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在口袋里第三次震动时,我正盯着屏幕上的一行报错代码,感觉整个大脑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
手机在口袋里第三次震动时,我正盯着屏幕上的一行报错代码,感觉整个大脑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
红色的,刺眼的“Error: Null Pointer Exception”。
我最好的兄弟,Java,又在跟我开玩笑了。
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和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
窗外,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铺满碎钻的黑丝绒布。
凌晨两点。
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苦味和外卖盒子里残留的油腻气。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拿起桌上早就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像一条冬眠的蛇,没能唤醒任何神经。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陈曼。
“宝宝,睡了吗?我有个天大的惊喜要给你!”
后面跟着一连串闪闪发光的表情符号。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回复。
惊喜?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惊喜了。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重新看向那行红色的代码。
这个项目已经连续冲刺了三个月,我感觉自己像个被绑在风火轮上的陀螺,停下来就会散架。
“林周,这个模块就靠你了,”总监王海拍着我的肩膀,语气沉重得像是在托付传国玉玺,“项目上线后,晋升的事我第一个提你。”
他说话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一种属于“领导”的、令人安心又不安的气味。
我点了头。
还能怎么样呢?
在这个城市,一个点头,可能就意味着未来三个月的房租和水电。
我把最后一行代码敲完,编译,通过。
世界清净了。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体被瞬间抽空。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半。
从公司到我住的地方,打车需要48分钟,费用大概在78块钱左右。
如果我再撑一个半小时,就能赶上五点的首班地铁,只需要6块钱。
我选择了后者。
成年人的计算,总是精确到每一块钱和每一分钟。
我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蜷缩了一会儿,梦里全是滚动的代码和王总监那张模糊的脸。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
陈曼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她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像两把小扇子。
我轻手轻脚地洗漱,换衣服,然后躺在她身边。
身体碰到柔软的床垫那一刻,我几乎要哭出来。
仅仅睡了两个小时,我就被陈曼摇醒了。
“林周!你昨晚又通宵了?”她带着鼻音,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嗯,项目赶。”
“你看看你,胡子拉碴的,跟个野人一样。”她捏了捏我的脸,“快起来,今天陪我去个地方。”
我感觉我的眼皮有千斤重。
“去哪儿啊……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不行!”她一下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漂亮的锁骨,“今天对我,对我们,都非常重要!我策划了好久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亢奋。
我被她从床上拖起来,塞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眼圈发黑,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我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刮胡子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陈曼在外面催促:“快点呀,我们要迟到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无名火。
但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把刮胡刀冲干净,放回原处,然后走了出去。
“你穿这件,”她递给我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一条休闲裤,“今天要做我最帅的男主角。”
我机械地换上衣服。
那件衬衫有点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她把我推到玄关,给我穿上鞋,然后自己也换上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走吧!”她挽住我的胳膊,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我被她拉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出门时,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楼下早餐店的包子香气飘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咖啡。
胃里一阵绞痛。
“我们去哪?”我问,声音沙哑。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神秘地眨眨眼。
车子一路向西,开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广场。
周末的广场人山人海,巨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着光鲜亮丽的广告。
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陈曼拉着我,穿过人群,停在广场中央的喷泉前。
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是她的闺蜜,还有几个我只在她的视频里见过的朋友。
他们手里都拿着彩带和气球。
我的心猛地一沉。
“陈曼,这……这是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身对着她的一个朋友打了个手势。
下一秒,广场上巨大的LED屏幕忽然黑了。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紧接着,屏幕亮起,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陈曼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哈喽,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曼曼!”
她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背景是我们一起布置的小家。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她是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美妆生活博主。
而我,即将成为她最新一期视频的男主角。
视频里,她细数着我们从相识到相恋的点点滴滴,配着温馨的音乐和我们各个时期的合照。
那些照片里,我笑得很开心。
可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笑容灿烂的自己,却感觉像在看另一个人。
周围的人群渐渐聚拢过来,许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哇,好浪漫啊!”
“这是要求婚吗?”
