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空调冷气开得有点猛,裹挟着黄油煎牛排的腻味和隔壁桌女士的廉价香水味。
江川终于求婚了。
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空调冷气开得有点猛,裹挟着黄油煎牛排的腻味和隔壁桌女士的廉价香水味。
他单膝跪地,举着一枚我曾在橱窗外看过好几次的钻戒。
灯光下,那颗小小的钻石闪得有些不真实。
“晚晚,嫁给我吧。”
江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眼眶微微泛红。
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口哨声。
我捂着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七年了。
从大学毕业到如今我成了个小有名气的自由插画师,他从实习生熬成了部门主管。
这段漫长的感情马拉松,终于要到终点了。
我拼命点头,声音哽咽,“我愿意。”
他把戒指套进我的无名指,尺寸刚刚好。
他总是这么细心。
江川站起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老婆,以后我养你。”
我心里一暖,又有点好笑。
我的稿费收入,其实比他的工资要高不少。
但这句承诺,像一颗蜜糖,瞬间融化了我心里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他笑得像朵花,殷勤地帮我切着牛排,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未来。
“我们先把证领了,然后去你老家办一场,再回我老家办一场。”
“婚房就用我们现在这套,写你的名字。”
“彩礼你爸妈那边要多少,我们都给,不能让你受委屈。”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我最期待的点上。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七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他会在我赶稿到深夜时,默默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他会记住我的生理期,提前准备好红糖姜茶和暖宝宝。
他会在我被甲方气到跳脚时,笨拙地抱着我,说“不干了,我养你”。
虽然他家境普通,有个需要接济的农村家庭,但他一直努力给我最好的。
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顿饭,吃得我心里又酸又甜。
回到我们共同布置的小家,玄关的感应灯柔和地亮起。
江川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老婆,我有点不敢相信。”
“我才是,”我转过身,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以为你恐婚呢。”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笑开:“怎么会?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更稳定的未来。”
我相信了。
就在我们相拥着,沉浸在订婚的甜蜜里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急促又执着。
“谁啊?这么晚了。”我有些疑惑,从江川怀里挣出来。
“估计是物业吧,说要检查消防栓。”江川随口说道,脸色却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我没多想,走到门边,按下了可视门铃的通话键。
“哪位?”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稚嫩又陌生的脸。
不,不是一张。
是两张。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不合身的旧外套,浑身湿漉漉的,显然在外面淋了雨。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仰着脸,对着摄像头,用清脆又带着怯意的声音问:“请问,林晚是住在这里吗?”
我愣住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没有亲戚有这么大的孩子。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谨慎地问。
那个小男孩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是来找妈妈的。”
“妈妈?”我失笑,“小朋友,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小男孩,忽然抬起头。
他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湿漉漉地望着屏幕里的我。
那双眼睛……
我心头猛地一跳。
那双微微下垂的眼角,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的弧度,简直和我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们……”
“妈妈,你开门好不好?外面好冷。”胆大的那个小男孩说着,还打了个哆嗦。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江川。
他站在客厅中央,脸色煞白,像一尊木雕。
刚才还满眼的柔情蜜意,此刻只剩下惊慌失措。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冷风夹着雨丝灌了进来,两个孩子冻得小脸通红。
他们看到我,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芒。
“妈妈!”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道,然后迈开小短腿,朝我扑了过来,一人抱住我一条腿。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温热的、带着奶香味的小身体,紧紧地贴着我。
这种感觉,陌生又……奇异。
“小朋友,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妈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僵硬。
“你就是!”胆大的那个仰起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笑得灿烂又明媚。
是我。
是我大四毕业时的照片。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
这时,江川终于动了。
他快步走过来,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晚晚,这是谁家的小孩?是不是恶作剧啊?”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把两个孩子从我腿上拉开。
“叔叔,你不要碰我们!”胆大的那个孩子很警惕,抱得更紧了。
另一个则把脸埋在我的裤腿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我的心,莫名地一抽。
我蹲下身,尽量平视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念,”胆大的那个说,“他是我弟弟,叫沈慕。”
沈念……沈慕……
念……慕……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默。
那个已经消失在我生命里七年,我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名字。
我抬头,死死地盯着江川。
“江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头到脚。
原来今晚的求婚,不是因为爱到了深处。
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再也瞒不住了。
我把两个孩子牵进屋里,用干毛巾帮他们擦着头发和脸。
他们的头发很软,皮肤很细腻,带着孩子特有的温热。
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沈念指着僵在一旁的江川,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江川脸上,也抽在我的心上。
江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没有回答孩子的问题,而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江川,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在为我这七年的青春倒数。
“说啊!”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江川被我吼得一哆嗦,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晚晚,你先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气笑了,“难道这两个孩子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吗?”
