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咽气那天,我搂她睡一夜,次日爹衣衫不整赶来,我给了他一巴掌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02 18:23 1

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娘咽气那天,我搂她睡一夜,次日爹衣衫不整赶来,我给了他一巴掌。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娘咽气那天,我搂她睡一夜,次日爹衣衫不整赶来,我给了他一巴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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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我站在父亲的书房里,仰着头告诉他,我要学艺,学那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十八般武艺,他必须给我找个师父。

一旁的祖母,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冷笑:“大家闺秀舞刀弄枪,成何体统?简直是荒唐!”

我却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径直将目光锁死在父亲脸上,一字一顿地说:“是娘昨晚托梦给我,她说有人要害我,让我学武自保。”

我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自从那个叫方苑兰的女人肚子里有了动静,她找我麻烦的次数就没断过。祖母更是把她当眼珠子护着,一心只盼着那个肚子能给她添个孙子。

但我凭什么让着她?

我心里早盘算好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我跟她清算总账的时候。就算不能要了她的命,也得让她结结实实挨我一顿打。

父亲起初只是沉默地凝视我,眼神复杂难辨,直到听见“娘”这个字,他僵硬的肩膀才塌陷下来,终是点了点头。

母亲走后,他永远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没过几天,拳脚师傅就进了府。

练基本功的日子,像泡在黄连水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我的眼泪几乎没干过,豆大的泪珠天天在眼眶里打转。

青玉,那个从前跟在母亲身边最忠心的侍女,看着我被折腾得青一块紫一块,心疼得直掉眼泪,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我咬着牙,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声音却异常清晰:“我要报仇。”

白日里练功流的泪,我都咬着牙咽回肚子里。一到晚上,我就跑到父亲的书房,把所有委屈都放大十倍,哭得撕心裂肺。

于是,哄我入睡,成了父亲每晚雷打不动的任务。

那个日日盼着父亲垂怜的方苑兰,气得五脏六腑错了位,府医的门槛都快被她踏破了。

祖母生怕她的宝贝金孙出任何差池,气势汹汹地杀到我院里,指着我的鼻子一顿痛骂,又疾言厉色地警告我安分守己。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是犬吠。当晚,我哭得更凶地冲进书房,抽噎着控诉祖母是如何对我“打骂交加”。

反正,在他们眼里,我陆嫣就是个疯子,疯子是听不懂人话的。

父亲和祖母为此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母子间积压多年的矛盾,像山洪一样彻底倾泻。

吵到最后,祖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地指着父亲,声音凄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陆家的香火啊!”

父亲的脸隐没在昏暗的烛光里,看不清神情。

真没劲。

我撇撇嘴,拉着青玉,头也不回地回到我们的小院,在月光下继续扎我的马步。

2. 第一把火

我八岁那年,方苑兰终于生了。

看她怀孕时那副作威作福,仿佛要生个三头六臂的哪吒的架势,我还真有点期待。

结果,和我一样,是个赔钱的丫头片子。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又软又小,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我饶有兴致地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她只是砸吧砸吧嘴,睡得憨态可掬。

我刚想笑,内室的方苑兰醒了,她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母兽,疯了似的冲出来,一把将婴儿夺入怀中,用淬了毒的眼神瞪着我,声音尖利得刺耳:“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不等我开口,她就自顾自地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这个小贱人要杀人了!”

我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母亲,这辈子就生了我一个孩子。”

方苑"兰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扭曲的冷笑,满是嘲讽:“那是她自己没用,活该命薄。”

我歪了歪头,指着她怀里的小东西:“可惜,你这个也是个女孩。”

“哼,”她不屑地扬起下巴,眼神里的得意和猖狂几乎要溢出来,“我还能接着生!这后院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儿子迟早会有的。到时候,老太太会把我扶正,这整个陆府,上上下下都是我的天下!”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是诅咒:“而你,就跟你那个短命的娘一样,都是没福气早死的命!”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得意。

我静静地摩挲着右手拇指上因拉弓练剑而磨出的厚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母亲临终时的余温。

屋里伺候的人,早被我用计支了出去。我慢条斯理地掏出准备好的药包,尽数倒进茶壶里,握着壶柄,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摇晃着。

方苑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恐惧而骤然紧缩,尖叫道:“你要干什么?来人!救命啊!”

