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白月光离婚那天,我确诊癌症(完结)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3 08:53 1

摘要:他娶我那天,说会永远忘掉死去的初恋。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那本日记——每一页都写着她的名字。我决定放手时,他却红着眼问:“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医生就是在这时打来电话:“江太太,您胃癌晚期的报告...拿错了。”

他娶我那天,说会永远忘掉死去的初恋。

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那本日记——

每一页都写着她的名字。

我决定放手时,他却红着眼问:

“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

医生就是在这时打来电话:

“江太太,您胃癌晚期的报告...拿错了。”

玻璃杯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并不响亮,闷闷的,像一声被扼住的呜咽。

林晚蹲下去,指尖碰到冰凉的液体和更凉的碎片。

佣人惊慌地过来要收拾,她摆了摆手,自己一点一点地,把那些锋利的残骸捡进托盘。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某些也在破裂的东西,一并拾掇干净。

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桌上的菜,从西冷牛排到松茸汤,都是江屿舟喜欢的。

她学了多久,只有厨房里那些烧糊失败的成品知道。

墙上的钟针一格一格跳过,十一点,门外终于传来引擎声。

江屿舟走进来,带着一身清冽的夜风和淡淡的酒气。

他脱下西装外套,动作有些迟缓,没看餐厅,径直朝楼梯走去。

“回来了?”林晚站起身,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什么。

他脚步顿住,侧过半张脸,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阴影。

“嗯。你还没睡?”语气是惯常的平淡,听不出情绪。

“菜……可能冷了,我再去热一下。”她攥了攥围裙边缘。

“不用,吃过了。”他转身欲走,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纪念日?下次别等,忙。”

下次。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隐痛,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钝刀子割着似的。

他大概不记得,或者说,不在意了。

娶她那天,婚礼盛大得像一场梦,他在她耳边低语,说会努力把那个人忘掉,开始新的生活。

她当时怎么就信了呢?

鬼使神差地,林晚上了楼,没有回卧室,而是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间房她很少进来,是他的绝对领地。空气里有他常用的雪松香水的味道,混杂着旧书和纸张的气息。

书桌很整洁。

她本来只是想把他随手丢下的腕表放回抽屉,却碰开了最底下那个没有锁的夹层。

里面躺着一本棕色的皮质笔记本,边角磨损,有些年头了。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认得这个本子,他偶尔会对着它出神,见她进来,便神色如常地合上。

指尖有些发凉。

她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字迹,写着一首小诗。日期是七年前。

第二页,是 一片干枯的花瓣。

第三页,记录着一次争吵与和好。

……

她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像在凌迟自己。

那个叫“苏晴”的名字,贯穿始终,鲜活生动。

最后一页,是前不久的日期,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江屿舟的笔迹,带着一种几乎要透纸而出的痛苦:

“晴,若你还在。”

原来他从未忘记。那些深夜的晚归,那些心不在焉的应付,那些偶尔流露出的、她无法触及的悲伤,都有了答案。

她林晚,这三年,不过是一个蹩脚的替代品,活在一个逝去之人的阴影里。

胃部猛地一阵抽搐,她扶住书桌,额角渗出冷汗。

……

第二天,她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做检查。

等待结果的时候,阳光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她却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医生拿着报告单,眉头微蹙:“江太太,您这胃……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做进一步的精密检查。”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算平静:“不好……是什么意思?”

“初步看,可能是恶性肿瘤,而且……不太乐观。当然,最终结果要以病理活检为准。”医生的话语尽量委婉,但那个词——“晚期”,还是让身形不稳。

……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别墅。

她坐在客厅里等江屿舟。

这一次,他回来得不算太晚,八点刚过。

他松着领带,看到她坐在暗影里,有些意外。

“我们离婚吧。”林晚抬起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江屿舟的动作僵住,眸色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她把拟好的协议从茶几上推过去,“我什么都不要,签个字就行。”

客厅里空气一下凝固。

他盯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玩笑的痕迹,但没有。那双曾经对他盈满爱意和星光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

他忽然笑了,嘴角勾起,眼底却结着冰:“因为她?”

林晚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就让他这么以为吧,总好过让他知道,她是因为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生命,才终于肯放手。

……

她的沉默,在江屿舟眼里成了默认。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江屿舟几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

他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声音压抑着暴怒:“林晚!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做选择?!谁允许你擅自决定离开?!”

三年了,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温度。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厘清,那份习惯里,是否掺杂了别的东西。

她怎么敢抽身?

