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人心中奇怪道:“看这和尚的神情,似乎并无恶意,但他为甚么对晓岚三人,下那样毒手?尤为奇怪是,和尚的隔空点穴法,神妙莫测,自己三人,乃此中能手,竟被人轻轻制住,似这样的高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到底是谁呢?”
第二十三章 似凶实吉(续24章)
和尚睨视三人一眼,敞声道:“你们来惹厌么?还不给我站过一边去!”
祇见他鸟爪般的黑手,微微挥动,三人真个听话,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和尚冲着他们一笑,说道:“三位暂时委屈一下,让我办完了事,再来放你们。”
三人心中奇怪道:“看这和尚的神情,似乎并无恶意,但他为甚么对晓岚三人,下那样毒手?尤为奇怪是,和尚的隔空点穴法,神妙莫测,自己三人,乃此中能手,竟被人轻轻制住,似这样的高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到底是谁呢?”
和尚拳足交加,朝三人全身上下,猛打不休,但是对于梅花居土三人,也未放过,尤其对他们的心中,好似看透一样,笑说道:“没遇到过吧?那是你们的缘法,我是谁?也不劳你们费心去想,我们之间,连带他们三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何必把它放在心上干甚么?赶快息念吧!”
梅花居土三人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道:“这个和尚,真有点邪门,为何我们心中想的事情,他那样清楚?”
和尚越发大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和尚能把顽石都弄得点头,何况区区心事不晓?”
梅花居士更加感觉惊奇,陪笑说道:“大师乃有道高侩,何必对几个晚辈,下此毒手?”
和尚笑道:“他们不在此时吃点苦头,抵消一些罪孽,以后那能躲得了许多危难呢?”
梅花居士道:“话虽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此呀!请大师看在我佛面上,饶了他们一次吧!”
和尚哈哈大笑,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说道:“依你!依你!”
和尚把话说完,看都不看梅花居士等人一眼,口发一声龙吟,手挥足舞,好似雨点般,朝晓岚三人进击!
祇打得三人,满地乱滚,口发出阵阵的呻吟。
晓岚和麻姑两人,虽照样被打得就地打滚,但情形却较雪梅好得多,而雪梅则被和尚打得力竭声嘶,惨嗥不已!
梅花居士见和尚对雪梅恁般心黑手辣,心中不快,豁出和尚对自己下毒手,厉声骂道:“佛门弟子,那有你这样的人,对一个弱女子,竟下这般毒手,如此豺狼心肠,真把佛门污辱了!”
卧云、星云师兄弟,亦和梅花居士是同样心理,豁出老命不要,也得骂他几句泄愤,于是千贼秃,万贼秃,骂个不停。
但是,尽管三人如何谩骂,那和尚理也不理,手足挥舞如故,并不因三人的喝骂而稍停!
前后约半个多时辰,祇听得和尚暴喝道:“顽石尚可点头,你们还不省悟吗?”
和尚语声甫落,祇听得三人颤抖着嘶哑的声音道:“多谢神僧慈悲!”
梅花居士等,听出晓岚三人,说话的声音虽是颤抖嘶哑,但却充满着欢悦的成份,越发把他们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说道:“难道他们真个该打吗?太使人费解了!”
和尚听三人答话,似乎感到满意,亦发出欢悦的声音道:“不枉老僧此行了!”
说着,朝三人一笑说道:“匪夷所思吗?天下不解的事情多着呢!”
梅花居士、卧云道长、星云道长听和尚的话,惊为天人,同声笑道:“弟子等愚昧无知,尚祈神僧指示迷津!”
和尚收起嘻笑玩世的态度,庄容道:“贫僧与三位檀越,缘仅及此,三位前途有凶无险!”
说完,发出一声哈哈长笑,又未见和尚身形晃动,祇见眼前人影一闪,登时失去踪迹!
三人感觉微风扑面,穴道全解,身体恢复自由。
纵目朝地上眺望,但见晓岚、麻姑、雪梅三人,委顿在地,仍不能站起,直挺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似是运气行功之状,不过他们面上的神色,却甚平静,并无愁苦之容。
梅花居士等急忙赶向前去询问情形。晓岚答道:“师伯,师叔,无须耽心,我们已因祸得福了。”
晓岚答了几句,随即闭上双目。
梅花居士等见状,知他们用功正紧,不便干扰他,乃守伺在旁,留神戒备,并命白鹦鹉知会金翅大雕,飞落洞口屏风后隐身相待,以便随时应召,接送众人上去,白鹦鹉闻命即行,振翅升空,霎时,偕同金翅雕降落洞口屏后,白鹦鹉复飞到梅花居土肩上,低低禀告。
时间易过,转瞬旭日东升,放眼冰原中心,仍是冻雾笼罩,雪魃环列,晓岚、麻姑、雪梅三人,蓦地纵身而起满面喜色,向梅花居士、卧云道长、星云道长,深施一礼,同声道:“我们密迩妖穴,赶快回去吧!”
梅花居士急忙召下金翅雕,一行六人纵身上了雕背,回到洞口,金翅雕随即飞空戒备。
书中交代,他们在冰壁下闹了几个时辰,未被玄冰叟发觉的原因,一来是穴中照形反光镜和听音器,不能远达,雪魃祇知奉命唯谨,亦不能分神回顾,二来玄冰叟太过于托大,认三人已成瓮中之鳖,早晚必死,入夜以后,放心大胆酣睡,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晓岚把苏月兰传声指示情形,向梅花居士等,禀报一遍,并说出今晚前往盗符的事。
卧云道长以关切的口吻说道:“玄冰叟乃著名凶人,还得慎重行事呀!”