“他们……他们是沈默的孩子。”他艰难地说。
“我知道他们是沈默的孩子!”我指着沈念和沈慕那和我如出一辙的眉眼,“我问你,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叫我妈妈?沈默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他。
江川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眼神复杂,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然后,他走过来,试图拉我的手:“晚晚,我们去房间里说,别吓到孩子。”
“别碰我!”我像被火烫到一样甩开他的手。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心虚,慌乱,还有一丝……算计。
沈念把弟弟护在身后,像一只小小的刺猬,警惕地看着江川。
“你是不是欺负我妈妈了?”
江川的表情更加难堪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怒火,对两个孩子说:“念念,慕慕,你们先去那个房间玩一会儿好不好?阿姨……我和叔叔有话要说。”
我指了指我的画室。
沈念很懂事地点点头,拉着还有些抽噎的弟弟,乖乖地走进了画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都卸了下来。
“江川,说。”
他看着我,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委屈和隐忍。
“晚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我被他这句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为我?为我什么?为我瞒着我,我还有两个亲生儿子?”
“你听我解释!”他提高了音量,“七年前,你和沈默分手后,不是大病了一场吗?”
我心头一震。
是的,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垮了。
高烧,昏迷,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
医生说是毕业季压力太大,加上情绪激动,导致了免疫系统紊乱。
出院后,是江川一直陪在我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才慢慢走了出来。
“你那次,根本不是什么免疫系统紊乱。”江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你怀孕了,宫外孕,大出血,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宫外孕……大出血……
这些词,像一把把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
“医生说,你这次手术对身体伤害很大,以后……可能很难再有孩子了。”
江川的眼睛红了,他走上前,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晚晚,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孩子,如果让你知道你这辈子都可能当不了妈妈,你会崩溃的!”
“所以,你就骗了我?”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是骗你!我是保护你!”他激动地辩解,“当时沈默那个混蛋,在你手术的时候,就已经拿着他爸妈给的钱,准备出国了!他根本就没管你的死活!”
“是你,”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是我,一直在医院守着你!是我,求着医生不要把实情告诉你!是我,帮你处理了所有后续的事情!”
我愣住了。
沈默……出国了?
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大吵了一架。
因为他父母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嫌我家是小城市的,配不上他们北京本地的儿子。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一气之下,说了分手。
然后,他就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以为,他默认了。
我以为,他选择了他的家庭。
“那孩子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话,“这两个孩子……”
“我不知道!”江川立刻说,“我以为……我以为那次手术,孩子已经没了。我怎么知道沈默那个混蛋,竟然……竟然还留了一手!”
他看起来比我还震惊和愤怒。
“他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瞒着你留下了胚胎,找了代孕!这个男人太可怕了,晚晚!他就是个骗子!”
江川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混乱的思绪上。
代孕?
这个词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如果江川说的是真的,那沈默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我们的孩子做了什么?
“七年了,他为什么现在才把孩子送来?”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江川一脸鄙夷,“估计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或者又想从你这里捞点什么好处!他知道你现在出名了,能赚钱了!”
他的话,逻辑严密,合情合理。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一个已经消失了七年的人身上。
而他自己,则是一个为了保护爱人,默默背负了所有秘密的、深情的英雄。
我看着他义愤填膺的脸,心里那股被背叛的怒火,竟然真的消退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后怕和……对沈默的恨。
“晚晚,你相信我,”江川捧起我的脸,眼神恳切,“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熟悉的温柔和真诚。
我动摇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来保护我?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沈念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妈妈,你看,我画的你。”
我走过去,接过那张画。
画上,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牵着两个小男孩的手。
画得很稚嫩,但线条里充满了依恋。
在画的角落,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妈妈,爸爸说你一定会喜欢我们的。
爸爸……
我心里一紧,抬头问沈念:“念念,爸爸……他现在在哪里?”
