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芷薇拖着那个比她人还大的行李箱,最后回望了一眼这栋住了三年的别墅。
引子
红本换绿本,我连夜清空存在痕迹。
他带新人归,惊见家空人散,方知弄丢此生挚爱。
【1】
白芷薇拖着那个比她人还大的行李箱,最后回望了一眼这栋住了三年的别墅。
客厅的水晶灯还是她亲自挑选的,此刻散发着冰冷又昂贵的光。
钥匙被轻轻放在玄关的矮柜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
这声音,为她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她没有丝毫留恋,转身没入沉沉的夜色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墨渊发来的信息,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知道了。”
白芷薇看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今天下午,他们刚领了离婚证。
红色的结婚证变成了绿色的离婚证,工作人员公式化地说着“恭喜”,那场面讽刺得让人心头发紧。
离婚的原因俗套得如同八点档电视剧——他的心上人,林晓冉,回来了。
而她这个占了三年“陈太太”位置的替身,自然该识趣地滚蛋。
所以,她滚了,滚得干干净净,连夜收拾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
陈墨渊是第二天傍晚才回到家的。
他昨晚陪了林晓冉一整夜。
她刚从国外回来,水土不服,加上心情郁结,发了高烧,他守在医院病房,几乎寸步不离。
天亮后,又安排人送她回住处,看着她吃了药睡下,这才拖着些许疲惫的身躯回来。
他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将车钥匙往玄关的矮柜上一丢——
钥匙落地的声音让他一怔。
矮柜上空空如也,那个总是摆在那里,白芷薇从景德镇淘回来的,她说有着“岁月静好”意味的粗陶花瓶不见了。
他蹙着眉,弯腰捡起钥匙,换了拖鞋往里走。
客厅,异常整洁,也异常……空旷。
电视柜上,他们一起在海边拍的合影消失了。
沙发上,白芷薇买的那些花花绿绿,却莫名让人感觉温馨的抱枕不见了。
餐厅的餐桌上,再也没有那个每天都会插着新鲜花卉的水晶花瓶。
整个房子,干净得像样板间,冰冷得像没有人住过。
陈墨渊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快步上楼,推开主卧的门。
属于白芷薇的那半边衣柜,空空如也。
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化妆品一扫而空,只剩下光洁的台面。
浴室里,她的牙刷、毛巾、洗面奶……所有带着她气息的物品,全都消失了。
仿佛这个人,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他站在房间中央,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感席卷了他。
他以为,白芷薇至少会哭,会闹,会质问他,甚至会要求分割更多的财产。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甚至让律师拟好了优渥的离婚协议。
只要她签了字,下半辈子足以衣食无忧。
可她什么都没要。
除了法律规定她应得的那部分,他额外给她的补偿,她一分没拿。
就这么走了?
走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下。
他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安静地放着一枚钻戒。
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三年前,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她曾珍视得如同眼珠,如今却像丢弃垃圾一样,留在了这里。
陈墨渊拿起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底。
他忽然觉得,这栋房子大得有些可怕,静得让他心慌。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个普通但温馨的小公寓里。
白芷薇刚整理好带来的部分行李,累得瘫在柔软的地毯上。
好友苏念晴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满脸心疼:“你啊,就是太要强!干嘛不要他的钱?那本来就是他该给的!你这三年,最好的青春都喂了狗了!”
白芷薇接过牛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念晴,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拿了她的钱,感觉就像……像我这三年真的是被雇佣的演员,现在戏散场了,领了片酬走人。我不想这样。”
“可你爱了他这么多年!”苏念晴替她不值,“从大学到现在!你嫁给他,难道就只是为了当别人的替身吗?”
