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京圈太子爷娶我那天,满城都在笑我鸠占鹊巢 上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09 08:58 2

摘要:直到医生宣布我胃癌晚期那晚,他正握着她的手说:“等这傻子死了,我就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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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圈太子爷娶我那天,满城都在笑我鸠占鹊巢。

因为他心里住着个白血病的白月光。

我替他挡刀挡酒挡暗箭,却挡不住他深夜奔赴医院为她剥虾。

直到医生宣布我胃癌晚期那晚,他正握着她的手说:“等这傻子死了,我就娶你。”

我安安静静拔了输液管,把遗书折成纸飞机扔进火海。

三个月后京圈变天——

他疯了一样刨开我的骨灰盒,却只找到一张孕检单。

而头条爆了:#谢氏掌权人凌晨跳海,遗言是“求你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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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丝雀的晚餐

北城的夜,是被霓虹与权势切割的盛宴。

谢凛推开檀宫顶复大门时,带进来一身寒露和清浅的女士香水味。那味道不是我用的,清冽又遥远,像开在雪山顶的花。

我坐在长餐桌的这头,面前摆着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的三菜一汤。

胃里像是揣了一块不断膨胀的冰,沉甸甸地坠着,细密的疼痛蛛网般蔓延,我用了些力气,才让握着象牙筷的手指不至于颤抖。

“回来了?”我抬起眼,声音放得平缓,“吃过饭了吗?”

他没应声,甚至没往餐桌这边看一眼。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玄关的矮柜上,像是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他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径直往楼梯口走,侧影被顶灯勾勒得冷硬。

“我去换件衣服,宛瑜医院那边有点不舒服,我得过去一趟。”

林宛瑜。

这个名字像一枚精准的针,刺破我强撑的平静。胃里的冰瞬间炸开,寒气窜遍四肢百骸。

又是她。

那个住在北城最贵私立医院VIP病房,得了白血病,需要谢凛时时呵护的白月光。

我看着他将要踏上楼梯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却从未有一刻真正属于过我。喉咙里有些发痒,我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压住那股翻涌上来的腥甜。

“谢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我今天……胃不太舒服,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他的脚步顿住了,就停在第三级台阶上。终于,他回过了头。

灯光落在他脸上,那张脸是造物主的恩赐,俊美得让人心折,此刻却只有一层浮于表面的、显而易见的不耐。

“不舒服就找陈医生,跟我说有什么用?”他皱了眉,视线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像掠过一件家具,“宛瑜那边等不了,她晚上没吃什么,只说想吃基围虾,我得去给她剥。”

基围虾。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扯了扯嘴角,却尝到了更深的苦涩。

我叫苏晚,是他的妻子,法律意义上的,谢太太。

可整个北城都知道,我这个谢太太,不过是鸠占鹊巢。三年前,林宛瑜被查出白血病,恰逢谢氏集团动荡,谢家需要一场联姻来稳定局势,而我这个家道中落、却勉强还算身家清白的苏家女儿,成了最合适的挡箭牌。

结婚那天,满城烟花,宾客如云。我在休息室里,听到外面的人笑着议论。

“瞧见没?苏家那位,真是好运气,攀上高枝了。”

“什么运气?不过是谢家老爷子点的头,谢凛心里装着谁,北城谁不知道?”

“啧,替身罢了。等林小姐病好了,这位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

三年了。我像个最忠诚的卫士,替他挡过来自叔伯的明枪暗箭,陪他应酬,替他喝下那些不怀好意的酒。酒液烧灼喉咙的时候,我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心想,就算是一块冰,也该焐热一点点了吧?

直到有一次,他带我去一个私人酒会,有人不开眼,提了句林宛瑜近来气色不错。谢凛当场冷了脸,一杯酒直接泼在了那人脸上。全场死寂。他拉着我离开,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车上,他咬着烟,烟雾模糊了他凌厉的眉眼,他说:“苏晚,记住你的身份,不该你惦记的人,别惦记。”

那晚我才真正明白,我挡得住刀剑,挡得住酒液,却挡不住他奔向林宛瑜的脚步。

就像此刻。

他手机响了,特殊的铃声,专属于林宛瑜。他接起,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和耐心:“嗯,就出发了。虾要剥干净是吗?好,我知道,你乖乖等着。”

那温柔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反复研磨。

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带着未散尽的暖意,却刺得我眼睛生疼。

“报告出来了?”他像是才想起我方才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那装着胃癌晚期诊断书的牛皮纸袋,就在我手边的椅子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看着他眼底的不耐与急于离开的焦躁,忽然失去了所有开口的力气。

我摇了摇头,垂下眼睫,盯着面前那碗已经凝了一层油膜的汤。

“没什么大事。”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老毛病了。”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不再停留,转身快步上了楼。脚步声沉稳而急促,一步步,都踏在我逐渐冰冷的心上。

很快,他换了一身休闲服下来,身上那缕陌生的香水味被更清新的沐浴露气息取代。他再次经过餐厅,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大门。

玄关的灯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他伸手去拉门把。

“谢凛。”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开口。

他再次停住,侧过半张脸,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又怎么了?”