沈念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爸爸病了,在医院。他让我们来找你,他说,只有你能救他。”
江川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我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不是刚才那种被揭穿的慌乱,而是一种……恐惧。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江川立刻走过来,蹲下身,对着沈念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
“小朋友,你爸爸是不是叫沈默?他是不是跟你说,他快要死了,让你们来找妈妈要钱治病?”
他的话,充满了诱导性。
沈念皱起了小小的眉头,看着江C的眼神充满了不喜。
“我爸爸才没有要钱!他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只是迷路了,找不到我们了。”
孩子的童言无忌,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江川内心的龌龊。
我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江川,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我没有!”他矢口否认,“晚晚,你不要被一个孩子的话骗了!沈默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就是想利用你的心软!”
“够了!”我打断他。
我看着他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看着他不断给沈默泼脏水的样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形。
如果,当年的一切,都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如果,从头到尾,他都在撒谎呢?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七年的感情,七年的信任,难道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沙堡?
“江川,”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当年,沈默真的是自己出国的吗?你敢发誓,你没有在中间做过任何手脚吗?”
他的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晚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他开始扮演受伤的角色。
“我只相信证据。”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是我大学时的辅导员。
当年沈默出事……不,是所谓的“出国”,辅导员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江-川看到我的动作,脸色大变,一把按住我的手机。
“晚晚,你别闹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放手!”
“我不放!你不能联系任何人!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我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他怕了。
他在害怕真相被揭开。
我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客厅里回荡。
江川愣住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打我?”
“我不仅打你,我还想让你滚!”我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江川,从我家滚出去!”
“林晚,你疯了!”他怒吼,“为了一个骗子,和一个骗子生的小杂种,你竟然打我?”
“小杂种”三个字,像一根毒针,狠狠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对着他又踢又打。
“你给我滚!滚啊!”
我所有的委屈、愤怒、被欺骗的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江川被我打得连连后退,他大概也没想到,平时温顺的我,会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画室的门又开了。
沈念和沈慕站在门口,惊恐地看着我们。
“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沈念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冲过来,张嘴就咬在了江川的小腿上。
“啊!”江川惨叫一声,一脚甩开了沈念。
孩子小小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出去,撞在了茶几角上。
“砰”的一声闷响。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沈念的额头,迅速红肿起来,然后渗出了鲜血。
沈慕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一股毁天灭地的怒火,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江川!”
我抄起桌上的玻璃水杯,想也不想就朝他砸了过去。
他狼狈地躲开,水杯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林晚!你这个疯女人!”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一边骂着,一边拉开门,落荒而逃。
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冲到沈念身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额头。
“念念,念念你怎么样?别吓妈妈……”
“妈妈”两个字,脱口而出。
沈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他看着我,小声说:“妈妈,我没事,我不疼。”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我抱着两个孩子,哭得像个傻子。
我这七年,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恶魔?
那一晚,我几乎没有合眼。
两个孩子大概也是吓坏了,非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左边是沈念,右边是沈慕。
他们小小的身体挨着我,呼吸均匀,带着淡淡的奶香。
我的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火焰,是-对江川的滔天恨意。
海水,是-对这两个凭空出现的孩子的无措和……愧疚。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收到了江川发来的信息。
一连十几条。
“晚晚,我错了,我不该动手,我当时也是太生气了。”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们七年的感情,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毁了。”
“那两个孩子,肯定是沈默的阴谋,他就是想破坏我们!”
“晚晚,你回我个信息,我好担心你。”
我看着那些虚伪的文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没有回复,直接将他拉黑。
然后,我给公司请了假,说家里有急事。
接着,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辅导员已经退休了,接到我的电话很惊讶。
寒暄了几句后,我直接切入了主题。
“王老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沈默,您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沈默啊……记得,怎么不记得。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可惜?”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啊,”王老师叹了口气,“毕业前夕,他不是出了车祸吗?挺严重的,在医院躺了小半年。听说……好像伤到了腿,差点就残废了。”
车祸?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江-川明明说,他是出国了!
