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江砚为了救我妹妹,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疤痕 上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07 00:00 2

摘要:江砚为了救我妹妹,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疤痕。 所有人都说,我该以身相许来报答。 我确实和他结了婚,却在婚礼当天逃走了。 十年后,我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回到这座城市。 接风宴上,江砚坐在主位,容貌完好如初,身边跟着年轻漂亮的女孩。 他晃着酒杯轻笑:“林晚,你当年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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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为了救我妹妹,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疤痕。 所有人都说,我该以身相许来报答。 我确实和他结了婚,却在婚礼当天逃走了。 十年后,我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回到这座城市。 接风宴上,江砚坐在主位,容貌完好如初,身边跟着年轻漂亮的女孩。 他晃着酒杯轻笑:“林晚,你当年逃什么?” “难道你以为,我还会纠缠一个有良心缺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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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城市的霓虹一盏接一盏亮起,连成一条蜿蜒的光河,是林晚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繁华。飞机落地时那一下轻微的颠簸,仿佛不是起落架触地,而是撞在了她自己的心口上。十年了,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画廊的签约很顺利,对方看好她这几年在海外积攒的名气,条件开得优厚。昔日的同学撺掇着要给她接风,定在了市中心顶楼一家高级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保留的璀璨江景。她提前了十分钟到,侍者引她走向预定的包间,门一开,喧嚣的人声混合着冷气扑面而来。

“哟,我们的大画家回来了!”

“林晚,真是越来越有范儿了!”

几张熟悉又略带陌生的面孔围上来,寒暄,玩笑,试图抹平时间带来的生疏。她笑着应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窗边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吸引。那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肩线挺拔,正微微侧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有人高声笑道:“今晚可是沾了江总的光,不然这位置可真订不上!”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凉。

是江砚。

不是她记忆中那个眉目沉郁、左颊带着狰狞疤痕的江砚。眼前的男人,脸部线条利落干净,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匀净,找不到一丝一毫破损的痕迹。他抬眼朝她这边望来,目光平静无波,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晚,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居于上位的从容。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两人之间微妙地逡巡。当年那场荒唐的婚礼和她的逃逸,在座的即便不是亲历者,也多少有所耳闻。那是埋藏在这座城市社交圈里的一根陈年旧刺。

林晚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镇定,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落座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主位留给了江砚,而她的位置,恰好在他斜对面,一抬眼,就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比少年时更沉稳,也更难以捉摸,指尖随意搭在晶莹的玻璃杯壁上,偶尔与旁边的人低语两句,姿态闲适。

她食不知味,那些精致的菜肴吃在嘴里如同嚼蜡。席间的话题绕着圈子,从经济形势跳到某个同学的升迁,又落到江砚身上。

“江总,听说‘盛景’那个项目又创纪录了?”

“运气。”江砚淡笑,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探进头来,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江砚哥,你们还没结束呀?我都等好久啦!”

女孩很漂亮,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鲜嫩的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自然地走到江砚身边,一只手亲昵地搭在他椅背上,好奇的目光扫过桌上众人,然后在林晚脸上停顿了一瞬。

江砚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纵容,“饿了?再等十分钟,带你去吃宵夜。”

“好呀!”女孩甜甜一笑,乖乖站在他身侧。

有人打趣:“江总,这位是?不介绍介绍?”

江砚唇角微勾,没直接回答,只拍了拍女孩的手背,“去外面沙发坐会儿,我很快。”

女孩乖巧地点头出去了。

那声“江砚哥”,那自然而然的亲昵,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林晚一下。她垂下眼,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也是这样的雨夜,她妹妹林晓哭喊着打来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姐……江砚哥……江砚哥为了救我,被……被掉下来的广告牌划伤了脸,流了好多血……”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走廊灯光惨白。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手术室外,只看到推车上那个被鲜血浸染了半边的身影,和他左脸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么长,那么狰狞,从眉骨一直划到下颌。医生后来的话冰冷而残酷:“伤口太深,铁锈污染严重,就算愈合,疤痕也无法避免。”

紧接着,是父母欲言又止的叹息,是亲戚们“江砚这孩子真是没得说,可惜了”的唏嘘,是妹妹抱着她痛哭流涕的忏悔:“姐,怎么办……我们欠江砚哥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再后来,“以身相许”这个词,开始像魔咒一样,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耳朵。