餐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璀璨,落在他深邃的眼里,却照不进丝毫暖意。窗外是北城永恒的繁华喧嚣,而门内,只有我,和一顿早已失去温度的晚餐。

我望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胃部的剧痛让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基围虾,”我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个。随即,他眉头皱得更紧,像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她生病了,胃口不好。”他丢下这句话,不再有任何迟疑,拉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门板“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他的背影,也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

巨大的公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

我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像一尊逐渐风化的石雕。胃里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我猛地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慌忙用手捂住嘴。

咳声在空荡的餐厅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半晌,咳嗽渐渐平息。

我摊开手心,借着璀璨却冰冷的水晶灯光,看见掌心里,一抹刺目的猩红。

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

妖冶,又绝望。

第二章 诊断书与剥虾视频

第二天下午,我才再次见到谢凛。

他回来时,带着一身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神情是舒缓的,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餍足。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使命,心满意足的野兽,回到自己的巢穴休憩。

我坐在客厅靠窗的沙发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暖不透我手脚的冰凉。那个牛皮纸袋,此刻就放在我的膝头,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脱下外套,习惯性地往沙发上一扔,然后才看到我。目光掠过我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最后,定格在我膝头的纸袋上。

“什么东西?”他随口问,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折射出剔透的光。

我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了眯,看着他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喉结滚动。他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酒液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芬芳。

“医院的检查报告。”我开口,声音因为一夜的咳嗽和持续的疼痛而沙哑。

他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转过身,靠在酒柜上,隔着几步的距离看我:“哦?怎么说?陈医生开的药没效果?”

他的语气很平淡,带着事不关己的敷衍。或许在他心里,我这“老毛病”,不过是又一次无病呻吟,是企图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我沉默着,手指缓缓摩挲着牛皮纸袋粗糙的表面。然后,我低下头,动作有些迟缓地,从里面抽出了那张薄薄的纸。

诊断意见栏里,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淬了毒的匕首,一次次凌迟着我的视觉神经。

胃窦癌晚期,伴多发转移。

我把报告轻轻放在身前的茶几上,推向他的方向。

纸张摩擦着玻璃桌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挑了挑眉,放下酒杯,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弯腰,拾起那张报告。

阳光正好落在那几行字上,白纸黑字,无可辩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不经意,到微微蹙眉,再到……一种混合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的僵硬。

我看到他捏着报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纸张边缘被他攥得起了褶皱。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锐利得像鹰隼,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

“晚期?”他的声音绷紧了,带着一种奇怪的、像是被冒犯了的怒气,“苏晚,你搞什么鬼?什么时候的事?”

我迎着他的目光,胃里翻江倒海的疼,但心脏却像是被冻结了,感觉不到丝毫波澜。

“昨天。”我平静地回答,“昨天拿到的报告。”

“为什么不早说?!”他几乎是低吼出来,一把将那张纸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昨天不是只跟我说胃不舒服?!”

看着他骤然爆发的怒气,我忽然觉得很荒谬。

“我昨天说了,”我看着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说,跟你说有什么用。”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未消,却又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根本不存在的束缚,深吸了一口气。

“哪家医院查的?误诊的可能性有多大?”他语速很快,带着他惯有的、处理麻烦时的决断口吻,“我马上联系安德森博士,他是全球顶尖的肿瘤专家,让他……”

“谢凛。”我打断他,声音不重,却让他瞬间停下了话头。

我望着他,望着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这个我心里偷偷装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的阴影。他此刻的焦急,有几分是出于对一条即将消逝生命的怜悯,又有几分,是出于对他所有物即将脱离掌控的不悦?

“不用麻烦了。”我说。

“什么叫不用麻烦?!”他的火气似乎又被点燃了,“苏晚,这是癌症!晚期!你他妈跟我说不用麻烦?!”

他的脏话让空气凝滞了一瞬。

我垂下眼睫,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细微尘埃,轻声说:“医生说,已经扩散了。没有手术机会,化疗……意义不大,徒增痛苦。”

其实医生当时的原话是:“谢太太,如果您早些来检查……现在,我们只能尽力延长生命,提高生存质量……”

早些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在他第一次深夜赶往医院为林宛瑜剥虾的时候?是在我一次次胃痛,却只被他认为是“娇气”的时候?还是在我替他挡下那杯烈酒,烧得胃里如同刀绞,他却只关心我有没有失态的时候?

太久了,久到癌细胞在我身体里扎根,蔓延,最终攻城略地。

谢凛不说话了。他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微微起伏。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我的轻浅,他的粗重。

就在这时,他放在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又是那个特殊的,专属于林宛瑜的铃声。清脆的,带着撒娇意味的旋律,一遍遍回荡在死寂的空气里。

他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一眼我,眼神复杂难辨。

他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宛瑜?”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放柔了,但那份紧绷感依旧存在,“……嗯,我知道了。报告?没什么,一点公事。”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走向窗边,声音压得更低:“……不舒服?怎么不舒服?昨晚不是还好好的?……虾吃了就好,喜欢的话,晚上再给你带……”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用我从未享受过的温柔耐心,去安抚电话那头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不适而撒娇的女人。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我却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胃里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我蜷缩起身体,用手臂紧紧按住胃部,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试图抵御那一波强过一波的侵袭。