雪梅笑道:“师伯请放百二十个心,我们三经八脉,全被神僧开通,无异脱胎换骨,正面为敌,或不可能,但暗中前往,决可无虑。”
此语一出,梅花居士三人,固是惊讶满面,连称异数不迭。
正谈间,忽听嗡嗡的叫啸,自对面山顶传来,六人虽不能眼见,但从其洪厉的怪声中,已知是碧目罗刹诸人找来。
梅花居士等人,亦以碧目罗刹来得这快,感到惊异,尤以梅花居士三位老辈,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梅花居士右手一挥,白鹦鹉立刻振翅冲霄,朝云层中射去,众人也把头缩回冰屏后,以免踪迹泄漏。
不多时,白鹦鹉回转,失声低禀道:“主人和各位大侠,赶快藏起来吧!碧目罗刹一行,少说亦在三十多个,除了曾经来犯诸魔,一个不少外,其余全是西极教妖人,他们正在对面山顶上搜索,最迟在今日午后可抵达冰原了,玄冰叟似乎也有警觉已将千百只雪魃召回,冰原上恢复了原状。”
六人闻鹦鹉禀报,这才向冰原上打量,可不是吗?就在他们缩回冰屏约盏茶工夫,冰原上已恢复原状,仍是一片广原,那被雪魃开出的万千冰穴,业已无影无踪,不禁暗赞,玄冰叟古太玄,不愧是著名凶人,就凭这一手,决非一般人能做得这么干净俐落。
梅花居士三个老前辈,较为持重,忙命白鹦鹉留在冰屏了望,立刻偕着三人,走回洞中。
卧云道长知雪梅乃晓岚情侣,麻姑是晓岚师妹,凡事二女都唯晓岚马首是瞻,祇要晓岚首肯,二女没有不屈从的道理,乃摆出父执身份,庄容对晓岚警戒劝勉一番,令其不要轻举妄动,如去盗取玉符,必须等入夜以后动身,白天祇在洞中用功,不可外出。
晓岚知卧云道长此举,完全是番好意,自是喏喏连声,雪梅、麻姑二女,亦不住点头称是。
白天无话,那只白鹦鹉,一次也未前来报警。
太阳衔山的时候,白鹦鹉忽然飞来,尖声禀报道:“碧目罗刹等人,已到冰原上了,等不多久,咱们就有好戏看了!”
麻姑听了白鹦鹉的话,首先从床上跃起,大头摇晃着道:“师伯,师叔,我们到洞口偷看鬼打架多好!”
晓岚恐惹起师伯不快,瞪了麻姑一眼。
麻姑对这位师兄,真个服贴,立刻噤若寒蝉。
梅花居士,犹恐女儿家,心胸窄狭,当着这多的人给她难堪,使她内心难过,急忙说道:“贤侄忒也多虑了,他们正当火并的时候,那有闲暇来顾及远处,我们又不现身,祇是旁观,有何妨碍!”
麻姑听师叔向着自己,内心高兴,脸上掠过一丝笑容。
卧云道长也觉得梅花居士的话,未必无理,乃说道:“去是可以去,但必须隐秘行藏,同时要恪遵苏老前辈的话,不可孟浪。”
卧云道长刚说完话,那只白鹦鹉,忽然飞了进来,尖声急叫道:“碧目罗刹已和玄冰叟拚上了,可热闹呀!”
梅花居士等闻报,凝神谛听,果然有洪厉的呼啸和雪魃“吱吱呱呱”的吼声传来。
卧云道长因适才为了自己的话,晓岚竟给麻姑难看,心中觉得不安,首先站起身来道:“我们前去看看!”
众人来到冰屏后面,一看天色,早已夜幕低垂,黑暗昏昏,看不清景物,祇能看见冰原中央,笼罩一层冻雾。
那碧目罗刹洪厉的叫啸与雪魃“呱呱”的惨嗥,相与应和,奇怪的是,除此两种声音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音响。
经约片刻工夫,才隐隐约约听到玄冰叟古太玄道:“老怪物,真够朋友,几万里来,还送我这多的美食,尤其是那西极番人,腥气烘烘,别有风味,让我老古饱餐以后,再来面谢,目前我就叫手下雪魃陪你玩。”
碧目罗刹闻言,气愤填胸,厉声喝骂,因他骂时,声如雷震,既快且猛,因此反而听不清他骂些甚么?
晓岚、雪梅、麻姑三人,自经那不知名的和尚,以佛门易筋易骨无上功夫,开通三经八脉后,非但功力大进,耳目尤为灵警,因此古太玄所说那番话,虽然相隔这远,仍是历历分明,梅花居士、卧云道长、星云道长三人,则祇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却听不清所说内容。
麻姑性子较急,笑说道:“师兄,老怪在吃人啦!”
晓岚知道她的心意,乃对卧云道长三人一说,欲偕同雪梅、麻姑前往盗符,以便早把玉符得手,取出广成子奇书。
卧云道长等人,自无话说,祇说了句:“千万小心!”
晓岚三人点头称是,立即纵身下岩,麻姑松开丝囊口,放出雪魄珠开道,朝冰原中心走去。
晓岚和雪梅跟在麻姑身后。
卧云道长、梅花居土、星云道长,对晓岚三个后起英杰,固是关怀备至,从他们离开洞口起,双目瞬也不瞬,凝视着他们,直到他们深入地底,这才喟然叹道:“从他们下降时那份轻功来看,我们实在是不中用了。”
且说晓岚、雪梅、麻姑三人,深入冰层下约十丈,晓岚命麻姑改直为横,迳往广原中央攻去。
雪魄珠的威力,果然不凡,那些坚逾精钢的玄冰,祇被珠光照射,立刻消溶,成了径丈大的一条冰弄。
约半个时辰,估计已有七八十里路,隐隐听见有鼾声传来,同时头顶上,也不断有裂冰的声响。
晓岚思想敏锐,判断力甚强,略为思索一下,就知已深入腹地了。
急忙拉住二女,低声吩咐一阵,覆命麻姑,把珠光朝冰衖中的左右两侧,开出同样大小两条冰衖,穿出冰原上面,故布疑阵,以防得手后,被玄冰叟发觉追赶,引狼入室,留下隐患。
麻姑奉命即行,约顿饭工夫,已按晓岚所说办完,前来会合。
晓岚点了点头,复对二女耳语几句,这才由麻姑居中开道,晓岚在她的左侧,雪梅在她右侧,紧握莲剑,缓缓并肩前进。
麻姑见两人这般慎重,也将袖中无心戒刀拔出戒备。
他们这样兢兢业业前进,速度自然是快不了,顿饭工夫,才走了两三里路,顶上的裂冰震动声响,反而完全敛迹,鼾声却是愈来愈大了。
晓岚三人,业已知晓,强敌近在咫尺,越不敢丝毫疏忽,连前进的时候,都提着真气,施展凌空而行身法,贴着地皮,缓缓而进。
盏茶工夫,深仅里许,雪魄珠光,射到一层黝黑的铁壁上,祇激起火星四溅,嘶嘶连声。
晓岚见状,大吃一惊!慌忙摇手阻止,不令麻姑再进。
当晓岚摇手阻上,麻姑已经觉出有异,连忙收起雪魄珠。
无奈发觉晚了一步,麻姑将把雪魄珠收起,那黝黑的铁壁上,已被雪魄珠攻穿一个三尺方圆的孔洞,那鼾声打从洞内传出,份外清晰。
三人深知玄冰叟就在铁壁中酣卧,且喜雪魄珠开通铁壁时,发出的声音,未将其惊醒,不禁额手称庆。
晓岚命二女稍待,独自纵身近前,往内窥探,在他目光相触下,玄冰叟踪迹不见,但是目睹内中惨状,不禁使他怒火高烧,几乎按捺不住。
他到底是个思虑周详的人,识得轻重缓急,尽管内心的怒火,烧到快要爆炸的程度,但是兀能以理智克服,急忙纵身回来,与二女会合。
二女见他剑眉高挑,俊目含威,脸上怒容未敛,知内中必有极端不平的事发生,否则他不会这样冲动,连忙含笑问道:“岚哥哥,你看到什么呀?为何这样生气?”