“车祸?”我声音发颤,“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们拍毕业照那天下午。他当时好像是急着回学校找你,结果在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给撞了。”
毕业照那天……
我记得,那天下午,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我以为,他还在为他父母的事跟我赌气。
晚上,江川就来了。
他告诉我,沈默走了。
他爸妈给他办好了出国手续,他连招呼都没打,就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江川还给我看了沈默发给他的“告别短信”。
短信里说,他累了,他不想再夹在我和他父母中间,长痛不如短痛,让我们各自安好。
当时我悲痛欲绝,根本没有怀疑过那条短信的真伪。
现在想来,全是破绽!
“王老师,那他后来……好了吗?”
“好了好了,那孩子意志力强,硬是撑过来了。就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毕业,也错过了好几个工作机会。后来听说他回老家休养了,再后来就没消息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我挂了电话,手脚冰凉。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江川用七年时间编织的谎言。
车祸,住院,被隐瞒的真相。
宫外孕,大出血,被偷走的孩子。
江川,我的好男友,我的未婚夫。
你到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演员?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两个孩子,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
我错过了他们七年。
整整七年。
我错过了他们第一次翻身,第一次长牙,第一次开口叫“爸爸”。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我最信任的枕边人。
我恨!
我恨江川的歹毒心肠!
我更恨自己的眼瞎心盲!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虚弱却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林晚吗?”
是沈默。
时隔七年,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把孩子送过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歉意,“对不起,这么多年,才让他们见到你。”
“你……在哪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报了一个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念念的额头,撞伤了。”我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剧烈的咳嗽。
“严重吗?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他们……”
“不怪你。”我打断他,“沈默,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叫醒了两个孩子。
给他们穿好衣服,洗漱干净。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和两个孩子那与我如此相似的眉眼,心中五味杂陈。
“念念,慕慕,我们现在,去找爸爸。”
两个孩子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第一次,要正式面对我的过去,和我真正的家人。
去医院的路上,我给闺蜜打了个电话,让她帮我找一个靠谱的律师。
有些账,该算了。
江川,你欠我的,欠我孩子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到了医院,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牵着两个孩子,按照病房号找了过去。
那是一间六人间的病房,拥挤又嘈杂。
各种仪器的滴滴声,病人的呻吟声,家属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我在最靠窗的那个病床上,看到了沈默。
他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
手背上插着针管,正在输液。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轮廓还在,我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当年那个阳光开朗,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
岁月和病痛,在他身上刻下了太过残忍的痕 ઉ。
他看到我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我快步走过去,按住他。
“妈妈!”念念和慕慕扑到床边,小声地喊着“爸爸”。
沈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伸出没有输液的手,颤抖着,想去摸摸孩子们的脸,却又像怕弄疼他们一样,悬在半空。
“念念,额头……还疼吗?”
“不疼了,爸爸。”沈念懂事地摇头,然后指着我,献宝似的说,“爸爸你看,我找到妈妈了。”
沈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身上。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思念,有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情。
“晚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年的心酸和无奈。
我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如果当年,我能再多一点信任,少一点任性。
如果当年,我能去刨根问底,而不是轻信了江川的谎言。
我们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病房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安顿好两个孩子,让他们乖乖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陪着爸爸。
然后,我拉着沈默,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沈默靠着墙,缓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毕业那天,你提了分手,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想回去找你问清楚。结果……就出了车祸。”
他的叙述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腿粉碎性骨折,内脏也受了伤。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后来,江川来了。”
“他说,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他说,你觉得我没出息,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他还说,你……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沈默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
“我当时,万念俱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狠心。可是,他给我看了你的‘亲笔信’,还给我看了医院的流产手术单。”
“信上的字迹,和你的-模一样。手术单上,有你的签名。”
我的心,像被凌迟一般。
伪造的信,伪造的手术单。
江川,你好狠的心!
“我爸妈本来就不同意我们,出了这种事,他们更是不让我再联系你。后来,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就回了老家养病。”
“那孩子……”
“孩子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沈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当年你宫外孕手术,医生说情况很危险,问家属保大人还是保……胚胎。”
“我爸妈联系不上你家人,江-川就以你‘未婚夫’的身份,签了字。”
“他选择了保大人,但同时,他向医生提出了一个要求——冷冻保存那个健康的胚胎。他说,这是你昏迷前的心愿,你想为我留下一个孩子。”
我如遭雷击。
江川……
他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的布局!