青玉不知何时已闪身进来,她的手劲大得出奇,轻而易举就将刚生产完、虚弱不堪的方苑兰死死按住。我把那个小婴儿抱到一旁安全的角落,然后端起茶壶,捏开方苑兰的下巴,将那壶加了料的茶水尽数灌了进去。

一壶水灌完,方苑兰瘫软在地,发髻散乱,衣衫狼狈,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只能徒劳地喘息,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仿佛要将我活剥。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红花。”

她呆住了,几秒后,煞白的脸转向惨青,她疯狂地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呕吐,却被青玉一把揪住头发,被迫昂起头。

“知道吗?你生了个妹妹,祖母甚至都懒得派个人过来瞧一眼。现在好了,你这肚子以后也再没动静了,这可怎么办呀?” 我故作好奇地问她。

方苑兰被扯着头发,脖颈被拉出一个痛苦的弧度,又恨又怕地盯着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个怪物……你这个疯子!”

我笑了,笑得天真烂漫:“这么看来,你唯一的依靠,就只剩下父亲了。你说,在我和你之间,父亲会选谁呢?”

她死死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亲手将她的手脚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把婴儿抱给青玉,示意她出去。

青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我冲她安抚地笑了笑:“放心,算算时间,父亲快下衙了,你到门口去‘请’他过来就行。”

眼见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方苑兰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和颤抖:“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蹲下身,用指尖掐了掐她保养得宜的脸蛋,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一命,还一命。”

话音刚落,我取下烛台上的蜡烛,随手扔在了床帏上。火苗“轰”地一声舔上棉织品,瞬间窜起,转眼间就化作了熊熊烈焰,贪婪地吞噬着屋里的一切。

方苑兰眼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她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试图挣脱绳索,哭喊声已经变了调:“你疯了!你怎么敢?你……”

大火越烧越旺,房梁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开始有火星和木屑坠落。我好整以暇地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自言自语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院外的嘈杂声和惊呼声响成一片。

余光中,我瞥见了父亲那熟悉又令我作呕的身影。我趴在桌上,隔着跳动的火光,笑着问她:“你猜,父亲是来救谁的?”

方苑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冲进火海的男人哭喊着“救命”。

然而,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径直穿过火海,将我稳稳地抱起,转身就走,独留她在身后,发出绝望而凄厉的惨叫。

我趴在父亲的肩头,清晰地看到方苑兰脸上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到怨毒刺骨,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我不禁冷笑出声。

母亲说得真对,男人这种东西,骨子里就是凉薄自私的。

无论曾经有过多少恩爱,表面功夫做得多足,甜言蜜语说得多动听,最终,背叛誓言才是他们的本能。

我没打算让方苑兰就这么痛快地死了。我早就安排好的下人,在最后关头,将半死不活的她从火场里拖了出来。

死亡,对她来说太便宜了。我要她带着这张被毁掉的脸,带着这副再也无法生育的残破身子,绝望地、屈辱地活下去。

我要父亲每天都能看见她这副鬼样子,这样,他就能日日夜夜,都想起被他逼死的母亲。

让他终生不得安宁。

祖母得知方苑兰再也无法生育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天性歹毒,罚我在佛堂跪抄三个月的经文。

青玉来送饭时,一边心疼地为我浮肿淤青的膝盖上药,一边皱眉低语:“小姐,为何要留着她的性命?若不是她,夫人怎会……”

我慢条斯理地用着饭,淡淡地打断她:“害死母亲的,是父亲。”

是他的背叛,才让母亲心如死灰,万念俱灰到抛下年幼的我,撒手人寰。

从火海里捡回一条命的方苑兰,彻底老实了。现在她见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脸色煞白,满眼惊惧,恨不得绕着三里地走。

啧。

真无趣。

3. 一场闹剧

我九岁那年,祖母迎来了她的五十整寿。

老太太高兴得很,府里大操大办,宴席从前院摆到了后院,好不热闹。

席间,她端着主母的架子,向几位诰命夫人探口风,话里话外都想给父亲再寻一门亲事。

“我儿相貌堂堂,才华出众,未及而立便已官至四品。最难得的是,他后院干净,只有一个不能生育的姨娘,碍不着什么事。”祖母满头的珠翠随着她得意的言语轻轻晃动。

我坐在下首,不紧不慢地填饱了肚子。然后,在满座宾客的注视下,我站起身,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整张桌子。

“哗啦——”

杯盘碎裂的巨响,让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太太和小姐们,惊得连用手帕掩嘴都忘了,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无视了那些探究、鄙夷、震惊的目光,径直跳上椅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主位上的祖母高声喊道:“父亲不准再娶!”