晓岚并不正面答覆她们,目射慑人光彩,恨声说道:“妖孽该杀,罪无可逭。”
二女听他这样没头没脸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望着他发楞!
晓岚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糊涂,来不及向她们解释,右手玉莲朝孔洞一指,立刻纵身上前。
二女会意,亦尾随晓岚身后纵去,往内望了一眼,两人面上,露出凄惨之色,扭转娇躯,再也不敢往内看了。
原来孔洞内,是一个五丈径的浑圆洞室,西面靠壁,有一张五尺长三尺宽的铁床,床上并无帐幔枕被之类,仅铺有一层兽皮,床前有两个两尺径的铁筒,好似烟囟般,直达穹顶上面,除此以外,别无长物。
洞室地面上,却是一张惨绝人寰的画面,东壁堆满了三丈高的白骨,其数何祇千万,地面残肢断体,敌置一地,虽然皮肉完整,但见精血全被吸尽,成了皮包骨头,这些尸体尚是新死不久,喉管有碗口大一个窟窿,湿津津的尸水,盈盈外溢。
晓岚细点数目,整整三十具,仔细朝他们面上打量,依稀认出有:呼鲁吐温、楚云、楚灵、黄衫尊者古陵、赤霞尊者、大凉山尊聂天行、九华尊者云鹤、其师兄云霄、以及大凉山尊之猿妻、胡音尊者杨鲁等十人,另二十人,装束形貌与胡音尊者杨鲁一样,祇是黑白相间,颜色不同。
独末见碧目罗刹宣镇东、雪山老魅呼侗二人。
晓岚见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暗忖道:“这玄冰叟古太玄的武功,果然不可轻侮,一下能将这多高手制死,实在不是容易,凭自己三人的力量,也无法办到,对付这么厉害的强敌,还得特别留意才好。”
他想到这里,忙将二女拉到原来发足处,离开孔洞约十几丈远,这才轻声嘱咐二女一阵,议定进行之策,方才回到孔洞前面。
他们刚走进前,忽听穹顶上,卡嚓一声……。
晓岚机警异常,忙把二女一拉,蹲下身去。
祇见顶上,现出一个五尺径的圆洞,有一个白忽忽的影子,在圆洞上一瞥而逝,随着听见卡嚓一声,圆洞随即关闭。
三人见到这种情形,知为玄冰叟所养雪魃,前来禀报事情,因听出主人鼾声大作,睡意甚浓,不敢惊吵,故而匆匆离开。
晓岚三人,舒了口气,将身站起,面上紧张神色,亦随着松懈下来。
晓岚朝二女打了个手势,纵身进入洞室,耳目并用,在室内瞧探,仔细搜寻一遍,除了顶上圆洞外,其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出路,但是凝神谛听下,玄冰叟的鼾声,分明是从东壁传出,使他迷惘不解,伫立床前冥想。
二女看出晓岚遭到困难,内心无限关切,急忙纵身入内,依傍晓岚身侧,也耳目并用,朝床前注视。
须臾,雪梅好似有所领悟,往铁床指了一指。
晓岚微笑点头,随着又将头摇了两下,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态。
麻姑见两人情形,已明白他们发觉门户的所在,但是未能发现机关的启闭机纽,所以没有办法,急忙纵身上前,朝床的四周打量一遍,也未发现可疑的地方,用手攀着床缘,用力往上抬和左右推动,好似蜻蜒摇石柱般,纹风不动,恼得麻姑,脸上通红。
晓岚与雪梅,当麻姑推抬那铁床时,祇是静静的凝视床上,这时见她无法可想,急忙摇手止住。
同时经麻姑的启示,晓岚业已悟出启开的关键所在了。
麻姑停手退回后,晓岚走上前去,把铁床上钉着的兽皮揭开,果见床中央有一个五寸方圆的活门,移开活门,现出个同样大小的圆洞,洞中有个三寸大的钢铁旋柄,晓岚手握旋柄,试探着左右旋动,当他往左旋时,没有丝毫异样,但改右旋时,则有轻微的金铁磨擦声音传出。
同时,那张铁床,也似乎有点活动。
他知道隔壁玄冰叟,灵警非常,恐将他惊动,不单是心机白用,且还有生命的危险,乃停手回身,拉着二女耳语一阵,二女点头会意,立刻展开行动,各仗兵刃,守在铁床两侧,全神戒备。
晓岚布置妥当,这才将玉莲插回背上,左手紧握白虹剑,右手转动旋柄,两只耳朵则凝神谛听。
约半盏茶工夫,那张铁床,已离开原位,前移了五尺多远,停止不动,东面铁壁上有块三尺高与床大小相若的铁板,倏然陷落地下,现出一座三尺宽,五尺高的门户,且喜玄冰叟鼾声依旧,显然未将他惊动。
三人掩至门口,往内张望,祇见里面是座两丈见方的卧室,四壁黝黑,亦是钢铁筑成,内中陈设更为简单,仅有一个木床,孤伶伶放在中央,这时帐幔低垂,看不清内中情形。
正张望间,鼾声乍止,帐幔颤动,木床发出“吱吱”的声音。
三人以为玄冰叟睡醒,急忙缩回门侧,加紧戒备。
过了半晌,玄冰叟鼾声复作,这才知道,刚才玄冰叟是在翻身,并不是有所警觉。
晓岚朝麻姑打一手式,命她进去盗取,自己和雪梅二人,则紧守门口,以便截击。
麻姑因大敌当前,那敢丝毫疏忽,运足全力,施展离合身法,飘身入室。
但见两条人影一闪,麻姑已在室中床侧出现,端的神速已极。
麻姑到了床前,耳目并用,小心翼翼把蚊帐挑开,见玄冰叟上半身伸出被外,胴体袒胸,露出凝脂似的白肉,头颅奇大,貌相狰狞,两颗寸许长的獠牙,露出唇外,嘴角间还有一丝血迹,那支盛广成子玉符的丝囊,果然悬在胸前。
