说是最危险的。”

缺乏求生意志……

宁哲想起她平静地让他签遗体捐赠书的样子,想起她说“把骨灰扬了”时的淡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那……那该怎么办?”他声音发颤。

“心理疏导很重要,但关键还是在于她自己,以及身边人的支持和陪伴。”医生看着他,意有所指,“宁先生,解铃还须系铃人。”

宁哲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

谭月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抽回去。

她的手很凉,纤细的手指上,因为长期输液布满了青紫色的针眼。

宁哲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冰凉的皮肤上。

“月月……”他低声啜泣,“对不起……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

“求你……别放弃……别放弃自己……”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求你了……”

睡梦中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宁哲屏住呼吸,期待地看着她。

但她终究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手抽了回去。

空落落的手心,只剩下冰凉的空气。

宁哲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知道,有些坎,不是他流几滴眼泪,说几句忏悔就能迈过去的。

他伤她太深,深到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弥补。

20

谭月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很少待在病房,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医院楼下花园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或者只是看着天空发呆。

宁哲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守着,怕她着凉,怕她摔倒,怕她……消失。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

谭月坐在长椅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宁哲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静静地看着她。

他甚至不敢呼吸太重,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一个皮球滚到谭月脚边。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阿姨,我的球球。”

谭月睁开眼,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愣了一下。

她弯腰,有些吃力地捡起皮球,递给小女孩。

“谢谢阿姨!”小女孩抱着球,甜甜地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谭月看着她的笑容,眼神微微一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那笑容很浅,很淡,转瞬即逝。

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沉寂许久的面容。

宁哲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已经多久……没有笑过了?

小女孩的妈妈跑过来,抱走孩子,对谭月歉意地笑了笑。

谭月摇了摇头,目光追随着那对母女,直到她们走远。

她脸上的那点柔和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久久没有动。

宁哲看着她的动作,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他知道,她在想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谭月没有看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两人沉默地坐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月月,”宁哲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和孩子。”

谭月覆在小腹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

宁哲继续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那个孩子……我很期待他。真的。”

“在你告诉我怀孕之前……我甚至梦到过他……是个女孩,眼睛很像你……”

谭月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宁哲看着远处,眼神有些恍惚。

“我梦到她叫我爸爸……梦到我们带她去公园,你给她扎小辫子,我陪她放风筝……”

“梦里……你很开心地笑着……那笑容,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好看。”

他的声音哽咽了。

“是我……是我亲手毁了一切……毁了你的笑容,也毁了我们的孩子……我是个混蛋……我不配做父亲……更不配做你的丈夫……”

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

谭月依旧沉默着。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宁哲以为她不会再理会他。

他才听到她极轻极轻的声音,随风飘散在空气里。

“都过去了。”

三个字。

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宁哲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谭月已经站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朝着病房大楼走去。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又倔强。

他坐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明白——

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再也无法挽回。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和她之间,隔着的,不只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是整整十年,无法倒流的时光,和一颗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再也无法愈合的心。

尾声

一个月后,谭月出院了。

她没有回宁哲的别墅,也没有去她之前租的小房子。

她让周云安帮忙,在一个安静的海边城市租了一套小公寓,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座承载了她十年爱恨痴缠的城市。

宁哲去送她。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

谭月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身形单薄,气色比住院时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平静疏离。

“一路平安。”宁哲干涩地说着,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里面有些钱,你……”

谭月没有接,只是拉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不用了。我自己的积蓄,够用。”

她看了看登机口的方向,轻声道:“我该进去了。”

宁哲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想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

他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诀。

“月月……”他喉结滚动,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保重身体。”

谭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拉起行李箱,转身,汇入人流。

没有回头。

宁哲站在原地,看着她过了安检,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仿佛只要这样站着,她就还没有离开。

周云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阿哲。”

宁哲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他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

彻底地,失去了她。

一年后。

宁哲逐渐把重心转移到工作上,成了圈子里有名的“工作狂”。

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不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

他退掉了那栋冰冷的别墅,搬到了谭月曾经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附近的一套公寓。

他学会了做饭,味道依旧不怎么样,但他坚持每天自己做。

他戒了烟,很少喝酒。

书房的抽屉里,放着那枚廉价的银戒指,和一份已经签好字、盖好章的离婚协议书。

他一直在等,等她回来,亲手把它交给她,还她自由。

尽管他知道,她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偶尔,他会收到来自那个海边城市的匿名明信片。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只有一片蔚蓝的海,或者一角安静的街景。

他知道是她。

这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念想。

春天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大学时他们常去的那家书店。

书店居然还在,只是重新装修过,变了模样。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画册。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画册翻开。

里面全是铅笔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年轻时的他。

在教室看书的样子,在球场奔跑的样子,在树下睡觉的样子……

每一幅画的右下角,都署着一个细小的日期,和一个小小的“月”字。

那是谭月的笔迹。

日期,从他们相识,一直延续到……他们结婚前一天。

宁哲捧着那本沉重的画册,站在人来人往的书店里,泣不成声。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她曾那样认真,那样长久地,爱过他。

原来,他曾经拥有过这世上最纯粹珍贵的感情。

只是他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窗外,阳光正好,春风拂过新绿的枝芽。

又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只是他的春天,在他三十岁这年,已经彻底结束了。

来源:小林故事汇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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