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83年军校毕业当排长,3年后转业进区机关,谁知他一条道走到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07 16:45 1

摘要:戴着大檐帽的照片至今还摆在他书房最显眼的位置,相框边缘的红木漆都有些褪色了,但照片里那个年轻人的眼神,亮得像探照灯。

我丈夫高建军,人生履历清清楚楚,像一张打印出来的标准简历。

83年,军校毕业,授衔,意气风发。

戴着大檐帽的照片至今还摆在他书房最显眼的位置,相框边缘的红木漆都有些褪色了,但照片里那个年轻人的眼神,亮得像探照灯。

那时候的他,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前途一片光明。

三年后,他顺应时代潮流,转业,进了区机关。

从一名带兵的排长,变成了一名端着茶杯、看文件的科员。

这一转,就转了三十多年。

从青丝到白发,从一个眼神能让新兵蛋子抖三抖的年轻军官,到一个开会时习惯性把保温杯放在手边,发言前先清两下嗓子的老同志。

外人看来,他这一辈子,走得稳稳当当,不好不坏。

可只有我知道,他心里那条道,早就走到黑了,黑得不见五指,也密不透风。

他自己不出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1

矛盾的爆发点,是我们儿子高远的工作问题。

那天是周六,我特意做了几样高建军爱吃的菜,红烧肉炖得入口即化,鲈鱼掐着点儿蒸的,刚出锅。

高远难得回家,一家三口围着桌子,气氛本该是温馨的。

高建军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地剔掉刺,放到我碗里,这是他多年雷打不动的习惯。

然后,他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我知道,这是他的“会议模式”要开启了。

“高远,”他开口了,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下个月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报名时间快截止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高远正埋头扒饭,闻言,动作明显一滞。

他抬起头,嘴里还嚼着米饭,含糊地说:“爸,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考。”

高建军的眉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起了个微小的褶。

“为什么不考?”他问,语气依然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你学的专业对口,区里今年正好有岗位放出来,多好的机会。”

“好什么呀,”高远把碗放下,也抽了张纸巾擦嘴,“每天上班下班,一张报纸一杯茶,那种日子我二十岁就能望到六十岁,没意思。”

“没意思?”高建军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什么叫有意思?稳定、体面、有保障,这才是过日子!你那些捣鼓电脑程序的玩意儿,能当饭吃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了?”高远也来了劲,“现在是互联网时代,爸,你的思想该更新换代了。我跟同学做的那个小程序,上个月已经有公司联系我们,想谈收购了。”

“收购?”高建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嘴角微微撇了一下,那是一种成年人对孩童戏言的、不加掩饰的轻视,“几个学生仔过家家,人家随便问问,你还当真了。我告诉你,高远,那些都是虚的,泡沫,看得见摸不着。只有捧在手里的铁饭碗,才是实的。”

我眼看着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哎,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我给高远碗里夹了块最大的红烧肉,“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你爸也是为你好,多条路多条选择嘛。”

我又转向高建军:“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别太强求。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高远扒拉着碗里的肉,没说话,但看得出来,情绪不高。

高建军却没打算就此打住。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就是你,从小到大惯着他,才让他这么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林薇,我跟你说,男孩子,不管不行。社会有多复杂,他根本不清楚。我们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还能害他不成?”

这话一出来,我心里也堵得慌。

又是这套“我为你好”的说辞。

三十年了,从我们俩结婚,到儿子出生、长大,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

他永远是对的,永远是高瞻远瞩的,而我和儿子,似乎永远是需要被他指引的、蒙昧无知的后进分子。

高远“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爸,我再说一遍,我不考。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他说完,站起身,看也不看我们,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高建军。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我却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高建军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线。

他盯着儿子紧闭的房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积蓄的压力,像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盘子里的红烧肉,那块炖得软烂的肉,被他戳得四分五裂。

他没吃,又把筷子重重放下。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终于把矛头转向了我,声音压抑着,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我没做声,默默地收拾着碗筷。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他需要的不是沟通,而是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而我,这么多年,一直扮演着这个角色。

“翅膀硬了,就想飞了。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高建军站起身,在餐厅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当年在部队,什么样的苦没吃过?零下二十度站岗,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脚都冻得没知觉。转业到地方,人生地不熟,从头开始,受了多少白眼,喝了多少闷酒,我跟谁说过?”