麻姑本欲以戒刀,将其诛戮,继而一想,这样做法不妥,外面尚有一个怪物,留着他们以毒攻毒,免得贻祸人类,扰乱江湖,她想到这里,立刻终止诛杀的念头,以左手施展金刚巨灵掌,捏断丝绳,将丝囊随手揣入怀中,立刻展开离合身法,跃出室门。
三人刚纵出所开孔道,忽听头顶上卡嚓一声,那个圆顶门户依然洞开,随着就听见雪魃“吱吱”急促的怪叫和玄冰叟古太玄的怒吼,互相应和。
晓岚知玄冰叟古太玄业已警觉,以为是自己行藏,被雪魃发现,因此连头也不同,催促二女,赶快遁走。
一直回到所居岩洞,未见玄冰叟追来,心中感觉诧异,乃掩身冰屏,朝广原凝视,祇见广原上有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急如电闪,恶斗不休,洪厉的吼啸,不住频传。
晓岚看见这两人奇快的身法,方才憬悟,刚才玄冰叟的警觉,并非为了自己,乃是因碧目罗刹的原故。
且说碧目罗刹一行数十人,由雪山老魅带路,沿大雪山脉朝北搜索,经两日夜的工夫,始来到冰原,宣镇东虽是独足强盗,但见不惯这些魔头的淫凶阴险,未到冰原上,先行溜走;雪山老魅见这冰原怪道,并想起玄冰地狱的厉害,乃藉着查探玄冰叟巢穴为由,落在后面很远,玄冰大阵发动时,他已乘机溜走,这些人进入玄冰大阵后,因抵挡不住雪魃内丹的寒毒,因此仅盏茶工夫,全被寒毒侵体,失去知觉,为雪魃掳走,成了玄冰叟口中之食,唯独碧目罗刹,因他居住的地方,乃是北极天柱峰,那儿的气温,更比中土冷上十倍,先天就有耐寒能力,再加上他的武功深厚,火云掌又是玄冰的克星,因此几个时辰过去,已将上千只雪魃诛戮殆尽,仅剩下那只发号司令的雪魃,藏在地底,那只雪魃头,本来看出不妙,前往报警,谁知玄冰叟酣睡未醒,不敢惊动,白便宜了晓岚三人,轻轻易易将古玉符盗出,第二次因碧目罗刹,已快寻到了,那只雪魃,方才不顾生死,前来报警,玄冰叟听说雪魃全被碧目罗刹所诛,怒极心昏,连颈上玉符及室中情形均未看一眼,立刻持着玄牝骨朵追出,刚到冰原上,因恨那只雪魃,未能事先报警,随手一骨朵,将其打成肉饼,碧目罗刹正在四处搜索,忽听身后“呱”的一声惨嗥,连忙回身观看,发现玄冰叟时,祇发出一声吼啸,立朝玄冰叟扑去,展开独门火云掌和玄冰叟恶斗,玄冰叟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亦是一声不响,猛攻上去,于是一场惊动天地的剧战,就在冰原上展开了。
晓岚、雪梅、麻姑三人,眺望一阵,见二人拚门的声势,如此猛烈,不禁咋舌!
雪梅道:“还不进洞去和师伯师叔他们商量,乘两怪火并之时,赶办正事,尽站在这里干什么?”
晓岚被雪梅提醒,笑答道:“如非妹妹提醒,险将大事忘了!”
于是三人急忙走入洞中,那只白鹦鹉,亦尾随进来。
梅花居士三人,正在行功导气,见三人平安回转,面有喜色,忙问道:“事情如何?”
晓岚笑答道:“托福!托福!古玉符已盗来了!”
麻姑忙从怀中,掏出古玉符,递给梅花居士。
梅花居土知这片玉符,乃是卧云道长之物,连看也不看一眼,随手还给卧云道长。
卧云道长以为梅花居士客套,急忙答道:“居士何必这样见外哩!”
梅花居士正色道:“并非见外,实在那块玉符,我未见过,那能鉴别出真假,所以请道长过目。”
卧云道长听完梅花居士的解释,方才知道是自己多心,忙从丝囊中,取出玉符,定睛细看,正是原失之物,满面笑容,递给众人观看。
轮到雪梅的手中,她并不先看上面,伸手要过晓岚那块阴符,对正凹槽一合,立成一个整体,严丝合缝,不差分毫,经这试验后,证实不是赝品,这才把符分开,仔细观察符上山峦。
但见符上一峰独秀,高耸入云,通体满布冰雪,群峦臣服于峰腰,亦有冰雪痕迹,再将阴符上的注解看了又看,不由娥眉深锁,沉思不语。
麻姑见她这样表情,以为生出甚么枝节,抢着问道:“怎么样?”
雪梅道:“阴符注解上,分明说广成子奇书,分藏北极天柱峰,南荒洛明尔峰两地,为何这图上祇有一峰?”
“恐怕两处山形完全一样吧!所以未把它画出来。”
麻姑天真地回答。
晓岚被麻姑的话提醒,拍手笑道:“师妹说的话,真有道理,十九这样!”
雪梅听麻姑、晓岚两人先后一说,略为思想一下,深觉得祇有这样解释,才合情理,于是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着点头。
梅花居士、卧云道长、星云道长等,经历事故较深,又知前辈高人,对于身后珍物的处理,费尽苦心,既恐毕生心血失传,永远湮没,又不愿使人得之太易,或落入恶人手中,助长其凶威,因此不仅藏处隐秘奇险,其藏珍图亦故弄玄虚,似是而非,使人莫测,真正是有缘人,般般凑巧,才能将其得手,否则费尽心机,也属枉然,这时听了晓岚、麻姑师兄妹的谈话,同声附和,面露坚决之色。
雪梅见这三位前辈,都异口同声这么说,似无异议,笑说道:“侄女亦是这样想,舍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
“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动身吧!”