就在这时,林晚放在包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她挣扎了一下,他没松手。

铃声固执地响着。

他烦躁地瞥了一眼,看到她屏幕上闪烁的来电备注——“市中心医院,李医生”。

他怔了一下,力道微松。

林晚趁机抽回手,狼狈地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才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清晰地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客厅里,甚至带着点回响:

“江太太吗?非常抱歉!我们核对样本时发现弄错了!您的胃部只是严重溃疡伴异型增生,不是癌!请您尽快来医院更换报告,并商讨后续治疗方案!”

不是……癌?

林晚举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

江屿舟也听到了。

他脸上的暴怒和偏执凝固了,转为全然的错愕,他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微微摇晃的身体,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

林晚却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一点点……荒诞的、破碎的笑意。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重量,砸在他心上:

“江屿舟,你看……”

“连死神,都跟我开了个玩笑。”

……

空气凝滞了。

电话里医生还在说着什么“良性病变”、“定期复查”之类的词,但林晚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是看着江屿舟,看着他脸上那来不及收起的错愕,以及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狼狈不堪的影子。

荒诞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她为了一个“晚期”的诊断,终于鼓足勇气斩断这蚀骨的婚姻,结果命运轻飘飘地告诉她,拿错了。她连悲壮退场的资格都没有。

胃部的隐痛还在持续,提醒她并非全然无事,但“不是癌症”这四个字,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包括支撑她提出离婚的那点孤勇。

江屿舟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他看着她脸上那点破碎的笑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怎么回事?什么……晚期?你身体到底怎么了?”

林晚避开了他试图再次扶住她的手,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和那份离婚协议。纸张边缘有些皱了,她用手掌慢慢抚平,动作机械。

“没什么,”她开口,声音沙哑,“胃溃疡而已。医生说,死不了。”

她将协议重新放回茶几,推向他的方向。“所以,这个,跟我的身体没关系。”

她的平静比刚才的崩溃更让江屿舟心慌。他拧紧眉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林晚,把话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林晚抬起眼,那里面已经没有泪水,只剩下疲惫,“江屿舟,我累了。我不想再活在一个影子下面,不想再守着一段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的婚姻。苏晴已经死了,可你把她活在了每一天,活在这间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她指向书房的方向,语气平铺直叙,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了三年来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认输了,行吗?”她扯了扯嘴角,“我退出,把江太太的位置,还给她。”

“还给她”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江屿舟的耳膜。他呼吸一窒,那句“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带来的暴怒,此刻被一种更复杂、更陌生的情绪取代。是恐慌吗?他不确定。他只知道,看着她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他心口闷得发疼。

“我从来没有……”他想反驳,想说他没有把她当成替代品,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那本日记,那些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怀念,是铁证。

林晚不再看他,转身往楼上走:“协议你看看吧,没问题就签了。我今晚搬出去。”

“搬出去?你去哪里?”江屿舟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晚脚步停住,没有回头:“这就不劳江总费心了。”

她用了“江总”。疏离得像个陌生人。

江屿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听着楼上传来细微的收拾东西的声响。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茶几上那份刺眼的白色文件。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觉得这间他住了多年的房子,第一次显得如此空荡和令人窒息。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烦乱。

他下意识又看向书房,那个他存放着所有关于苏晴回忆的禁地。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原来她早就知道。

她知道了多久?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日复一日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江太太”?

一想到她可能一直在默默承受着这种煎熬,而他却浑然不觉,甚至可能在某些时候,因为她的某些与苏晴相似的细节而失神……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攫住了他。

......

林晚的东西不多,她只带走了自己婚前带来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那些他送的珠宝、包包,她一样没动。当她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下楼梯时,江屿舟还站在客厅中央。

他看着她利落地换鞋,开门,整个过程没有看他一眼。

在她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他猛地开口,声音因为酒精和情绪而有些沙哑:“太晚了,明天再走。”

林晚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拉开了门。

“不了,”夜风灌进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让我觉得窒息。”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一个句点。

江屿舟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没有动弹。威士忌的杯子还握在手里,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生疼。他忽然想起,结婚第一年的某个晚上,他应酬喝多了回来,是她一直守着他,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喂他喝解酒汤。他迷迷糊糊间,好像抓住了她的手,喊了一声……

喊了什么?他用力去想,头却剧烈地痛起来。

他踉跄走到茶几边,拿起那份离婚协议。条款很简单,她确实什么都不要,干脆得决绝。他烦躁地将协议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动作做到一半,却又停住,慢慢将纸团展开,抚平,然后,死死攥在了手里。

......