“晚晚,你和江砚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是有的……”

“他现在变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你们林家不能没良心啊……”

“晚晚,算妈求你了,江砚家那边虽然没说,可这意思……”

她记得江砚刚从麻醉中醒来的样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纱布包裹了他大半张脸。他看见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闭上了眼。那段日子,他变得异常暴躁易怒,摔东西,拒绝见人,尤其是她。可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的内心,都在将那场意外的恩情,与她余生的幸福捆绑在一起,越收越紧。

于是,有了那场荒唐的婚礼。

盛大,隆重,却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

她穿着圣洁的婚纱,站在布置得如同梦幻仙境的礼堂里,听着司仪用激动人心的语调讲述着“英雄救美,终成眷属”的佳话。台下宾客盈门,每一张脸上都挂着或真或假的祝福笑容。她的父母眼眶湿润,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江砚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她身边,身姿笔挺,脸上的疤痕在精致的妆容下似乎淡去了一些,但他紧抿的唇角和不曾看她一眼的侧脸,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冷硬。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冰凉,他的指尖碰到她,带着同样的寒意。司仪高声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满场掌声雷动。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里面没有喜悦,没有期待,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和一种她当时读不懂的、沉沉的疲惫。

就是在那一片喧嚣和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恐慌像藤蔓一样勒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跑了。

穿着拖尾的婚纱,像逃离一场瘟疫,推开侧门,沿着铺了红毯的长廊拼命地跑,高跟鞋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头纱被风吹落,身后是惊愕的呼声和混乱的脚步。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离开那里,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氛围,逃离那道疤痕带来的沉重枷锁,逃离那个用恩情垒砌起来的、注定不会幸福的未来。

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在司机诧异的目光中,说出了机场的名字。手机疯狂地震动,屏幕上闪烁着“爸爸”、“妈妈”、“江家阿姨”……她直接关了机,将SIM卡抽出,扔出了车窗外。

这一走,就是十年。

“……林晚?林画家?”

旁边同学的呼唤将她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回。她猛地回过神,发现席间不知何时又安静下来,好几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而主位上的江砚,不知何时已结束了与旁人的交谈,正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中的酒杯轻轻转动,里面的液体晃动着迷离的光泽。

“说起来,林晚,”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玩味的、居高临下的探究,“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看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勉强维持的平静,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

“当年,你究竟在逃什么?”

空气彻底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服务生上菜的动作都僵在半空。

江砚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满满的嘲讽。

“难道你以为,”他顿了顿,视线在她瞬间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欣赏她的狼狈,“事到如今,我江砚还会纠缠一个——”

他的声音刻意放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有良心缺陷的人吗?”

轰的一声,林晚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离她远去,只剩下那句话在反复回荡。

良心缺陷。

他用了最刻薄,也最精准的词,将她十年来的自我折磨、负罪感,以及那场仓皇逃离背后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言说的复杂心绪,彻底钉死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难堪和尖锐的疼痛席卷了她,让她几乎坐不稳。

就在这时,江砚已优雅地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仿佛刚才那句诛心之言只是随口一句的寒暄。他朝在座的众人微微颔首,“各位慢用,账我已经结过了。失陪。”

他甚至没有再看林晚一眼,径直走向门口,那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立刻欢快地迎了上去,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门开了又关,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那对依偎的身影一同隔绝。

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才有人干笑着试图暖场:“呃……那个,大家继续,继续吃啊……”

“对对对,这鲍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话题被生硬地扯开,但那些飘向她的、带着怜悯、好奇甚至一丝鄙夷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无处不在。

林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抱歉,”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又异常清晰,“我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包间,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走廊厚重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吸不走她心头震耳欲聋的轰鸣。

良心缺陷……

原来在他眼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良心有缺陷的人。

林晚几乎是跌进电梯的。

金属厢壁光可鉴人,映出她煞白的脸。指尖死死抵着冰冷的扶手,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电梯下行时失重感拽着五脏六腑,一如十年前逃离婚礼现场的那辆出租车。

“良心缺陷”。

四个字在脑海里反复碾轧,带着江砚那冰冷的,淬着嘲讽的语调。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亏欠他的,是懦弱的,甚至是不堪的。可这层遮羞布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以那样一种轻描淡写又残忍至极的方式扯下,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内里。

