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世,嫡姐嫁给掌有实权的左都御史,我嫁给定国侯花名在外的小儿子。
前世,嫡姐嫁给掌有实权的左都御史,我嫁给定国侯花名在外的小儿子。
结果大婚当日,左都御史接到密旨前往灾区调查案件,却死在一个青楼歌妓的床上。
而我的夫君却修身养性,不仅中了进士,还承袭了定国侯的爵位。
嫡姐嫉恨之下杀了我,与我一同重生到指婚圣旨下达那日。
这次,嫡姐拿起了托盘上定国侯府的信物:
「妹妹,这一世,就让我来当这个侯府主母吧。」
我笑了。
她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就要疯了。
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算吧。
1
我和嫡姐一起重生到指婚圣旨下达这一日。
传旨的太监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举着一个楠木雕刻的托盘。
上面各自摆放着一件信物。
左边是一枚用质地温润、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同心玉佩,是左都御史方珩的信物。
方珩是皇后的弟弟,出自满门忠烈的方家。
两人年少失怙,相依为命长大。
方珩天纵奇才,自幼才名在外。
当今的圣上在潜邸之时化名与方珩结交,两人成为好友。
后来他喜欢上方珩的姐姐,娶做王妃,又封为皇后。
而方珩十七岁时三元及第,一路做到左都御史,身份贵不可言。
只是迟迟没有婚配。
右边是一枚用质地普通、成色一般的和田玉雕刻的平安坠,是定国公府楚煜的信物。
楚煜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子,却是最小的儿子,侯夫人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
他上边还有三个兄长,且三个兄长都是如今执掌侯府的妾室所生。
因此他在侯府的处境十分尴尬。
占着嫡子的名头,却爹不亲、娘不爱。
前世,嫡姐毫不犹豫地拿走了那枚同心玉佩。
然而此刻,她却仿佛怕有人跟她抢一般抓起了那枚平安坠。
我默默走到另一边,刚要伸手,主母失态地呵斥:「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们自己选?」
嫡姐却撒着娇扑到主母怀里:「阿娘,你听我的,绝对没错。」
边说边幸灾乐祸地瞟了我一眼,又凑到主母耳边窃窃私语。
片刻之后,主母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后施舍一般地说:「都是我的女儿,我也不好偏袒,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我无声笑了一下,伸出手,终于拿到那枚同心玉佩。
我知道嫡姐沈月瑶重生了,可她还不知道。
我也重生了。
2
上一世,嫡姐选择了同心玉佩,嫁给了方珩,成为京城贵女人人羡慕的对象。
她以为成为左都御史的夫人,下一步就能得封诰命。
更别说还有方珩这位才貌双全的夫君,和深受皇帝宠爱的姑姐皇后。
荣华富贵简直唾手可得,连公主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然而,嫡姐死也没有想到,大婚之夜,方珩收到一封密旨,要他前往遭受水灾的朔方省调查官仓烧毁的原因。
一个月后,焦急等待的嫡姐没有等回方珩,只等到了一具尸体和一个丑闻。
素有玉面阎罗之称的方珩死在了朔方省的省府青州,不是因为尽忠王事而殉国,而是死于马上风。
死在了一名歌妓的床榻之上。
我们前往方府吊唁时,嫡姐私下跟我爹和嫡母抱怨:「晦气死了,还以为他会封侯拜相,谁知竟是个短命鬼。」
嫡母安慰她:「再忍忍,以后你是方家唯一的主人,再让皇后娘娘出面,从远房过继一个儿子……」
嫡姐不可置信:「娘,你要我守一辈子寡?」
我爹面沉如水:「人是你自己选的,过什么日子都要自己受着。」
嫡姐还要闹,被嫡母劝住,好歹没在葬礼上出什么纰漏。
可是当日那话还是传到了皇后耳中。
自己亲弟弟本就死得蹊跷,皇帝虽下令封锁言论,却捂不住别人的嘴。
宫里宫外,自己那如谪仙一般人物的弟弟忽然沦落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后如何不恨。
又听说了嫡姐嫌弃的话语,她立刻成了替罪羊。
