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玄屹失魂落魄地回到神殿，瑶池仙会早已不欢而散。芷月等在殿中，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脸上带着委屈与担忧。

下篇

第八章 暗流

玄屹失魂落魄地回到神殿，瑶池仙会早已不欢而散。芷月等在殿中，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脸上带着委屈与担忧。

“神君，您方才……”

“出去。”玄屹看也没看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冰冷。

芷月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中又惊又怕，更多的是对云初那“祸水”的嫉恨。她不敢多言，咬了咬唇，悻悻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

玄屹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云初的话，回放着瑶池中她那凄艳而决绝的眼神，还有掌心那刺目的金血。

“代价……亲手造就……”他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无数细线勒紧，传来密不透风的疼痛。

他召来了那名负责调查的神将。

“再去查！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她到底在做什么！还有，去翻阅所有关于神农氏血脉、关于本源枯竭、关于……上古禁术的记载！尤其是需要以心头血为引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与恐惧。

神将领命，感受到神君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不敢怠慢，立刻退下。

接下来的几日，玄屹将自己关在神殿深处，疯狂地翻阅着麾下势力能搜集到的一切相关古籍玉简。越是查阅，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关于神农氏血脉的记载并不多，这个古老的神族早已凋零。但所有记载都提及，神农氏血脉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生命本源，与天地共生，一旦本源彻底枯竭，便是神魂俱灭之局，无药可救。

而关于上古禁术的记载，更是语焉不详，充满了禁忌与警告。他只在一部极其古老的兽皮卷残篇中，看到一句模糊的记述：

“心魂献祭，沟通墟渊，古神一怒，天地翻覆……”

墟渊？那是传说中连上古神魔都避之不及的归寂之地，是比冥府更深邃的终结！沟通墟渊？她疯了吗？！

难道她……是想用自己最后残存的一切，召唤某种来自墟渊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这个猜测让玄屹遍体生寒！

他再也坐不住，再次前往栖云小筑。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敲门，直接出现在院内。

小筑内，空无一人。

屋内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空荡。那张木桌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仿佛主人已经彻底离去。

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混合着药草清苦与血腥气的味道。

玄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神识铺开，瞬间笼罩了整个九重天，疯狂地搜寻着那道熟悉又脆弱的气息。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她不见了！

就在他心神大乱之际，那名派出去调查的神将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地禀报：

“神君，属下查到，云初殿下三日前，曾通过南天门的偏径，离开了九重天。守门天将见她手持昔日神农氏的令牌，未敢阻拦。据轨迹推测……她似乎是往……不周山方向去了！”

不周山？！

玄屹瞳孔骤缩！

那是远古时期被共工撞断的擎天之柱，是连接天地、同时也是最接近“墟渊”概念的地方！那里灵气混乱，法则残缺，是连真神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地！

她去那里做什么？！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那个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念头，如同最冰冷的毒蛇，彻底缠紧了他的心脏。

“备驾！立刻去不周山！”玄屹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神君威仪，什么因果尘缘，他只知道，他必须立刻找到她！阻止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九重天的风云，因一个“废神”的离去，骤然变色。

而此刻，远在亿万万里之外，荒芜寂灭的不周山遗迹深处，一道单薄的身影，正迎着呼啸的、足以撕裂神魂的混沌罡风，一步一步，走向那传说中支撑过天地的、巨大的断裂山脊。

她的手中，紧紧抱着那个古朴的陶瓮。

眼神，是殉道者般的平静与疯狂。

第九章 不周风起

不周山遗迹，名副其实的天地绝域。

昔日擎天之柱的残骸横亘大地，断裂处犬牙交错，直插昏暗的天穹。没有仙气，没有灵韵，只有无处不在的、狂暴的混沌罡风，如同无形的巨刃，切割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闪烁的磷火，在虚明暗灭中飘荡，随时可能引发湮灭性的风暴。