“放肆!”祖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拖下去!”

几个上前来拉扯我的丫鬟婆子,被我三拳两脚打翻在地。我站在椅子上,像个占山为王的小霸王,继续对她嘶吼:

“你把我娘逼死了还不够,还想让别的女人来占她的位置,睡她的床,花她的钱?我告诉你们,没门!”

“她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我,是我一个人抱着她冰冷的尸体,守了整整一夜!”

“你们一个个都是凶手,都该赎罪!父亲他更没有资格再娶,他得为我娘守一辈子的寡!”

“荒唐……你这个不孝女……真是荒唐!”祖母气得嘴唇发紫,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昏死过去。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我却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到了诡异的平静。我跳下椅子,理了理衣襟,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带着青玉,旁若无人地回了我们的小院。

傍晚,青玉从外面带回了消息。

陆府,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而我,陆家大小姐疯癫之名,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青玉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我“砰”地一声把手里的画本子扔到一边,瞪着她:“你没听见她说什么吗?她要给我爹续弦,他们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圆满!凭什么?我娘还在地底下孤零零地躺着呢!”

“只要我活一天,他们谁都别想好过!就算是两败俱伤,我也要他们伤得比我重百倍、千倍!”

青玉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可您也不该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啊。这下闹得满城风雨,该如何收场?听说老太太醒了,正逼着老爷要将您活活打死才肯罢休呢。”

“怕什么?反正我是个疯子。”

我冷哼一声,满不在乎:“更何况,父亲他,舍不得杀我。”

他那份虚伪又迟来的悔恨,会像一道枷锁,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保全我。

这一点,从我第一次甩他巴掌,他却不敢还手时,我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三天后,父亲领着一队下人,沉默地走进我的院子,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他说,要送我去城郊的庄子上,暂住一段时间。

我瞪着他,声音冰冷:“一段时间,是多久?”

父亲避开我的目光,沉默不语。

一股无名火“噌”地从我心底烧起。我搬来一张板凳,踩上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质问:“怎么,你要像当年放弃母亲一样,也放弃我了吗?”

他的眼睫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声音沙哑而沉重:“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去静养一阵子。等风声过去,我再接你回来。这对你的名声,对你日后议亲,都有好处。”

“你可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我冷笑。

父亲疲惫地伸手按了按眉心,他挥手示意下人继续,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过去,我一直沉溺在失去你母亲的悲痛中,疏于对你的管教,以至于让你性情大变。送你去庄子,也是想让你好好修身养性,把这身戾气磨一磨。”

下人们鱼贯而入,开始搬我的东西。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从出府到坐上马车,我始终一言不发。

车厢里,青玉担忧地望着我:“小姐,咱们暂时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也好。”

我恹恹地躺在软垫上,望着车顶的流苏,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

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让他们再也无法操控我的人生。

4. 权力的滋味

十岁,在庄子上的第一年,我用各种手段,气走了父亲派来“教化”我的所有夫子。

从此,这座庄子,成了我一个人的王国。

在这里,再没有人能凌驾于我之上。

即便我做出在世人眼中如何离经叛道的事,也没有人敢来斥责我,惩罚我。

那一刻,我仿佛醍醐灌顶,瞬间领悟了这世间最根本的真理。

权力,远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恐惧、愧疚之类的感情,更能有效地掌控人心,主宰一切。

我想要权力,能碾压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5. 意外的猎物

十一岁,我在庄子外的河边,捡到了一个失足落水的倒霉蛋。

下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水里捞上来,他冻得浑身哆嗦,嘴唇发紫,却还记着向我道谢。

寒风刺骨,我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怀里抱着暖炉,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个子比我高出不少,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一张脸虽然冻得没什么血色,但五官却生得相当标致。

他穿着湿透的衣衫,水珠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狼狈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水小狗,看起来可怜又好玩。

我弯起眼睛,心情愉悦地把他“捡”回了庄子。

他在我这儿陪我解了一个多月的闷,直到他家里人循着踪迹找来。

原来,他竟是当朝国公府的嫡孙,如今薛皇后的亲弟弟,薛邵。

“这出身,不错吧?”我抛着手里的石子,问青玉。

青玉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终究没有说话。

那之后,薛邵便成了庄子上的常客,每次来,都会带着京城里最新奇的玩意儿。

他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宝贝一股脑地堆在我面前,然后用一种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对上他目光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只觉得索然无味。

这个叫薛邵的少年,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6. 回归的契机

十五岁,薛邵送了我一条质地上好的红绸带。

他红着脸,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这是……我陪母亲去国恩寺,在月老树下求来的,送……送给你。”

我漫不经心地将红绸带在指尖缠绕,敷衍道:“手感还行。”

薛邵的目光灼灼,像是燃着一团火:“母亲说,过几日就会去府上提亲。阿嫣,你父亲很快就会接你回去了。”

我的动作一顿,猛地直起身子,紧紧盯着他,确认道:“真的?”