他又开始讲他的“光辉岁月”和“奋斗史”。

这些故事,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每次他遇到不顺心,或者觉得别人不理解他的时候,就会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一遍遍地咀嚼,仿佛那是他对抗全世界的铠甲。

“我这么拼,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他创造一个好环境,让他少走弯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吗?”他停下脚步,指着自己的胸口,质问我,也像在质问空气,“他倒好,把我的心血当成驴肝肺!稳定,他说没意思!他知道什么叫不稳定吗?他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什么滋味吗?”

我把洗好的碗放进橱柜,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建军,时代不一样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们那时候,稳定是头等大事。但现在,对孩子们来说,机会和可能性,比稳定更重要。”

“机会?可能性?”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那些都是骗人的。林薇,你太天真了。这个社会,归根结底,还是讲究人脉、资源、平台的。他一个人在外面瞎闯,能闯出什么名堂?最后撞得头破血流,还不是要回家?”

“那就让他去撞。”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撞南墙,他怎么知道疼?那是他自己的人生,我们不能替他走。”

我的话,显然让他很意外。

他愣了一下,随即,一种更深沉的失望笼罩了他的脸。

“你……你也不理解我。”他摇着头,眼神里满是落寞,“我以为,你至少会站在我这边。”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又是这扇门。

这扇门,和他儿子的那扇门一样,把我们隔绝开来。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这两扇紧闭的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家,本该是港湾。

可什么时候,它变成了一个个孤岛?

2

高建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个晚上都没出来。

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声的抗议。

这种冷处理,是他惯用的伎셔。

当年我们刚结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他也是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不说话,不理人,直到我先低头认错,他才肯开门。

那时候我还年轻,觉得这是男人有脾气、有性格的表现。

可几十年下来,我才明白,这不是性格,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固执和自我。

在他的世界里,他是绝对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中心。

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按照他的逻辑和规划来运行。

一旦出现偏差,他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而是会认为是整个世界都脱离了轨道。

我叹了口气,热了杯牛奶,敲了敲书房的门。

“建军,把牛奶喝了再睡。”

里面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别跟自己过不去,气坏了身体,没人替你。”

等了半晌,门里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放门口吧。”

我把牛奶放在地上,转身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高建军的形象,在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

我想起他刚从部队转业到区机关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才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站在一群穿着的确良衬衫的机关干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会说场面话,不懂得看眼色行事,开会时别人都在附和领导,只有他,会直愣愣地提出反对意见。

有一次,区里搞一个项目,领导在会上讲得天花乱坠,所有人都鼓掌叫好。

只有高建军,站起来说:“领导,我觉得这个方案有几个问题。第一,预算超标了;第二,可行性论证不够充分;第三……”

他话还没说完,领导的脸已经拉得老长。

那次会后,他被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批了一顿。

回来后,他一言不发,一个人喝了一整瓶二锅头。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哭了。

一个在训练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林薇,这里跟部队不一样。在部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这里,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觉得你对不对。”

从那以后,他变了。

他开始学着沉默,学着把所有的棱角都收起来。

他不再公然提反对意见,开会时,他会认真地做笔记,然后在领导发言结束后,带头鼓掌。

他不再穿那身旧军装,而是换上了和大家一样的白衬衫、黑西裤。

他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见人就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他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像。

几年下来,他从一个格格不入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标准的机关干部。

他升了副科,又升了正科。

官不大,但总算是在这个体系里站稳了脚跟。

可我知道,他并不快乐。

他骨子里的东西,并没有变。

那种军人的骄傲,那种非黑即白的价值观,一直都在。

只是,他把它们藏起来了,用一层厚厚的、叫做“成熟”和“稳重”的外壳,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层外壳,保护了他,也禁锢了他。

他把在单位里受到的压抑和不得志,都转化成了一种对家庭的绝对控制欲。

在单位,他要看领导的脸色。

回到家,他就要做自己的“领导”。

他要求家里的一切,都必须井井有条,就像他当年在部队整理内务一样。

杯子要放在固定的位置,报纸要按照日期叠好,我炒菜放多少盐,他都要过问。

对高远的教育,更是他贯彻自己意志的主要阵地。

从高远上小学开始,每天的作息时间,都是他用尺子画在纸上,贴在墙上的,精确到分钟。

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做作业,几点睡觉,雷打不动。

高远喜欢画画,偷偷在课本上画满了各种小人。

高建军发现后,二话不说,把所有课本都撕了,还把高远关在房间里,写了一整天的检查。

他指着高远的鼻子说:“画画能当饭吃吗?你的任务就是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这才是正道!”