在这里，连时间都仿佛变得粘稠而混乱。

云初的身影，在这片巨大的荒芜中，渺小得如同尘埃。

每前进一步，混沌罡风都像冰冷的刀子刮过她的身体。失去神力庇护的她，皮肤上瞬间出现无数细密的血痕，鲜血渗出，染红了粗布衣裙。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揉搓。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行走上。怀中的陶瓮被她用双臂紧紧护住，那里面，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最终的归宿。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罡风的狂啸和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喘息。意识在剧痛和衰竭的边缘徘徊，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沉入黑暗。

但她不能倒下。

脑海中，飞升台上的鄙夷，瑶池中的繁华，玄屹冰冷的质问，芷月娇俏的笑脸……一幕幕闪过，最终都化为燃料，支撑着她残破的身躯，向着那不周山最核心的断裂处，坚定不移地走去。

那里，是远古天柱的“伤口”，也是传说中，天地间与“墟渊”概念最为接近的缝隙。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她终于踏上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由巨大山石构成的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浓郁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从中弥漫而出，连周围的罡风靠近这里，都变得扭曲、晦涩。

就是这里了。

云初停下脚步，缓缓松开一直紧抱陶瓮的手臂。她低头，看着怀中这个汇聚了她所有心血、生命与诅咒的容器，眼神异常平静。

她将陶瓮小心翼翼地放在裂缝边缘，然后，缓缓直起身。

罡风撕扯着她的长发和衣袂，猎猎作响。她站在毁灭的源头，像一株即将被彻底摧折的苇草，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殉道般的庄严。

她抬起手，用沾染着自己鲜血的手指，开始在空中，缓慢而坚定地，勾勒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来自神农氏最古老禁忌传承的符文。

每一个符文的显现，都抽取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身形摇摇欲坠，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燃烧着最后的神采。

“以吾之血，为引……” “以吾之魂，为柴……” “以神农氏最后之脉息，告祭天地……” “唤醒沉眠于墟渊之古神……”

她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狂暴的罡风，带着一种古老而苍凉的韵律，在这片死寂的绝域中回荡。

第十章 惊雷

九重天，执明神殿。

玄屹刚刚踏出殿门，准备亲自赶往不周山，天际骤然变色！

并非乌云汇聚，而是整个九重天的光芒，都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遮住了天日。仙云凝固，流霞僵滞，连那永恒奏响的仙乐，也诡异地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天地本源的悸动，如同涟漪般扫过所有仙神的心头。

修为低微的仙娥天兵，瞬间脸色煞白，神魂摇曳，几乎站立不稳。即便是那些修为高深的上神，也感到心头一沉，仿佛被压上了万钧巨石。

“怎么回事？！” “天象为何突变？” “好可怕的气息……来自下界！”

惊疑不定的议论声在各个宫殿间响起。

玄屹猛地抬头，望向那光芒黯淡的天穹，又猛地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死死钉向不周山的方向！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感觉到了！ 那股悸动的源头，那令天地失色的恐怖气息，正是从不周山传来！而且，其中夹杂着一丝他熟悉到刻骨铭心、此刻却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是云初！还有那……令人神魂战栗的、古老而暴虐的意志正在苏醒的征兆！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玄屹喉中迸发，带着无尽的恐慌与绝望。他再顾不得其他，周身神力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璀璨流光，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地冲向九重天之外，冲向那不周山！

快！再快一点！

他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她完成那个仪式！

第十一章 迟来的顿悟

不周山核心。

云初勾勒的最后一个符文，融入了虚空。

她身前的那个陶瓮，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里面盛放的、书写着古老符文的心头血与枯叶，并未洒落，而是化作一道暗红色的、交织着无数金色光点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投入了下方的漆黑裂缝之中！

轰——！！！

整个不周山遗迹，剧烈地一震！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被打扰了安眠，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那道漆黑的裂缝，骤然扩张！浓郁如墨的毁灭气息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连接天地的黑色光柱！光柱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嘶吼的古老虚影，散发出让真神都为之胆寒的暴虐与死寂意志！