林晚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她去医院更换了正确的检查报告,医生详细解释了她的胃部情况,确实是严重的溃疡和异型增生,需要立即开始规范治疗,定期复查,有恶变风险,但绝非不治之症。

她平静地听着,安排好了初步的治疗方案。

从医院出来,阳光刺眼。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那些匆忙的面孔,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三年婚姻,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她除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胃,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手机安静得出奇。江屿舟没有联系她。

也好。她扯了扯嘴角,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日子仿佛进入了另一种轨道。

她按时吃药,定期去医院,开始在网上投简历,联系久未碰面的朋友。

她努力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充实起来,用忙碌填充那段婚姻留下的巨大空洞。

胃痛还是会时不时发作,提醒她那段压抑的过去。但每当那时,她就会更用力地去工作,去学习,去接触新的事物。

她剪短了长发,换掉了江屿舟喜欢的温柔长发造型,利落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坚韧。

期间,她回过一次别墅拿剩下的东西,特意挑了个江屿舟不可能在家的时间段。

别墅里一切如旧,只是更加冷清。

她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他扔了,还是收了起来。

她没问,也不关心。

直到半个月后,她因为一个项目合作,不得不去一趟江氏集团。

在前台等待通传时,她没想到会直接遇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江屿舟。

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气场依旧迫人。

看到她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她利落的短发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你怎么来了?”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比记忆中低沉。

“工作。”林晚言简意赅,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

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但她神色平静,眼神疏离,和那天晚上决绝离开时判若两人。

“你的胃……好了吗?”他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好多了,谢谢关心。”林晚公式化地回答。

这时,合作方的负责人热情地迎了出来:“江总,林小姐,这边请。”

江屿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与她并肩走向会议室。

会议过程中,他坐在主位,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对面的林晚身上,她正在条理清晰地阐述方案,语速平稳,逻辑周密,偶尔与负责人在细节上据理力争,自信而从容。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林晚,不再是那个围着厨房、等着他回家、眼神里总是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和期盼的妻子。

会议结束,双方握手。轮到江屿舟时,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他顿了顿,低声说:“晚上一起吃饭。”

不是询问,是带着惯常命令式的语气。

林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拿起自己的包和文件。

“不了,”她抬眼看他,眼神清澈,没有怨恨,也没有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江总,我们还是在商言商比较好。私事……已经了了。”

说完,她对着合作方负责人微微颔首,转身,踩着高跟鞋,步伐稳定地离开了。

江屿舟站在原地,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口,猛地空了一块。

……

林晚的生活被工作和治疗填满。

她在城西租了一套小巧的公寓,阳光充足,视野开阔,与之前江家别墅那种精致却冰冷的氛围截然不同。

胃病需要长期调养,她严格遵循医嘱,戒了咖啡和辛辣,自己学着煲各种养胃的汤水。日子清苦,却也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入职的是一家规模不大但氛围很好的设计公司,凭借过硬的专业能力和历练出的眼界,很快独当一面。

她不再是谁的附属,而是林晚本身。

偶尔,她会从商业新闻上看到江屿舟的消息,江氏集团又拿下了哪个重要项目,股价如何波动。她平静地划过,如同浏览与自己无关的资讯。

直到一天傍晚,她加班到深夜,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捂着肚子,慢慢走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想买点温热的牛奶。

刚拿起货架上的盒装牛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了旁边同一款。

林晚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江屿舟。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少了些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落拓。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眼神里有瞬间的凝滞。

“胃又不舒服?”他看着她下意识按在胃部的手,眉头微蹙。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里有种突兀的低沉。

林晚收回手,神色恢复平静:“没事。江总也这么晚?”

“路过。”他言简意赅,目光却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便利店空调运作的嗡嗡声。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

结账时,江屿舟动作快了一步,将她的牛奶和自己的烟一起放在收银台上。

“不用,我自己来。”林晚拿出手机。

江屿舟已经扫了付款码,拎起袋子,看向她:“顺路,送你。”

“不顺路。”林晚拒绝得干脆,拿起那盒他付过钱的牛奶,“谢谢你的牛奶,钱我转你。”

她转身就要走。

“林晚。”他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什么,“我们谈谈。”

夜风微凉,吹动她利落的短发。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谈什么?”她的声音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传来,平淡无波,“如果是公事,工作时间联系我助理预约。如果是私事,”她顿了顿,“我以为我们已经无话可谈。”

江屿舟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喉咙发紧。

他想问她的胃到底怎么样了,想问她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想问她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抽身……问题很多,却一个也问不出口。在她这种彻底的疏离面前,任何追问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他最终只是说:“晚上凉,早点回去。”

林晚没有再回应,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网约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汇入车流,尾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江屿舟站在原地,指间的烟忘了点燃。

便利店的灯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形单影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无论多晚都会为他亮一盏灯的家,那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胃不舒服”就紧张半天的女人,真的被他弄丢了。

......

