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合同摊在冰岛灰大理石桌面上,纸页边缘锐利得能划伤手指。林未盯着末尾甲方签名处那力透纸背的“陆承”二字,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沁骨的寒意从光可鉴人的地板顺着脚底往上爬,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毛衣,在这间极度奢华、极度冷感的顶层公寓里,格格不入得像一个误入
1.
“和我结婚,你父亲的债务我全包了。”
被迫签下契约婚书时,我没想到高冷寡言的陆总裁有个奇怪癖好。
每晚入睡前,他总要点评今天的我值多少“夫妻积分”。
“主动夹菜加5分,衬衫熨烫不平扣10分。”
直到我发现他书房的暗格里,藏着一本泛黄的日记。
第一页写着:“她是孤儿院那个给我半块面包的女孩。”
最后一页墨迹新鲜:“找到她十二年,终于能堂堂正正说爱她。”
---
合同摊在冰岛灰大理石桌面上,纸页边缘锐利得能划伤手指。林未盯着末尾甲方签名处那力透纸背的“陆承”二字,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沁骨的寒意从光可鉴人的地板顺着脚底往上爬,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毛衣,在这间极度奢华、极度冷感的顶层公寓里,格格不入得像一个误入的污点。
“林小姐,”站在一旁的王特助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会议纪要,“条款很清楚,三年婚姻存续期,陆总会负责清偿您父亲林国栋名下所有债务,总计两千三百七十六万。期间,您需要履行一切作为陆太太的公开义务,并遵守附加条款。三年后,协议自动终止,您将获得五百万安置费。”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您没有重大违约行为。”
重大违约?林未嘴角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对她而言,签下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人生最大的违约。违约了尊严,违约了未来,违约了所有关于爱情和婚姻微不足道的幻想。
父亲嗜赌,窟窿越捅越大,高利贷堵门泼漆,母亲以泪洗面。她是家里唯一的“筹码”,一张被命运洗得稀烂,却意外被顶级玩家看中的牌。
陆承。承远集团的掌舵人,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一个名字就代表着泼天财富和绝对权势。他需要一个妻子,或者说,一个符合他要求的、临时的“陆太太”,来应对家族压力和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她,恰好在最狼狈的时候,拥有他需要的“清白”背景和……走投无路。
她抬起眼,望向巨大的落地窗边那个背对着她的挺拔身影。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平直,身姿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窗外是繁华都市的无敌夜景,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这室内的半分暖意。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在她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有选择。
拿起笔,笔尖悬在乙方签名处,微微颤抖。那一片空白,像是要吞噬掉她往后的一千多个日夜。她闭了闭眼,想起母亲哭肿的眼睛,想起讨债人凶狠的嘴脸,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麻木的平静。
笔尖落下,一笔一划,写下“林未”两个字。不像陆承的字那样霸道凌厉,她的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
几乎是在她搁下笔的瞬间,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来。
林未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陆承的正脸。杂志照片远不及真人冲击力强。五官深刻俊朗,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英俊。但最慑人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看向她的时候,像是在审视一件刚拍下的商品。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三秒,便移向王特助。王特助立刻会意,将一份协议收起,另一份推到林未面前。
“林小姐,不,陆太太,”陆承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冰冷的质感,“以后请多指教。王峰会送你回住处收拾,明天搬过来。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林未迟疑了一下,轻轻握了上去。他的掌心干燥温热,但那股暖意似乎无法传递分毫,一触即分。
“合作愉快,陆先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个劣质的复读机。
搬进这间顶层公寓的第一晚,林未站在客房中央,恍如隔世。这间客房比她家整个房子都大,装修是冷色调的极简风格,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回声。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奢侈品女装,标签都还没剪,尺寸分毫不差。梳妆台上摆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天价护肤品。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完美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陆承作息规律得像个精密仪器。每晚十点准时回主卧,而林未,被明确告知,她的活动范围不包括主卧和书房。
真正的戏剧性,始于婚后第三天的晚餐。
长长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四菜一汤,碗碟是细腻的白瓷。林未和陆承分坐两端,中间隔着足以策马奔腾的距离。空气里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碰撞的轻响。林未食不知味,只想赶紧结束这煎熬的仪式。
她注意到陆承多看了两眼那盘清蒸鲈鱼,但距离太远,他似乎不便夹取。鬼使神差地,林未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起身,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的骨碟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先愣住了。太冒失了?会不会显得刻意讨好?
