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天下午午休起来后,程颐正要读《易》,谯定领了一人来访,一进屋,他对先生说:“这位黄先生要我引见,不知先生可认识否?”程颐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黄先生,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苏轼门下的黄庭坚,忙让他坐了,说:“先生何故也来到这里?”黄庭坚看上去要比程颐年轻十多岁,不过五十
这天下午午休起来后,程颐正要读《易》,谯定领了一人来访,一进屋,他对先生说:“这位黄先生要我引见,不知先生可认识否?”程颐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黄先生,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苏轼门下的黄庭坚,忙让他坐了,说:“先生何故也来到这里?”黄庭坚看上去要比程颐年轻十多岁,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他以自嘲的口吻说:“程先生有所不知,当年苏轼与先生分为蜀洛两党,闹得不可开交,后来哲宗亲政,一心要恢复元祐新法,我们两党都被打为旧党,苏先生被贬,我也在四年前被贬到这里,也住在这普静禅院,想不到同先生又见面了。这次我们再也不用争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唉!”程颐见黄庭坚似乎情绪不高,他淡然一笑说:“我通过这次变故,也看开了许多,当年洛蜀之争有一些是意气之争,今日想来,无多大价值。朝廷对我们管制倒是一视同仁的。你先来,我后到。”黄庭坚以无限感慨地口吻说:“眼前的情景倒使我想起了我在十三岁时写得一首牧童诗,不知先生喜欢听不喜欢听。”程颐听出他是话里有话,怕他说他卖弄文才,便笑了笑说:“我不写诗,可我还给弟子们讲过《诗经》啊!你念来听听,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嘛!”黄庭坚见他并无反感,便念道: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程颐听出了他今日读这首诗的用意 ,名利客哪有牧童自在啊!程颐由眼前的黄庭坚,忽然想起了同为苏轼四大弟子的秦观,他问黄庭坚是否知道秦观的情况。黄庭坚叹了口气说:“秦少游死在贬官之所,我也是才听说的。”程颐很是惊谔,问:“他怎么也被贬?”黄庭坚说:“这都是因为他是苏轼先生的弟子的缘故,苏轼先生被贬海南雷州,他也被贬到雷州,前段时间倒是得以赦免,复命宣德郎,不料在回到广西藤县时去世了!”
程颐也陷入悲伤之中,他不仅回忆起当年在朝中与秦观的有限的交往,他对黄庭坚说:“我在朝中,同秦观有所接触,是个才华横溢的人。”黄庭坚说;“我听他说起过你,有一次,他遇见你,你还问他‘天若有情,天也为人烦恼’,有这事吗?”程颐想了想说:“有这事,我问他,是公写的词吗?”黄庭坚说:“当时秦少游想先生会称赞他,不意先生却说上天尊严,怎么能轻易侮辱之,他感到很惭愧,连忙道谢而退。”程颐歉意地说:“如今想来,我是太过严厉了,他借用唐朝诗人李贺的‘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值不得大惊小怪,我却如此严厉说他。”黄庭坚笑了笑说:“我知道先生不写诗,认为诗词歌赋中没有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对杜甫的诗也评价不高。”程颐也笑着说:“杜甫的诗我读的不多,他的致君舜尧上,再使风俗淳”同我的思想是一致的。‘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却没有大多意思,我所以不作诗,主要是感人生苦短,怕浪费时光呀!”黄庭坚说:“这下我算是明白先生的想法了,先生真是一个惜时如金的人。”
黄庭坚想起程颐说他给弟子们讲过《诗经》,便想听听这个道学家是如何理解《诗经》的,他随即问先生对《诗经·关雎》如何理解?程颐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我观之,其义在于:乐得淑女,以为后妃,配君子也;其所忧思,在于进贤淑,非悦于色也;哀窈窕,思之切也;切于思贤才,而不在于淫色,无伤善之心也。”黄庭坚是第一次听说有如此解释《关雎》的,他含笑看了一眼谯定,见他也是一脸惊异,便说:“先生见解特异,过去都把《关雎》视为男女情诗,只有先生从道学的角度理解为为国进贤淑,非悦于色。”谯定虽感到惊异,可仔细思考先生的释义,却感到先生的见解确有新义,不禁向先生投去敬仰的目光。程颐问黄庭坚所住何处,黄庭坚说他四年间一直住在禅院北边的院中,并把读书的地方起名为钩深堂。程颐说:“咱们同住一个禅院,今后也好切磋学问。”谁知黄庭坚却说:“先生有所不知,我今天就是来向先生告别的,皇上来了诏书,赦免了我的罪名,要我返京任职。说来咱还算有缘,前几日我到外地去了,回来才听说先生来了,可又不能久留,不过总算见了面。”程颐对黄庭坚来看他很是感激,可由他的赦免又想到自己的编管,心想,何时才能轮到自己呢?按宋朝的法律,编管相当于一年刑罚,可赦免却不知要等到何时。想到这里,他对黄庭坚说:“恭喜先生得赦返回京城,我的编管生活才刚开始,愿先生一路顺风!”黄庭坚向程颐拱了拱手,离开了。
来源:陈惜珊谈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