原来他一直是这么看她的。

电梯“叮”一声抵达一楼,门滑开的瞬间,外面璀璨灯火和喧闹人声涌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埋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推开沉重的旋转玻璃门,晚风带着初夏的湿暖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

站在霓虹闪烁的街边,车流如织,她却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这座她出生、长大的城市,在离开十年后,以一种最猝不及防的方式,将她重新定义为“异客”。

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副驾车窗落下,露出助理周薇关切的脸。“林姐,结束了吗?上车吧。”

林晚拉开车门坐进去,疲惫地闭上眼,将头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

“回酒店吗?”周薇轻声问,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林姐,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

“没事,”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有点累而已。回去吧。”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光影飞速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痕迹。她闭着眼,却无法阻止那些纷乱的画面在黑暗中翻涌。

不仅仅是医院里江砚脸上狰狞的伤口,不仅仅是婚礼上他死寂的眼神和令人窒息的氛围。还有一些更久远的,被刻意尘封的碎片。

是十六七岁的夏天,梧桐树下,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单脚支着自行车,回头不耐烦地催她:“林晚,你能不能快点?磨蹭死了!”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尚且光滑的侧脸上跳跃。

是大学时,他翻墙出来,只为给她送一份城东那家她最爱吃的生煎,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却把温热的纸袋塞进她手里,嘴硬道:“顺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就是从妹妹林晓渐渐长大,开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们身后,甜甜地叫着“江砚哥哥”开始。林晓活泼,娇俏,会撒娇,不像她,性子有些闷,还有些执拗的骄傲。

她记得有一次,他们三人一起去郊游,她不小心扭伤了脚,江砚皱着眉蹲下来看她肿起的脚踝,还没说话,林晓已经惊呼着扑过来,眼泪汪汪地抱着她的腿:“姐姐你疼不疼?江砚哥哥,你快背姐姐回去呀!”

江砚背起了她,一路沉默。林晓跟在旁边,一会儿递水,一会儿擦汗,忙前忙后。她能感觉到江砚背部肌肉的紧绷,和他偶尔侧头回应林晓时,语气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那种细微的,若有似无的偏移,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不致命,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她它的存在。

后来,就是那场改变一切的意外。

恩情如山压下来,连同着那些潜藏已久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心绪,一起将她推向了那个荒唐的婚约,也最终促使了她在那一天的仓皇逃离。

她一直以为,逃离的是那份被绑架的人生,是那份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的恩情。

可直到今天,直到江砚用那样轻蔑的语气说出“良心缺陷”四个字,她才恍然惊觉,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另一个更不堪的,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念头——

她是不是,也在嫉妒?

嫉妒那份恩情是因林晓而起?嫉妒在那一刻,江砚选择奋不顾身去保护的人,是林晓而不是她?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蹿出,咬得她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姐?”周薇担忧地回头。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窗外。

车子已经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昏暗的光线里,一切寂静无声。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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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套房,林晚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彻底脱力,滑坐在地毯上。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妈妈”。

她盯着那两个字,指尖蜷缩,没有去接。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归于沉寂。紧接着,屏幕又亮起,是妹妹林晓的微信消息,一连串跳出来。

“姐!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妈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你是不是见到江砚哥了?”

“你们……怎么样了?”

“姐,你说话呀!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欠他的,可你也不能一走了之啊……”

“你知道你这十年,爸妈有多担心吗?”

字里行间透着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林晚看着那些文字,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得发慌。她当年逃离,固然有对那场被绑架婚姻的恐惧,又何尝没有对家人,尤其是对妹妹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

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报答,用自己的一生去弥补妹妹造成的“亏欠”。可谁又问过她,愿不愿意?谁又想过,那个被当做“报恩工具”的她,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烦躁地划掉消息提示,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夜色深沉,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她站在这高处,却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与新画廊的对接,采访,以及即将到来的个人画展筹备,占据了她的全部时间。她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将那个夜晚的难堪和那些翻涌而出的陈年旧事统统压回心底。

她没有再遇到江砚,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他,或者与那晚相关的任何消息。仿佛那场接风宴上的针锋相对,只是她疲惫过度产生的一场幻觉。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这天下午,她正在画廊的独立办公室里审核画展的最终布局图,周薇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古怪。

“林姐,外面……有位林晓小姐找你,说是你妹妹。”

林晚握着图纸的手微微一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请她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时尚连衣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十年不见,林晓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出落得明媚动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影子,只是那份天真娇憨被一种更为世故的精明所取代。

“姐!”林晓一进来,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步走过来想要拥抱她。

林晚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侧身避开,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林晓的笑容顿了顿,随即从善如流地坐下,目光快速打量了一圈办公室,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哇,姐,你这办公室真不错!看来你现在真是混出名堂了,成大画家了!”