这次偶遇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并未在林晚心里激起太多涟漪。她更加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不久后,她负责的一个重点项目需要与一家海外公司对接,对方派来的考察代表,恰好是她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一位学长,周维。

周维温和儒雅,专业能力很强,久别重逢,两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私下也能聊些留学时的趣事。周维对她明显有好感,约她吃过几次饭,看過展览,分寸感拿捏得很好,让人舒服。

林晚并不排斥这种接触。

她在尝试,尝试走出那片笼罩了她三年的阴影,尝试接受新的可能。

一次,她和周维在一家格调不错的西餐厅吃饭,聊起一个艺术展的策展理念,相谈甚欢。周维体贴地为她切好牛排,动作自然。

餐厅另一角,江屿舟正与几个重要的商业伙伴用餐。谈笑风生间,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全场,然后,定住了。

他看到了林晚。

她穿着一条他从未见过的杏色连衣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短发利落,侧脸线条柔和,正对着对面的男人微笑。那种放松的、发自内心的笑意,是和他在一起时,他很久未曾见过的。

而她对面那个男人,气质温文,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江屿舟手中的酒杯顿住了,合作伙伴的话变成模糊的背景音。他看着她自然地接过对方递过的甜品,看着她微微点头,听着对方说话时专注的神情。

一股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那感觉比任何商业谈判的失利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站起身,走过去。

但他以强大的自制力按捺住了。

他凭什么?以什么身份?

前夫?一个连她胃病具体情况都不知道的前夫?

他看着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这三年的所作所为。

他沉溺于对逝者的怀念,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却吝于给予丝毫情感回应。他把她困在一座名为“婚姻”的孤城里,看着她一点点枯萎。

而现在,她走出了那座城,遇到了能让她重新展露笑颜的人。

他还有什么资格上前?

那顿饭,江屿舟吃得食不知味。

送走合作伙伴后,他独自坐在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出过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有落下。

最终,他颓然地放下手机,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

他想起她离开那晚说的话——“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让我觉得窒息。”

原来,他带给她的,从来不是庇护,而是牢笼。

车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繁华却冰冷。江屿舟第一次感到,这座他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城市,原来也会让人感到如此……孤独。

而这一次,再没有一个人,会在他晚归时,为他留一盏温暖的灯了。

……

那顿食不知味的商务餐后,江屿舟的车在深夜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驶。

林晚对着另一个男人微笑的画面,反复在他脑海里闪现,像一根细密的针,扎在神经最敏感处。

他最终将车停在江边。

初秋的夜风带着水汽,冰冷地灌进车窗,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闷。

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他很少这样放纵自己,商场上的江屿舟永远冷静克制,但此刻,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土崩瓦解。

他拿出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特助的电话,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沙哑:“明天上午,我要林晚离开江氏后所有的动向,越详细越好。”

特助在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才谨慎回应:“好的,江总。”

......

林晚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

与周维的接触让她感到舒适,他体贴、尊重,懂得保持距离,又能恰到好处地表达关心。

他们一起看展,讨论设计,偶尔分享彼此生活中的琐事。周维让她看到了一种不同于江屿舟的、温和而平等的相处模式。

她开始觉得,或许离开那座华丽的牢笼,真的是对的。

这天,她代表公司参加一个行业内的慈善拍卖晚宴。

这种场合以前作为江太太时她陪他出席过多次,早已驾轻就熟。

她选了一条简约的黑色及膝裙,配着利落的短发,显得干练又优雅。

当她端着香槟,正与一位相熟的材料商寒暄,眼角的余光瞥见入口处一阵轻微的骚动。

江屿舟到了。

他依旧是全场焦点,一身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在一众宾客中卓然不群。他与人握手、交谈,目光却像有感应般,穿过攒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林晚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与材料商交谈,仿佛没有看见他。

然而,江屿舟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王总,”他先与材料商打了招呼,语气熟稔,随即目光转向林晚,深邃的眼底情绪难辨,“林小姐,好久不见。”

他叫她“林小姐”。疏离的称谓,却因他专注的凝视而显得别有深意。

材料商识趣地寒暄两句便借故离开。

周围隐约有探寻的目光投射过来。林晚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那种无形压力,她微微蹙眉,语气疏淡:“江总。”

“一个人?”他问,目光扫过她周围。

“公事。”林晚言简意赅,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江总请自便,我失陪。”

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他轻轻握住。他的指尖温热,力道却不容拒绝。

“等一下。”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示弱的沙哑,“晚晚,我们……能不能谈谈?”