“那个男的好帅啊!”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展柜里的商品,被无数道目光审视、估价。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那件衬衫更紧了,像一张网,把我牢牢困住。
视频的最后,陈曼深情地看着镜头,说:“林周,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今天,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画面定格。
现实中,她转身,单膝跪在了我的面前。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和掌声。
她从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拿出了一对戒指。
“林周,”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在整个广场上回响,带着一丝颤抖,“你愿意,娶我吗?”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着她仰起的脸,那张我曾经深爱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期待和志在必得。
我看到她眼角闪烁的,不是泪光,而是被LED屏幕反射的、冰冷的数据之光。
这一刻,我脑子里没有感动,没有惊喜,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她没有问过我。
她没有问我累不累,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她只是策划了一场她自以为是的“惊喜”,一场完美的、适合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表演。
而我,是她最重要的道具。
我的沉默,在周围的欢呼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曼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林周?”她又喊了一声,带着一丝催促。
我看着她,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想逃。
于是,我真的这么做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然后,我转过身,拨开人群,开始狂奔。
我听到了身后的惊呼声,陈曼带着哭腔的叫喊声,还有她朋友们的咒骂声。
“渣男!”
“他怎么能这样!”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只想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舞台。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
我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个陌生的街角。
周围是老旧的居民楼,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这里安静得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我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手机疯狂地响起来,但我没有接。
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
在所有人眼里,我成了一个在求婚现场逃跑的混蛋。
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那一刻,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在那个街角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世界彻底清净了。
我起身,找了一家便宜的小旅馆住了进去。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卫生间,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
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躺在床上,盯着泛黄的天花板,第一次认真地思考我和陈曼的关系。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
或许,我们都没变,只是我们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对方。
我睡了一个天昏地暗的觉。
没有代码,没有KPI,没有陈曼的“惊喜”。
第二天早上,我被窗外小鸟的叫声吵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我在附近的小吃店吃了一碗热气腾fen的馄饨,胃里暖暖的。
然后,我去手机店给手机充了电。
开机的一瞬间,无数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涌了进来,手机卡顿了好几秒。
有陈曼的,有她朋友的,有我父母的,还有……公司同事的。
我点开陈曼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在昨天晚上。
“林周,我恨你。”
我看着那四个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酸涩,但又有一种解脱。
然后,我看到了同事群里的消息。
有人发了一段视频,就是昨天广场上的那一幕。
不知道是谁拍的,角度很刁钻,把我转身逃跑时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
视频下面,是炸了锅的评论。
“我靠,这不是我们技术部的林大神吗?”
“天啊,太渣了吧!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求婚,他居然跑了?”
“人不可貌相啊,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
“@林周,出来解释一下啊!”
我面无表情地滑着聊天记录。
然后,我看到了王总监发的一条消息。
“大家安心工作,不要讨论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林周因为个人原因,今天不会来公司了。”
下面有人问:“王总,林周是请假了吗?”
王总监没有回复。
我心里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
我在那个小旅馆又住了一晚。
我想了很多。
关于我的工作,我的爱情,我的未来。
我意识到,过去的我,一直在被推着走。
被项目进度推着,被领导的许诺推着,被陈曼的期待推着。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我想要的是什么。
周一早上,我收拾好东西,退了房。
我决定去公司,把事情说清楚。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自己去面对。
走进公司大门的时候,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前台的女孩看到我,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我一路走到我的工位。
我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电脑,键盘,我养的那盆小小的多肉,都不见了。
只有一个纸箱,静静地放在桌上。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打开纸箱,里面是我所有的私人物品。
我的水杯,我的颈枕,还有一本我看到一半的技术书籍。
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
“你的物品已收拾好,请到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字迹是行政小妹的。
我拿着那个纸箱,站在原地,像个傻子。
周围的同事,没有人跟我说话。
他们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瞥我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敲着键盘。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王总监的办公室。
门是开着的。
他正坐在办公桌后,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我,他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还对我笑了笑。
“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我没有坐。
我把纸箱放在地上,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王总,这是什么意思?”
他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林周啊,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不懂什么了?”
“周六那天,你女朋友找到公司来了。”
我的心一紧。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说你失踪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知道的,我们公司最注重员工的人文关怀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表情。
“整个公司的人都跟着着急,帮你找人。结果呢?你在外面逍遥快活,让我们替你担惊受怕。”
我气得想笑。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手机没电了而已。”
“是吗?”他挑了挑眉,“可你女朋友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们感情出了问题,你故意躲着她,不负责任。”
“她还说,你因为工作压力大,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她很担心你会想不开。”
王总监的语气充满了“关切”。
“你知道,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博主,影响力不小。她这么一说,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公司?会不会觉得我们压榨员工,把一个优秀的程序员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逻辑。
“所以,为了公司的声誉,你就把我开除了?”
“不是开除,是辞职。”他纠正道,慢条斯理地,“是你自己,因为个人原因,无法继续胜任工作,主动提出的离职。”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什么时候提出离职了?”