皇后下了懿旨,要嫡姐在方府带发清修。
从此,她再也无法踏出方府一步。
而当初不被看好的楚煜,却在婚后收了心,不仅中了进士,还被定为世子。
三年后,定国侯薨逝,楚煜顺利承袭爵位。
嫡母向皇后求情,让嫡姐出府,参加定国侯府举办的袭爵宴席。
宴席上,嫡姐看着春风得意的楚煜对我敬重又体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她再也无法忍受。
她假装亲密地靠近我,一刀捅在了我的后心口。
「贱货,你也配当侯府主母!」
重活一世,嫡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嫁给楚煜。
「你呀,就好好去为方珩守寡吧!」
3
方府送来了多个吉日供沈府挑选。
我和嫡姐生辰不同,与方珩合了八字,算出的日子比上一世嫡姐大婚之日晚了一个多月。
嫡姐怎会甘心,她缠着嫡母说了又说,让嫡母无论如何都要把时间定在七月初三。
嫡母对方府的媒人说:「我的两个女儿感情甚好,姐姐非要看着妹妹出嫁才放心,你去同方大人讲一讲,也好全了姐妹间的情谊。」
方珩很好说话,直接答应了。
「姐姐,妹妹先于你成婚,不合规矩吧?」我说。
嫡姐看着我,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恶意:「怎么会呢?我得好好看着妹妹你出阁啊,我要把你好好送到方家。」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她实在是忍不住看我笑话了。
大婚当日,天空乌云密布。
离家之时,我去给我爹和嫡母奉茶。
嫡母肃着面孔:「你能嫁到方家,一是因为你父亲在青州卸任时,百姓送了万民伞,德名远播,才得了圣眷。」
她又挑剔地上下打量我一番:「二是因为你记在我名下,占了嫡女的名头。嫁人之后,要不忘沈府对你的恩德,娘家昌盛,你的日子才好过。」
上了花轿,出了门。
鞭炮唢呐声,声声聒噪。
刚下轿,一道电光闪过,远处传来隆隆的闷雷。
天色暗下来。
我被簇拥着到了前厅,该拜堂了。
长姐如母。
皇后坐在上首,接受我和方珩的跪拜。
我刚被送到新房,就听到前院一阵吵闹。
雨滴砸向地面,片刻间成了倾盆大雨。
门忽然被推开。
沈月瑶冲了进来,笑着说:「恭喜妹妹,妹夫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大婚之日就接到了密旨,要去朔方省办案了。」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问:「既是密旨,姐姐你怎知道内容?」
她脸色一僵,尴尬地笑了一下。
这时方珩和皇后一同进了我的新房。
沈月瑶看见皇后,好像老鼠看见猫,哧溜一下就溜走了。
溜走前看了一眼皇后身后的大宫女,又扭头冲我诡秘一笑。
我知道她笑什么。
上一世,嫡姐一听到方珩要走的消息,当着皇后的面闹了一番。
皇后很恼火,随手就将身旁的新柳赐给了方珩做妾,说是要为沈月瑶分忧。
方珩离府前将府中钥匙给了新柳。
沈月瑶差点被气死。
她亲眼看着上一世的事情重复发生,而即将受到羞辱的人是我,她如何能不高兴。
皇后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对方珩说:「催你说亲你不急,现在被指了这么一家。
「还未出阁的嫡长女来凑妹妹的热闹,成何体统?」
我仿佛没听见她话语中的鄙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方珩走到我面前,随手挑起我头冠上的珠帘。
我看着他,对他玉面阎罗的称号有了实感。
红色的喜袍并未掩去他脸上的淡漠。
他看了我几眼,大约是心中有几分歉意,身上那份疏离感褪去几分。
「若薇,我接到圣上密旨,需即刻启程。」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为夫君整理行囊,夫君稍候。」
边说边走到箱笼旁,打开盖子,收拾合适的衣物。
皇后忍不住说:「你是新娘,这些事哪能让你做。新柳,你去。」
那大宫女一板一眼地行礼,接过我手中的衣服,开始熟练地整理。
我没有推辞,而是走到我的首饰台前,取出其中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新柳,并嘱咐道:「这是各种药丸,夫君外出万一哪里不适,也能及时应对。」
又从梳妆台中取出一个匣子,将其打开,对方珩说:「这里是一些香囊,驱赶蚊虫用的,夫君也带上吧。」