他让我以为孩子没了,让我对他感恩戴德。
另一边,他又让沈默以为,是我狠心打掉了孩子,却又虚伪地为他“留下后代”。
这一招“离间计”,用得何其歹毒!
他让我们彼此怨恨,彼此误会,而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七年的青春和爱情。
“我当时信了。”沈默苦笑,“我以为,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恨你,但我也……放不下你。”
“后来,我身体稍微好一点,就鬼使神差地,去做了胚胎移植。我找了代孕,生下了念念和慕慕。”
“我一个人,带着他们,在老家生活。我一边做康复治疗,一边打零工。我想,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
“我得了肾衰竭,尿毒症。”沈默平静地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需要换肾,或者长期透析。我没钱,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我本来没想再打扰你。可是前段时间,江川突然找到了我。”
“他说,他要和你结婚了。他让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他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带着孩子滚得越远越好。”
“他说,你现在是有头有脸的插画师,如果让人知道你有一段这么不堪的过去,还有两个‘私生子’,你的事业就全毁了。”
“他甚至威胁我,如果我敢乱说,他有的是办法,让我和孩子,都活不下去。”
江-川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插在沈默的心上,也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那副志得意满的嘴脸,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不是在保护你,他是在囚禁你。”
“他享受着你的成功,却又害怕你的过去。他把你当成他的私有财产,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我不能让你嫁给这样一个人。”
沈默看着我,眼睛里燃起了火焰。
“晚晚,我快要死了。我死之前,必须把孩子交给你。他们是你的亲骨肉,他们不该跟着我一起受苦,更不该被江川那种人,当成你人生的污点。”
“所以,我用他给我的那笔钱,买了来北京的火车票。”
“我把孩子送到你身边,然后,我就去死。”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
“不许你胡说!不许你死!”
我抱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
“沈默,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的愚蠢和轻信,毁了他的一生。
沈默轻轻拍着我的背,像七年前一样。
“不怪你,晚晚。我们都……被骗了。”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了走廊的宁静。
“江川!你个没良心的!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江川的妈妈,那个我曾经以为会成为我婆婆的女人,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朝我们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江川和他姐姐江燕。
江川的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他妈妈一上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
“好你个林晚!我们家江川哪里对不起你了?给你买房写你名,彩礼说给多少就给多少!你倒好,在外面勾搭野男人,还生了两个小杂种!现在还把我们江川打了!你还要不要脸?”
她嗓门极大,瞬间吸引了整个楼层人的目光。
无数道探究、鄙夷、看好戏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还没开口,江川的姐姐江燕也帮腔道:
“就是!林晚,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安分的人!平时装得清高,背地里这么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我弟弟!”
“我弟弟为了你,连工作都不要了,跑来医院求你!你呢?你竟然跟这个小白脸在这里搂搂抱抱!你对得起我们江川七年的付出吗?”
他们一家人,一唱一和,颠倒黑白。
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我和沈默身上。
我气得浑身发抖。
江川站在他妈妈和姐姐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默认了。
他默认了他们的所有指控。
好,真好。
这就是我爱了七年的男人。
一个懦弱无能,只会躲在家人身后,靠污蔑女人来保全自己面子的废物!
我冷笑一声,松开沈默,迎了上去。
“阿姨,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江川妈妈眉毛一横,“这里的人都看见了!你抱着这个病秧子,哭哭啼啼的,不是勾搭是什么?”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用不着向你汇报。”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扫过江川那张心虚的脸,“我和他,到底谁是‘野男人’,谁是‘病秧子’,你最好问问你的好儿子。问问他,七年前,对我的救命恩人,做了什么好事!”
“第三,”我伸出第三根手指,眼神冰冷如刀,“那两个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他们不是‘小杂种’。如果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我不介意,让你们也尝尝,被人撕烂嘴的滋味。”
我一番话说完,周围鸦雀无声。
江川妈妈大概是没料到,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硬刚。
她愣了几秒,随即撒起泼来。
“哎哟喂!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打了人还有理了!攀上高枝就不要我们家江川了啊!嫌我们家穷,配不上你这个大画家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拍着大腿,活像个被恶霸欺凌的村民。
江燕也立刻掏出手机,对着我-顿猛拍。
“拍下来!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忘恩负义!蛇蝎心肠!”