“你女朋友替你提的。”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当时情绪很激动,当着全公司人的面,问我能不能放你一马,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被工作拖垮了。”
“她说,‘求求你,让他辞职吧,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总监靠在椅背上,摊了摊手。
“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这么为你着想了,我这个做领导的,能不成人之美吗?”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所以,如你(女朋友)所愿,你已经辞职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愤怒,屈辱,荒谬。
原来,一场我毫不知情的闹剧,一场她精心策划的表演,最后,由我来买单。
而我的公司,我的领导,不仅没有维护我,反而抓住这个机会,把我这个“烫手山芋”利落地甩掉了。
毕竟,项目已经上线,我这个连续加班三个月的“功臣”,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现在,我甚至成了一个可能影响公司声誉的“风险因素”。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我看着王总监那张虚伪的脸,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我的赔偿金呢?”我问。
“什么赔偿金?”他装作一脸茫然,“你是主动离职,没有赔偿金。”
“我加班三个月,调休和加班费呢?”
“林周,做人要讲良心。”他的脸沉了下来,“公司给你平台,培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公司的?项目一结束就闹情绪,影响团队稳定,现在还来跟公司算计这点小钱?”
我笑了。
是那种气到极致,反而觉得无比滑稽的笑。
“王总,我们法庭上见。”
我扔下这句话,抱起我的纸箱,转身就走。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出办公室,我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
同情,鄙夷,幸灾乐祸。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个我奋斗了三年的地方。
镜面一样的电梯门里,映出一个抱着纸箱的、狼狈的男人。
那就是我。
我抱着纸箱,站在人来人往的写字楼大厅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家吗?
我不想看到陈曼。
我拿出备用机,开机,登录了另一个微信。
我给我的发小,一个做律师的哥们,发了条消息。
“有空吗?我被公司坑了,想咨询一下劳动仲裁。”
他几乎是秒回。
“有空,地址发我。”
我们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这事儿,有点棘手,但不是没得打。”
“他们没有你亲笔签名的离职信,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是违法的。但是,”他话锋一转,“他们现在把皮球踢到了你女朋友身上,说是她替你‘请求’的,这就很恶心了。”
“他们会把这事包装成一个‘人性化’处理,是为了‘关怀’员工的心理健康。”
我苦笑了一下:“我懂了,我不仅丢了工作,还得谢谢他们。”
“别急,”他拍拍我的手,“你先别急着去仲裁。我们得先收集证据。”
“你这三个月的加班记录,有保留吗?比如打卡记录,或者和领导沟通工作的聊天记录,邮件也行。”
我点点头:“有,我自己的电脑上应该有备份。”
“那就好。还有,你女朋友去公司闹的那天,有视频吗?”
我想起了同事群里的那段视频。
“有。”
“发给我。”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林周,这事分两步走。第一,跟公司的劳动纠纷,我们要拿到赔偿。第二,你和你女朋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得想清楚,以后怎么办。”
我沉默了。
是啊,以后怎么办?
我和陈曼,还能回到过去吗?
不,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场所谓的求婚,不是惊喜,而是一场绑架。
一场以爱为名的,对我个人意志的公开绑架。
而她去找我的公司,更是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或许是出于“关心”,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服软”。
但她从未想过,她的行为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在她的世界里,流量就是一切,情绪就是武器。
她习惯了在镜头前放大一切,用夸张的表演博取同情和关注。
她把这一套,用在了我身上。
结果,她成功地导演了一出年度大戏,而我,成了唯一的牺牲品。
“我们……结束了。”我对发小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很平静。
没有心痛,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联系陈曼。
我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暂时住了下来。
每天,我都在整理证据。
加班的邮件,和王总监的聊天记录,项目的提交记录……
我把我这三年来的所有工作痕 D 盘翻了个底朝天。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档和代码,我忽然觉得有点可悲。
我付出了我的全部时间和精力,换来的,却是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结局。
期间,陈曼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没接。
她又发来很多信息。
一开始是质问。
“林周你什么意思?玩消失是吧?你对得起我吗?”
“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后来,变成了哭诉。
“我到处找你,都快急疯了,你知道吗?”
“我去你们公司也是为了你好,我怕你想不开啊!”
再后来,是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我可能方式不对,但我的心是好的。”
“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我看着那些信息,一条也没有回。
心是好的?
一个真正为我好的人,会把我的窘迫和痛苦,变成她视频里的素材,变成她粉丝口中的“心疼曼曼”吗?
一个真正为我好的人,会不经我同意,就替我的人生做出决定吗?