本来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的皇后,听完我的话却软了口气:「你如何准备得这么齐全?」
我笑了笑:「朔方省一直下雨,青河可能决口,圣上肯定会派人前往灾区,我私心里希望能派夫君去。」
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们还未成婚,你就盼着你夫君外出办差?」
我故作惶恐地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但我知道夫君一向能为朝廷分忧,能为百姓造福。青河一旦泛滥,定是泽国万里,我在青州长大,在我心里只有夫君能救他们。」
我研究过皇后,她出身将门之家,后又母仪天下,自然喜欢心胸宽广、眼界高远之人。
我虽处深闺,却能心系百姓,还能深谋远虑,她定然喜欢。
再加上我声声句句都是对方珩的颂扬,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爱重的亲人。
比起方珩,我更希望获得皇后的好感。
因为皇后,是我选好的助我报仇之人。
4
我娘是青州最大歌舞坊的歌女,那年青河发大水,冲走了她的家,为了安葬爹娘,她只得与老板签了卖身契,但说好了只卖艺不卖身。
但那种场所,人一旦进去,就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
我娘一直在攒钱给自己赎身,就在快攒够的时候,老板说有人要替她赎身。
本以为是听过自己唱歌的客人。
但替她赎身的是个女人。
我后来的嫡母,沈月瑶的生母。
她替我娘赎身之后,让我娘入沈府做了我爹的小妾。
这不过是沈宅之中,贵妇笼络自己夫君的手段。
我娘的确帮她笼络住了我爹,但慢慢地,我娘成了她的眼中钉。
三年前,朔方省来了新巡抚陈必才。
嫡母对我爹说,陈必才最喜欢下属把宠妾送给自己。
我娘果然被送了出去。
我去求我爹,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嫡母请了家法。
我浑身上下被荆条抽得皮开肉绽。
等我能下床,刚刚溜到府门口,就被管家送到了嫡母屋里。
「你的娘是我,你是沈家的嫡女,不要想着不该想的贱奴。」
我状若惶恐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从此改口叫她阿娘。
我不反抗,不是因为我看上了狗屁嫡女的名头。
而是一直对我们母女很好的管家,悄悄告诉我,我娘被送给陈必才的当夜,就死了。
一直逼我读书的阿娘就这么死了。
她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除了擅长的那些能取悦别人的唱歌跳舞外,身无长物。
唯一能教我的就是识字。
「我教不了你什么道理,但是书里都有。」她逼着我读更多的书、不断读书。
「阿娘,我又不能考状元,做什么读这么多书?」
阿娘的眼中总有化不开的忧伤:「读吧,读得越多,你才想得越多,想得多,你才明白得多。明白得越多,你才越有自由。」
知道阿娘死讯那一刻,我决定报仇。
可我力量微薄,但书上说,力量不足时,借刀杀人方为良策。
嫁给楚煜后,我一边小心筹谋,步步算计,让他安心读书,中了进士,继而得到侯爷的青眼,顺利成为世子。
一边查找仇人的罪证,最终发现了方珩的真正死因。
找到了能置仇人于死地的最佳利刃——皇后。
甚至,我找到了一个能见到皇后的机会。
楚煜承袭爵位后,会带我进宫谢恩,我就能见到她。
然而那日,我死在了嫡姐沈月瑶的刀下。
倒下那一刻,我看到楚煜脸上假装的痛心和眼底的庆幸。
我意识到,楚煜根本不会带我进宫。
而这一世,我成为了皇后的弟媳。
只要方珩一死,过段时间,我拿出证据,将自己调查的真相告诉皇后,一定能置仇人于死地。
果然,皇后看着我,满意地笑了:「大婚之日,却让你们小两口分离,说会儿话吧。」
她带着新柳离开,离开前,看了方珩一眼,方珩点了点头。
5
「若薇,这是府中钥匙。此后,方府上下就劳你操心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让新柳做方珩妾室这件事,是上一世皇后恼怒之下的临时决定。
姐弟俩大概看我克己守礼,因而选择相信我。
我接过他手中的钥匙,说道:「此去艰难,夫君保重。」
说完这话,我的心却忽然疼了一下,双手颤抖起来。
方珩以为我害怕,他柔声说:「别怕,府中人事单一。若有人不听你的话,只管处置。」