又是麻姑说。
晓岚却力言不可。
卧云道长道:“贤侄有甚么心事吗?”
晓岚点点头,俊目中似有泪珠。
这种突然的举动,更使在座众人,莫测高深。
雪梅内心中情苗,本已滋生怒长,表面上虽然温柔娴静,不太十分暴露,但是暗地里,几乎全付精神,全集中在岚哥哥的身上,这时见到岚哥哥的情形,心急万分,那里再顾到有人在侧,脱口道:“岚哥哥,到底为甚么呀!”
此话一出,雪梅陡然想起,当着这多的人,为何那样亲密?不禁面红过耳,羞得抬不起头来。
晓岚见爱妻这样关切爱护,心中不忍,长叹口气道:“愚兄天生命苦,幼年父母全丧,幸得梅伯伯张叔叔抚养,不幸梅伯伯又被仇人所害,这多年竟连仇人姓名都不知晓,梅伯伯的遗命,也未完成,这世间上唯有张叔叔……”
他说到这里,立刻停住了,因为他在想,是否应该连带把爱妻说上去,但是他又想起,我和她虽有夫妻之实,这到底不是正常结合呀!经过考虑后,他决定先不说出,祇是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是我唯一尊亲,如今离开他整整一年了,我们如果前往两地取书,就是毫无波折,手到擒来,也得一两年的时间方能如愿,再要遇到棘手事情,那就难说了,请想想,张叔叔已是七十高龄的人,不趁此时,尽点孝道,安慰他孤寂的心灵,更要等到甚么时候?”
麻姑道:“依师兄的意思怎么办?”
晓岚道:“依愚兄意思,反正阴阳两面玉符,全在我们手中,随时都可前往,并不忙在一时,将两面玉符,交卧云师伯保存,我们三人,先回到微山湖看看张叔叔,盘桓一些时间,再来大雪山商议进行之计。”
卧云急忙摇手道:“千万不要如此,为了这块东西,我已受尽辛苦,几乎把老命陪上,还是由你和雪梅侄女带去吧!”
晓岚还待坚持,梅花居士道:“贤侄为何这样糊涂,这儿接近玄冰叟巢穴,我们不知能住几时,岂可将这旷世奇珍留下!万一有甚失闪,岂非拱手让人吗?”
梅花居士话刚讲完,忽听洞外金翅雕长鸣几声。
众人听出金翅雕鸣声悠长欢悦,与报警迥异,心中放下,那只白鹦鹉亦以尖锐声音应和。
不多时,祇听白鹦鹉道:“大金说两怪打了半天,不知怎的,又握手言和,匆匆北行,如今大雪山中,再没有邪魔了!”
书中交代,两怪恶斗了两个时辰兀自不分胜负,碧目罗刹要他把古玉符献出,这才把玄冰叟提醒,朝颈下一看,那有古玉符踪影,急忙喝住碧目罗刹,说出古玉符失踪之事,碧目罗刹知道他的性情,不是说假,复问起符上情形,玄冰叟具实告知,碧目罗刹听完,知符上图形,正和自己所居北极天柱峰一般,不禁喜极欲狂,匆匆说了几句,立刻拉着玄冰叟,往北疾行,企图赶在盗符人的前面,予以截阻,金翅雕隐身云层中,一直看到两怪离开大雪山,方才赶回报信。
众人闻言起初是莫名其妙,感觉奇怪,后经晓岚解释,邪魔间之分合,全是以利害为准的道理,方才省悟过来,卧云道长叹口气道:“如此恐事情棘手哩!”
第二十四章 奇幻莫测
“事在人为,师伯忧他则甚?”
晓岚以坚定的语气说。
麻姑迫不及待道:“这儿事情已了,我们就动身吧!妹子还得顺便赴蒙山一行,晋谒阔别一年的恩师啦!”
雪梅笑道:“为了节省时间,何不借师叔仙禽代步?”
晓岚含笑点头,并吩咐雪梅,把那片阳符收藏起来,以免又生波折,这才告别三老,同二女走至洞口。
梅花居士特别对金翅雕告诚,命其小心,早去早回,方才挥手令去。
三人跨上雕背后,被金翅雕负着,迳朝正东微山湖飞去。
一日夜工夫,抵达微山湖东岸,麻姑说起顺便藉金翅雕代步先回蒙山,晋谒恩师,并与晓岚雪梅二人约定,次日午后,在三侠庄相见。
晓岚意欲前往,麻姑连忙阻止道:“恩师曾经说过,与师兄祇有一面之缘,妹子此番前去,是否能见到面,大成问题,不过是聊尽一番心意罢了!”
晓岚闻言,知麻姑说的话,乃是实情,不便坚持,只关照麻姑,请她见到恩师后,代为叩问一下。
麻姑点了点头,举手告别,骑着金翅雕往北飞去。
晓岚俟麻姑走后,急忙沿着湖岸,代寻张逸叟那只渔舟,但是,找遍了南北十几里的湖岸,并未发现。
雪梅与晓岚是并肩而行,因湖岸人稀,麻姑又不在侧,可和心上人,喁喁谈心,享尽了无限的温馨,因此她的脸上,神采飞扬,欢容不敛,晓岚被爱妻这份深情浸淫,早已沉湎在爱的洪流中,忘去了一切。
直到夕阳斜照的时候,晓岚方才想起,此来是找寻张叔叔渔舟的,为何正事不办?尽和爱妻漫步湖边缠绵,要是被张叔叔发觉,如何是好?
他忙将雪梅拉住,对她说了一遍,雪梅笑道:“我们太糊涂了!”
晓岚仔细往湖中及湖岸等处凝视,根本不见那只渔舟和微山湖渔隐……张逸叟的踪迹。
他知道张叔叔的个性,并不是靠捕鱼为生,无非是爱微山湖的波光景色,隐居在此,以度余年而已。
这时不在,多半是在三侠庄,和三侠盘桓去了。
晓岚想到这里,急忙对雪梅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到三侠庄去吧!张叔叔多半在那儿!”