林晚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找我有事?”

林晓被她这直白的问话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姐,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你一声不响走了十年,我和爸妈都很想你,也很担心你。”

“我很好。”林晚语气平淡。

“是吗?”林晓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那……接风宴那天,你见到江砚哥了吧?”

果然是为了这个。

林晚的心沉了沉,“见到了。”

“他……”林晓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他好像变化挺大的,是吧?脸上的疤……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找了哪个神医。”

林晚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没有回应。

林晓观察着她的神色,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声音:“姐,当年的事……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江砚哥,也连累了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委屈。可是……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江砚哥现在也好好的,事业做得那么大,你看他身边那个小女朋友,多年轻漂亮……”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试探的口吻:“姐,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也该把过去那些不愉快都放下了?爸妈年纪也大了,总是盼着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

林晚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妹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关切,有劝解,但更深一层,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一种急于确认,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放下?

林晚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放下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意外?放下那场仓促开始又狼狈结束的婚约?还是放下她这十年来背负的“良心缺陷”的枷锁?

她看着林晓,忽然觉得很累。

“晓晓,”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

林晓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急切起来:“姐,我就是想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江砚哥现在过得很好,我们……我们谁都不要再提以前了好不好?尤其是……尤其是那天晚上的具体细节……”

林晚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细节?

她忽然想起,当年在医院,所有人关注的都是江砚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后续的治疗,对于意外发生的具体经过,似乎总是语焉不详。只说是广告牌年久失修,突然掉落,江砚为了推开林晓,自己被划伤。

可此刻,林晓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和她刻意强调“不要再提细节”的态度,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林晚记忆中的某个模糊地带。

她定定地看着林晓,目光锐利得像刀。

“细节?”她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冷了下去,“晓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是不能再提的?”

林晓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晓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精心描画的口红都压不住那份仓皇。她下意识地避开林晚的目光,手指紧紧攥住了裙摆,骨节泛白。

“没……没什么细节啊!”她声音有些发尖,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就是……就是广告牌掉下来,江砚哥推开了我,然后……然后就被划伤了呗!姐,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你还问这个干什么?”

她越是这样急于掩饰,林晚心中的疑云就越发浓重。十年前,她被愧疚、被压力、被那种莫名的窒息感裹挟着,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勇气去深究那场意外的每一个瞬间。所有人都告诉她一个“事实”,她便接受了那个“事实”。

可现在,看着林晓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真的只是这样吗?”林晚站起身,走到林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晓晓,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林晓被她逼得几乎要缩进沙发里,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林晚盯着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林晓紧绷的神经上,“当时,其实有别的什么情况?或者说,那场意外,根本就不是我们看到、听到的那样?”

“不是的!”林晓猛地抬起头,尖声否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我是欠江砚哥的,是我害他毁了容!可我当时也吓坏了啊!我……我能做什么?你就是因为当年被迫要嫁给他,心里一直怨恨我,所以才这样揣测我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万分,仿佛林晚才是那个无理取闹、恶意中伤的人。

若是十年前,看到妹妹这般模样,林晚或许会心软,会怀疑是自己多心。但此刻,经历了接风宴上江砚那句诛心的评价,再结合林晓此刻过于激烈的、近乎表演式的反应,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怨恨你?”林晚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或许吧。但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当年那个需要我用一辈子去‘报答’的恩情,底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不再看林晓那张涕泪交加的脸,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语气决绝:“你走吧。在我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姐!”林晓惊慌地站起来,想要拉住她。

林晚侧身避开,目光冷冽如霜:“还有,告诉爸妈,我很好,我的事,不需要他们,也不需要你,再来‘操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将林晓带着哭腔的呼喊隔绝在门内。

走廊空旷,脚步声回荡。

林晚快步走着,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被至亲之人长久欺瞒的巨大荒谬感和背叛感。

她需要答案。

而现在,能给她答案的,或许只有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在通讯录里快速滑动。她并没有江砚的联系方式,十年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但她有新签约画廊老板赵总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号码。