高远的画画天赋,就这么被他硬生生扼杀了。

后来,高远喜欢上打篮球,身高长得很快,校队教练都看上他了,想让他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高建军知道后,又是一通雷霆之怒。

他找到学校,跟教练说:“我儿子不是打球的料,他得参加高考。”

他把高远的篮球、球鞋,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高远第一次跟他吵架,父子俩在客厅里吼,脸红脖子粗。

最后,高远哭着跑出了家门。

我去找他,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儿子。

儿子抱着我,问:“妈,我爸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只能抱着他,告诉他:“你爸是爱你的,只是他的方式,我们可能不太适应。”

现在想来,我那时候的说辞,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爱,就可以成为控制和伤害的理由吗?

这些年,为了家庭的和平,我一直在妥协,一直在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我劝儿子理解父亲,又劝丈夫体谅儿子。

我像一个裱糊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家表面的完整和安宁。

可我心里清楚,那些被压抑的矛盾,从未消失。

它们就像墙壁里的裂缝,被我用一层层的壁纸糊了起来,但总有一天,会彻底崩开。

现在,这一天似乎要来了。

我从回忆中抽身,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书房的灯,还亮着。

高建军还是没有睡。

我知道,他也在煎熬。

他的那条道,走到现在,已经太黑太窄了。

窄到只能容下他一个人。

他想把儿子也拉上这条道,因为他认为,这是唯一的安全的路。

可他不知道,儿子向往的,是另一片广阔的天地。

3.

第二天是周日。

我一早起来,做了早餐。

高远从房间出来,眼圈有点黑,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他默默地喝着粥,一言不发。

高建军也从书房出来了,脸色很难看,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

他也没说话,端起碗,机械地吃着。

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吃完饭,高远放下碗,说:“爸,妈,我回学校了。”

“嗯,”我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高建军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高远背上包,走到门口换鞋。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高建军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

“高远。”

高远停住,回头看他。

“那个公务员……你再考虑考虑。”高建军的语气,比昨天软化了一些,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报名还有几天,别错过了。”

高远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他大概以为,父亲会说些别的。

“爸,”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我的路,我自己会走好。您不用操心了。”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高建军坐在餐桌旁,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久久没有动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用尽全力,想为儿子搭建一个他认为最坚固的堡垒。

可儿子,却一心只想挣脱这个堡垒,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他所有的付出和“好意”,在儿子看来,都变成了束缚和枷锁。

这种不被理解的孤独,或许比任何工作上的挫折,都更让他感到无力。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一直笼罩在低气压中。

高建军的话变得更少了。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回家就钻进书房。

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几句交流,几乎没有多余的话。

我知道,他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

周三下午,我弟弟林强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很着急。

“姐,你跟姐夫说一下,我那个小饭馆的营业执照,卡在工商那边了,说是有个什么消防文件不合格。你让姐夫帮忙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强前两年下了岗,用半辈子的积蓄,盘了个小门面,想开个家常菜馆。

为了这个饭馆,他跑前跑后,人都瘦了一圈。

眼看就要开业了,执照却出了问题。

高建军在区里工作,虽然不管工商这块,但毕竟人头熟,打听个事,应该不难。

晚上,等高建军回家,我把这事跟他说了。

他听完,眉头又皱了起来。

“消防文件不合格,那就让他按照要求去整改啊。”他一边换鞋,一边说,语气公事公办。

“他已经整改了,送上去,还是说不行。”我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行,想让你帮忙问问,到底卡在哪个环节了。”

高建军走到沙发上坐下,端起我给他倒好的茶,喝了一口。

“这种事,我怎么好去问?”他放下茶杯,看着我,“我是公职人员,要避嫌。插手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不好。”

我一听就明白了。

又是他的“原则”。

“建军,不是让你去走后门,就是让你帮忙打听一下情况。林强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咱们能帮就帮一把。”

“我怎么帮?”他提高了音量,“我去问,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政策的面子上?到时候事情办成了,林强是感谢我,还是感谢国家政策?这里面的分寸,很难拿捏。”

他开始给我上课了,一套套的大道理,说得冠冕堂皇。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建军,这是你亲小舅子,不是外人。他现在遇到难处了,我们搭把手,不应该吗?”

