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成都,喝茶与看川剧是刻进城市肌理的生活方式。老茶馆里,盖碗茶添了又续,茶客们或闲聊家长里短,或静待一场川剧开锣——这是川人“巴适”“安逸”的日常,也是川剧生长的一方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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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喝茶与看川剧是刻进城市肌理的生活方式。老茶馆里,盖碗茶添了又续,茶客们或闲聊家长里短,或静待一场川剧开锣——这是川人“巴适”“安逸”的日常,也是川剧生长的一方沃土。
共生共荣的文化生态
成都的茶馆从来不只是饮茶之所,更是川剧的“戏窝子”。始建于1909年的悦来茶园,堪称川剧的“活化石”。这里曾是戏班挂牌演出的中心,1911年“三庆会”的成立更标志着川剧从农村草台转向城市剧场的关键一步。“三庆会”集演出、研究、教学于一体,汇聚八大戏班、名角如杨素兰、康子林等,推动川剧完成声腔“五腔共和”(昆、高、胡、弹、灯),正式定型为独立剧种。此后,悦来茶园一边演剧一边卖茶,茶客与戏迷交融,川剧在世俗烟火中生根。
抗战前至建国初期是川剧的黄金时代。全省县县有川剧团,悦来茶园里午晚场连轴转,过道挤满观众,名角挂票需通宵排队。即便“文革”后川剧一度衰落,悦来仍坚守阵地:2002年新建的川剧艺术中心保留茶园与剧场,周末折子戏演出维系着戏迷与川剧的血脉。2006年,川剧被列为国家非遗,百年悦来见证着这门艺术的兴衰与坚守。
川人谐谑的精神镜像
川剧最鲜明的特色,是其语言的诙谐幽默。与越剧《梁祝》的缠绵、京剧《白蛇传》的文雅相比,川剧《柳荫记》《白蛇传》《柜中缘》等剧目的语言更显“土味鲜活”。
如《柳荫记》“草桥结拜”中,四九与人心用“钵钵对钵钵,缸缸对缸缸”等俚俗对话推进情节,鲜活刻画出顽皮机灵的小仆形象;《白蛇传》“船舟借伞”里,小青与艄翁插科打诨,一唱一和如对口相声,将浪漫故事染上喜剧色彩;《柜中缘》开场,刘玉莲以“耍鞋底针”的停顿“抖包袱”,与母亲斗嘴撒娇,少女的活泼跃然台上。这些语言源自四川方言,自然、俚俗却充满生活张力,让川剧更接地气。
川剧语言的谐谑,本质是川人性格的艺术投射。汉代《华阳国志》载蜀人“多斑采文章,君子机敏,小人鬼黠”;宋明以降,川人更以“好文刺讥”“少愁苦”的豁达著称。这种性格源于三重滋养:
其一,天府之国的现适。物产丰饶、生活安逸,川人闲暇时“摆龙门阵”“耍嘴皮子”,幽默成为消解平淡的智慧。茶馆文化更助长了这种“乐天”气质——慢节奏里,连吵架都可能变成段子。
其二,移民文化的融合。“湖广填四川”后,各地移民带来多元文化,又在盆地环境中交融。川剧正是昆、高、胡、弹、灯五腔融合的产物,其语言兼容并蓄,既有移民带来的乡音,又融入本土方言,形成“俚俗中见雅”的独特风格。
其三,历史传统的积淀。两千年前的“击鼓说唱俑”已显川人诙谐:宽脸眯眼、腆腹耸肩,将说唱的喜悦凝固成永恒。汉代相书、谐剧等曲艺形式延续这一传统,川剧则是其集大成者。正如学者所言:“川剧语言的幽默,是川人乐观精神的戏剧化表达。”
川人的精神原乡
如今,悦来茶园仍坐落在成都华兴正街,新锦江剧场里精品剧目轮番上演,老茶园中茶客与戏迷共品盖碗、同赏川腔。年轻一代或觉川剧“土气”,但真正的戏迷仍痴心不改——他们听着高腔长大,看变脸喝彩,用方言对白共鸣。
川剧是蜀人的“乡音”,更是精神原乡。它不似京剧华贵、昆曲典雅,却以世俗的幽默、鲜活的市井气,成为川人表达情感的独特方式。正如一句川谚:“戏难忘,情难绝。”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茶馆里的锣鼓一响,川腔蜀韵便唤醒了刻在骨子里的文化记忆。
这,或许就是川剧最动人的魅力:它不仅是一门艺术,更是成都的烟火、川人的魂。
来源:文化是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