“晚晚”。

这个久违的、带着亲昵的称呼,让林晚浑身一僵。结婚初期,他偶尔情动时会这样叫她,后来,就只剩下客套的“林晚”,或者干脆没有称呼。

她用力抽回手,指尖有些发凉,胸口因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泛起细密的酸楚,但更多的是荒谬。

“江总,请自重。”她抬眼看他,眼神清冷,像蒙着一层薄冰,“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私下谈的。”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给他留任何余地。

江屿舟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再看向她冰冷疏离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准备好的话,那些关于过去、关于愧疚、关于……或许可以重新开始的话,全部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拍卖会开始,宾客纷纷落座。巧合的是,江屿舟的座位就在林晚斜前方。

整场拍卖,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台上的拍品,忽略那份干扰。

直到一件拍品被礼仪小姐捧上来——一条蒂芙尼的古董钥匙项链,造型别致,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林晚的目光微微凝住,她记得这条项链。很久以前,在一本珠宝杂志上看到过,她当时随口说过一句“设计很特别”。只是随口一说,连她自己都忘了。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这条钥匙项链,寓意开启心扉,珍藏美好……”

“五十万。”一个低沉的声音率先响起,来自斜前方。

是江屿舟。

场内有些细微的骚动,这个起拍价远高于预估。

林晚垂下眼睫,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温水划过喉咙,却带不起丝毫暖意。

有人跟进:“五十五万。”

“八十万。”江屿舟再次举牌,语气平淡,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场内安静了一瞬。这条项链的价值显然不值这个数。

“八十万第一次……八十万第二次……”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前一刻,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林晚身侧不远处响起:

“一百万。”

是周维。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拍卖现场,此刻正对林晚投来一个安抚般的微笑,然后从容地举起了号牌。

全场哗然。

江屿舟的背影瞬间绷紧。他没有回头,但林晚能感觉到那股骤然升起的冷意。

他再次举牌,声音冷硬:“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周维几乎是立刻跟上,语气依旧温和,却寸步不让。

价格被抬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明显超出了物品本身的价值,演变成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较量。所有人的目光在江屿舟、周维以及置身事外却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晚身上来回逡巡。

林晚放下水杯,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站起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宴会厅的出口。

她没有看江屿舟,也没有看周维。

这条项链,无论谁拍下,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一把钥匙,又怎能打开一颗早已尘封关闭的心?

她的离场,像一盆冷水,骤然浇熄了这场因她而起的、荒谬的竞价。

最终,项链以两百万的价格,被周维拍下。

江屿舟坐在座位上,没有回头去看林晚离开的方向,也没有去看胜利者周维。他只是盯着台上那件已经属于别人的拍品,下颌线绷得死紧,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

他第一次用这种直白的方式,试图去弥补,去挽回。

却连她的一个眼神,都没有换来。

她不要他的东西。

也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他的心脏,钝痛蔓延。

……

林晚提前离场,刮走了拍卖厅里所有暗涌的波澜,只留下两个男人和一室尴尬的寂静。

江屿舟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周维拿着那条天价项链,或许正望向林晚离开的方向,或许在看他。但那都不重要了。林晚离席时那决绝的背影,比任何冰冷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她甚至不屑于对这场因她而起的、幼稚的角逐投来一瞥。

他站起身,无视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径直走向出口。特助悄无声息地跟上。

“查清楚,那个周维,什么背景。”坐进车里,江屿舟揉着发痛的眉心,声音低沉。

“是,江总。”

......

周维在宴会结束后联系了林晚,语气带着歉意:“林晚,抱歉,今晚可能给你造成困扰了。那条项链……我只是一时……”

“学长,”林晚打断他,声音平静,“谢谢你的好意,但那条项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以后如果再有类似场合,不必为我做这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维才温和回应:“我明白了。那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林晚语气缓和了些,“工作是工作。”

她挂断电话,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她感激周维的维护,但也清晰地划下了界限。

她不需要男人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无论是江屿舟迟来的、近乎偏执的弥补,还是周维温和的追求。

她的价值,不需要通过被争夺来体现。

......

江屿舟很快拿到了周维的详细资料。

家境优渥的海归精英,自己经营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风评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情史,对林晚是认真的。

“认真”两个字刺痛了江屿舟的眼睛。

他将资料扔在办公桌上,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只觉得无比烦躁。他想起林晚和周维在餐厅里相谈甚欢的样子,想起她对着周维露出的、他久违的轻松笑容。

她正在一点点走出他的世界,走向另一个男人,走向一种没有他的、平静而正常的生活。

这个认知让他坐立难安。

他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林晚的电话。号码他烂熟于心,只是从未主动拨出过。

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林晚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背景音安静,应该是在家里或者办公室。

江屿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质问她和周维的关系?他有什么资格?道歉?苍白无力。

“有事吗?江总。”林晚的语气带着公式化的催促。

“……你的胃,最近怎么样?”他最终干巴巴地问出这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她平静无波的声音:“好多了,劳江总挂心。如果没别的事,我这边还在忙。”

“林晚!”他急急叫住她,生怕她挂断,“我们……非要这样吗?”