“正因为是亲戚,才更要守规矩。”他振振有词,“如果我今天为他破了例,明天别人会不会也来找我?这个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林薇,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我看着他一脸严肃、大义凛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什么原则,什么规矩。

说到底,不过是“面子”二字在作祟。

他害怕求人。

在他看来,开口求人,就是一种示弱,会损害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和“体面”。

当年他刚转业,为了适应环境,不知道求了多少人,说了多少软话,看了多少脸色。

那种滋味,他尝够了。

所以,当他有了一点点地位和权力之后,他就把自己的姿态端得高高的,再也不肯轻易低下头。

他宁愿看着亲戚干着急,也不愿意去打一个可能让他“没面子”的电话。

“行,我知道了。”我不想再跟他争辩,因为我知道,争不出任何结果。

他的那条道,不仅自己走得坚定,还要求身边所有人都必须理解并遵守他的规则。

我拿出手机,给一个在工商局工作的大学同学发了条信息,请她帮忙问问情况。

同学很快就回复了,说帮我问一下。

高建军坐在旁边,看着我发信息,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找谁了?”他问。

“我一个同学。”我淡淡地说。

他没再说话,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得很大,似乎想用新闻联播的声音,来掩盖自己的那点不自在。

第二天上午,同学就给我回了电话。

她说,林强的消防文件,其实问题不大,就是其中一个材料的格式有点小问题,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再提交。

但是,负责审批的那个科长,最近心情不太好,就故意卡着不给过,想晾晾他。

同学还告诉我,那个科长,正好是高建军他们单位另一个部门的家属。

如果高建军肯打个招呼,就是一句话的事。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把情况跟高建军说了。

他听完,沉默了。

他端着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眼神有些游离。

我看着他,等着他表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既然知道问题在哪,让林强改了材料再送上去就行了。”

他还是不肯。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彻底凉了。

我原以为,他所谓的“原则”,至少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的。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的原则,只是一面用来保护自己、逃避责任的挡箭牌。

只要事情不触及他的“面子”,不让他感到为难,他就可以高高挂起,袖手旁观。

哪怕对方是他的至亲,哪怕对方正处在困境之中。

“高建军,”我看着他,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陌生的眼光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原则,有时候,其实是一种自私?”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受伤。

“自私?你说我自私?”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从没拿过不该拿的东西,从没办过不该办的事!我清清白白,一身正气!到你这里,就成了自私?”

“一身正气,就可以对家人的困难视而不见吗?”我反问他,“你只想着自己的清白,自己的羽毛,你想过林强吗?他为了那个小店,投了多少心血?现在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卡着,每天都在赔钱。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你却因为怕所谓的‘影响不好’,就坐视不管。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后,他站起身,像是要逃离这个让他难堪的战场。

“不可理喻!”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又一次,躲进了他的避风港——那间小小的书房。

我没有再理他。

我给林强打了电话,告诉他问题所在,让他按照要求修改材料。

然后,我又给那个同学发了条信息,真心实意地感谢了她。

做完这一切,我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这个男人,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男人,我可能,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4.

林强的事情,最终还是解决了。

他按照我说的,修改了材料,又托人带了两条好烟送过去,执照很快就下来了。

饭馆开业那天,他请我们一家人去吃饭。

席间,林强端着酒杯,走到高建军面前,满脸感激。

“姐夫,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指点迷津,我还不知道要被卡到什么时候呢。这杯酒,我敬你!”