薛邵用力地点点头。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灿烂得晃眼。我凑过去,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薛邵,你真好。”

他的脸“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像只受惊的兔子,落荒而逃。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歪着头对一旁的青玉说:“听见了吗?我们,要回去了。”

青玉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7. 第二把火

一周后,父亲的马车,准时出现在了庄子门口。

时隔六年,我终于又踏进了陆府的大门。却发现,我原本的院子,早已鸠占鹊巢。

方苑兰正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在院里的秋千上讲着故事,母女俩脸上洋溢着那种让我看一眼就恶心到想吐的幸福笑容。

我“砰”的一脚踹开院门,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方苑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擅闯小姐的院子!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我一言不发,只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蠢样,一步一步,径直向她走去。

她将怀里的陆梓萱,也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透着惊恐。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瞥了眼那三个试图上前拦住我的壮硕婆子,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开。”

那三个婆子动作一滞,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自然对我这个大小姐的“疯名”有所耳闻。

方苑兰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尖声叫道:“都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拦住!要是伤了二小姐,老夫人和老爷饶不了你们!”

就在这时,青玉带着我从庄子上带来的人手赶到了,三下五除二就将院里的丫鬟婆子全部制服。

我走到方苑兰面前,不耐烦地将那个哭闹不休的陆梓萱从她怀里一把扯出来,丢给青玉,然后扬起手,对着方苑兰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我揪住她的衣领,面无表情地问:“故意恶心我是吗?”

她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恐惧让她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是……是老夫人和老爷……都同意了的……”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将她拖进屋里,扯过窗帘的系带,就要捆她的手脚。

“你想干什么?!”

往昔那被烈火焚身的恐怖阴影瞬间席卷了她,方苑兰疯了似的尖叫挣扎。

青玉见状,将陆梓萱丢给旁人,进来帮我将方苑兰捆了个结实。

屋里的陈设,早已和我离开时大相径庭。

我环顾四周,冷笑一声,信手取下桌上的烛台。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声熟悉的厉喝从院外传来。

方苑兰仿佛找到了救星,用尽全身力气哭喊:“老爷!老爷快救我!她要杀了我!”

我踱到窗边,与院中面色铁青的父亲遥遥对视。

在他的注视下,我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手腕一翻,将点燃的蜡烛,精准地扔在了方苑兰的裙摆上。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陡然响起,院里的陆梓萱被吓得瞬间噤声。

我没再理会他们的死活,转身取过另一边的烛台,扔在屋里的纱帐上。熊熊烈火再次燃起,我带着青玉,慢悠悠地走出屋子,反手将房门关上。

屋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屋外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惊惧地看着我。

我走到父亲面前,强迫他与我对视,声音轻柔:“父亲,这可是母亲当年,亲手为我布置的院子。”

他的视线狼狈地躲闪开。

我上下打量着他,轻笑出声:“父亲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吧?午夜梦回,可曾想起过我那死不瞑目的母亲?”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哦,忘了告诉您。女儿这几年在庄子上,真是快无聊死了。幸好啊,有薛邵时不时地来陪我解闷。”

我满意地看到,他眼中又浮现出那种令我作呕的愧疚。

我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正好,我喜欢薛邵,薛邵也喜欢我。我们啊,早已经私定终生,就等着国公府上门提亲了。”

父亲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国公府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陆府能高攀得起的。”

我笑了:“陆府自然是配不上的,但我陆嫣,配得上。”

父亲顿了顿,似乎无话可说,最后只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带着人匆匆去救火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间已经开始坍塌的屋子,转身让管家给我重新安排住处。

当晚,祖母就派人来传我,说是要为方苑兰的“死”向我问罪。

前来传话的老嬷嬷,鼻子几乎翘到了天上,神情倨傲得仿佛她是主子。

我皮笑肉不笑地让下人把她拖下去打了一顿,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鼻青脸肿的她,传话道:“回去告诉你家老夫人,我跟她的账,多着呢,让她洗干净脖子,慢慢等着我来算。”