“哪样?”林晚反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江屿舟,离婚协议你签了吗?如果签了,我们之间就只剩下可能的商业往来。如果没签,我希望你尽快。这样拖着,对你我都没有意义。”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冷静得可怕。

江屿舟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他想起那份被他揉皱又抚平,锁在抽屉最深处的离婚协议。他从未想过签字。

“那条项链……”他试图寻找话题。

“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林晚再次打断他,“江屿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放下了,也希望你能放下。”

“我放不下!”这句话几乎是冲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狼狈和急切。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江屿舟以为信号已经中断。

然后,他听到林晚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无尽的疲惫和释然。

“可是,江屿舟,”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已经放下了。”

“从我发现那本日记开始,从我拿着癌症误诊报告决定离开开始,从我提着行李箱走出那栋别墅开始……我就已经,一点一点地,把你放下了。”

“现在,我的生活很好,工作顺利,身体也在恢复。我不想再回头看,也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

“所以,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再见。”

“嘟——嘟——嘟——”

忙音传来,冰冷而规律。

江屿舟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办公椅上。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却照不亮丝毫光亮。

她说了“再见”。

不是赌气,不是欲擒故纵,是真正的告别。

她不要他的弥补,不要他的回头,甚至不要他这个人存在于她的生活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

不是因为她身边出现了别人,而是因为她自己,已经不需要他了。

巨大的空虚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挥臂,将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摆件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特助闻声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站在碎片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一片死寂的老板,吓得噤声。

江屿舟看着地上的碎片,像是看到了自己那颗同样支离破碎的心。

他以为时间还很多,他以为她永远会在那里。

却不知道,有些离开,是悄无声息的蓄谋已久,并且,永不回头。

......

那声“再见”之后的忙音,江屿舟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在满地狼藉的办公室中央站了许久,直到特助小心翼翼地再次敲门,询问是否需要清理时他才像是被惊醒,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绕过碎片,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家。那个空荡荡的、失去了林晚气息的别墅,比任何地方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驱车去了公司附近的顶层公寓,这里更像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冰冷,没有人气。

那一夜,他失眠了。

林晚最后那句话反复在耳边回响——“我已经放下了。” 那么平静,那么确定,斩断了他所有试图挽回的路径。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那三年的婚姻,审视那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对身边人的痛苦视而不见的自己。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

林晚的生活确实如她所说,走上了正轨。

她拒绝了周维那条昂贵的项链,也婉拒了他几次超出工作范围的邀约。

周维是个聪明人,明白了她的态度,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朋友距离,这让林晚感到轻松。

她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独立负责的项目取得了不错的反响,在公司里逐渐站稳了脚跟。

胃病需要长期调养,她严格遵循医嘱,定期复查,习惯了清淡的饮食和规律的作息。偶尔,她会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小聚,生活简单,却充实自在。

她不再刻意回避关于江屿舟的消息,但那些商业新闻里的名字,确实再也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

放下,原来不是咬牙切齿的恨,而是云淡风轻的无关。

这天,她因为一个市政规划相关的文化街区改造项目,需要与几家有实力的集团接洽,江氏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自然是无法绕开的目标。

当她拿着精心准备的方案,坐在江氏集团会议室里,面对着一排江氏高管时,心情异常平静。

会议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江屿舟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凌厉,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沉郁。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过,落在林晚身上时,停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走向主位。

“继续。”他对项目负责人示意,声音平稳。

项目汇报继续进行。林晚作为主要陈述人,条理清晰,数据翔实,对项目的理解和规划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她偶尔需要回答江屿舟提出的问题,语气客观冷静,完全是对待重要商业伙伴的态度。

江屿舟听着,看着她自信从容的模样,看着她眼底不再有因为他而起的任何情绪波动,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掏空。

他提出的几个问题甚至有些苛刻,试图在她专业的面具上找到一丝裂痕,但她应对自如,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会议结束,双方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

林晚收拾好资料,与江氏的高管们一一握手道别。

轮到江屿舟时,她伸出手,唇角带着职业化的浅笑:“江总,期待后续合作。”

江屿舟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与他记忆中的温度无异,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他握着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一分,时间也长了一瞬。

林晚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想要抽回。

他却在这一刻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沙哑:“晚上有空吗?关于项目的一些细节,我想单独再聊聊。”

这借口拙劣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林晚抬眼看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江总,项目上的任何细节,都可以通过正式的工作邮件或与我司项目组会议沟通。私下会面,没有必要,也不符合流程。”

她再次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先告辞了。”她微微颔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江屿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利落的短发,挺直的脊背,每一步都踩得坚定而决绝。他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握着她手的姿势,掌心空落落的,只剩下她指尖那一点冰凉的余温。

他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明白,他那些迟来的、笨拙的、甚至带着偏执的挽回,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是欲擒故纵,不是赌气报复。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项目合作按部就班地推进。