“赵总,抱歉打扰您。”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想请问一下,您是否有……江砚先生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的赵总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热情地回应:“江总?有有有!林画家您是要?……”

“一点私事,想联系一下他。”林晚含糊道。

“好的,我这就把他的号码发您微信上。不过江总平时比较忙,电话不一定能直接接通……”

“没关系,谢谢赵总。”

挂断电话,很快,一串数字出现在了微信对话框里。

林晚盯着那串号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这不仅仅是十年来第一个可能直接联系到江砚的途径,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许能打开那扇尘封着真相与伤痛的大门。

她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时,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一片沉静的、带着压迫感的沉默。

林晚屏住呼吸,喉咙发紧,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那道熟悉的、低沉而冷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的低沉男声,像一块冰投入林晚沸腾的血液里,瞬间让她打了个寒噤。

她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半晌才挤出声音:“……是我,林晚。”

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传来。“林画家?”他的语调平铺直叙,听不出喜怒,“有事?”

疏离而公事化的口吻,比接风宴上那直接的嘲讽更让人难堪。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画廊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江砚,我想和你见一面,聊一聊。”

“聊?”江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关于十年前那场意外。”林晚直接切入核心,她不想再绕圈子,“关于你救我妹妹的那天晚上,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久到林晚几乎以为信号已经中断,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时,江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更硬,像淬了冰的金属。

“真相?”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诮,“林晚,十年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要问‘真相’?不觉得太晚了吗?”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江砚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当年你需要一个逃避责任、远走高飞的借口,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个‘英雄救美’的版本。现在你功成名就回来了,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觉得当年的‘报恩’筹码不够,想用‘真相’再来换取点什么?”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剜开她最不堪的隐秘念头。林晚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江砚!”她声音拔高,带着被戳破心事的狼狈和愤怒,“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事情可能不是我看到的那样!林晓她……”

“林晓怎么样,与我无关。”江砚冷冷地打断她,“至于你,林晚,我更没有义务为你解答任何疑问。十年前你没有资格问,现在,你同样没有。”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林晚急声阻止,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就当……就当是我欠你一个道歉!为十年前的不告而别,为我当年的……懦弱。”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懦弱”两个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仿佛在权衡。

就在林晚几乎要绝望时,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天下午三点,城南‘遗忘角落’咖啡馆。”

说完,不等林晚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地挂断。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林晚缓缓放下手机,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几乎虚脱。窗玻璃映出她苍白而疲惫的脸,眼神里却燃起一簇执拗的火苗。

“遗忘角落”……这个名字,还真是讽刺。

他选了那里,是暗示她应该彻底遗忘,还是……那里本身就与那段需要被遗忘的过去有关?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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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角落”咖啡馆坐落在城南一条僻静的旧街巷里,与周围林立的高楼格格不入。门脸不大,招牌是旧木板做的,字迹有些斑驳,推开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股混合着咖啡醇香和旧书籍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店里光线昏黄,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角落的卡座里。

林晚提前了十五分钟到,选了一个最靠里、被书架半包围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接近三点,她的心跳就越快。她不知道江砚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更不知道这次谈话会走向何方。

两点五十九分,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铃铛轻响。

林晚下意识地抬头。

江砚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深灰色的羊绒衫,黑色长裤,没有打领带,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气质。脸上依旧干净,看不出任何疤痕的痕迹。他目光在店内扫过,很快便锁定了她的位置,迈步走了过来。

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在她对面的皮质沙发坐下,侍者很快过来,他要了一杯美式。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原木小桌,距离很近,近到林晚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和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

他没有主动开口,只是靠在沙发背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开场白。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人难熬。

林晚深吸一口气,打破僵局:“谢谢你愿意过来。”

江砚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咖啡很快送了上来,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林晚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昨天……见过林晓了。”

江砚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没有接话。

“她的反应很不对劲。”林晚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似乎很害怕我追问那天晚上的细节。江砚,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意外?”