8. 权力的羞辱

自我回府后,薛邵便没再出现过。

青玉日日在我耳边揣摩着他的心意,焦虑得坐立不安。

我安慰她:“怕什么,大不了换一个。这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多的是。”

“小姐!”青玉无奈地跺脚。

我权当没听见。

没过几日,宫里忽然来了旨意,皇后娘娘宣我进宫觐见。

青玉高兴坏了,一会儿让我试这件衣服,一会儿又让我换那件首饰,最后竟看着妆扮一新的我,红了眼眶:“小姐现在真好看,若是夫人能瞧见,该有多欢喜。”

我的手微微一顿,将手里的簪子放下,不悦道:“就这件吧,别换了。”

皇宫,是个规矩比天大的地方,青玉不能随我入内。

我跟着一个引路的小太监,在红墙黄瓦间七拐八绕,走得头昏脑胀,才终于来到一座宫门前。

一个神情冷漠的大宫女,领着两个小丫头等在门口,见到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用下巴指了指地面:“娘娘有旨,陆小姐到了,先在宫门口跪着回话,等候传召。”

一股怒火直冲我的天灵盖。我冷冷地扫了那三个宫女一眼,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但最后,还是依着那些狗屁规矩,屈辱地跪了下去。

宫门前人来人往,太监宫女们路过时,投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看好戏的意味。我就像一个被脱光了衣服的小丑,跪在那里,任人围观。

从清晨跪到日头当顶,我的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难受到极点。

我当然明白了薛家的意思。那点因为要回京而燃起的火苗,此刻已经彻底熄灭了。

我不恨薛家看不上我,毕竟,我也不是非薛邵不可。

这本就是一场双向选择,他们挑我,我也在挑他们。他们没选我,再正常不过。

但我恨这份羞辱。

跪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的恨意疯狂滋生。我恨薛皇后,恨薛邵,恨整个薛家,恨眼前这三个作威作福的宫女,甚至恨那些来来往往、对我指指点点的每一个人。

权势压人。

我憎恨这一切,却不觉得有何不公。

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更大的权势。

就在我快要被晒得昏死过去时,一双明黄色的龙纹靴,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我从地上打横抱起,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去传太医。”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心底,一簇更大的、名为野心的火苗,正熊熊燃起。

9. 龙床之上

再次醒来,我呆呆地望着明黄色的帐顶,一动不动。

膝盖处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我没忍住,抽泣着掉下眼泪。

“别哭了,朕亲自给你上药。”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侧头看去,是那个将我抱回来的男人,当今的皇帝。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我大了至少一轮。

我的哭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地想把腿往里缩。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小动作:“怎么?朕的龙颜,比不上薛家那小子的俊俏?”

我往床榻深处缩了缩,低声回道:“圣上龙威浩荡,非凡人可比。”

见他不再说话,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多谢圣上救命之恩,民女家中尚有要事,急需……”

“你以为,朕为何要救你?”皇帝的声音骤然转冷,像腊月的寒冰。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倾身向前,龙涎香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陆嫣,你现在躺着的,是龙床。记住了,一旦上了这张床,就再也下不来了。”

我抿紧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我隔着朦胧的泪光望着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不愿为妾。”

“这,由不得你。”皇帝的面色沉凝,伸出的大手,却轻柔地拭去了我脸颊上的泪痕。

我的眼睫闪了闪,随后,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他,问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圣上,您喜欢我吗?”

皇帝的神情有些莫测:“你胆子很大,而且,很没有规矩。”

“我天生就不喜欢规矩。”我索性破罐子破摔,重新倒回床上。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巧了,朕可以让你,在朕这里,不必守规矩。”

“那我想做皇后。”

“放肆!”皇帝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反而没有了最初的紧张,甚至还挑衅地看着他:“圣上既然喜欢我,却只想让我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妾吗?”

他冷冷地盯着我:“就凭你刚才那句话,以下犯上,朕便足以诛你九族。”

“我连死都不怕,”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至于我的九族,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皇帝突然欺身而上,用一个霸道而深沉的吻,堵住了我所有未尽之言。

许久之后,他放开我,仿佛喟叹一般,声音沙哑:“陆嫣,安分些。”

我没有再说话,但心里,却不服气得很。

青玉总说,我的容貌,是冠绝京城的国色牡丹。

既然是国色,那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有何不可?