雪梅固是为他马首是瞻,含笑点头,香肩紧靠在他的身侧,好似一头温驯的羔羊。
不多时,晓岚和雪梅,已来到三侠庄前的广场上,晓岚见到广场上的情形,不由使他万分惊讶!
原来,广场上的木台,正在搭建,四周的灯彩,也在张挂,百数十个工人,忙禄异常。
他心中暗说道:“萧叔叔他们的寿辰已过,独山湖神巫显贼党业已土崩瓦解,还造比武台何用,莫非宣镇东前来寻隙么?”
他想至此,忙拉着雪梅的手道:“我们赶快去问问,三侠庄又发生甚么事故?”
晓岚和雪梅两人,刚走到广场中央,迎面碰上三侠萧清之子,宝马龙驹萧绝尘。
晓岚尚未和萧绝尘打招呼,萧绝尘首先是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接着,惊噫一声道:“蔡女侠可把玉莲大侠找回来了!”
晓岚和雪梅两人,见萧绝尘这种冷漠中含着厌恶的态度,感觉莫名其妙,二人都睁大眼睛,望着他发楞!
萧绝尘淡淡一笑道:“这一年来,玉莲大侠之名,威震江湖,所向披靡,三岁童稚,莫不知晓,责令人敬佩。”
萧绝尘把话讲完,向晓岚深施一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那笑的含义,冷峻已极。
晓岚如坠入五里雾中,半晌,方始喊了句:“绝尘兄!”
萧绝尘剑眉一挑,冷笑摇手道:“玉莲大侠,快别如此,当心把我折煞了!”
说时旋身移步,往左侧走去。
晓岚更加奇怪,心说道:“我们才分开一年,人情就这样淡薄吗?我又没有一点对你们不起的地方,为何以敌人看待我?真令人寒心极了!”
晓岚想了一阵,俊目中几乎掉下泪来。
雪梅旁观者清,知临城三侠,声震一方,侠名远播,其子弟亦是江湖健者,看此光景,必有缘故,否则决不致对世交这般态度,乃趋前几步,娇声喊道:“萧兄留步,妹子有话请教!”
萧绝尘见是雪梅,心中虽是不快,但是,还没有厌恶的心理,乃停步同身,笑问道:“蔡女侠,有何吩咐?”
雪梅向他辐了一福,含笑答道:“萧兄太见外了,我们到大雪山后,这儿莫非有甚么变动?”
萧绝尘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到大雪山!”
稍停复又摇摇头道:“恐怕不是吧!”
雪梅闻言,知内中一定有文章,耐心问道:“萧兄相信不相信,咱们暂且不谈,妹子祇问一句,这儿在我们离开后,是否发生变动?”
萧绝尘因雪梅乃灵悟大师高足,为伯叔们最崇敬的异人,而且此事又非她所为,虽然她和晓岚这般亲热在一起,亦不能使她难堪,是以听了雪梅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变动可大了,幸亏玉莲大侠还看在昔日一点香火情份,手下留情,否则,这三侠庄恐怕亦难保了。”
雪梅闻言,知事有蹊跷,那肯放过机会,忙问道:“萧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萧绝尘面色陡变,回身就走,口说道:“蔡女侠去问玉莲大侠好了,他比我更清楚。”
雪梅忙喊道:“萧兄留步,萧兄留步!”
任她喊破喉咙,萧绝尘连理也不理,加紧足步,往小木台那边走去,雪梅望着他背影发楞!
耳听晓岚发出叹息之声。
雪梅掉头回顾,发现晓岚不知在何时,已悄悄掩在她的身后,懵然觉悟萧绝尘态度改变的原因。
雪梅望着他,以无限关切的口吻道:“他们对你成见太深,误会难解,怎么办呢?”
晓岚面色凝重,喟然叹道:“事情内幕不悉,如何谈得上办法!”
少时,晓岚似有所悟,态度忽转坚决道:“先到三侠庄去,好歹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二人来到庄门口,那些庄丁们的神态,也没有一年前那样恭敬亲切,见二人到来,仅勉强陪着笑脸,点首为礼。
晓岚此时的心中,祇有探悉其中秘密的一念,对庄丁们的态度转变,根本未能放在心上,祇含笑点了点头,立刻同着雪梅,往庄内直闯,他们本是轻车熟路,眨眼间,已来到大厅门前。
放眼往厅中一看,见厅内散座着七八十人,全是江湖能手,绝大多数,二人曾经见过,萧氏三侠和张逸叟,正围坐在当中一张方桌上,似乎有极重要的事商量,因语声甚低,仓卒间听不出他们谈些甚么?厅内群雄面部表情亦非常难看,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和谐。
二人看在眼里,知事情可不简单。
厅中众人,发现二人到来,祇瞥了一眼,个个的脸上,露出悻悻之色,目射敌视的光芒。
萧氏三侠虽然没有敌视的目光射出,但那种冷漠不屑、心存厌恶的表情,却是一望而知。
张逸叟的神态,却和厅中众人,完全不同,但见他目射冷焰寒光,白须白发,根根屹立,陡地从座中站起,右掌猛击桌面,祇听卡嚓一声,那样坚实的柏木桌,竟被他的铁掌,击成碎片,双肩微一晃动,已经纵到厅门口。
萧氏三侠见这个老哥哥已愤怒到了极点,恐他有甚失闪,也纷纷纵上前来。
张逸叟厉声暴喝道:“小畜生,还有脸来见我!”
说时,老泪纵横,蓦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二哥,你一生行侠仗义,想不到会生下这样不肖儿子,不仅有损天门二老威名,甚至还要使你留下千古骂名,这都怪小弟不好,有负大哥、二哥的重讬……”
张逸叟说话时,情绪至为激动,喉间“呛”的一响,登时急昏过去。
幸而萧氏三侠,眼明手快,伸手把他扶住,才未跌倒,赶忙替他疏胸理气,以免怒极攻心,难以医治。
当张逸叟纵到厅门时,晓岚和雪梅两人,已并肩跪在门外,这时见张逸叟气昏过去,急忙从怀内,掏出苦命鸳鸯苏月兰所赠的灵丹,膝行两步,塞入他的口中,张逸叟是怒极攻心,并非受伤,祇要稍稍疏胸理气,就可复原,根本不须要灵丹医治的,晓岚因关心过甚,故才如此。
灵丹入口不久,张逸叟登时醒转,祇感觉气机和畅,通体舒适,感到非常奇怪,略为一怔!