我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市井小民最擅长的伎俩。
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水搅浑,占据道德的洼地,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可惜,我不是七年前那个软弱可欺的林晚了。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而是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默。
“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江川妈妈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我的胳膊。
“把我儿子的青春损失费还回来!七年!你白白耽误了我儿子七年!没有一百万,你别想走!”
一百万?
我真是被她这副“打秋风”的嘴脸给气笑了。
“阿姨,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七年,是谁住在我的房子里,开着我的车,用着我的钱,接济你们一家老小?”
“是谁的弟弟结婚,我包了五万块的红包?是谁的侄子上学,我买了一万多的电脑?是谁三天两头打电话来,不是要生活费,就是要买这买那?”
“你们一家人,趴在我身上吸了七年的血,现在还有脸跟我要青春损失费?”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戳破了他们最后的遮羞布。
江川妈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江燕也心虚地放下了手机。
江川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林晚,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绝?”我看着他,“江川,到底是谁绝?是你,还是我?”
“你欺骗我,囚禁我,算计我朋友,利用我孩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被你随意操控的木偶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了。”
我甩开他妈妈的手,扶着沈默,一步一步,朝病房走去。
“林晚!你站住!”江川在我身后怒吼。
“你今天要是敢走,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然后,我笑了。
“江川,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不是‘完了’。”
“是‘脏了’。”
说完,我不再回头,扶着沈默,走进了病房。
身后,是江川一家人无能的咒骂,和周围人鄙夷的目光。
我不在乎。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要重新洗牌了。
回到病房,我先给沈默办了转院手续。
转到了我一个医生朋友所在的私立医院。
环境,设备,都比这里好上百倍。
然后,我联系了闺蜜介绍的律师。
张律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听完我的叙述,只说了四个字:“人渣,告他!”
我们很快就敲定了诉讼方案。
第一,起诉江川诈骗、故意伤害(精神层面)、以及侵犯我的人格权和生育权。
第二,收集证据。包括江川这七年从我这里拿走的所有财物记录,以及他伪造信件、欺瞒沈默车祸真相的所有人证物证。
第三,申请财产保全,冻结江川名下所有资产。虽然我知道,他名下那点资产,大部分都是我的钱。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洗完澡,念念和慕慕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奔波了一天,他们也累坏了。
我看着他们安静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
这是我的孩子。
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以前的照片。
那些我和江川的合影,曾经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讽刺。
我一张一张,全部删除。
删到最后,是一张我和沈默在大学图书馆的合影。
照片里,他穿着白衬衫,低头看书,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又长又翘。
我趴在他身边,笑得像个傻子。
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也是我被偷走的七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律师发来的信息。
“林晚,对方开始行动了。”
附带的,是一个链接。
我点开一看,是一个本地论坛的爆料帖。
标题是:《惊爆!美女插画师私生活混乱,抛弃七年男友,与病弱前任旧情复燃,疑似婚内出轨!》
帖子内容,极尽抹黑之能事。
把我塑造成一个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捞女。
把江川描绘成一个被辜负的、深情不悔的受害者。
把沈默,说成一个用孩子当筹码,回来骗钱的心机男。
帖子里,还附上了江燕在医院拍的,我抱着沈默的照片。
以及几张经过精心挑选的,我和江-川的“恩爱”日常照。
下面,已经盖了上百层楼。
“我就说这个林晚看着不像好人,一脸狐媚相。”
“心疼她男友,七年啊,喂了狗了。”
“那个前任也是个极品,拿孩子来要挟,太恶心了。”
“抵制林晚!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不配画儿童插画!”