高建军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端起酒杯,和林强碰了一下,干巴巴地说:“我没帮上什么忙,主要还是你自己做得好。”

我看着他那副故作坦然的样子,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享受着别人因他而得到的便利所带来的感谢,却不肯承认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或者,本可以付出什么。

他需要这种虚假的“功劳”,来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这件事,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们本已不平静的生活,泛起了一圈涟漪,然后,又慢慢沉寂下去。

高建军和我,又恢复了那种相敬如“冰”的模式。

他依然不肯在儿子的事情上让步。

公务员报名的最后一天,他下班回家,第一句话就问我:“高远报名了吗?”

我摇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但那张阴沉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段时间,高远也很少回家了。

他和他那几个同学,租了个小办公室,没日没夜地捣鼓他们的程序。

偶尔给我打电话,也是报喜不报忧。

他说他们的项目,入围了一个全国性的大学生创业比赛,要去北京参加决赛。

我听了,由衷地为他高兴。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高建军,想让他也为儿子骄傲一下。

他听完,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别高兴得太早。这种比赛,十有八九都是内定的。他一个没背景没关系的学生,能走到哪一步?”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不屑和怀疑的脸,突然觉得,和他沟通,是一件多么耗费心力的事。

他的世界,是灰色的。

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有一套潜规则。

所有的成功,都必须依赖于他所看重的那些“资源”和“人脉”。

他不相信梦想,不相信努力,更不相信一个年轻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才华和热情,闯出一片天。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他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也被现实禁锢了想象力。

他把自己的失败和无力,归咎于“社会就是这样”。

然后,又试图用这套理论,去框定儿子的未来。

他不是不爱儿子,他是害怕。

他害怕儿子走上一条和他不一样的路,一条他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路。

他害怕儿子会失败,会像他年轻时一样,撞得头破血流。

所以,他宁愿折断儿子的翅膀,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认为安全的笼子里。

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爱。

几天后,高建军单位组织了一次退休老干部的聚会,邀请了一些在职的领导作陪,高建军也在其中。

聚会的地点,在市里一家很高档的酒店。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

我扶他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蜂蜜水。

他靠在沙发上,双眼迷离,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老张……老张他,已经是副局了……当年,他还是我的兵呢……”

“老李……他儿子,在美国开公司,都上市了……开着跑车……住着别墅……”

“还有老赵……转业后下了海,现在身家上亿……今天,是他买的单……”

他一个个地数着他那些老战友的名字,每说一个,都像是在自己心上扎了一刀。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场聚会,又刺激到他了。

那些曾经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甚至还不如他的人,如今,都过得比他“成功”。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那颗骄傲又敏感的心,备受煎熬。

“林薇……”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你说,我是不是走错了?”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我当年,要是不转业,留在部队,现在,至少也是个师级干部了吧?”

“或者,我当时要是也像老赵一样,豁出去,下海经商……现在,是不是也不一样了?”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一直都像一只刺猬,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可今晚,酒精让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建军,路没有对错。我们选择了,就好好走下去。跟别人比,是比不完的。”

“可我不甘心!”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通红,“我高建军,哪点比他们差?我当年在军校,是全优学员!在部队,是技术大拿!我……我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像一头困兽。

“都是因为我太要强,太讲原则!如果我当年也学着他们,去拉关系,去送礼……我……”

他说不下去了,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发出了压抑的、类似呜咽的声音。

我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这一刻,我对他所有的不满和怨怼,都暂时消散了。

我只觉得,他很可怜。

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的普通人。

一个被自己的骄傲和固执,困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可怜人。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他希望儿子能走一条他认为最稳妥、最光明的路,来弥补他自己人生的遗憾。

所以,他才会那么固执,那么专断。

因为,他输不起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已经如此“平庸”,儿子的未来,还要充满不确定性。

我终于,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他。

但理解,不代表认同。

他的痛苦,是他的。

他不能,也不应该,把这种痛苦,转嫁到儿子身上。

5.

高建军醉酒后的那次真情流露,像一场短暂的暴雨,冲刷了他内心积压多年的淤泥,也让我们之间紧绷的关系,有了一丝缓和。

他不再每天板着脸,虽然话依旧不多,但至少,家里的气氛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他甚至有一次,主动问起了高远。

“高远……去北京比赛,有消息了吗?”他问得有些不经意,像是在谈论天气。

“还没呢,说是下周才出结果。”我回答。

“哦。”他应了一声,就没再多问。

但这一个“哦”字,已经是一种进步。

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的。

只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轻易地表现出来。

又过了几天,高远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妈!我们拿了一等奖!”