冷汗浸湿了鬓角。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完了电话。

脚步声靠近。

他站在沙发前,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蜷缩的背影上。

“我让周秘书联系安德森团队。”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晚上我会回来陪你吃饭。”

说完,他不再停留,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大步离开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疼痛稍缓,我慢慢地直起身,靠在沙发背上,浑身虚脱。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某个八卦新闻推送的弹窗。

标题很醒目——《情深义重!京圈太子爷谢凛昨夜再赴医院陪伴病中佳人,亲手剥虾体贴入微!》

下面配着一张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主角的照片。

照片上,谢凛坐在病床边,微微侧着身子,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只晶莹的虾仁,正小心翼翼地递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林宛瑜。林宛瑜看着他,嘴角含着羞涩而幸福的笑意。窗外的月光和病房温暖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无比温情、无比刺眼的画面。

拍摄时间,就在昨晚。他匆匆离开家,去为他的白月光剥虾的那个昨晚。

而我,在空荡冰冷的公寓里,对着诊断书上“晚期”那两个冰冷的字,咳出了血。

我望着手机屏幕上那温情脉脉的画面,又缓缓转头,看向窗外北城晴朗的天空。

阳光真好啊。

可惜,我大概再也感受不到了。

第三章 囚笼与“为你好”

谢凛的行动力一向惊人。

不到两个小时,我的生活就被彻底“安排”了。

主治医生换成了他口中的安德森博士所在的顶尖国际医疗团队,尽管那位博士本人还在国外,但他的学生,一位姓金的华裔医生,已经带着全套方案和一群医护,进驻了谢氏旗下的一家私人医院。

周秘书,谢凛的首席助理,一个永远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男人,出现在檀宫,恭敬却不容置疑地告知我,下午就需要入院,进行全面的身体评估,以便制定后续的“强化治疗方案”。

“太太,谢总也是为您好。”周秘书站在客厅中央,声音平板无波,“安德森团队是全球顶尖的,有他们介入,希望会大很多。”

为我好?

我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依旧抵挡不住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我看着周秘书那张公事公办的脸,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这真的是为我好吗?还是,这仅仅是他谢凛不能容忍“失控”,不能容忍他名义上的妻子,以一种如此“不体面”的方式,脱离他预设的轨道?

我没有反抗。

反抗是徒劳的。在谢凛掌控的世界里,我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就像三年前,那场我别无选择的婚姻。

下午,我被接到了那家私人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家豪华的疗养院。环境清幽,设施顶级,每个病房都是独立的套间,配备着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医护。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味道,试图营造一种安宁祥和的假象。

我被抽了十几管血,做了CT、核磁共振、PET-CT……一系列冰冷而精密的仪器在我身上来回扫描,记录着癌细胞在我体内狂欢的痕迹。

金医生很年轻,也很专业,他拿着初步的检查结果,用流利的中文向我解释病情,语气温和,但眼神里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冷静。

“谢太太,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广泛转移,肝脏、淋巴……都有病灶。手术切除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我们建议先进行基因检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靶向药,同时,可以考虑进行姑息性化疗,控制病情发展,缓解症状,尽力延长……”

后面的话,我有些听不清了。

延长生命?延长这具已经被蛀空、日夜被疼痛折磨的躯体的存在时间吗?

我躺在宽大柔软的病床上,看着窗外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几只鸟雀在枝头跳跃。自由,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谢凛晚上果然来了。

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带来一阵微凉的风。他已经换下了白天那身衣服,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却依旧难掩通身的矜贵气度。

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是北城那家很难预约的私房菜馆的标志。

“感觉怎么样?”他走到床边,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低头看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我的气色。

“还好。”我闭上眼,不想看他。

胃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虽然用了药,但那种深层次的、无法根除的钝痛始终如影随形。更重要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精力。

他顿了顿,打开食盒,里面是清淡的粥品和几样小菜。

“吃点东西。”他语气放缓和了些,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试图缓和关系的意思,“金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营养。”

我看着那碗熬得软烂的粥,没有任何食欲,反而泛起一阵恶心。

“没胃口。”我偏过头。

“苏晚。”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悦,“别任性。治病需要体力。”

任性?

我忽然睁开眼,看向他。

“谢凛,你看着我。”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蹙眉,但还是依言,更专注地看向我的脸。

病房顶灯的光线很柔和,落在我脸上,足以让他看清一切细节。

“你仔细看,”我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我一丝力气,“我的脸色,是不是比林宛瑜差很多?”

他瞳孔微缩,脸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一瞬。

林宛瑜虽然病着,是白血病,需要精心调养,但她被保护得很好,谢凛将所有的风雨都为她挡在了外面。她的苍白是娇弱的,惹人怜爱的。而我的苍白,是衰败的,是生命活力正被一点点抽干的死气。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有恼怒,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破什么的难堪?