网络暴力,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猛烈。
江川这一手,是想彻底搞臭我,让我身败名裂。
他知道,对于一个公众人物来说,名誉,就是一切。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手脚冰凉。
但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哭泣。
我的心里,一片平静。
因为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
我回复张律师:“知道了,按计划进行。”
然后,我关掉手机,躺在两个孩子中间。
抱歉,孩子们。
妈妈要开始打仗了。
为了你们,也为了我自己。
第二天,我委托张律师,以个人名义,在我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份律师声明。
声明里,我没有做任何辩解,只是简单陈述了三点:
一,我与江川先生已于日前分手,网络上关于我们感情的种种揣测,均为不实信息。
二,对于捏造事实、恶意中伤我本人及我家人名誉的行为,我已经委托律师取证,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三,因涉及个人隐私,近期将暂停所有工作,处理家事。感谢大家关心。
这份声明,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我的态度,又没有陷入与对方的口水战。
果然,声明一出,舆论的风向,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一些理智的网友开始质疑爆料帖的真实性。
“等一个反转,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晚看着不像那种人啊,她的画都那么温暖。”
“那个爆料帖,一股浓浓的‘知音体’味道,太假了。”
江川那边显然也急了。
他开始亲自下场,在各个平台发布小作文。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爱情伤透了心的“纯情绿帽男”。
他详细地描述了我们七年的“恩爱”过往,和我如何“无情”地抛弃他。
文笔之哀怨,情感之充沛,堪比琼瑶剧男主。
甚至,他还开了一场直播。
在直播里,他双眼红肿,神情憔-悴,对着镜头,一遍遍地问:“晚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时间,心疼江川 林晚滚出插画圈 的话题,被顶上了热搜。
我的社交账号,被潮水般的咒骂淹没了。
我的合作方,也纷纷打来电话,委婉地表示要暂停合作。
连我住的酒店,都被一些极端的“粉丝”找到了。
他们在楼下举着横幅,骂我是“当代潘金莲”。
我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念念和慕慕被吓到了,紧紧地抱着我。
“妈妈,他们为什么要骂你?”
我摸着他们的头,轻声说:“因为他们不了解真相。但是没关系,妈妈会让他们知道的。”
我把孩子交给请来的护工阿姨,自己则去了医院。
沈默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是江川。
他坐在床边,正在削一个苹果。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了熟悉的、温柔的笑容。
“晚晚,你来了。”
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比昨天更差了。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来看看沈默。”江川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也来看看你。我知道你这几天压力很大,网上那些人,太过分了。”
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
“江川,收起你那套表演吧,我没兴趣看。”
“晚晚,你还在生我的气?”他一脸受伤,“我知道我妈她们说话不好听,我已经骂过她们了。但是我们七年的感情,真的要因为一些误会,就这么算了吗?”
“误会?”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江川,你管你做的那些事,叫‘误会’?”
“我承认,我当年是骗了你。”他坦然地承认了,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我的初衷是好的!我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沈默这个累赘给拖垮了!”
他指着病床上的沈默,一脸鄙夷。
“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半死不活的,他能给你什么?他只会拖累你!而我呢?我能给你一个稳定的家,我能给你幸福!”
“晚晚,回到我身边吧。”他向我伸出手,“忘了过去,忘了这两个孩子,我们重新开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悲哀。
这个男人,到了现在,依然没有半点悔意。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
在他的世界里,他所有的自私、歹毒、谎言,都可以用“爱”来包装。
他以为,只要他表现得足够深情,我就能像过去七年一样,被他蒙蔽,被他操控。
“江川,”我平静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最让我恶心的,不是你的欺骗,也不是你的算计。”
“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你以为你是谁?是我的救世主吗?”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替我选择放弃我的孩子?凭什么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幸福?”
“你不是爱我,你只是爱那个被你掌控在手心里的,温顺听话的林晚。”
“可惜,那个林晚,已经死了。”
“在你把孩子送到我面前,又反咬一口,污蔑他们是‘小杂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我的话,让江川的脸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他收回手,笑容也消失了。
“林晚,你不要不识抬举。”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威胁,“我能把你捧上天,也能让你摔下来。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哦?”我挑了挑眉,“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你!”
就在我们剑拔弩张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张律师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江-川先生是吗?”为首的警察亮出了证件,“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涉嫌诈骗、伪造文件以及教唆他人进行网络诽谤。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江川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警察,嘴唇哆嗦着。
“林晚……你……你竟然报警?”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说。
“不!我没有!都是她瞎说!是她婚内出轨!”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叫起来,指着我,“警察同志,你们要抓就抓她!是她不要脸!”