白芷薇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晃动的奶白色液体。
是啊,她爱陈墨渊,从青涩的校园时代就开始了。
可他心里一直装着当年那个救了他,却又远走他乡的白月光——林晓冉。
三年前,林晓冉因故出国,陈氏集团又恰逢危机,陈家需要一桩婚姻来稳定局面,她这个一直默默跟在陈墨渊身后,家世清白、性格温顺的学妹,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她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以为,三年朝夕相处,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直到一个月前,林晓冉回来了。
而陈墨渊看向林晓冉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情,才让她彻底明白,她这三年,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以前是,但现在不爱了。”白芷薇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念晴,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一份完全属于白芷薇,不再依附任何人的生活。”
【2】
陈墨渊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白芷薇的离开而产生任何变化。
他依旧每天去公司,开会,应酬。
只是,回到那栋空荡荡的别墅时,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
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从未在意过的细节。
比如,清晨醒来,再也没有放在床头柜上那杯温度刚好的温水。
比如,深夜归家,厨房里再也没有为他留着一盏小灯和一份温着的宵夜。
比如,他习惯性地说出想吃的菜,保姆却做得总不是那个味道。
秘书周凯小心翼翼地汇报:“陈总,夫人……白小姐她,入职了‘初语’设计工作室。”
陈墨渊翻文件的手一顿:“初语?没听说过。”
“是一家新成立不久的工作室,规模很小。”周凯补充道,“白小姐应聘的是设计师助理。”
设计师助理?陈墨渊眉头皱得更紧。
白芷薇大学学的就是设计,毕业后也曾满怀热情地想进入这一行,但嫁给他之后,为了配合他的时间,照顾他的起居,她便安心做起了全职太太,只在闲暇时画些设计稿自娱自乐。
现在,居然跑去一个小工作室,从最底层的助理做起?
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划清界限,甚至不惜去那种小地方受苦?
“由她去。”他冷声道,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初语”设计工作室虽然规模小,但氛围很好。
白芷薇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节奏。忙碌,充实,虽然薪水不高,偶尔还会被资深设计师挑剔,但每一份肯定都让她由衷地感到喜悦。
她在附近租了个一居室,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得温馨舒适。
周末,她会和苏念晴一起去逛市场,买喜欢的绿植和鲜花,研究新的菜谱,或者去看一场电影。
生活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变得轻盈而充满希望。
这天,工作室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为一家新开业的高端精品酒店做部分软装设计。
对方负责人很挑剔,几版方案都不满意。
总监把白芷薇叫进办公室:“芷薇,我看了你之前的一些练习稿,想法很大胆,色彩感也很好。这个案子,你也参与进来,试试看。”
白芷薇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兴奋:“谢谢总监!我一定努力!”
她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查资料,画草图,几乎不眠不休。
然而,在她为这个项目奔波的时候,却意外地在酒店现场,遇到了前来考察的陈墨渊和林晓冉。
林晓冉亲昵地挽着陈墨渊的手臂,巧笑嫣然:“墨渊,我觉得这里的大堂设计,如果用我们之前在米兰看到的那种石材,效果会更好,你说呢?”
陈墨渊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林晓冉,定格在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白芷薇穿着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挽起,正拿着笔记本和测量工具,认真地和现场工头沟通着。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看起来……不一样了。
少了在他身边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和温顺,多了几分自信和干练。
甚至,连以前略显苍白的脸颊,都透出了健康的红润。
陈墨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林晓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挽得更紧,声音娇柔:“墨渊?你看什么呢?哦……那不是芷薇吗?她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白芷薇也看到了他们。
她的目光平静地在他们交挽的手臂上扫过,然后对陈墨渊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继续转过头和工头说话,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种彻底被无视的感觉,让陈墨渊的心头莫名火起。
他挣开林晓冉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质问。
白芷薇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工作。”
“工作?”陈墨渊打量了一下周围杂乱的环境,“在这种地方?做这种工作?”
白芷薇身边的工头有些尴尬地走开了。
她合上笔记本,迎上陈墨渊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陈总,靠自己的劳动吃饭,不丢人。”
陈总?