但我知道,皇帝和父亲不一样。在他身上,我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在没有彻底摸清他的底线之前,我必须暂时收敛我的爪牙。

真是委屈我了。

皇帝派太监将我送出宫门后,我对着前来接应的青玉小声嘟囔。

膝盖虽然上了药,但每走一步,还是疼得钻心。我只能龇牙咧嘴,姿势扭曲地,一瘸一拐地挪向自家的马车。

10. 分道扬镳

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我抬起头,果不其然,是薛邵。

他一身素衣,发髻凌乱,面容憔悴,眼下是浓重的乌青。看样子,为了我的事,他也没少跟家里抗争。

但此刻,我看到他只觉得无比厌烦:“让开,挡着我的路了。”

薛邵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眼神受伤地唤我:“阿嫣……”

“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你?”我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们会那样对你。”他面露痛苦之色。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冷笑。

“阿嫣,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漠?”他几乎是在哀求,“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跟家里抗争,我绝食,我还……”他急切地想撩起袖子,向我展示他的“战绩”。

“那能一样吗?!”我愤怒地瞪着他,声音陡然拔高,“你绝食,你受伤,那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折腾自己!”

“而我呢?我被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好姐姐,逼着在她宫门口,像条狗一样跪了一上午!所有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像看耍猴一样看着我!那是何等的羞辱!若不是圣上恰巧路过,我这双腿,今天就要被你姐姐给废了!”

我说得激动,一旁的青玉听得眼泪汪汪。

眼见薛邵还想上前纠缠,她一把将他推开,厉声道:“薛公子,请自重!从今往后,还请您离我们家小姐远一些!”

说完,便扶着我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青玉掀开车帘一角,薛邵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望妻石。

我只瞥了一眼,便心安理得地收回目光,躺在软榻上,捻起一颗蜜饯,悠闲地吃了起来。

青玉看着我膝盖上那骇人的青黑色,眼泪又掉了下来:“小姐,这得多疼啊。”

“没事儿,”我翻开一本画本子,“以前祖母也罚我跪过祠堂,习惯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您以前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青玉哽咽道。

“好了好了,在宫里已经上过药了。”我把裙摆拉下,盖住伤处。

“小姐,您可得长点教训,以后,咱们再也别去招惹那些权贵子弟了。”青玉叹息道。

我冷笑一声,放下画本子,得意地对她宣布:“青玉,你恰恰说反了。是圣上看上我了,要接我进宫。从今往后,是他们,再也不敢来招惹我了。”

青玉的嘴巴慢慢张大,半晌,才脸色大变地反应过来:“小姐!您怎么能进宫呢?那后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您太糊涂了!”

我闭上眼,靠在软枕上:“我要去当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青玉骇然失色:“小姐,您……您是疯魔了吗?”

我闭着眼,没有再回答她。

疯?

我从六岁那年的那个夜晚开始,就已经疯了。

11. 新的战场

回到陆府,前来宣旨的太监已经比我先一步到了。

府门口,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我从太监手里接过那卷明黄的圣旨,又听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等他们走后,便径直想回自己的院子。

“站住!”祖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我不耐烦地转过身。

她皱着一双老眉,用一种我从小看到大的厌恶眼神瞪着我,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面:“给我跪下!”

我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却被她院里的几个婆子拦住了去路。

我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那个一到这种时候就自动变成闷葫芦的父亲脸上一扫而过,然后,我举起手中的圣旨,对着祖母,笑得灿烂无比:

“圣上刚刚封我为贵人。如今,咱们先论君臣,后论父子。按规矩,祖母您,见到我,可是要下跪行礼的。”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祖母气得脸色发青。

我轻飘飘地补充道:“祖母若是个聪明人,从现在起,就该学着讨好我。不然,万一哪天我在宫里不高兴了,做出了什么有伤龙体的事情,咱们陆府上下七十八口人,怕是眨眼间,就要人头落地了。”

祖母捂住心口,眼看着又要被我气晕过去。

“陆嫣!”父亲终于沉声开口,试图斥责我。

“父亲,”我转头对他微笑,“我刚才的话,您最好也牢牢记在心里。”

“你——”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愕和一丝……恐惧。

回到院里,青玉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手脚麻利地收拾行装。

我躺在廊下的靠椅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那个庄子,我把它给你吧。”

青玉的身影猛地一顿,随即转身,“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刀山火海,奴婢都要陪着小姐一起闯!”