他猛地转过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医生会尽全力。”他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你配合治疗就行。”

配合治疗。

像完成一项任务。

我重新闭上眼睛,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他在这里,在我的病房里,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或许在担心林宛瑜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因为他不陪在身边而闹脾气。

这间豪华的病房,不过是另一个更加精致的囚笼。而他所谓的“为你好”,是套在我身上,最沉重,也最可笑的枷锁。

他在窗边站了很久,一支烟接一支地抽。

直到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没有避开我,直接接起。

“喂?宛瑜?”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

“……怎么哭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好好好,我马上过来,嗯,等着我。”

他挂断电话,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径直走向门口,语气匆忙地交代守在门外的护工:“照顾好太太,看着她吃点东西。”

然后,是房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

他走了。

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奔向了那个需要他剥虾、需要他安抚眼泪的林宛瑜。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微弱的滴答声。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北城的夜晚,永远灯火辉煌。

那光亮,却照不进我这间冰冷的病房,也照不进我逐渐荒芜的生命。

护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着床头柜上原封不动的食盒,小心翼翼地问:“太太,您多少吃一点吧?”

我摇了摇头,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将自己彻底埋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四章 偷来的蛋糕

入院第七天,是个阴天。

连续几天的强化治疗,各种药物通过留置针不断输入我的身体,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恶心,呕吐,剧烈的头痛,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从骨髓深处透出的虚弱感。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脏了的抹布,压在人的心头,喘不过气。

护工张姨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劝我吃点流食,我摇了摇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

进来的是我的闺蜜,夏夏。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情况,并且被允许来看望我的人。

她手里没像往常一样带着鲜花,而是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纸盒。

“晚晚。”她走到床边,声音放得很轻,眼圈有些红,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夏夏在我床边坐下,将那个小纸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里面是一块小小的、造型简单的草莓奶油蛋糕,新鲜的草莓红得诱人,奶油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路过‘甜心坊’,看到新出的草莓季限定,想着你以前最喜欢他家这口,”夏夏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小块,递到我嘴边,“尝尝?就一口,金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补充能量,甜的能让人心情好点。”

甜心坊。那是我和夏夏大学时常去的一家蛋糕店。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考试和隔壁学校的帅哥。我尤其喜欢他家草莓蛋糕,清甜不腻,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谢凛觉得那种街边小店的东西不上台面,婚后,家里的甜品都由专门的米其林甜品师负责,精致,却总少了点烟火气。

我看着那块蛋糕,奶油细腻,草莓饱满。记忆里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复苏,勾起了久违的、微弱的食欲。

我张开口,接下了那一小块蛋糕。

冰凉,甜软,带着草莓特有的微酸,在口腔里融化。那瞬间,似乎连胃部持续的钝痛都减轻了些许。

“好吃吗?”夏夏期待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好吃。”

夏夏的眼睛亮了亮,又挖了一勺。

就在我准备吃下第二口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毫无预兆地大力推开。

谢凛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如炬,先扫过我,然后瞬间钉在夏夏手里的蛋糕上。

“谁允许你给她吃这种东西的?!”他的声音冰冷,带着骇人的怒意。

夏夏吓得手一抖,勺子掉在床单上,留下一小块奶油渍。

“谢……谢总,”夏夏站起身,有些慌乱地解释,“晚晚她没胃口,我就想让她吃点甜的……”

“甜的?”谢凛大步走进来,一把夺过夏夏手里的蛋糕盒,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她是胃癌!晚期!消化系统脆弱得像张纸!这种来历不明的、高糖高脂的东西,你是想让她死得更快吗?!”他盯着夏夏,眼神锐利得像刀,语气里的斥责毫不掩饰。

夏夏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没有……”

“谢凛!”我猛地出声,因为虚弱,声音不大,却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胃部因为情绪激动而一阵痉挛,我捂住肚子,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转回头看我,脸上的怒气未消,但看到我痛苦的神色,眉头皱得更紧。

“我是为她好。”他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金医生团队制定的营养方案是科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加重她的身体负担!”

为我好。

又是这句。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更显凌厉的脸。他站在这里,以保护者的姿态,粗暴地干涉我仅存的一点微末的喜好,践踏着朋友小心翼翼捧来的心意。

“一块蛋糕……”我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带着疼痛的颤音,“就能让我死得更快吗?”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凛,没有这块蛋糕……我就能活下去了吗?”

他像是被我问住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夏夏站在一旁,低着头,无声地流泪。

谢凛深吸一口气,似乎努力压下怒火,对夏夏冷声道:“你先出去。”

夏夏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助。

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夏夏抹着眼泪,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

谢凛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未散的怒气,有一丝不解,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烦躁。

“苏晚,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他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后果!我费了多大劲才请来安德森团队?你能不能珍惜一点?”

懂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三年来,我还不够懂事吗?

懂事地接受一桩无爱的婚姻,懂事地扮演一个温顺的妻子,懂事地不去过问他和林宛瑜的点点滴滴,懂事地在他需要时出现,在他不需要时隐身。

现在,我快要死了,连吃一口想吃的蛋糕,都成了不懂事?