这个称呼让陈墨渊噎了一下。
林晓冉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同情:“芷薇,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如果缺钱,可以跟我和墨渊说啊,何必出来吃这种苦呢?你看你,都瘦了。”
白芷薇看着林晓冉,忽然笑了,那笑容明亮又带着几分讽刺:“林小姐,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很好,自食其力的感觉,很好。”
她特意加重了“自食其力”四个字。
林晓冉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陈墨渊看着白芷薇那双清澈又倔强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记忆里的白芷薇,永远是温婉的,顺从的,看着他时眼里带着光,会为他准备好一切,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现在的她,像一只收起了柔软肚皮,亮出了尖刺的刺猬。
“墨渊,我们走吧,张总还在等我们呢。”林晓冉轻轻拉了拉陈墨渊的衣袖,柔声提醒。
陈墨渊深深地看了白芷薇一眼,最终还是被林晓冉拉走了。
走出很远,他还是忍不住回头。
看见白芷薇已经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侧脸专注而认真。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一刻,陈墨渊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白芷薇,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3】
那次不愉快的偶遇之后,陈墨渊发现自己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白芷薇。
想起她决绝离开的空荡别墅,想起她在阳光下说着“自食其力”时倔强的脸。
他让周凯去查了“初语”工作室和那个酒店项目。
“酒店那边的负责人反馈,白小姐的设计方案很有灵气,虽然细节还显稚嫩,但想法很独特,甲方似乎挺满意。”周凯汇报着,小心观察着老板的脸色。
陈墨渊“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几天后,他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他竟又看到了白芷薇。
她作为工作室的代表之一,跟着总监一起来拓展人脉。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小礼裙,不算昂贵,却将她衬托得清丽脱俗。她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手里端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站在角落,但眼神里并没有怯懦,反而带着一种观察与学习的好奇。
陈墨渊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
他看到有男人上前搭讪,她礼貌地回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看到她和同行交流时,眼神里闪烁着对专业的热爱光芒。
这一切,都和他记忆里那个依附于他、生活重心只有他的家庭主妇形象,相去甚远。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看来你的新工作很顺利?”他站定在她面前,声音低沉。
白芷薇似乎没想到他会过来,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托陈总的福,还好。”
又是这种疏离客套的语气。
陈墨渊抿了一口酒,试图找回以前两人相处时的感觉:“这里不适合你。如果你真想做设计,陈氏集团旗下的设计公司,我可以……”
“不必了。”白芷薇打断他,语气坚决,“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劳陈总费心。”
这时,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走了过来,很自然地站到白芷薇身边,递给她一小碟点心:“芷薇,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男人看向白芷薇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白芷薇接过,对男人笑了笑:“谢谢学长。”
那笑容,是陈墨渊许久未曾见过的,轻松而真诚。
陈墨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个男人他有点印象,是最近在设计界小有名气的新锐设计师,叫顾言之。家世不错,本人也很有才华。
“这位是?”顾言之看向陈墨渊,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
“这位是陈氏集团的陈总。”白芷薇介绍道,然后又对陈墨渊说,“这位是顾言之,我的学长,也是我们工作室的合作设计师。”
“久仰陈总大名。”顾言之伸出手,笑容得体。
陈墨渊与他轻轻一握,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紧张。
“看来白小姐找到了不错的‘新朋友’。”陈墨渊的话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白芷薇还没说话,顾言之却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笑道:“是啊,芷薇很有天赋,我们都很看好她。”
他那亲昵的姿态,以及白芷薇并没有抗拒的反应,像一根刺,扎进了陈墨渊的眼里。
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胸口堵得发慌。
那个曾经只属于他的女人,如今不仅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似乎……还即将被别人拥入怀中。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烦躁。
酒会结束后,陈墨渊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把车开到了白芷薇现在住的小区楼下。
他在车里坐了许久,看着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直到灯光熄灭,他也没有离开。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失去”的恐慌,细细密密地缠绕上他的心脏。
【4】
陈墨渊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白芷薇的动向。
通过周凯的汇报,他知道她的设计方案获得了甲方的认可,她从一个助理被破格提升为初级设计师。
他知道她和那个顾言之走得很近,经常一起讨论方案,一起吃饭。
他知道她搬了家,换了一个更宽敞,环境也更好的公寓。用的是她自己赚来的钱。
每一条消息,都像是在提醒他,白芷薇正在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速度,从他的人生里剥离出去,并且活得越来越精彩。
林晓冉明显感觉到了陈墨渊的心不在焉。
她约他吃饭,他时常看着手机出神。
她和他讨论未来,他的回应也总是敷衍。
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了危机。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陈墨渊身边,以各种理由约他,甚至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暗示他们好事将近。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白芷薇的耳朵里。
是苏念晴愤愤不平地告诉她的:“薇薇,你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了吗?说陈墨渊马上就要和林晓冉订婚了!我呸!你们才离婚多久啊?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渣男!”