陆承动作一顿,抬眸看她。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林未觉得脸皮有点发烫。
他什么都没说,低头,优雅地吃掉了那块鱼。
晚餐结束,陆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正准备溜回房间的林未,忽然开口:“等一下。”
林未脚步僵住。
只见陆承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看起来像平板电脑的设备,但界面非常简洁。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然后用那种听不出喜怒的平淡语调说:“今晚主动夹菜,加5分。”
林未:“……?”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陆承抬起眼,对上她茫然的目光,难得地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更像是宣布规则:“夫妻积分。初始值100。加分项包括但不限于在必要社交场合表现得体、主动履行协议义务等。扣分项包括但不限于行为失当、影响我的声誉、违反附加条款等。积分每月结算,与你的……零用钱额度挂钩。”
林未彻底石化。夫妻积分?零用钱挂钩?这又是什么新型的羞辱方式吗?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林未仿佛活在一场荒诞的积分游戏里。
“今天在酒会上,应对张太太的刁难,反应尚可,加10分。”
“早餐时发呆超过三分钟,扣2分。”——这他也能注意到?
“你熨的这件衬衫,领口有细微褶皱,扣10分。”他面无表情地指着身上那件据说出自意大利某大师手工定制的衬衫,林未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所谓的“褶皱”在哪里。
“王峰说你今天去基金会,对工作人员态度友善,加5分。”
……
加分扣分,事无巨细,理由千奇百怪。陆承似乎有一套极其复杂且隐秘的评分标准,林未试图总结规律,却总以失败告终。他宣布积分时,永远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脸,仿佛在评估一个项目的进展。
林未从最初的震惊、屈辱,慢慢变得麻木,甚至偶尔会生出几分荒谬的好奇心:今天这位陆总,又会从哪个角度给她打分?
她尽量做好“陆太太”的本分,出席该出席的场合,穿着得体的衣服,保持礼貌的微笑。面对他那些突如其来的“积分判定”,她也从不安地追问,变成了沉默地接受。他们不像夫妻,甚至不像朋友,更像是……上司和下属,还是那种绩效考评特别严格的公司。
除了,那个意外的吻。
那是在一次商业晚宴后,陆承大概喝多了几杯,眼神比平时深邃,但也更冷。司机将他们送回公寓楼下,夜风微凉。下车时,林未的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一下,陆承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林未惊惶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月光下,他的脸部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丝。
然后,他低下头,冰凉的唇瓣覆上了她的。
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浅尝辄止,甚至谈不上什么情欲,更像是一个……程序化的确认。
林未僵在原地,心脏狂跳,说不清是惊吓还是别的什么。
陆承很快放开她,恢复了惯常的疏离,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他转身走向电梯,背影挺拔冷硬。
当晚,林未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意料之外的吻,会换来加分还是扣分。
十点整,陆承准时出现在她客房门口,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平板。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林未似乎捕捉到他眼底一丝极快掠过的……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平板,念道:“今晚……嗯……配合度尚可,加15分。”
配合度?林未脸颊爆红。这算什么理由?
但陆承已经转身走了,耳根……好像有点红?一定是灯光太暗看错了。林未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又平静的积分体系中流逝。林未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开始利用陆承给的“零用钱”偷偷报了个线上课程,为自己三年后的离开做准备。她对陆承,敬畏有之,疏离有之,偶尔也会因为他某些不近人情的扣分感到气闷,但更多的时候,是把他当成一个难以捉摸的、需要小心应对的房东。
转变发生在一个暴雨夜。
陆承去国外出差,王特助随行。偌大的公寓里只剩林未一人。狂风裹挟着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半夜,她被雷声惊醒,想去客厅倒杯水喝。
经过书房时,她发现门虚掩着一条缝。平时陆承严禁她进入书房,此刻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室内。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光,林未瞥见靠墙的那个巨大书架侧面,似乎有一道不寻常的缝隙。像是一个……暗格?
鬼使神差地,她推门走了进去。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她走到书架旁,凭着记忆摸索着。手指触到一个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隐藏的抽屉弹了出来。
抽屉里没有机密文件,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封面是牛皮纸的笔记本。
林未的手有些抖。她知道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尤其还是陆承的。但一种强烈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被压抑太久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伸出了手。
笔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边角微微卷起。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比现在略显青涩:
“今天又饿肚子。那个总躲在角落里的瘦小女孩,偷偷塞给我半块干硬的面包。她眼睛很亮,像星星。我问她名字,她说她叫未未,未来的未。”
轰隆——!