我一听,也跟着激动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不仅如此,妈!”高远的声音更高了,“有好几家投资公司,都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已经约了我们谈合作了!我们可能……真的要把公司开起来了!”

我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儿子,你真棒!妈妈为你骄傲!”

挂了电话,我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高建军。

我冲进书房,他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份文件。

“建军!好消息!高远他们,拿了一等奖!”

高建军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愣了一下。

“一等奖?”

“是啊!全国比赛的一等奖!还有公司要投资他们呢!”我把手机递给他看,上面是高远发来的获奖照片。

照片上,高远和他的团队成员,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金灿灿的奖杯和证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喜悦和自信。

高建军看着照片,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地划过,似乎想触摸一下照片里儿子的脸。

我看到,他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这小子……”他放下手机,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哽咽,“还真让他给搞出点名堂来了。”

他的语气里,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我就说,咱们儿子,不比任何人差。”我趁热打铁,“建军,你就让他去闯吧。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做父母的,支持他就行了。”

高建军没有反驳。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的夜色。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让他……回来一趟吧。好久没回家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暖了。

我知道,他这是……松口了。

那个周末,高远回来了。

他晒黑了,也瘦了,但整个人精神焕发,眼神里闪着光。

饭桌上,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在北京比赛的经历,讲他们的项目,讲未来的规划。

高建军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怎么说话,但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儿子的脸。

他会时不时地给儿子夹菜,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吃完饭,高远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高建军。

“爸,这是给您的礼物。”

高建军愣住了。

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崭新的派克钢笔。

“你这孩子,乱花钱干什么。”他嘴上这么说,但手却小心翼翼地把钢笔拿了出来,在手里反复摩挲。

“这是我们拿到的第一笔奖金,我就想给您和妈买个礼物。”高远笑着说,“爸,我知道您喜欢写字。”

高建军的眼圈,又红了。

他拿着那支钢笔,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那天晚上,高建军破天荒地没有进书房。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我们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演的什么,我一点都没看进去。

我的注意力,全都在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

他似乎,正在一点点地,从他那条又黑又窄的道上,走出来。

虽然步子很慢,很犹豫,但他确实,在尝试着,走向我们。

6

高远的公司,很快就注册下来了。

他和他的团队,在北京租了一个办公室,正式开始了他们的创业之路。

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但也充满了希望。

高建军嘴上没说什么,但我发现,他开始偷偷地关注科技新闻了。

有一次,我看到他拿着手机,在看一篇关于人工智能的文章,看得津津有味。

我问他:“你看得懂吗?”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机收起来,说:“随便看看,了解一下年轻人的世界。”

还有一次,他单位的一个同事,在背后议论高远,说他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考,去搞什么不着调的公司,迟早要失败。

这话被高建军听到了。

他当场就跟那个同事理论起来。

“我儿子有自己的追求,怎么就不着调了?年轻人,就该有闯劲!像你这样,一辈子待在单位里混日子,才叫没出息!”

他把那个同事说得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单位传开了。

大家都很惊讶,那个一向谨小慎微、不愿惹事的高科长,居然会为了儿子的事,跟人拍桌子。

我知道后,心里又暖又好笑。

这个男人,固执了一辈子,现在,却在用一种同样固执的方式,来维护儿子的选择。

他的爱,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笨拙、生硬,却又无比真实。

生活,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我们都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顺利的时候,一个意外,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高建军在单位组织的体检中,查出了肺部有一个阴影。

医生建议,要尽快做进一步的检查。

拿到体检报告的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高建军的反应,却比我冷静得多。

他拿着那张CT片,对着光,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然后说:“没事,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就是个炎症。”

他的声音很平稳,但我看到,他捏着片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不敢告诉高远,怕影响他工作。

我陪着高建军,去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日子。

高建军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像往常一样,按时上下班,回家看报纸,喝茶。

只是,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更长了。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

我走到书房门口,看到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我轻轻推开门,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没有开灯,只是点了一支烟。

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

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那么萧索。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建军,别怕,有我呢。”

