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的眉间有两道浅浅的竖纹，不深，却极分明。我少时曾以指抚之，问：“妈妈这里为何总皱着？”她只笑笑，将我手拿下握在掌中，不答。那皱纹里藏着的，是她三十余年婚姻中的沉默，是无数欲言又止的深夜，是看着儿女时的忧思，是经济拮据时的计算，是丈夫暴躁时的退让。
母亲是极能忍耐的。
我幼时不知，只道她生性温和，从不与人争执。及至年长，方知那温和背后，实则是将万千委屈吞咽入腹的功夫。
她的眉间有两道浅浅的竖纹，不深，却极分明。我少时曾以指抚之，问：“妈妈这里为何总皱着？”她只笑笑，将我手拿下握在掌中，不答。那皱纹里藏着的，是她三十余年婚姻中的沉默，是无数欲言又止的深夜，是看着儿女时的忧思，是经济拮据时的计算，是丈夫暴躁时的退让。
家中经济向来不宽裕，父亲又是个不善营生的。每月薪水发下，不过旬日便已用去大半。母亲便从自己的衣食中省，从日常用度中扣。我常见她将好菜尽数拨与我和父亲，自己只拣些菜叶菜汤，拌了饭吃。问她为何不吃肉，她总说：“我不爱油腻。”后来我方知晓，世上哪有不爱美食之人，不过是爱子之心胜于口腹之欲罢了。
父亲脾气不好，在外受了气，回家便要找茬发作。母亲从不与他争辩，只默默将摔碎的碗碟扫净，将掀翻的桌椅扶正。待父亲气消，她仍照常做饭洗衣，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我有时为她不平，她却说：“你父亲在外辛苦，回家发发脾气也是常情。”这话我后来想了许久，才明白其中深意——她不是认同父亲的行为，只是选择了包容。
最使我难忘的是那年我高考失利，整日闭门不出。母亲不曾说过一句责备的话，反而每晚坐在我床边，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第三日夜里，我忽然听见门外极压抑的啜泣声，悄悄推开一道门缝，见母亲坐在厨房小凳上，肩头微微颤动，手中攥着已然湿透的手绢。可她听见我房门响动，立刻拭干眼泪，强作出笑容，问我是否饿了。那一刻，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母亲的眼泪不流给孩子看”。
如今我已成家立业，接母亲来同住。她仍是那般隐忍性子，身体不适从不言语，直到我察觉异样逼问，才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给她买新衣，总说“还有得穿”；带她下馆子，总说“不如家里干净”。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将自已的需求压缩到最小，将家人的舒适放在首位。
前日替母亲整理旧物，偶然发现她年轻时的日记。娟秀的字迹写道：“今日又与他说理不成，反遭呵斥。本想争个明白，转念想及幼儿在侧，只得作罢。夜深人静，泪湿枕衾，明日又当如何？不过是继续忍耐罢了。”
我合上日记，望向正在阳台浇花的母亲。夕阳给她花白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她的背影依然瘦削，却撑起了我整个童年。
隐忍不是软弱，是爱的另一种形式。母亲用她一生的沉默，教会我什么是担当。
来源：云淡风轻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