窗外炸开一个惊雷,白光闪过,照亮林未瞬间煞白的脸。
未未……那是她在孤儿院时的小名!除了早已失去联系的院长嬷嬷,几乎没人知道。她颤抖着往下翻。日记断断续续,记录着男孩在孤儿院的孤寂时光,记录着他对那个叫“未未”的女孩的模糊关注,记录着他被收养离开时的无奈,以及……后面长达数页的空白。
再往后翻,字迹变得成熟冷硬,是现在的陆承:
“十年。动用一切关系,终于查到一点线索。她父亲欠下巨债,家庭陷入困境。或许……这是个机会。”
“第一次见到长大的她。在咖啡馆外面,她穿着洗旧的裙子,神情疲惫却倔强。和记忆里的星星眼重叠了。确认,是她。”
“提出契约。她很警惕,也很绝望。我知道手段不光彩,但这是唯一能名正言顺保护她,又不吓跑她的方式。”
“结婚。她签了字,眼神麻木。心里不是滋味。”
“她怕我。尽量克制,还是忍不住用那种可笑的积分制度去关注她的一点一滴。加分是想告诉她做得很好,扣分……是想让她多注意我一点?陆承,你真是疯了。”
“她熨坏了我最喜欢的衬衫,有点生气,但看到她无措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扣10分,是不是太重了?下次轻点。”
“晚宴上那个吻……失控了。味道比想象中还好。给她加15分,会不会太明显?”
……
一页页,一句句,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未的心上。她眼前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原来,那些冷硬的积分背后,藏着一个男孩跨越了十二年时光的笨拙注视。
原来,那半块她早已忘却的、微不足道的面包,竟成了他铭记半生的甘甜。
原来,这场她以为的冰冷交易,是他处心积虑、披着铠甲靠近的,一场盛大暗恋。
日记的最后一页,墨迹新鲜,日期是不久前:
“找到她十二年。债务已彻底清算,林家安置妥当。三年契约将满。是时候,扔掉这可笑的积分,堂堂正正地对她说一句:林未,我爱的一直是你。”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是陆承回来了!他提前结束了出差?
林未慌忙合上日记,手忙脚乱地想把它塞回暗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书房的门被推开,廊灯的光线勾勒出陆承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带着一身未散的雨水湿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当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书架旁、手里拿着那本牛皮日记、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林未身上时,他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脸上惯有的冷漠面具瞬间碎裂,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甚至是一丝……被看穿后的狼狈。
林未举着那本日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个带着哭腔的、颤抖的问句:
“陆承……今天的我,值多少分?”
空气死寂。只有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地下着,像是要冲刷掉所有的伪装和误解。
陆承站在原地,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那本记录了他所有秘密和真心的日记本。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步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林未狂乱的心跳上。
他没有回答那个关于积分的问题。
他在她面前站定,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重。
然后,他望进她的眼睛深处,那双总是冰封的寒潭,此刻翻涌着复杂而真挚的情感,清晰无比。
他说:无价。
2.
陆承的指尖还带着夜雨的微凉,触到林未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句“无价”落下,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死寂的寒潭,冰面碎裂,底下深藏了十二年的汹涌情感再也无法抑制,澎湃而出。
他看着她震惊的、泪眼朦胧的样子,所有精心构筑的冷漠外壳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坦诚,和一丝害怕吓到她的小心翼翼。
“那本日记……”他喉结滚动,声音比平时沙哑了许多,“你……都看到了?”