林晚专业高效,所有沟通通过邮件和正式会议完成,没有任何私人性质的交流。江屿舟几次试图以考察项目为名去她公司,都被她以“日程已满”或“由项目经理全程陪同即可”为由,巧妙地挡了回来。

她在他面前,筑起了一道无形却坚固的墙。

江屿舟开始频繁地梦到过去。梦到林晚刚嫁给他时,看着他时眼里细碎的光;梦到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梦到她在他晚归时,蜷在沙发上等他睡着的样子;甚至梦到那次他喝醉,模糊间抓住她的手,喊出的那个名字……不是苏晴,是“晚晚”。

醒来时,枕边空无一人,只有无边的寂寥。

他让特助找来了那本被他锁起来的日记。

他翻看着那些关于苏晴的文字,那些他曾经视为精神寄托的怀念,此刻看来,却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用一个逝去的人,囚禁了自己,也残忍地囚禁了那个努力想给他带来温暖的活生生的人。

他合上日记,拿起抽屉里那份皱巴巴的离婚协议,目光落在签名处那片刺眼的空白上。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

无论他签不签字,她早已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婚姻。

......

一天晚上,江屿舟鬼使神差地开车到了林晚租住的公寓楼下。

他不知道具体哪一间,只是将车停在路边,仰头看着那栋楼里亮起的、温暖的、与他无关的灯火。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林晚和一个年轻女孩有说有笑地走进楼道,应该是她的同事或朋友。她手里提着超市的购物袋,看起来平凡而充实。

那一刻,江屿舟靠在方向盘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他曾经拥有过这世间最珍贵的温暖,却视而不见,任由它在自己冰冷的国度里一点点熄灭。

现在,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最终发动了车子,驶离了那片温暖的灯光,重新汇入冰冷而繁华的车流。

他知道,他该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了。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

江屿舟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公寓楼的灯火一盏盏熄灭,融入沉沉的夜色。引擎重新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终结的宣告。

他回到那间冰冷的顶层公寓,没有开灯,径直走向书房。

月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晕。他打开抽屉,那份被他揉皱又抚平、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久久没有落下。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她离开拍卖厅时决绝的背影,和她说“我已经放下了”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笔尖终于落下。

“江屿舟”。

三个字,力透纸背,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将签好字的协议装进文件袋,封好。第二天一早,特助会来处理后续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痛苦,只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茫。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终于走到了终点,却发现终点一片荒芜。

......

林晚收到快递来的文件时,正在为新项目的创意草图忙碌。

拆开看到是离婚协议,江屿舟的名字清晰地签在末尾,她拿着文件,怔了片刻。

没有想象中的解脱狂喜,也没有残留的悲伤,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一段早就该结束的关系,终于在法律意义上也画上了句号。

她将协议锁进办公室的抽屉底层,然后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客户会议,她需要保持专注。

生活依旧向前。她忙碌,充实,偶尔和周维以及几个朋友小聚,日子平淡却自有滋味。胃病得到了有效控制,复查结果一次比一次好,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只要保持良好习惯,风险很低。

她似乎真的将过去彻底翻篇了。

直到一个月后,她在一个行业颁奖典礼上,再次见到了江屿舟。

那是业内颇具分量的奖项,林晚所在的公司凭借那个与江氏有过合作的文化街区项目,获得了最佳设计奖,她作为项目核心成员上台领奖。

江屿舟作为颁奖嘉宾,站在台上。

他瘦了些,穿着合体的礼服,聚光灯下,面容依旧冷峻,但眼神似乎比以往沉淀了许多,少了几分逼人的锐气。他将奖杯递到她手中,指尖不可避免地轻微触碰。

“恭喜。”他看着她,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低沉平稳。

“谢谢。”林晚接过奖杯,笑容得体,目光与他交汇一瞬,便坦然移开,看向台下的观众和镜头。

流程顺畅,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泄露。

颁奖礼后的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晚正与几位同行交谈,江屿舟端着一杯香槟,走了过来。

几位同行识趣地寒暄两句后散开。

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略显安静的角落。

“恭喜获奖。”他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低了许多,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谢谢,是团队的努力。”林晚晃了晃手中的果汁杯,语气平和。

一阵沉默。舒缓的音乐流淌在空气中。

“胃……还好吗?”他问,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

“很好,定期复查,没问题。”林晚回答,顿了顿,补充道,“谢谢关心。”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加难堪。

江屿舟看着眼前的人。她穿着剪裁优雅的礼服,妆容精致,举止从容,眼底有光,那是属于她自己的、不再依附于任何人的光芒。

她真的和过去那个围着厨房、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林晚,完全不同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在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关于愧疚和悔恨的话,到了嘴边,却觉得无比苍白和不合时宜。

