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实哪里会路上吃呢，几百公里的路，服务区什么都有。但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有些笨拙地缩回手，袖口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父亲站在一旁，背着手，照例是沉默的，只在我关上车门时，凑近说了句：“慢点开，到了来个电话。”

车子发动前，母亲最后往车厢里塞进一包蒸馍，是昨天下午才蒸的，她说路上吃，顶饿。

其实哪里会路上吃呢，几百公里的路，服务区什么都有。但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有些笨拙地缩回手，袖口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父亲站在一旁，背着手，照例是沉默的，只在我关上车门时，凑近说了句：“慢点开，到了来个电话。”

后视镜里，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融在了咸阳城秋日早晨灰蒙蒙的底色里，最后，连同那栋住了几十年的老楼，一齐看不见了。

我定了定神，看向前方笔直的高速公路，车头指向的，是那个我工作、生活的远方城市。

车厢里很安静，却满满当当的。副驾上是父亲起早钩的柿子、核桃，塑料袋包着，沉甸甸的一兜；后座上，除了那包蒸馍，还有母亲纳的几双鞋垫，一罐她自己腌的糖蒜，以及一小布袋新磨的辣椒面，说是城里买的，总不如家里的香。

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在都市的超市里也都能买到，可它们不一样。它们是从故乡的泥土里长出来，由父母的手一遍遍摩挲过的。它们沉默着，却让这小小的车厢，充满了家的气味。

我想起刚才装车时，母亲一会儿说“这个你带上”，一会儿又想起“那个你也拿去”，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我搬走。

父亲则在一旁，默默地把东西归置整齐，用旧报纸把瓶瓶罐罐细心垫好，防止颠簸。他们没有说一句“舍不得”，也没有流露明显的伤感，所有的情绪，都密密实实地缝进了这些琐碎的物件里。

这或许就是咸阳，乃至所有中国父母表达爱的方式——不习惯拥抱，不轻易落泪，只是用最朴实、最笨拙的行动，填充你离开后的空虚。

车子穿过渭河大桥，浑黄的河水在秋阳下缓缓东流，像一条沉睡的巨蟒。岸边那些熟悉的土塬，轮廓在晨雾中显得有些柔和。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年。

从当初那个背着行囊、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今天这个载着满车牵挂、奔赴中年的游子。每一次离开，身后的行囊都更沉一些，心里的滋味也更复杂一些。父母的爱，就像这咸阳塬上的黄土，不言不语，却深厚无比。它在你离开时，为你夯实根基；在你疲惫时，供你汲取养分。

天色渐渐亮透了，收音机里传来交通路况播报。我摇下车窗，让故乡清冷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风灌进来。我知道，用不了几个钟头，我就会抵达那座灯火辉煌的都市，重新投入那种高效、精致，却也难免疏离的生活。

我会把父母的柿子、核桃晾晒在阳台，把辣椒面装进漂亮的调味罐，会把那双千层底的布鞋垫，悄悄塞进锃亮的皮鞋里。

它们是我从故乡带来的一点“土”，是我在异乡水泥森林里，偷偷呼吸的底气。

车头奔赴的是未来的生活，是责任与前路；后备箱里装载的，是来处的根，是温情与回望。两头都是生活，两头都沉甸甸的。

我扶稳方向盘，轻轻踩下油门，汇入了南下的滚滚车流。

路还长，但我知道，我不是空着手在上路。

来源：咸小解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