当他发觉萧氏弟兄扶着他,晓岚和雪梅又跪在他的面前时,不由百感交集,“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雪梅女子心细,又是局外的人,因此对事情比较看得清楚,见张逸叟这般情形,知其中必有重大变故。
忙向晓岚使一脸色,双双扑上前去,掏出手巾,为他擦泪,雪梅温言安慰他,请他平心静气把事情始末说出,以便把事情解决,似这样恼怒,于事情毫无补益,甚至有莫大的妨害,并说出自己这一年多中,和晓岚寸步不离,又将在大雪山经过,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晓岚也从旁连说带劝,并将苦命鸳鸯所赠的灵丹为凭,让张逸叟过目,独未说出广成子古玉符和冰魄玉蟾之事。
这是晓岚和雪梅机智的地方,因厅中耳目众多,江湖上声气应和,传布甚快,祇要说出来,毋须三五日内,一定轰动江湖,万一将那些魔头引来,自己二人不打紧,岂不为萧氏三侠,带来无穷大隐患,所以他们不得不暂时隐瞒起来。
这时,祇听厅内,响起了一片轰雷似的惊“咦”之声。
萧氏三侠,面转喜容,同时萧清还自言自语道:“果真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张逸叟听定晓岚和雪梅的话,疑信参半,睁着慑人的双目,朝二人面上盯了又盯,陡然哈哈狂笑起来!
长笑声中,祇见暴一长身,突从地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无限兴奋的神色,倏伸出钢爪似的双手,抓紧二人的肩膀道:“你们说的话是真的吗?”
晓岚陪着笑脸,躬身答道:“晓岚怎敢骗张叔叔,句句都是实话。”
雪梅为欲坚定他的信心,接口道:“张叔叔如果不信,日后可问卧云师伯他们。”
张逸叟听了雪梅的话,睁目望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一双两好,张叔叔那有不相信姑娘之理。”
雪梅细细领略下张逸叟说话的含义,复偷眼瞥了厅中群雄和晓岚一眼,见厅中群雄,满面喜色望着自己,晓岚更是得意非常,睁着一双俊目,射出异采,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口不择言,竟跟着晓岚叫起张叔叔来,以致拿话柄给人抓住,不禁面红过耳,云鬓低垂。
晓岚乘机问张逸叟和三侠,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离开微山湖才祇一年多点,为何有这大的变故?
萧清一开始就和晓岚投缘,这时疑云散去大半,谜底虽还未揭晓,但已知不是晓岚两人所为,心中的厌恶,冰消瓦解。
听晓岚问起,不等别人开口,连忙抢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坐下来再谈吧!”
张逸叟拉着二人,走回当中方桌坐下。
原来那张被张逸叟击成粉碎的桌子,已被萧绝尘回来督促庄丁收拾,另外换了一张新的。
萧氏父子四人,再加上张逸叟、晓岚、雪梅共是七人,张逸叟和晓岚坐一方,雪梅恰是个人独踞一面。
七人刚刚坐定,尚未有人开口说话的时候,祇见厅门口,两条瘦小人影一晃,疾如闪电,朝当中席上射来!
厅内顿时骚动,发出一阵大哗,萧氏父子和张逸叟五人,因变生仓卒,一时不及细察,纷纷站起,严加戒备。
晓岚急忙大声说道:“诸位不要惊慌,是自己人。”
晓岚语声甫落,麻姑已在桌前现身,双手合十,朝着厅中行了个罗圈礼,说道:“贫尼来得鲁莽,众位海涵!”
晓岚瞪了她一眼道:“师妹为何这样冒失?”
麻姑连陪不是,并说这次回蒙山,全是白跑,恩师洞府云封,仅在洞口行了礼,默祷几句,立刻赶来,因欲与晓岚雪梅相聚的心切,所以来不及叫庄丁禀报,迳赶来这里。
雪梅恐晓岚当着这许多的人,再给麻姑难堪,连忙向晓岚暗使脸色,伸手拉麻姑和自己坐在一起。
晓岚急欲知道他们对自己发生误会的原因,是以雪梅一使脸色,立将这件事抛过一边,笑问道:“叔叔可将此事告知否?”
张逸叟道:“叔叔年老记性太差,恐说不清,还是请绝尘贤侄代劳吧!”
张逸叟认为萧绝尘常在外面走动,由他说出来,较为详尽,乃命萧绝尘将此事始末说出来。
这时,整个大厅,听不到任何一点声息,萧绝尘掠了厅内一眼,这才说起,玉莲大侠横行江湖的经过。
且说,晓岚偕二女离开微山湖一个月的第二天上午,雪梅双目红肿,面容憔悴,来到三侠庄门口,命庄丁通报,请张逸叟或萧氏三侠答话,庄丁见是三侠庄的嘉宾……蔡女侠到来,急忙迎上前去,但是听她说,要他们通报时,不由感到奇怪万分,一时把庄丁楞住了。
正好萧绝尘打从城内回来,急忙上前招呼,并问她为何落得这样狼狈,李晓岚莫非出了甚么事情?
萧绝尘这么一问,反把她楞住了,过了半晌,她才问道:“李晓岚到那里去了?”
萧绝尘被她一问,感到非常的奇怪,反问她道:“不是一月之前,与蔡姑娘结伴去大雪山吗?怎么还来问我?”
她听了萧绝尘的话,面色越发凄惨,娇躯连连晃动,好似行将跌倒般,萧绝尘不便伸手去扶,口中祇是再三关照留意,以防跌倒。
她听了萧绝尘的话,果然定了定神,面色突转坚强,勉强露出笑容,将随行少女的年龄衣着形貌,又探询一遍,萧绝尘以为她是突遭变故,精神有点失常,乃把二女的情形告诉了她。
正在此时,忽接庄丁禀报,说是临城通远镖局的镖师,刚从南方回来,一路上听到玉莲大侠李晓岚,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情,几乎将大江南北,闹得鸡犬不宁,其心狠手辣,杀人不分好坏,真是前所未有,而且每次做案后,必定留下所绘玉莲标志,一个月来,犯案累累,因他武功太高,形踪飘忽不定,不仅官府拿他没法,一般侠义道人,更是谈虎色变,人人自危,庄丁把话说完,并拿出一张八寸见方,上绘一莲一剑的纸片来。
雪梅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听庄丁这么说,陡然振作精神,谛听下去,庄丁把标志拿出来,她似乎看得很仔细,足有半盏茶工夫,她向萧绝尘请求,将这标志给她,以便据以找他理论。
萧绝尘当然不便拒绝,把标志交给她,雪梅轻轻道谢一声,立将标志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但见她一脸惨白,小蛮鞋用力往地上一顿,青石的台阶上,立现一个足迹,口中恨声说了句:“薄幸人!”