江砚放下咖啡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抬起眼,目光终于直直地看向她,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林晚,”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

林晚一怔。

“是以十年前那个临阵脱逃的未婚妻的身份?还是以一个突然对妹妹产生怀疑的姐姐的身份?”他微微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或者,只是以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想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心上。

林晚的脸色白了又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

“你知不知道,”江砚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惊心,“你刚才那句‘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意外’,如果传出去,会对林晓,对你们林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十年了,林晚。”江砚靠回沙发背,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你只顾着逃离你所谓的‘枷锁’,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留在原地的‘英雄’,那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恩人’,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他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晚的神经。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在大洋彼岸追求你的艺术梦想时,我是怎么顶着那张脸,面对所有人的同情、怜悯,甚至是恐惧和厌恶?”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被‘恩情’绑架,又被未婚妻在婚礼当天抛弃的男人,是怎么一点点把自己从泥潭里拽出来的?”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什么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得林晚头晕目眩,几乎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沉重的诘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确实没想过。

这十年来,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活在自己构建的、充满委屈和不得已的叙事里。她从未真正站在他的角度,去体会过他曾经经历过的地狱。

“我……”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江砚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凉意,“因为你林晚,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你自己。你的自由,你的梦想,你的……感受。”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

“至于真相,”他缓缓说道,带着一种终结般的决绝,“既然你十年前选择了蒙上眼睛,现在,也就没有再知道的必要了。”

“带着你的‘良心缺陷’,继续活在你自以为是的世界里吧。”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迈着同样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咖啡馆。

铃铛声再次响起,门开了又关,将他的身影和那片令人窒息的冰冷,一同隔绝在外。

林晚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

他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他不仅拒绝告诉她真相,更是将她这十年来所有的自我安慰与借口,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承受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她那句迟来了十年的“真相”,在他听来,或许只是又一个自私的、不负责任的索取。

桌上的黑咖啡已经彻底冷掉,深褐色的液体,像她此刻沉入谷底的心。

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遗忘角落”的。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江砚最后那几句话,像淬了冰的钉子,将她牢牢钉在了“自私”的耻辱柱上。她沿着旧街巷漫无目的地走,耳边反复回响着他冰冷的诘问。

“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

她真的没有。

这十年来,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迫逃离的受害者,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用画笔和色彩构建了一个安全的堡垒。她刻意不去打听任何关于江砚的消息,仿佛只要不知道,那些沉重的过往就不存在。

可现在,堡垒被轻易击碎,露出里面那个苍白、懦弱、只顾自己的灵魂。

他说的对,她有良心缺陷。

不仅仅是逃避了那份恩情,更是逃避了去了解他因此承受的苦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薇打来的,大概是询问画展筹备的进度。林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彻底逃离这一切的冲动。

但她不能。

画展的请柬已经发出,媒体的通稿也已准备就绪。她现在是画家林晚,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可以一走了之的女孩。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周薇,什么事?”

“林姐,画展的立体效果图出来了,您要现在看一下吗?另外,有几家媒体想约专访……”

“效果图发我邮箱,我晚点看。专访……”她顿了顿,“你帮我筛选一下,挑两家影响力大的安排吧,时间定在画展前一周。”

挂断电话,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她淹没。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用近乎自虐的强度审核每一个细节,修改画作摆放的位置,甚至亲自参与灯光调试。只有身体极度疲惫的时候,大脑才能暂时停止对江砚那些话的回放,停止对那场意外真相的揣测。

林晓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语气从最初的委屈试探,到后来的焦急,最后一条带着明显的恼怒:“姐,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吗?”

林晚没有回复。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妹妹。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生。林晓越是回避,越是试图粉饰太平,她就越觉得那场意外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天下午,她正在画廊库房清点即将展出的画作,手机响起,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林晚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但很温和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我姓陈,陈明远,是江砚先生的主治医生,十年前,负责他脸上的伤。”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收紧。“陈医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冒昧打扰了。”陈医生的语气带着歉意,“是这样,我最近整理一些旧的医疗档案,看到了江先生当年的病例,有些……感触。正好从朋友那里得知您回到了本市,还成了知名的画家,所以想……或许可以和你聊一聊。”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江砚的主治医生!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当然可以!”她立刻答应,“您看什么时间方便?我随时都有空!”

“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在我的私人诊所?地址我稍后发到你手机上。”

“好!谢谢您,陈医生!”

挂断电话,林晚靠在冰冷的画框上,久久无法平静。

陈医生的主动联系,是巧合?还是……江砚的授意?