珍惜?珍惜这用无数金钱和顶尖医疗技术堆砌出来的、残喘的、痛苦的生命历程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多说无益。

他永远不会懂。他以为他给了我最好的医疗,就是尽了最大的责任。他以为控制我的饮食,就是为我好。

他不懂,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块能唤起些许美好回忆的蛋糕,远比那些冰冷的、延长痛苦的治疗方案,更像个礼物。

他不懂,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活着,而是像个人一样,有尊严、有片刻欢愉地活着。

他在我床边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他极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困惑的语气:

“一块蛋糕而已……就那么重要?”

我没有睁眼。

眼泪却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冰凉一片。

是啊,一块蛋糕而已。

可那是我濒死生命里,唯一偷到的一点甜。

而你,连这点甜,都要残忍地剥夺。

第五章 他掌心的虾与我咳出的血

谢凛似乎真的试图在扮演一个“尽责”的丈夫。

他来的次数变多了些,尽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有时是中午,有时是深夜。他会过问金医生我的病情进展,会盯着护工确保我按时吃药、接受治疗,甚至会带来一些据说对胃癌有抑制作用的、昂贵的营养品和进口水果。

但他从不问我,疼不疼,难不难受,怕不怕。

他带来的东西,都像是一件件需要完成的任务指标,冰冷,没有温度。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在那头,履行着某种基于责任和义务的程式;我在这头,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具象痛苦,以及比病痛更磨人的,心灵的孤寂。

这天晚上,他又来了。

比平时稍早一些,窗外还有最后一丝天光未曾被夜幕吞噬。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惬意。他脱下的外套上,沾染着一丝淡淡的、熟悉的鲜香气息,是某种高级海鲜料理的味道。

我靠在床头,正在进行今天的最后一袋输液。药液通过PICC管,一点一滴,冰冷地注入我的血管。

他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手机或者处理邮件,而是看着我,随口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但我知道,这温和并非因为我。

下午的时候,夏夏气不过,偷偷发给我一个短视频。是某个名媛在朋友圈炫耀,说谢太子爷今天亲自包下了某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带着全套团队和设备,去了林宛瑜的病房,就为了给她现场烹饪一道她突然想吃的、需要极高手艺的龙虾刺身。

视频里,林宛瑜穿着漂亮的病号服,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笑得像一朵被精心浇灌的娇花。谢凛就坐在她身边,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那画面,温馨又刺眼。

而我,刚刚才吐过一场,吐空了胃里本就不多的流食,只剩下苦涩的胆汁。喉咙里还残留着火烧火燎的感觉。

我看着他此刻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餍足余韵的脸,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老样子。”我淡淡地回答,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那最后一点天光。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冷淡,或许是心情真的好,难得地有了聊天的兴致。

“宛瑜今天的检查结果不错,”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医生说,如果情况稳定,下个月或许可以考虑进行新一轮的免疫治疗,效果好的话,有很大希望控制住病情。”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麻木地收缩着。

看啊,他记得林宛瑜所有的检查结果,关心她治疗的每一步进展,为她的哪怕一丝好转而由衷高兴。

而我呢?他恐怕连我具体是哪一种类型的胃癌,转移到了哪些部位,都记不清楚吧。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很好。”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异样,看了我一眼,但那份因林宛瑜病情好转而带来的轻松感,让他没有深究。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正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只剥得晶莹剔透、完美无缺的虾仁。虾肉饱满,透着新鲜的光泽,背景是医院病房熟悉的白色床单和木质床头柜。

“宛瑜说,我剥虾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类似于求表扬的意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只是想分享,分享他因为另一个女人而获得的成就感。

那枚虾仁,在他掌心,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那么完美。

那么刺眼。

我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他那双曾经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手。这双手,曾在我家逢变故时,递给我一张名片,语气疏离地说“苏小姐,或许谢氏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工作”;这双手,曾在婚礼上,机械地为我戴上婚戒,冰冷没有温度;这双手,也曾在我替他挡酒醉倒时,粗鲁地将我塞进车里,弄疼了我的手臂……

却从未,为我剥过一只虾。

一次都没有。

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的绞痛,来得猝不及防,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地搅动、撕扯。喉咙口涌上一股强烈的腥甜气息,我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拿床头的纸巾。

“咳……咳咳……”

我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苏晚?!”

谢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机,站起身。

我用手死死捂住嘴,咳得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药液还在不停地输入我的身体,与此刻体内焚烧般的痛苦形成诡异的对比。

腥甜的液体不断从喉咙涌出,浸湿了我的指缝,温热,粘稠。

“医生!叫医生!”谢凛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他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试图来扶我。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自己都意外。

我不能让他碰到我。不能在他刚刚炫耀完他为别人剥的虾之后,碰到我这一身的狼狈与不堪。

咳嗽渐渐平息下来,我瘫软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缓缓地,摊开一直捂在嘴上的手。

掌心一片狼藉。

刺目的,粘稠的,猩红的血。

那么多,那么红,像盛开的、绝望的曼珠沙华,灼烧着我的视线,也灼烧了旁边谢凛的眼。

他僵立在床边,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我掌心的鲜血。他脸上的那点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震惊,和一丝……近乎惊骇的茫然。

他似乎无法理解,刚刚还在平静(在他看来)说话的人,怎么转眼间,就咳出了这么一大滩血。

护士和金医生匆匆赶了进来。

一阵忙乱。检查,用药,安抚。

谢凛被隔在了一边,他像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以及我被护士小心翼翼擦拭干净的手掌。