立刻扭转娇躯就走,萧绝尘连喊声蔡姑娘留步,她头也不回,迳往官道急驰而去。
当她离开三侠庄半个月后,北方亦同样闹起玉莲大侠来,不过南北不同的,北方玉莲大侠不奸淫,不滥杀无辜和侠义道人,而且专找一般绿林盗匪,左道妖邪,土豪劣绅之类,每次下手,不是罪不容诛,祇是略为警告,留下标志就走,北方玉莲大侠,虽不滥杀,但是树敌甚多,闹得比南方厉害。
当南北玉莲大侠事件发生以来,萧氏全家和张逸叟都异常关切,在他们的心目中,认为晓岚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为欲替晓岚洗脱污名,曾经分头查访,无奈玉莲大侠武功高得出奇,形踪飘忽不定,费了十来个月工夫,连人影均未见到,所得到的,祇是一些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记录。
经此一来,他们对晓岚的信心完全动摇了,对他的观点亦改变了,一致认为除了李晓岚有这高武功外,实找不出另外的人,是以每个人的心目中,对晓岚深恶痛绝!
他们刚从外面回来,先后接到两个武林帖子,一个是:南方所撒的武林帖,定冬月二十日齐集三侠庄,请三侠和张逸叟交出玉莲大侠李晓岚,任凭他们公断,如不交出,则整个南方武林,必倾全力对付三侠和张逸叟。
一个是:北方绿林盗贼,左道妖邪,土豪劣绅,连成一气,撒的绿林帖,约定同一天中,前来三侠庄会集,三侠和张逸叟四人,接到南北两个帖子,好似晴天霹雳,凭他们这点力量,那敢与天下武林为敌,一算时间,离多月二十仅有十来天了。
萧氏全家和张逸叟等人,见日期这样迫切,急得似热锅的蚂蚁般,一筹莫展。
互相商议结果,祇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盼晓岚觉悟,悔过前来,一条是静待冬月二十日的死神来临。
第一条生路,绝对走不通,因晓岚既然如此,已到了丧心病狂,无可救药的地步,那能望他悔过,第二条路,是走定了,所以三侠全家和张逸叟等,不敢再存幻想,祇得一面准备接待南北群雄,一面准备他们的后事。
不想正在危机迫于眉睫的当口,晓岚雪梅二人,恰好到来,萧绝尘和晓岚雪梅在广场上会面时,绝尘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就是因他二人到来,可以解脱当前危难,但是他对晓岚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因此不顾而去。
后来他想起:为何不探明晓岚来此用意,以便有所准备,当他来到大厅时,正赶上张逸叟昏过去,众人正在忙乱施治的时候,所以赶快命庄丁收拾木桌的碎屑,另外掉换一张备用。
萧绝尘把经过讲完,不但座中诸人觉得奇怪,就连晓岚自己,亦觉莫名其妙,陷入于沉思冥想中。
厅中暂时保持了一段沉寂,祇听晓岚喟然叹道:“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真个阴毒啊!”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加以无限关切,同声问道:“玉莲大侠,你想想看,曾经与谁结过梁子!”
晓岚想了一会,始终想不起来,摇摇头道:“晚辈出道时间,不过一年多,就仅有在三侠庄和大雪山两地与人对过手,诸位前辈英雄都是知道的,三侠庄那档子事,祇走掉宣镇东等五人,章、涂两位朋友决不致和我为敌,宣镇东三人,我们还在大雪山碰过头,从时间上说,决不可能,至于大雪山诸魔十九伏诛,逃脱的人,也无法分身来中土捣乱。”
萧清点头说道:“贤侄说的有理,不过这南北同时现身的两玉莲大侠,亦是事实呀!而且现在还在闹哩!”
雪梅沉默了半天,这才开口问道:“萧兄还记得起来找李兄的那个少女形貌衣着吗?”
萧绝尘闻言,点了点头,但不当时说话,祇是睁大双眼,怔怔地看天花板出神,好似回忆当时情景般。
雪梅真有耐性,面现喜色,睁着双瞳翦水明眸,看着萧绝尘的脸上,静待他的回答。
萧绝尘忽把注意力,从天花板上移在雪梅的脸上,从头到足,看了又看,半晌,忽然从坐中跳起来,哈哈大笑!
全厅的人,被萧绝尘这种突然的举动,简直可说失态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齐投以惊奇的眼光。
独有雪梅内心明白,因为她从萧绝尘的失态,已经证实了她的推断不错,不由面露笑容。
但是,转眼间,她的笑容,又收敛起来,紧锁双眉,陷入沉思幻想的深渊中。
她想,晓岚几时和她认识,她为甚么那样恨他?顶着玉莲大侠的招牌到处树敌闯祸,她和他之间又是甚么关系?以她临去之时,说了那声“薄幸人”究竟是何含义,莫非他们……
雪梅想到这里,心中直冒凉气,因此她表现在面上的颜色,亦是回然不同,白一阵,红一阵,变换不停。
正当她反覆思想的时候,萧绝尘笑声忽止,正色答道:“一样,完全和蔡女侠一样!她不仅面貌相同,而且衣着鞋袜的颜色形式,全无差别,就祇有一样……”
雪梅抢着问道:“那一样?”
萧绝尘指着雪梅背后的玉莲道:“她没有这个!”
雪梅瞥了晓岚一眼,点点头道:“恐怕是没有!”
晓岚见雪梅的眼中,充满着幽怨的色彩,不禁心头一震,心说道:“这是为了甚么呀!难道你也相信江湖上的玉莲大侠是我吗?”
晓岚刚想到这里,雪梅脱口说道:“莫非是她……”
雪梅说出这几个字后,面容惨变,目蕴泪珠,神色凄惨已极!
来源:七星要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