我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有些烦躁:“没那个必要。宫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没有你想要的。你从前不是总说喜欢那个庄子清净吗?我直接——”

青玉猛地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着我。

我的话,就这么卡住了。我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在我记忆里,青玉从未哭过。她一直像个最可靠的姐姐,沉默而坚定地陪着我,护着我,是我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小姐,”她哭着说,“奴婢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呢?夫人在天有灵,也绝不会放心的……”

“别提我娘!”我沉下脸,粗暴地打断她,起身走进了里屋。

三日后,宫里派来了接人的辇轿。

父亲送我到府门口,神色复杂无比,嘴巴几次张开又闭上,最后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懒得再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表演,带着收拾好的细软和青玉,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那顶华丽的轿子。

这一年,我十六岁。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十年了。

我几乎快要忘记她的容貌,但她死去的那个夜晚,那冰冷的体温,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却像一道永不愈合的烙印,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

夜夜入梦,从未安宁。

12

午夜梦回,我被一身冷汗惊醒。

身侧的皇帝睡得极为规矩,四平八稳,连呼吸都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我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他。

说实话,他的皮囊相当不错。剑眉朗目,轮廓深邃,即便阖着眼,那股属于九五之尊的威严也丝毫不减,仿佛一头暂时收敛了利爪的猛兽。

这就是所谓的天子相?我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三更半夜不睡觉,贼头贼脑地看什么?」那呼吸平稳的“睡者”冷不丁开了口。

我吓了一跳,瞬间躺平,嘴硬道:「陛下不也一样醒着?」

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嗤:「就属你最会顶嘴。」

我索性不装了,直截了当地问:「陛下,你为什么喜欢我?」

「谁告诉你朕喜欢你?」

「不喜欢我,那为何夜夜都宿在我宫里?」

「朕是皇帝,你是妃嫔,侍寝是你的本分。」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我不死心,换了个问题:「那您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发髻乱了,衣衫也脏了,狼狈得像只流浪的小猫——」

我听着不对味,抬起手肘就给了他一下。他没躲,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可一抬头,却让朕觉得满天星辰都落进了你的眼睛里。」

这话我爱听。我心满意足地交叠双手枕在脑后,美滋滋地说:「青玉也常夸我,说我有倾国倾城之貌。」

「脸皮够厚,不懂谦逊。」他嘴上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满是笑意。

我不再说话,只是像小动物一样凑过去,用头发蹭了蹭他坚实的胸膛。

他身体一僵,下一秒便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声音染上了一丝沙哑:「看来你精力不错。明日叫太医来瞧瞧,给你开几副安神的汤药,免得你夜里总胡思乱想。」

我“唔唔”了几声,剩下的话语全被他堵在了唇齿之间。

皇帝年纪不算小了,体力倒是真不错。只是,花样还没我看的话本子多。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13

再次睁眼,龙床已冷,他早就去上朝了。

我顶着满脸的困倦,任由青玉为我梳妆打扮,然后乘着轿辇,晃晃悠悠地去往皇后的凤藻宫请安。

宫里,一众妃嫔早已到齐,个个正襟危坐,仪态万方,仿佛我进来前听到的那些窃窃私语都与她们无关。

入宫三月,皇帝几乎夜夜留宿我宫中,早已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我本不想来。第一次来请安,皇后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让我吃了闭门羹。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踏足过这里。

今天也是被皇帝逼的,他说,总让大太监来替我告假,于理不合。

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在心里把皇帝、皇后以及所有打扰我睡觉的人都问候了一遍。

我规规矩矩地向主位上的薛皇后行礼,她却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品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等她终于放下茶盏,用一种雍容华贵的姿态瞥向我时,我屈膝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双腿早已麻木,几乎要支撑不住。

青玉赶紧将我扶到座位上,我面无表情地端起茶,也学着皇后的样子慢慢喝。

身后,一个常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缓缓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她。

那位仪常在非但不惧,反而抬高了下巴,满眼鄙夷:「一个只会用姿色媚主的狐狸精,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啊——」

话音未落,我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发出一声尖叫,捂着瞬间红肿的脸,满眼的难以置信。

整个凤藻宫瞬间鸦雀无声。

「放肆!」薛皇后终于动了怒,凤目圆瞪,「陆嫣,你敢在我的凤藻宫撒野?」

我轻飘飘地扫视了一圈,看着她们或震惊或幸灾乐祸的脸,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青玉怀里。