不,她爱的不是我。
她爱的是那个“对她深情款款的男朋友”的人设。
而我,一旦脱离了她的剧本,就成了必须被抛弃的废品。
一周后,我的律师朋友告诉我,证据链已经基本完整了。
“下一步,我们可以先发律师函给他们公司,看他们什么反应。如果他们愿意和解,赔偿到位,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们头铁,那我们就直接走仲裁。”
“好。”
就在我们准备发律师函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新的转折。
王总监,被公司内部调查了。
原因是他负责的那个项目,就是我熬了三个月才上线的那个,被爆出了严重的财务问题。
有人匿名举报他虚报预算,吃回扣,并且将很多外包的工作,交给了他自己小舅子开的空壳公司。
数额巨大。
而我,因为在项目后期负责过一部分预算的审核,被纪检部门叫去问话。
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包括王总监是如何暗示我做假账,而我又是如何顶住压力,坚持按实际流程走的。
当时我还以为,他只是想省点事。
现在看来,我是在不知不觉中,挡了他的财路。
这或许,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急着把我踢出局的原因之一。
一个不听话的、又掌握着一些核心数据的下属,始终是个隐患。
陈曼的那场闹剧,正好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
事情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快。
王总监被停职,然后被警方带走。
公司为了挽回声誉,迅速展开了自查自纠。
新上任的项目总监,是以前和我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副手。
他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林周,对不起,之前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很诚恳。
“公司已经查清楚了,开除你的决定是王海个人滥用职权,公司决定撤销那个所谓的‘离职申请’,恢复你的职位,并且会对你进行补偿。”
“希望你……能回来。”
我拿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回来?
回到那个让我身心俱疲的地方?
回到那群曾经冷眼旁观的同事中间?
“谢谢,”我说,“但是我拒绝。”
“林周……”
“我已经找到新的方向了。”我打断他。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没有骗他。
这几天,我除了整理证据,还在做另一件事。
我把我这几年业余时间写的一个小工具软件,重新优化了一下,挂到了一个国外的程序员社区。
那是一个可以帮助开发者自动检测和修复某些特定类型代码漏洞的工具。
本来只是我做着好玩的。
没想到,一夜之间,火了。
下载量超过了十万次。
社区里很多人给我留言,提出了很多宝贵的建议。
甚至还有人给我发了“打赏”。
虽然只有几百美元,但那是我第一次,因为纯粹的技术和创造,而获得了直接的回报。
那种感觉,和拿到公司的工资,完全不一样。
是一种被认可的、纯粹的快乐。
有两家小型的风投公司,通过社区联系到了我,问我有没有兴趣把这个工具商业化。
我的人生,好像忽然打开了另一扇窗。
窗外,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劳动仲裁那边,因为王海的倒台,进行得异常顺利。
公司自知理亏,不想把事情闹大。
最终,他们赔偿了我“N+1”的补偿金,以及我那三个月的所有加班费和调休折算的工资。
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是我不吃不喝,要工作两年才能存下来的钱。
拿到钱的那天,我请我的律师发小吃了一顿大餐。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想,试试自己干。”我说,“就从那个小工具开始。”
他举起酒杯:“那我提前祝林老板创业成功。”
我笑了。
那天晚上,我回了一趟我和陈曼的家。
我想去拿回我剩下的一些东西。
开门的是她。
她瘦了很多,也没有化妆,看起来很憔悴。
看到我,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卧室,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衣服和书籍。
她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
“林周,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用那种方式……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王海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受的委-屈,我……我也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我把最后一本书放进行李箱,拉上拉链。
我转过身,看着她。
“陈曼,”我平静地说,“你知道吗,在你去我公司之前,我虽然很累,很愤怒,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
“我只是想,等我缓过来,我们好好谈一次。”
“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谈谈你想要的,和我能给的。”
她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当你站在我的公司,当着所有人的面,替我‘辞职’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你毁掉的,不只是一份工作。”
“你毁掉的,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丝信任。”
“你亲手证明了,在你的世界里,我的感受,我的尊严,我的事业,都比不上你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比不上你想要的那个‘完美结局’。”
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
“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她哭着摇头。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我拉起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房子我会继续付一半的房租,直到租期结束。你也可以尽快找新的室友。”
“里面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
我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
“林周!”她忽然从背后抱住我,抱得很紧。
“别走,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的身体在颤抖,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背后的衬衫。
我僵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软了。
我们毕竟在一起三年。
那些快乐的时光,不是假的。
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细微的,但却无比清晰的“咔哒”声。
是从她放在玄关柜上的手机支架那里传来的。
那个支架,正对着我们。
手机的摄像头,亮着微弱的红光。
它在录像。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紧抱着我的手指。
我没有回头。
我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陈曼,你连道歉,都想录下来当素材吗?”