我心里忽然酸楚起来。
心里掠过一句话:
大雍十三年,朔方一带连月暴雨,三十五万人流离失所,十五万人生生饿死。
十五万人只是纸上的一行数字,却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命。
陈必才害死我娘像碾死一只蝼蚁。
那些百姓何尝不是千千万万的蝼蚁,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土地里劳作,不过是想吃顿饱饭。
有人自称父母官,却抢走治下百姓活命的粮食,将它变成自己口袋里的银子。
再将这银子铺成自己一步一步向上的台阶。
可你若仔细看,哪里能看到什么银子,全是干瘪的百姓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而眼前这个人是能救他们于水火的唯一希望。
我力量微薄,唯一的希望是为我娘报仇。
可上天既然给了我一次重活的机会,也许也是给了那数十万人一次生的希望呢?
方珩的生平再次在我眼前浮现,他为官清廉,实心做事,为民造福……
「夫君,我知道此次你要去朔方省,调查青州府官仓失火之事。」
朔方省连降大雨,青河已经决口,几十万灾民等着官仓开仓放粮。
但朔方省发来奏折,省内最大的官仓因遭雷击而失火,数十万石粮食全被烧毁。
方珩早就向皇帝递过奏折,他怀疑朔方一带的官仓有问题,但皇帝一直没有理会。
这次灾情刚起,正是要开官仓时,官仓竟然被天火焚烧殆尽。
这让皇帝不得不多想。
因而一收到奏折就令方珩前往朔方查验真相。
我作为深闺贵女,绝不应该知道密旨内容。
可现在却明明白白说了出来。
方珩悚然一惊,他失态地攥住我的胳膊,那如玉的面庞仿若凝上了一层冰霜。
却又在几息之间恢复了神态,他强装镇定地问:「谁跟你说的这些话?岳父大人吗?」
我爹刚从青州卸任一年,他猜测是我爹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摇了摇头,临时找了个说辞:「婚礼前一个月,我连着做了同一个梦。每个梦都是你惨遭陷害,死在青州。」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方珩未必会信。
但我还是说了下去:「我梦到,青州烧了官仓,但每个官仓都是空的。」
「怎么可能,官仓本就是为了应对灾祸、战乱,一年数次核验,怎会是空的。」他失笑,旋即想到什么,怔在了那里。
「我还梦见许多差役在运粮,说是有钦差查验,不能让他看出纰漏。」
方珩猛地看向我,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忽又折返,推开窗子,打了个呼哨。
片刻之后,一只信鸽飞到了他的手上。
「京中若有事,就用这只鸽子和我联络。」他边说边教我如何用信鸽。
教完之后,他又放飞了信鸽。
转身向我郑重告辞:「我不知你如何知道这些事,但是感谢你相信我,肯告知于我。我先替朔方的百姓感谢你。」
「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刚才对皇后说的那些话,并不全是恭维。」我望着他,「我相信只有你能查明真相,也只有你能救朔方百姓。」
他审视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忽然问:「你梦里,我是怎么死的?」
我垂下眼睛:「歌妓床上,脱力而亡。」
他挑了挑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既然能梦到我这种……诡异的死法,看来听的故事也不怎么光彩。」
我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他这句近似调笑的话语。
方珩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保证,一定查清真相,也一定,平安归来。」
窗外暴雨如注。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觉得我俩好似很遥远,中间隔着万水千山,还有朔方省三十五万流离失所的百姓的希望。
可又觉得我俩离得很近,心境相似,心意相通——他要惩治贪官,解救数十万百姓于水火。
而我,不仅仅渴望替阿娘报仇,也希望世间不再有那么多……
来源:小樱桃剧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