洪荒古神！并非具体的存在，而是天地初开时，残留的、最原始、最混乱、最接近“毁灭”本源的规则意志集合体！被神农氏以最后血脉与神魂为祭品，从墟渊的边界唤醒！

云初站在光柱的边缘，狂暴的能量冲击着她残破的身躯。鲜血从她的七窍中渗出，生命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熄灭。

但她笑了。

那笑容，解脱，释然，带着无尽的嘲讽，望向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撕裂空间、向她疾驰而来的那道熟悉流光。

来了啊。 可惜，太晚了。

玄屹的身影，如同陨星般轰然落在平台之上，强大的神力冲击将周围的碎石都震为齑粉。他看到了那连接天地的黑色光柱，感受到了那足以让诸神黄昏的恐怖意志，更看到了光柱旁，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身影。

“云初！停下！快停下！”他嘶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那光柱散逸出的恐怖威压死死挡住，连靠近都做不到！

云初看着他焦急、恐慌、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停下？”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玄屹耳中，“凭什么？”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咆哮的黑色光柱，指向那正在苏醒的、毁灭的意志。

“玄屹，你看清楚了。” “这，就是你飞升的代价。” “这，就是你口中‘蝼蚁’……最后的谢幕。”

玄屹目眦欲裂，看着她在毁灭能量中如同残破娃娃般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决绝而凄艳的笑容，心脏痛得几乎要炸开！飞升台上的画面，凡间相依的画面，她耗尽神力时苍白的脸……所有被他忽略、被他鄙弃的过往，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将他淹没。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尘缘，那是他的生死劫！是他神路上必须跨越，却被他以最残忍的方式“渡过”的劫！他踩着她的尸骨登上神位，却也将最深的业障与诅咒，引向了自身，引向了这方天地！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劫……”他语无伦次，试图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前，都苍白可笑。

“不知道？”云初轻笑，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现在……你知道了。”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消散。

“可惜……太晚了。”

就在这时，那黑色的光柱猛然收缩，然后以更狂暴的姿态轰然爆发！一道凝聚了无尽毁灭意志的暗红雷霆，如同灭世之矛，撕裂苍穹，并非射向玄屹，而是径直轰向了——九重天的方向！

古神的怒火，降临！

“不——！”玄屹发出绝望的咆哮，眼睁睁看着那道毁灭雷霆贯穿天地，所过之处，空间崩塌，法则湮灭！

轰隆隆——！！！

遥远的九重天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即便相隔无尽距离，也能看到那片永恒祥瑞的天穹，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裂口！琼楼玉宇在崩塌，仙山福地在倾覆，无数仙神在哀嚎中陨落！

末日景象，于此刻上演。

玄屹僵在原地，看着那毁灭的雷霆，看着那崩塌的天阙，最后，目光回到那光柱旁，即将彻底消散的身影上。

他踉跄着，试图向前，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他跪倒在冰冷的山石上，看着那片她即将消失的虚空，看着掌心中仿佛还残留的、她昔日温热的触感，所有的骄傲、权势、冷漠，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碾落成泥。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望着那道虚幻的身影，发出了泣血般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你是我的劫——！！！”

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将他拥有的一切，连同他自己，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云初的神魂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地注视着跪在尘埃里的他。

她燃尽最后一丝魂魄，凝聚成一声轻飘飘的、却足以烙印在他永恒生命中的低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忍的轻笑：

“因为现在……”

“你，才是我的劫。”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彻底消散在咆哮的罡风与毁灭的光柱之中。

再无痕迹。

唯有她最后的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玄屹的脑海中，在他的神魂里，反复回荡，永世不休。

“你，才是我的劫。”

玄屹跪在崩塌的不周山遗迹上，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望着那肆虐天地、不断撕裂九重天的古神意志，发出了如同困兽般的、绝望至极的哀嚎。

洪荒在崩塌，古神在咆哮。

而他，刚刚失去了一切。

完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