白芷薇正在画设计图的手顿了顿,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
她放下笔,笑了笑:“念晴,他和谁订婚,都跟我没关系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苏念晴不信。
白芷薇望向窗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爱了那么多年。但是念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我不想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了。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她的话是真心的。
忙碌的工作,崭新的社交圈,以及顾言之那份含蓄而体贴的陪伴,都让她逐渐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顾言之是个很好的人,温和,有礼,尊重她,欣赏她。和他在一起,她感觉很轻松,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她开始尝试着,接受一段新的,平等的关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白芷薇突然接到了陈墨渊母亲,她曾经的婆婆打来的电话。
陈母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芷薇啊,听说你最近在外面工作?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我知道你离婚心里有气,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白芷薇耐着性子:“阿姨,我靠自己的工作生活,不是自暴自弃。”
“行了,别嘴硬了。”陈母不耐烦地打断她,“明天晚上回来一趟,家里有客人,你过来帮帮忙。晓冉那孩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事做不来的。”
白芷薇气笑了。
离婚了,前婆婆还使唤她去伺候前夫和他的新欢?
“阿姨,我想您搞错了。我已经不是陈家的儿媳了,没有义务再去帮您招待客人。您还是让林小姐,或者让保姆帮忙吧。”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胸口因为怒气而微微起伏。
她以为离开陈家,就彻底摆脱了那种被人轻视、被人使唤的日子,没想到……
第二天下午,她下班走出办公楼,却看到陈墨渊的车停在路边。
他降下车窗,看着她:“上车,我妈让你回去一趟。”
白芷薇面无表情:“我昨天已经在电话里和阿姨说清楚了。我不会去的。”
陈墨渊推门下车,走到她面前,眉头紧锁:“白芷薇,你一定要这样吗?只是吃顿饭而已。我妈她……年纪大了,观念一时改不过来,你迁就一下。”
“我为什么要迁就?”白芷薇抬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陈墨渊,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没有义务再迁就你们家的任何人,任何事!你妈观念旧,那是你们的问题,不该由我来买单!”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陈墨渊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浑身是刺的女人,完全无法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温顺得几乎没有脾气的白芷薇重叠。
“是因为那个顾言之吗?”他忽然问道,声音冷沉,“你觉得找到了新的靠山,所以腰杆硬了?”
白芷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她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冷却了。
“陈墨渊,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那种需要依附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对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深的失望和疲惫,“随你怎么想吧。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走向路边。
顾言之的车恰好停下,他下车,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
白芷薇坐了进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陈墨渊一眼。
陈墨渊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傍晚的风吹在他身上,竟让他感到了一丝寒意。
白芷薇最后那个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戳进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
这三年,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5】
陈墨渊最终还是一个人回了父母家。
陈母见他独自一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呢?架子这么大,请都请不来了?”
林晓冉也在,乖巧地坐在陈母身边,柔声劝道:“阿姨,您别生气,芷薇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她有什么心情不好的?离了婚,墨渊也没亏待她!”陈母越说越气,“当初要不是看她乖巧懂事,家世也还算清白,我们陈家能娶她?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妈,别说了。”陈墨渊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我为什么不能说?”陈母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墨渊,我看你就是对她太仁慈了!还有,你跟晓冉的事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晓冉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林晓冉适时地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显得柔弱又委屈。
陈墨渊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无比厌倦。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席间,陈母不停地夸赞林晓冉,说她大方得体,家世好,学历高,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话里话外,都在贬低白芷薇,说她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除了会做点家务,一无是处。
陈墨渊听着,第一次对母亲的话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他会想起和白芷薇在一起的三年。
她确实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她记得他所有的喜好和禁忌。
他胃不好,她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煲养胃的汤。
他工作压力大失眠,她会给他放好洗澡水,点上有助眠效果的香薰,用轻柔的手法为他按摩头部。
她并非没有才华,只是为了他,甘愿收敛了所有锋芒,囿于厨房与爱。
而他呢?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付出,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甚至因为心里装着林晓冉,而对她的温柔体贴视而不见,偶尔还会觉得她过于黏人,不够独立。
现在她独立了,彻底离开他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琐碎日常,是多么的珍贵和温暖。
“墨渊?墨渊!”陈母提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下周晓冉的生日宴,你一定要好好办,不能再委屈她了!”