林未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泪水又涌了上来。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像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团灼人的火焰。
陆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有释然,有忐忑,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伸手,不是去拿回日记,而是轻轻覆盖在她握着日记的手上,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冰凉。
“对不起。”他低声道,这三个字沉重而真挚,“用那种方式……把你绑在身边。”
他拉着她,走到书房的沙发边坐下。窗外雨声未歇,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却仿佛成了这方小天地的背景音,反而衬得室内一种奇异的安静。
“十二年前,在‘晨光’,我总是饿肚子。”陆承的声音很轻,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别的孩子会抢,我性子闷,抢不过。只有你,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眼睛特别亮的未未,会偷偷把你自己省下来的半块面包塞给我。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的眼睛,像夜里最亮的星星,能照进人心里最暗的角落。”
林未的心猛地一缩。晨光孤儿院……那些模糊而灰暗的记忆碎片,因为他的话,渐渐清晰起来。那个总是独自待在角落、沉默寡言的瘦高男孩……原来是他。
“后来我被陆家收养,离开了。日子好了,可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我一直在找你,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像大海捞针。”他顿了顿,看向她,“找到你的时候,正好是你家最艰难的时候。我看到你为了父亲的债务奔波,看到你眼里的疲惫和倔强……和我记忆里的星星眼重叠了。我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拖垮。”
“所以……你就提出了那个契约婚姻?”林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是。”陆承承认得干脆,眼神里带着愧疚,“我知道这很卑劣,趁人之危。但我怕直接帮你,以你的性子,绝不会接受。我也怕……贸然相认,会吓跑你。只能用这种最笨、也最伤人的方法,先把你圈在我的领地里,以为至少可以护你周全。”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个可笑的积分制度……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名正言顺地关注你、记录你一切的方式。加分是真的觉得你好,扣分……多半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或者,只是想让你多注意我一点。林未,我很笨,在感情上,我可能还停留在十二年前那个不会表达自己的笨小子阶段。”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也可能无法弥补过去那些日子带给你的伤害。那份契约,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刻销毁。你父亲的债务早已还清,你随时可以离开,去过你想要的自由生活。那五百万安置费,依然有效。”
他的话语坦诚得近乎残忍,把所有选择权都交到了她手上。没有强迫,没有以爱之名的绑架,只有尊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林未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酸涩和震动。她想起那些被他莫名其妙加分扣分的日子,想起他看似挑剔实则隐秘的关心,想起那个雨夜他耳根可疑的红晕……原来,那些冰层之下,一直涌动着如此滚烫的岩浆。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温暖而有力。这双手,签下了冰冷的契约,也记下了十二年的念念不忘。
“那个积分……”她抬起泪眼,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现在还有效吗?”
陆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你说了算。”
林未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声说:“那……偷偷查看伴侣隐私,该扣多少分?”
陆承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从他眼底深处迸发出来。他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没有选择离开,她甚至用他设定的“游戏规则”,开了一个带着泪意的、笨拙的玩笑。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再是之前那个程序化的、冰冷的接触,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滚烫的情感。林未的脸埋在他带着湿气和熟悉松木香的胸口,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和自己一样剧烈的心跳声。
“这条……不在积分体系里。”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因为,我的一切,对你永不设防。”
那一夜,书房的灯亮了很久。他们相拥着,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陆承断断续续地讲着他这十二年的寻找,讲他第一次在咖啡馆外看到长大的她时内心的震动,讲他制定那个荒唐契约时的挣扎,讲他每次给她打分时内心的兵荒马乱。林未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句,更多的时候,是感受着这份迟来了太久的、笨拙而深重的爱意。
冰山彻底融化,露出了底下肥沃的、等待了十二年的土壤。
从那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本积分平板再也没有出现过。陆承还是那个陆承,在外人面前依旧冷静自持、手腕强硬,但回到顶楼的这个家,他卸下了所有伪装。他会笨拙地学着关心人,记得她随口提过想吃的小蛋糕,会在她熬夜看课程资料时,默默给她披上外套,然后坐在旁边处理自己的工作陪着她。
他带她去了重新修葺过的晨光孤儿院,虽然物是人非,但在那棵老槐树下,他牵着她的手,郑重地对她说:“未未,谢谢你当年的半块面包。它养活了我那个时候,差点对世界绝望的心。”
林未看着他,阳光下,他眉眼温柔,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那个冷面总裁的影子。她笑着回握住他的手:“也谢谢你,记了它十二年。”
他们的“契约”没有立刻销毁,而是被林未收了起来。她说,这是他们故事的开始,虽然开头有点奇怪,但值得纪念。陆承由着她,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三年期满的那一天,没有任何律师函,没有冰冷的结算,只有陆承包下了一家顶楼餐厅,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
餐桌上没有合同,只有一枚设计简约却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
陆承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目光清澈而坚定,一如当年那个记住星星眼的男孩。
“林未,十二年前,你给了饿肚子的我半块面包。三年前,我用一纸荒唐的契约把你绑在身边。我知道,这一切都开始得不够好。”
“但现在,契约到期了。我想问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开始一场真正的、没有积分、没有条款、只有彼此真心的婚姻?”
“我爱你,从十二年前的星星眼,到如今在我身边的每一天。嫁给我,好吗?”
林未看着他,眼中泛起幸福的泪光。她伸出手,任由他将那枚象征着全新开始的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好。”她笑着落泪,“不过,陆先生,以后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可要给你打负分。”
陆承站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笑声低沉而愉悦:“欢迎监督,陆太太。我的余生,都交给你打分。”
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着这对紧紧相拥的恋人。一场始于债务和契约的荒唐婚姻,最终却因为十二年前半块面包种下的善因,和一颗跨越时光的执着真心,走向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温暖而真实的结局。
原来,最深情的告白,往往藏最笨拙的伪装之下。而真爱,从来无价,也永不逾期。
来源:今朝故事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