警察显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上前,一边一个,架住了他的胳膊。
“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
江川被拖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咒骂着我。
“林晚!你这个毒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看着他被拖出病房,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沈默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谢谢你,晚晚。”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我走到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
“肾源……找到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
换肾,哪有那么容易。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透析也可以维持。钱的事情,你更不用担心。”
我这些年,画插画,出绘本,也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足够支撑沈默的治疗费用。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不想拖累我。
“沈默,”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你听着。你不是我的累赘,你是念念和慕慕的爸爸。他们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最后四个字,我说得很轻。
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我熟悉的,少年时代的光芒。
江川被带走后,网上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反转。
张律师放出了我们准备好的所有证据。
江川伪造的,沈默的“告别短信”和我的“流产手术单”的鉴定报告。
当年为沈默主刀的医生的证词录音。
江川和他母亲、姐姐,这七年来,以各种名目从我这里拿钱的银行流水和聊天记录。
甚至,还有江川找到沈默,威胁他,给他封口费的监控录像。
证据确凿,铁链成山。
之前骂我骂得最凶的那些网友,瞬间哑火了。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震惊和愤怒。
“我靠!这是什么年度狗血大戏!现实比小说还精彩!”
“这个江川是魔鬼吗?心也太黑了!骗了人家七年!”
“林晚也太惨了吧……被骗财骗色还被pua了七年!”
“最可怜的是那个前任吧,车祸,被污蔑,孩子还被藏起来,现在又得了尿毒症……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江川诈骗 还林晚一个公道 的话题,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热搜。
江川和他一家人,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妈妈和他姐姐的电话、住址,都被愤怒的网友扒了出来。
据说,她们家门口,被人泼满了红油漆,写着“人渣,还钱”。
江川的公司,也在第一时间发布声明,与他解除了劳动合同。
他的人生,在短短几天内,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而我,则收到了无数的道歉和安慰。
之前的合作方,又纷纷找上门来,态度比之前还要热情。
但我都拒绝了。
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我的家人。
沈默的病情,在积极的治疗下,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他需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
我和两个孩子,都去做了配型。
结果,我和沈默的配型,竟然成功了。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能再毁了你。”他的声音沙哑,“晚晚,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再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伤害!”我急了,“这是一个肾!我还有一个!沈默,你必须活着!为了孩子,也为了我!”
“如果我活着,是要用你的健康来换,那我宁愿去死。”他态度坚决。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犟!
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
这是我们重逢后,第一次吵架。
我气得跑出了病房。
一个人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又委屈又难过。
这时,念念和慕慕找到了我。
他们一人一边,坐在我身边。
“妈妈,你别生爸爸的气了。”沈念小大人似的说。
“爸爸是怕你疼。”沈慕补充道。
我看着他们酷似沈默的眼睛,心里一软。
“妈妈知道。但是,妈妈更怕失去爸爸。”
“我们也是。”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沈念出了个主意。
“妈妈,我们去求爸爸,好不好?我们三个人一起求他。”
我点点头。
我们回到病房。
沈默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念念和慕慕立刻抱住了他的腿。
“爸爸,你不要死,我们不要你死!”
“爸爸,你接受妈妈的肾吧,求求你了!”
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默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住了。
他看着我们母子三人,泪流满面。
最终,他点了点头。
“好。”
手术很成功。
我的一个肾,在沈默的身体里,开始了新的工作。
我们在医院,又住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是我这七年来,最安心,也最幸福的日子。
每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我会和两个孩子一起,给沈默读故事,讲笑话。
下午,我们会一起在画板上涂鸦。
晚上,我们会挤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
我们像一个最普通的家庭一样,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那些被偷走的七年时光,仿佛在用另一种方式,慢慢地补偿回来。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我们一家四口,手牵着手,走在阳光下。
我收到了张律师的信息。
江川的案子,判了。
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退还所有非法所得。
他的人生,彻底完了。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没有喜悦,也没有快意。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都过去了。
沈默在我身边,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笑了笑:“在想,我们今晚吃什么。”
“吃火锅!”念念和慕慕欢呼起来。
“好,吃火锅。”沈默笑着说。
他的笑容,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干净,温暖。
像冬日里的阳光。
我们没有再提结婚的事。
经历了这么多,一张证书,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就够了。
我的人生,曾经跌入谷底,被谎言和背叛所覆盖。
但幸运的是,有人披荆斩棘,为我拨开了所有的迷雾。
原来幸福不是等来的,而是抢回来的。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