陈墨渊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林晓冉,又想起白芷薇那双冰冷失望的眼睛,心中一片混乱。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
白芷薇的生活依旧在稳步向前。
她和顾言之的关系也越来越明朗。
顾言之是一个很懂得尊重和包容的人,他欣赏她的独立和才华,也理解她过去的伤痛,从不急于推进关系,只是默默地陪伴和支持。
这天,顾言之带她去见一位业内的老前辈,希望能为她争取到一个很好的进修机会。
见面很顺利,老前辈对白芷薇的设计理念很欣赏。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高兴。
顾言之将车停在海边,傍晚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芷薇,”顾言之看着她,眼神温柔而认真,“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
白芷薇的心轻轻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刚刚结束一段婚姻,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来疗伤。我不急,我可以等。”顾言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你,喜欢你。喜欢你的坚韧,你的才华,你对待生活的态度。我希望,能有一个机会,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地陪伴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走下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也映照在顾言之真诚的脸上。
白芷薇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和顾言之在一起,是轻松、愉悦、被尊重和被理解的。
这和她与陈墨渊在一起时,那种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她无比熟悉,此刻却带着浓重醉意的声音——
“白芷薇……你在哪儿?……回来……”
是陈墨渊。
白芷薇的眉头瞬间皱起:“陈墨渊?你喝酒了?”
“我……后悔了……”陈墨渊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混乱,“薇薇……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要林晓冉……我只要你……”
白芷薇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顾言之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担忧。
电话那头,陈墨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醉得不省人事,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
白芷薇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许久,她对着电话那头,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墨渊,你听好了。”
“我们,已经结束了。”
“以后,不要再打来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个新的号码,也拖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顾言之,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在夕阳下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言之,”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确定,“我们试试吧。”
【6】
陈墨渊是在自家别墅的沙发上醒来的。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刺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昨晚心情极度烦闷,一个人喝了很多酒,然后……好像给白芷薇打了电话?
他说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却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和她那句冰冷清晰的“我们,已经结束了”。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到周凯正一脸担忧地站在旁边。
“陈总,您醒了?喝点蜂蜜水吧。”周凯递过水杯。
陈墨渊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感觉喉咙舒服了一些。
“我昨晚……是不是给白芷薇打电话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周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您用我的手机打的。”
陈墨渊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她……说了什么?”
周凯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色:“白小姐说……说让你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尽管已经猜到,亲耳听到证实,陈墨渊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要永远失去白芷薇了。
不。
他不能接受。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
“陈总,您要去哪儿?”周凯赶紧扶住他。
“去找她。”陈墨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必须告诉她,他后悔了,他明白了,他爱的人是她,不是林晓冉。
他开车直接到了白芷薇的公司楼下。
他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下班时间,白芷薇和顾言之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白芷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笑容,刺痛了陈墨渊的眼睛。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白芷薇的手腕。
“薇薇,我们谈谈。”
白芷薇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眉头立刻皱起,用力想甩开他的手:“陈墨渊!你干什么?放开我!”
顾言之也上前一步,挡在白芷薇身前,语气严肃:“陈先生,请你放手。”
陈墨渊看都没看顾言之一眼,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白芷薇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就五分钟!薇薇,我只要五分钟!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你说清楚!”
他的力气很大,白芷薇手腕被攥得生疼。
周围已经有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
白芷薇不想在公司门口闹得太难看,她深吸一口气,对顾言之使了个眼色,然后对陈墨渊冷声道:“好,就五分钟。去那边说。”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陈墨渊这才松开了手。
顾言之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们。
走到角落,白芷薇立刻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揉着发红的手腕,语气冰冷:“你想说什么,快点说。”
陈墨渊看着她戒备疏离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薇薇,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前……忽略了你,伤害了你。是我混蛋。”
白芷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她的平静,让陈墨渊更加心慌。
他急切地继续说道:“我和林晓冉,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以前是对她……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才发现,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这三年,我早就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生活!薇薇,回来吧,好不好?我们复婚!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卑微。
若是以前,白芷薇听到这番话,或许会喜极而泣。
但此刻,她只觉得可笑。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陈墨渊,你说你错了。那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
陈墨渊一愣。
“你说你习惯了有我在的生活。”白芷薇继续问道,语气平静得可怕,“你习惯的是什么?是有人给你洗衣做饭,是有人把你伺候得无微不至,是有一个永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保姆,还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合格的‘替身’?”