不,不可能。江砚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他绝不会主动向她揭示任何东西。

那陈医生为什么找她?仅仅是“有些感触”?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接近真相的机会。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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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远医生的私人诊所位于城西一个安静的别墅区,环境清幽。林晚按照地址找到那里时,刚好上午十点整。

按下门铃,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开了门。

“是林晚小姐吧?请进。”陈医生微笑着将她让进屋。

诊所内部装修得很温馨,不像医院那样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味道。客厅被改造成了接待室,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

“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陈医生和气地问。

“不用麻烦了,陈医生。”林晚在沙发上坐下,有些迫不及待,“您电话里说,关于江砚的伤……”

陈医生在她对面坐下,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回忆的神色:“是啊,江先生那个案子,我印象很深。那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脸上留下那么严重的伤,当时的情况……真的很棘手。”

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林小姐,我知道我作为一个医生,可能不该过多打听病人的私事。但当年……你们婚礼上的事,我后来也隐约听说了一些。”

林晚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了头。

“你别误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陈医生语气温和,“感情的事,外人很难评判。我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他治疗方面,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

林晚抬起头,专注地听着。

“江先生脸上的疤痕,比当时诊断的还要深,损伤到了皮下的肌肉和神经。”陈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最初的几次清创和缝合手术,只是控制住了感染和基础的愈合。但想要恢复到……接近正常的状态,需要经历非常漫长和痛苦的过程。”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翻找出一叠照片,递给林晚。

“这是他治疗过程中,我留下的一些资料照片,经过他同意的,用于医学研究。”

林晚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照片上,是江砚的脸。左颊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被放大了数倍,皮肉外翻,红肿不堪,布满了缝合线的痕迹,像一条巨大的蜈蚣爬在脸上。后面的几张,是治疗中的照片,激光、注射、甚至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器械作用于他的面部,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肿和破损……

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住那些照片。她知道他伤得很重,却从未如此直观地看到过这触目惊心的细节。

“这……这只是开始。”陈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后续他接受了超过二十次的激光修复、疤痕松解手术、脂肪填充、还有神经阻断……每一次治疗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漫长的恢复期。最难受的是疤痕增生期,又痒又痛,还不能抓,很多时候晚上根本无法入睡。”

林晚的眼前模糊了,照片上那些扭曲的伤痕仿佛活了过来,变成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心里。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的江砚,独自躺在治疗床上,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他很坚强。”陈医生感慨道,“几乎从不喊痛,配合度极高。但我知道,生理上的痛苦或许可以忍受,心理上的压力……才是最大的难关。”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拒绝见任何人,包括他的家人。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易怒。我给他做心理疏导时,他曾经说过……”陈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他说,他宁愿当时那块广告牌直接要了他的命,也好过顶着这张鬼一样的脸,承受那些同情又恐惧的目光,还有……那份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恩情’。”

恩情……

这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心上。

她想起当年,周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是如何一遍遍用“恩情”来定义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将那场意外,变成捆绑他一生的枷锁。

原来,他也是如此憎恶着这份“恩情”。

“那……他的脸,是怎么恢复到……”林晚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三年前,我们从国外引进了最新的组织工程皮肤再生技术,结合他之前的基础,进行了几次大手术。”陈医生指了指最后几张照片,那上面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虽然依旧明显,但不再是最初那样恐怖,“效果很好,但过程……同样不轻松。而且,代价高昂。”

陈医生合上文件夹,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晚:“林小姐,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愧疚。只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你离开的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他所承受的,远不止是脸上的一道疤。”

林晚低下头,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那些残酷的照片上。

她以为她的逃离是挣脱了枷锁,却不知道,她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座由痛苦、孤独和世俗压力构筑的牢笼里,独自挣扎了十年。

而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陈医生,”她抬起泪眼,声音颤抖,“那天晚上的意外……您知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发生的?”

陈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当时只负责治疗。具体情况,恐怕只有江先生和你妹妹最清楚。”

连陈医生也不知道。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真相,似乎被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包裹着。

她谢过陈医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诊所。

走在阳光灿烂的街道上,她却觉得浑身冰冷。那些治疗的照片,江砚曾经承受的痛苦,像电影画面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欠江砚的,不仅仅是一个道歉,不仅仅是对真相的追寻。

她欠他的,是一段她永远无法弥补的,充斥着痛苦与孤独的岁月。

而这一切,仅仅用“良心缺陷”来形容,都显得太过轻飘。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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