那摊血,像是一个无声的、残酷的宣告,狠狠砸碎了他试图维持的、一切尽在掌控的假象。

他看着我苍白如纸、冷汗淋漓的脸,看着我被疼痛折磨得毫无生气的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和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他掌心的虾仁,晶莹完美。

我掌心的鲜血,触目惊心。

两个画面,在这一刻,形成了这世间最残忍,也最可笑的对照。

第六章 生日愿望与火海

时间在我日渐沉重的呼吸和越来越频繁的疼痛中,滑向深秋。

窗外的树叶几乎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白色的天空。风也变得凛冽,呼啸着刮过玻璃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我的生日,就在这样一个萧索的日子里,到来了。

没有任何期待。生命走到这一步,生日不再是庆祝,更像是一个倒计时的残酷提醒。

但谢凛记得。

他早上过来了一趟,带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长方形礼盒。盒子是深蓝色的丝绒材质,系着银色的缎带,低调而奢华。

“生日快乐。”他将盒子放在我床头,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靠在床上,连打开盒子的欲望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棵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

见我没有反应,他顿了顿,自己动手解开了缎带,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条项链。钻石项链。主钻是一颗目测至少十克拉的梨形粉钻,周围镶嵌着细密的无色碎钻,在病房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璀璨夺目、令人窒息的光芒。

非常昂贵,非常漂亮,像一件应该被收藏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艺术品。

“安德森博士那边有了新的进展,有一种靶向药,虽然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但前期数据不错。”他看着那条项链,并没有看我,像是在陈述一项工作,“我让他们加急申请了名额,下周应该能用上。”

他用一种通知的方式,告诉我他为我争取了新的治疗机会。然后用一条天价的项链,作为生日的点缀。

或许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心意”和“补偿”。

我缓缓转过头,目光从那颗冰冷华贵的粉钻,移到他脸上。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深灰色的高定西装,搭配同色系领带,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上下来,或者,正准备去出席某个重要场合。

我看着他,很轻很慢地问:“晚上……你有安排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避开了我的视线。

“晚上有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关乎南美市场的开拓。”他回答得很快,语气公式化,“可能会很晚。”

重要的会议。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容牵动了虚弱的肺部,引来一阵轻微的咳嗽。我捂住嘴,缓了缓。

“是吗……”我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上面还留着留置针的胶布痕迹,“我知道了。”

他没有说话。病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没有。他从来就不擅长,也不愿意去解读我沉默背后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那个价值一套房的百达翡丽。

“我还有个会,先走了。”他说,“项链……不喜欢的话,让周秘书去换别的款式。”

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走向门口。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我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谢凛。”

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半张脸,投来询问的一瞥。

我看着他那冷硬的侧影,看着这个我爱了那么久,也让我疼了那么久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我的生日愿望是……”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希望你,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吃一顿饭。”

就一顿饭。像最普通的夫妻那样,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不为应酬,不为任务,只是单纯地,一起吃顿饭。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生日愿望了。

他握着门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

几秒钟的沉默,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毋庸置疑的拒绝:

“别闹,苏晚。会议很重要。”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轻轻合拢。

也彻底关上了我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希冀。

别闹。

在他眼里,我生命尽头的最后一个愿望,不过是无理取闹。

我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很久,很久。

直到窗外的天色,从灰白变成昏黄,再彻底沉入墨黑。

护工端来了特意煮的长寿面,清淡的汤底,几根碧绿的青菜,还有一个完整的荷包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劝道:“太太,今天是您的生日,多少吃一点,讨个吉利。”

吉利?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放下吧。”我轻声说。

护工放下碗,无声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室的寂静,以及窗外呼啸的风声。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挪到床边。动作牵扯到全身的骨骼和内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但我感觉不到了。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最底层,摸出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记的信封。

里面,是我早就写好的,遗书。

其实也没什么好多写的。父母早已过世,苏家那些远亲,与我也没什么感情。财产都是谢凛的,或者说是谢家的,与我无关。

我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大致是,我死后,一切从简,不必举办葬礼,骨灰随便找个地方撒了就好。不要惊动任何人,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

还有,谢谢夏夏,让她不要难过。

至于谢凛……遗书上,一个字也没有留。

无话可说。

我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走到窗前。

窗外,北城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这是一个充满活力和欲望的城市,曾经,我也试图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现在,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张写着遗言的纸。

然后,我慢慢地,一下一下,将它折成了一只纸飞机。

折得很仔细,棱角分明。小时候,我总喜欢折纸飞机,看着它从高处飞下,想象着它能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现在,它要带我去最远的地方了。

我推开窗户。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我枯槁的头发,吹得我单薄的病号服猎猎作响。

冷。刺骨的冷。

但我却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我拿起那只白色的纸飞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留恋过、挣扎过、也绝望过的世界。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掷向窗外那片无边的、沉沉的夜色。