最终,他只是说:“看到你现在很好,我就放心了。”

林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看了一眼时间,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抱歉,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她转身欲走。

“林晚。”他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侧身看他,眼神平静,带着询问。

江屿舟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却再无波澜。他张了张嘴,想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

“保重。”

林晚看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也是。”

说完,她转过身,端着酒杯,步履从容地融入了熙攘的人群之中,没有再回头。

江屿舟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手中的香槟气泡细碎地升起、破灭。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不是以激烈的争吵,不是以痛苦的纠缠,而是以这样一场衣冠楚楚的盛会,两句轻飘飘的“保重”,为那段错误的婚姻,画上了一个平静而彻底的句号。

他仰头,将杯中冰冷的液体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他失去了她。

在他终于懂得什么是珍惜之后。

在他终于看清自己内心之后。

这大概,是生活对他最大的讽刺,也是他最应得的惩罚。

颁奖礼后的日子,沿着各自的轨道平稳运行。

林晚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与生活,她设计的项目又获得了几项业内认可,在公司晋升为设计总监,独立带领团队。

她搬了家,换了一个更宽敞、阳光更好的公寓,阳台上种满了绿植,生机勃勃。

周维依旧与她保持着友好的距离,偶尔会约她看展或听音乐会,林晚没有刻意回避,但也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界限。

她享受这种不疾不徐的相处,更重要的是,她享受这种完全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觉。

胃病成了她生活里一个需要定期关注的老朋友,提醒她爱惜自己。

她学会了在忙碌中给自己煲汤,在周末约朋友徒步,生活充实而具体。

偶尔,在夜深人静整理旧物时,会翻到与江屿舟有关的东西——一张模糊的合照,一件他遗忘的衬衫,心口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唏嘘的情绪,但很快便散去,像风吹过湖面,涟漪过后,依旧是平静。

她不再需要刻意去“放下”,因为生活早已被新的内容填满。过去,真的成了过去。

......

江屿舟变了很多。他仍然是江氏说一不二的掌舵者,但身上的戾气与冰冷似乎被磨平了些棱角。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工作狂,开始准时下班,偶尔甚至会参加一些与商业无关的公益活动。

他卖掉了那栋承载了太多复杂记忆的别墅,搬到了离公司更近的一套大平层,装修简洁现代,没有任何旧物的痕迹。

特助偶尔会汇报一些关于林晚的公开消息,比如她又获得了什么奖,她所在公司的发展情况。

江屿舟只是静静听着,不再追问,也不再有任何举动。

他尝试过接触其他女性,家世相当,才华出众,但他总是兴致缺缺。

他发现自己很难再对谁产生那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心里某个地方,好像随着林晚的离开,彻底关上了。

他去了几次心理医生那里,不是为了挽回什么,只是想弄清楚自己过去那些混账行为背后的根源。

医生说他长期压抑情感,用对逝者的怀念作为逃避现实责任的借口。

他沉默地接受这些分析。

一年后的春天,江屿舟因为一个跨国并购项目,需要去欧洲出差半个月。

在苏黎世湖畔,他看到一个亚洲女孩坐在长椅上写生,侧影在阳光下有几分模糊的熟悉感。他驻足看了片刻,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不是她。而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林晚。

他独自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看着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孔,忽然明白,有些人是用来错过的,有些教训,需要用一生的遗憾去铭记。

......

三年后。

林晚作为主讲人,受邀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城市设计论坛。

她站在巨大的演讲台上,流利的英文,独特的见解,自信从容的气度,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

演讲结束,她微笑着回答提问,目光扫过台下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微微一顿。

那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屿舟。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目光平静,带着欣赏,还有一种……释然的复杂情绪。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

论坛结束后,人群熙攘。林晚被几位国外的设计师围着交流,等她终于脱身,那个角落已经空无一人。

她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恍惚。助理走过来,提醒她接下来的行程。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那一丝微澜压下。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也不想去探究。无论是巧合还是有意,都与她无关了。

走出会场,外面阳光正好。她看到街角的花店,门口摆着一大簇新鲜的向日葵,金黄灿烂,充满了生命力。她走过去,买了一大束,抱在怀里。

手机响起,是周维发来的消息,问她论坛是否顺利,晚上是否有空一起吃饭,他尝试了一家新的餐厅。

林晚看着怀里明媚的向日葵,又看了看手机屏幕,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她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抱着花,步伐轻快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窗外的城市飞速后退,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她将向日葵放在副驾驶座上,那明亮的颜色,映亮了她整个眼眸。

她知道,她的未来,就像这怀中的向日葵,永远朝着光的方向。

而有些人,有些事,终将成为身后风景,不再回头,亦不必回头。

来源:外向菠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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