陈墨渊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你说你在乎我。”白芷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在乎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失去我之后,那种让你不适应的,失控的感觉?”
“不是的!我是真的……”陈墨渊急切地想辩解。
“真的什么?”白芷薇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真的爱我吗?”
陈墨渊张了张嘴,那个“爱”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爱白芷薇吗?
在此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娶她,是因为合适。
他享受她的照顾,是因为习惯。
他嫉妒顾言之,是因为占有欲作祟。
那……爱呢?
看着他茫然又挣扎的表情,白芷薇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彻底的释然和悲凉。
“你看,连你自己都分不清。”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陈墨渊心上,“陈墨渊,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失去一件用惯了的物品而已。”
“不是的!”陈墨渊下意识地反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五分钟到了。”白芷薇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陈总,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自取其辱了。”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走向一直等在那里的顾言之。
顾言之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相携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陈墨渊僵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看着白芷薇微微侧头对顾言之露出的,那个他从未得到过的,轻松而依赖的笑容。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一股灭顶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他终于明白。
他失去的,不是一件物品。
而是整个世界。
【7】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半年。
这半年里,白芷薇的生活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她抓住了那个宝贵的进修机会,专业能力飞速提升,在设计界开始崭露头角。
她离开了“初语”工作室,和顾言之一起,共同创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设计品牌“新生”。
品牌的名字,是白芷薇取的。
寓意着告别过去,迎接新生。
她和顾言之的感情,也在共同的奋斗和相互扶持中,日益深厚稳定。
顾言之的包容、理解和毫无保留的支持,治愈了她曾经在婚姻里受过的所有创伤。
她终于懂得,一段健康的、平等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模样。
而陈墨渊,则在这半年里,迅速地消沉下去。
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却总是心不在焉。
他去找过林晓冉,却发现,当褪去“白月光”的滤镜,林晓冉和他记忆里那个善良美好的女孩相去甚远。她想要的,是陈太太的光环和优渥的生活,而非他陈墨渊这个人。
他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待在和白芷薇曾经住过的别墅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后悔,像藤蔓一样,日夜不停地缠绕着他,越收越紧,让他窒息。
他通过各种渠道,默默关注着白芷薇的一切。
知道她的品牌“新生”举办了首次作品发布会,大获成功。
知道她和顾言之,被业界誉为“金童玉女”。
知道他们……快要订婚了。
每一条消息,都像是在他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弄丢了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
“新生”品牌的发布会结束后,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酒会。
白芷薇作为创始人之一,穿着顾言之亲自为她设计的礼服,自信从容地周旋在宾客之间,言谈举止,光芒四射。
陈墨渊不请自来。
他站在宴会厅的角落,看着那个如同脱胎换骨般的白芷薇,心中百感交集。
有骄傲,有悔恨,更有无边无际的酸楚。
白芷薇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对他点了点头。
酒会接近尾声时,陈墨渊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拦住了准备离开的白芷薇。
顾言之看了陈墨渊一眼,又看向白芷薇,用眼神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白芷薇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可以处理。
顾言之尊重地点点头,先行一步去停车场开车。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恭喜。”陈墨渊的声音干涩沙哑。
“谢谢。”白芷薇的语气平淡无波。
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你……过得很好。”陈墨渊看着地面,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我过得很好。”白芷薇坦然承认。
“那就好。”陈墨渊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白芷薇不想再多做停留。
“等等!”陈墨渊猛地抬头,叫住她。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恳求。
“薇薇,”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如果……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明白……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白芷薇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陈墨渊,”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世上,没有如果。”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走廊尽头那扇通往自由和新生的门。
门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是等着她的顾言之,是她亲手开创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门内,陈墨渊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光里,仿佛也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温度和亮色。
他缓缓蹲下身,用手捂住了脸。
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指缝间滑落。
他终于彻底明白。
有些伤害,无法弥补。
有些过错,无法挽回。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是永远。
他和白芷薇,早在那个她拿着离婚证,连夜离开的晚上,就已经……缘尽于此。
是他,亲手弄丢了自己的全世界。
来源:小林故事汇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