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苍白的弧线,被夜风裹挟着,翻滚着,向下坠去。

楼下,是医院为了营造景观而特意设计的一小片竹林,此刻为了防火和清理落叶,角落里点燃着一个小小的、用于焚烧杂物的铁皮桶,桶里,火焰正熊熊燃烧。

那一点跳动的火光,在这寒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

我看着那只白色的纸飞机,像一只垂死的蝴蝶,精准地、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片跳跃的火海。

边缘瞬间被点燃,卷曲,焦黑,然后,被火焰彻底吞噬。

化作一小簇灰烬,混入那些枯枝败叶之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我的遗愿,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就这样,被我亲手,付之一炬。

窗外,火苗依旧在跳动,映在我空洞的瞳孔里,像两簇冰冷的鬼火。

我静静地站在窗前,任由寒风吹拂着我冰冷的身体。

心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和荒芜。

第七章 最后一次通话

遗书焚毁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

或许是放下了最后的执念,身体衰败的速度快得惊人。疼痛几乎成了常态,需要更大剂量的止痛药才能勉强压制。呕吐变得频繁,到最后,往往只能吐出一些带着血丝的清水。大多数时间,我都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

谢凛依旧会来。频率甚至比之前更高。

但他每次来,都更像是一场例行公事的巡视。他会站在床边,听金医生低声汇报我的情况,眉头越皱越紧。他会盯着护工给我喂药、擦拭身体,然后长时间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也不想再去懂的情绪。

有时,他会试图跟我说话。

“新药已经用上了,安德森说,有一部分患者反应不错。”

“公司最近投资了一个新的生物科技项目,专注癌症早筛,或许以后……”

“宛瑜她……最近情况稳定了些。”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干巴巴的,像是在念一份与他无关的报告。而我只是闭着眼,假装睡着。他得不到回应,便会沉默下来,病房里只剩下他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是我一个人在黑暗的隧道里匍匐前行。他在隧道口,或许投下过些许光影,但那光芒,从未真正照亮过我身边的泥泞与寒冷。

这天夜里,我又一次从剧烈的疼痛中惊醒。

冷汗已经将身下的床单浸透。我蜷缩着,像一只被扔上岸的虾,徒劳地抵抗着体内那只疯狂撕扯的怪兽。止痛泵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值夜的护士给我加注了药剂,但效果甚微。

意识在疼痛的浪潮里浮沉,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我的手机。自从入院后,它就很少再响起,除了夏夏,几乎不会再有人联系我。

护士将手机递到我耳边。我甚至没有力气去看来电显示。

“喂……”我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颤音。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谢凛的声音。

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有轻柔的音乐声,还有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响。他似乎在某个宴会,或者……某个需要应酬的场合。

“苏晚?”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微醺的沙哑,还有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没睡?”

疼痛让我几乎咬碎牙关,我深吸着气,试图平复呼吸,却引来更剧烈的咳嗽。

“你……有事?”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似乎听出了我的异常,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声音不对。”

怎么了?

我躺在冰冷潮湿的床上,感受着生命在疼痛中一点点流逝。而他在哪里?在某个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地方,带着醉意,问我怎么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和荒谬,狠狠攫住了我。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告诉他我很疼,疼得快死了。想问他,能不能来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哽咽。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娇柔婉转的女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清晰地传入我的耳膜。

“阿凛,是谁呀?快点过来嘛,大家都等着你切蛋糕呢!宛瑜姐都等急了!”

是林宛瑜的声音。清脆,活泼,带着撒娇的意味。背景里还有其他人善意的哄笑声。

蛋糕……原来他不在什么商务应酬的会场。他在给林宛瑜过生日?或者,是庆祝她病情稳定?

是啊,林宛瑜情况稳定,值得庆祝。

而我,只是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扫兴的存在。

谢凛的声音远离了话筒,似乎是对着那边应了一声:“就来。”

然后,他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对着话筒,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和催促:“苏晚?你到底怎么了?没事我挂了,这边有点忙。”

忙。

忙着给他的心尖宠切蛋糕。

忙着庆祝她的新生。

而我,正在经历死亡。

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我握着手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动嘴角,对着话筒,极其轻微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沙哑,破碎,像夜枭的啼哭。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干脆利落。

没有再说一个字。

我将手机扔开,它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我重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这一次,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这是我与他之间,最后一次通话。

以他的不耐烦开始,以我的沉默冷笑结束。

像一场仓促而狼狈的落幕仪式。

第八章 安静的长夜

挂断谢凛那个电话之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不再试图与疼痛对抗,也不再期待任何来自外界的慰藉。像一只搁浅的鲸,安静地等待着潮汐将自己带回深海,或者,等待着生命在沙滩上自然干涸。

谢凛第二天来了医院,脸色不太好看。他似乎想问我昨晚电话的事,但看到我闭着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

他站在我床边,停留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焦躁的、却又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他似乎很不习惯我的这种“安静”。以前,即便我沉默,也总带着一种隐忍的、未曾熄灭的倔强。而现在,那簇火苗,彻底熄灭了。

他尝试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新药……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回应。

“疼得厉害吗?要不要让金医生调整一下止痛方案?”

我依旧沉默。

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几乎是带着一丝怒气,低声道:“苏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我还能想怎么样呢?