他的身体一僵,随即,我感觉到我的手背上,滴落了温热的液体。

他哭了。

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我面前,无声地哭了。

“林薇,”他沙哑地开口,“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别胡说!”我打断他,“结果还没出来呢,别想那么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他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怕……我怕我走了,你和高远怎么办……”

“我们好着呢。”我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也像在安慰我自己,“高远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了。我身体也好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你只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行了。”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结婚时的情景,聊高远出生的那一天……

我们把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都重新梳理了一遍。

在死亡的阴影面前,所有过去的争执、隔阂,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发现,我对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怨。

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他的固执,心疼他的骄傲,心疼他那颗被生活磨得伤痕累累,却依然不肯低头的,坚硬的心。

最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是早期肺癌。

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发现得早,癌细胞没有扩散,可以通过手术切除。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术后恢复得好,基本不会影响生活质量。

我和高建军,都松了一口气。

高远还是知道了。

他从北京连夜飞了回来。

一进家门,看到我们,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爸,妈,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建军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多大点事,还把你给惊动了。”他故作轻松地说,“你公司那么忙,不用管我,我好着呢。”

“爸!”高远的声音带着哭腔,“什么事能比您的身体更重要?”

他走到高建军面前,这个已经比父亲还高大的年轻人,像个孩子一样,拉着父亲的手。

“爸,你放心,手术的钱,我来想办法。我一定请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手术。”

高建军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他拍了拍儿子的手,说:“傻小子,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跟你妈,还有积蓄。你把自己的公司做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父子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那一刻,我看到,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彻底消失了。

手术安排在一周后。

住院的前一天晚上,高建军把我叫到书房。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

“这是我写的。”他说。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页的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是他的笔迹,刚劲有力,一笔一划,都透着军人的风骨。

信的开头,写着“致吾爱妻林薇及吾儿高远”。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坦然,“就是怕……万一手术有什么意外,有些话,怕来不及说。”

他让我坐下,然后,开始给我念那封信。

信里,他回忆了他的一生。

从童年,到参军,到转业,到我们组建家庭。

他写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他写了他在部队,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紧张和恐惧。

他写了他转业后,为了融入新环境,偷偷躲在厕所里,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他写了他为了升职,陪领导喝酒,喝到胃出血,却不敢告诉我。

他也写了他对我的愧疚。

他说,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太固执,让我受了很多委屈。

他说,他不是不爱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

他还写了对高远的歉意。

他承认,他把自己的遗憾和期望,强加在了儿子身上,差点毁了儿子的梦想。

他为自己过去的专断和无知,向儿子道歉。

信的最后,他写道:

“我这一生,谈不上成功,但也算不上失败。我走了一条我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对错,我都认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我的妻子和儿子,能够过得比我好,能够自由地选择你们想走的路,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如果我能挺过这一关,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学习如何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如果我没挺过去,也请你们不要为我难过。记住我,那个曾经穿着军装,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就够了。”

听着他的声音,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这个男人,他用他最不擅长的方式,把他内心最柔软、最真诚的情感,都剖开了给我看。

他那条走到黑的路,在生命的尽头,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

手术很成功。

高建军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药还没过,人还在昏睡。

我和高远守在病床边。

高远握着父亲的手,轻声说:“爸,你听得到吗?手术很顺利,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高建军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住院期间,高远推掉了公司所有的事,全心全意地在医院照顾。

他给他爸擦身,喂饭,端屎端尿,没有一丝不耐烦。

高建军的那些老同事、老战友,都来看他。

看到高远这么孝顺,都羡慕得不得了。

“老高,你可真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儿子。”

高建军躺在病床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出院那天,北京的天气,格外晴朗。

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高建军的身体还很虚弱,走路很慢。

高远在一旁,小心地扶着他。

“爸,你慢点。”

“没事,”高建军摆摆手,“我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空气,真好。”他说。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的背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虽然略显佝偻,但腰杆依然努力挺直。

我知道,高建军的人生,或许无法再回到83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夏天。

但是,他终于,从那条走了几十年的、孤独的黑道上,转了个弯,走上了一条通往阳光和家庭的,新的道路。

这条路,也许不会那么笔直,不会那么平坦。

但至少,有我们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这就够了。

来源:3C捕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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