她抱着我的手臂,猛地一僵。
然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门在我身后关上,也关上了我的过去。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从那个剧本里,彻底地走了出来。
我有了自己的公司。
很小,就在一个共享办公空间里租了一个工位。
我的第一个产品,就是那个工具软件的升级版。
我给它取名叫“Guardian”,守护者。
我希望它能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守护每一个程序员的发际线。
创业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
没有了公司的平台,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力亲tou。
写代码,做测试,联系客户,搞宣传……
我一个人,活成了一支队伍。
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因为我知道,我是在为自己工作。
我敲下的每一行代码,都是在构建我自己的未来。
Guardian 1.0 版本上线后,反响很好。
之前联系我的那两家风投又找了过来。
我选择了一家理念和我更契合的。
他们给了我一笔不大不小的投资,让我可以组建一个小小的团队。
我招了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技术狂人,眼睛里有光。
我们三个人,挤在那个小小的工位里,每天讨论得热火朝天。
有时候,忙到深夜,我们会一起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几罐啤酒,坐在马路牙子上喝。
晚风吹过,带着城市的喧嚣和青草的气息。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我再也没见过陈曼。
听说,她那天的视频,最终还是发了。
标题是《我用尽全力爱过你,然后我们……没有然后了》。
视频里,她剪掉了我逃跑的狼狈,也剪掉了她在公司的那场闹剧。
只留下了她精心准备的浪漫,和我最后的“决绝”。
她哭得梨花带雨,讲述着自己如何“被辜负”。
视频爆了。
她的粉丝数,又涨了一大截。
很多人在评论区里骂我,说我是当代陈世美。
我的律师发小看到了,气得不行,问我要不要发个声明澄清一下。
我摇了摇头。
“算了,没必要。”
我已经不在那个舞台上了,何必再去关心台上的剧情。
她有她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
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半年后,我的公司搬进了真正的写字楼。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间,但我们有了自己的logo墙。
团队也从3个人,变成了10个人。
Guardian 经过几次迭代,已经有了稳定的付费用户群体。
我们甚至接到了几个大厂的合作订单。
那天,为了庆祝公司步入正轨,我们团队一起去聚餐。
饭后,大家提议去KTV。
我本来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但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也就同意了。
在KTV的走廊里,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是陈曼。
她和一群朋友在一起,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漂亮的裙子,笑得很开心。
看到我,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身边的朋友显然也认出了我,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林周?”她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好久不见。”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能感觉到,她身边的朋友们,正用一种审视的、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我。
大概在她们眼里,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世纪渣男”。
“你……最近还好吗?”她问。
“挺好的。”我说,“你呢?”
“也……还行。”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相对无言,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显得多余。
“那个……”她身后的一个女孩,大概是她的新闺蜜,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你就是那个把我们曼曼伤得那么深的林周啊?”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们曼曼现在可厉害了,已经是两百万粉丝的大V了,追她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你当初真是眼瞎心盲,错过了这么好的女孩子,后悔去吧!”
我笑了笑。
“是吗?那恭喜她了。”
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那个女孩。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曼曼因为你,那段时间有多难过?”
“行了,别说了。”陈曼拉了拉她的胳-膊。
我不想在这里跟她们争辩。
我侧身,准备离开。
“等等。”陈曼叫住了我。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有不甘,有怨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林周,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什么?”
“得意你把我甩了,事业还做得这么好。”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听说了,你开了公司,还拿了投资。王海也进去了,你算是……大仇得报了吧?”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悲哀。
直到现在,她还是用她那套逻辑在理解这个世界。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戏剧。
有反派,有主角,有复仇,有逆袭。
“陈曼,”我认真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谁。”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的工作,我的尊严,和我自己的人生。”
“至于你,我从不后悔离开你。”
“因为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不会在我最疲惫的时候,把我推上审判的舞台。”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进了我们的包厢。
身后,似乎传来了她压抑的哭声。
但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包厢里,我的同事们正在鬼哭狼嚎地唱着一首老歌。
“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
我拿起一瓶啤酒,一饮而尽。
是啊。
阳光总在风雨后。
我的风雨,已经过去了。
而我的阳光,才刚刚开始。
抓手句策略:
原来,成年人的辞职,是不需要自己开口的。
她策划了一场盛大的求婚,却成了我职业生涯的葬礼。
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不会在我最疲惫的时候,把我推上审判的舞台。
来源:奋发熊猫0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