我只是,不想再说话了而已。

他最终烦躁地离开了。脚步声比平时沉重许多。

之后的日子,他来得依旧频繁,但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交流。他来了,就坐在那里,有时处理公务,有时只是发呆。我醒着,就看着窗外;睡着,就沉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身体的状态急转直下。癌细胞在我体内疯狂攻城略地,掠夺着所剩无几的营养。我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只剩下一个骨架支着宽大的病号服。

呕吐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吃下去的任何东西,最终都会混着血丝被吐出来。到最后,连水都难以下咽。

金医生和谢凛在病房外交谈的次数越来越多,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偶尔能捕捉到“姑息治疗”、“减轻痛苦”、“时间问题”之类的只言片语。

谢凛再进来时,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他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不再是单纯的不耐烦或烦躁,而是多了一种……近乎困惑的,无法理解的凝重。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闹脾气,不是在耍性子,我是真的,快要死了。

这个认知,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有一天深夜,我因为呼吸困难而醒来。一睁眼,却看到他就坐在我床边的阴影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他好像……在那里坐了很久。

看到我醒来,他动了一下,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沙哑:“醒了?要喝水吗?”

我摇了摇头。连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他没有坚持,只是继续坐在那里,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我们之间。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像以前那样沉默地离开时,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苏晚……你恨我吗?”

恨?

我微微怔了一下。

恨他什么?恨他娶了我却不爱我?恨他心里永远装着别人?恨他在我生命最后时刻,依旧吝啬于给予一点真实的温暖?

似乎也谈不上恨了。

恨是一种太强烈的情感,需要力气去支撑。而我,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我只是,不在乎了。

关于他的一切,爱也好,怨也罢,都随着那只投入火海的纸飞机,一起烧成了灰烬。

我没有回答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还在等,等一个答案。

但最终,他只等来了我逐渐均匀却微弱的呼吸声。

那一夜,他就那样在黑暗里,坐到了天亮。

而我,在他无声的陪伴(或许是监视?)下,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相对平静的长夜。

第九章 迴光返照

深秋的最后一片叶子,也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无声息地飘落了。

清晨,护工拉开窗帘,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太太,下雪了!”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窗外。

果然,细密的、洁白的雪粒,正从铅灰色的天空纷纷扬扬地洒落,给窗外枯寂的枝桠和远处建筑的屋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北城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奇怪的是,在这个大雪初降的早晨,我竟然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持续折磨我的剧痛,像是潮水般暂时退去,留下了一片难得的、安宁的浅滩。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似乎也被移开了,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

甚至,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饥饿。

我看向护工,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清晰了很多:“我想……喝点粥。”

护工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去让厨房做!太太您总算想吃东西了!”

她匆匆忙忙地去了。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雪景。雪花静静飘落,世界一片洁白,仿佛所有的污秽和痛苦,都被这纯净的白色暂时掩盖了。

我知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迴光返照”。

生命烛火在彻底熄灭前,最后一次,短暂而旺盛的跳动。

也好。

干干净净地来,也希望能清清爽爽地走。

粥很快送来了,熬得软烂粘稠的白米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护工小心地喂我,我配合地一口一口吃着。吃了小半碗,才摇了摇头。

“够了。”

护工高兴地眼睛都红了:“太好了,太太,您能吃东西就好!我这就告诉金医生,告诉谢先生!”

她放下碗,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我看着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忽然很想念夏夏。想念她咋咋呼呼的样子,想念她带来的那块草莓蛋糕的甜味。

我让护工帮我拿来了手机,开机。电量已经告急。

我找到夏夏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夏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一丝担忧:“晚晚?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夏夏,”我听着她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我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夏夏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晚晚……你别吓我……”

“没吓你。”我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外面下雪了,很好看。”

“下雪了?”夏夏吸了吸鼻子,“那你别贪看,窗户关好,别着凉了。”

“嗯。”我应着,“夏夏,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总熬夜追剧了。”

“苏晚!”夏夏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好好治病!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北海道看雪!去吃最贵的和牛!”

北海道啊……听说冬天的北海道很美,冰雪覆盖的童话世界。

可惜,去不了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轻轻地说:“夏夏,谢谢你。”

谢谢你这辈子,做我的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了夏夏压抑不住的哭声。

我又和她聊了几句,大多是她在说,我在听。她说最近工作上的趣事,吐槽难缠的客户,抱怨北城拥堵的交通……琐碎而平凡的生活气息,透过电波传来,让我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人间的暖意。

直到手机发出低电量的警告,我才轻声打断她:“夏夏,我手机没电了。”

夏夏的哭声止住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晚晚……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看你!”

“不用了。”我柔声拒绝,“外面雪大,路滑。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晚晚……”

“再见,夏夏。”

我说完,不等她回应,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最后一丝电量耗尽。

我将手机放在一边,重新看向窗外。

雪,依旧在下。

纷纷扬扬,无声无息,覆盖了整个天地。

真干净啊。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但这一次,不再有疼痛,只有一种沉沉的、想要长睡不去的困倦。

意识,开始逐渐抽离。

像一缕轻烟,即将融入这片洁白无瑕的天地间。

未完待续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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