青玉心领神会,立刻尖叫起来:「快传太医!我们贵人喝了这里的茶,中毒了!」

凤藻宫,顷刻间乱作一团。

14

我安详地躺在自己的寝宫里,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排着队给我诊脉。

一连换了三四个,结论都是身体康健,并无中毒迹象。坐在不远处的薛皇后,脸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皇帝始终面无表情,直到太医院院首上前,他才开口:「她近来常在半夜惊醒,你再仔细看看。」

方院首捋着胡须,重新为我搭上脉枕,诊了许久,才面露惭色,对着皇帝一拜:

「陛下明察,贵人脉象弦长,此乃肝气郁结、情志不畅之兆。应以疏肝理气为先,待气机通达,方可调理心神。」

皇帝的脸色缓和下来,而薛皇后的脸则彻底黑了。

「陛下,无论如何,陆贵人今日在凤藻宫动手打了仪常在,众目睽睽,总该给个说法吧?」

「仪常在口出恶言,以下犯上,本就该罚。陆嫣代为管教,虽有僭越之嫌,便罚她禁足一月,以儆效尤。」

「陛下这是要为了她,当众打我的脸吗?」薛皇后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皇后乃一国之母,何必与她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薛皇后被气得拂袖而去。

殿内安静下来,我睁开眼,望向逆光而立的皇帝。我看清他的神情。

遣散了所有下人后,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浓浓的不悦:「为何要顶撞皇后?」

「因为我讨厌她。」

「陆嫣!」他的声音严厉了几分。

「是她先欺负我!」我瞬间觉得无比委屈,「她罚我行礼半个时辰,我的腿都快断了!」

「她是皇后,管教你是她的权力。」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当皇后?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让我被别人欺负?」

皇帝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陆嫣,收起你的非分之想。否则,总有一天,朕也保不住你。」

说完,他决然转身离去。

我躺在床上,冷冷地注视着他消失的背影,藏在被褥下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青玉匆忙跑进来,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青玉,什么才叫……不该有的心思?」

不等她回答,我又自言自语般地松开手:「如果我抢过来了,那不就成了我该有的吗?」

「小姐……」青玉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转头看她:「青玉,连你也觉得,我不配当皇后吗?」

青玉坚定地摇头:「小姐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看,还是你最爱我。他们一个个,都虚伪透顶。」

「我想通了,当皇后有什么用?我要当,就当皇太后。」

青玉的脸色,瞬间煞白。

15

我被禁足了,但皇帝依旧每晚都来。

白日里刚吵完架,晚上他来时,我便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他也不理我,自顾自地洗漱上床,双手交叠在腹部,闭目而眠。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扬声让青玉给我打地铺。

「小姐,夜里地凉,您身子受不住的,不如去偏殿睡吧?」青玉柔声劝我。

我瞪她:「这是我的寝宫,凭什么让我去偏殿?我就要睡这儿。」

青玉拗不过我,只好铺了地铺。

躺在冰凉的地上,我越想越气,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开始哭。

起初是假哭,嚎了几声,竟勾起了真情实感,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头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接着,我被人打横抱起,重新扔回了柔软的床上。

我抱着被子,抽抽噎噎地问他:「我真的,就不能当皇后吗?」

皇帝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沉,吐出的话也无比残忍:「不能。」

「为什么?」

「薛容的背后,站着太后和整个国公府。」

「那我的背后,没有陛下你吗?」

他沉默了,许久,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低沉得像蒙上了一层雾:「陆嫣,太后……并非朕的生母。」

「可您是皇帝。」

他的手顿住了,神色晦暗不明:「国公府权倾朝野,薛容坐镇中宫,于朝局而言,是定海神针。她是最合适的皇后。」

我望着他疲惫的侧脸,心中竟生出一丝同情。或许是我的眼神泄露了情绪,他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将我整个人压倒。

我刚要挣扎,脑中却猛地闪过“皇太后”三个字,瞬间放弃了抵抗,身体变得无比顺从。

皇帝三十二岁,子嗣单薄,膝下仅有一位皇子和六位公主。

那位唯一的皇子,年方五岁,乃中宫嫡出,占尽了嫡与长,身份尊贵无比。

青玉向我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神色愈发凝重。

我却满不在乎地吃着葡萄,见她忧心忡忡,还反过来安慰她:「别怕,这宫里,到处都是皇帝的人。」

话虽如此,我却始终看不透那个男人。

他太复杂了。他会纵容我,宠爱我,夜夜与我同眠,在皇后面前维护我,甚至与我谈论一些前朝之事;可他也会严厉地警告我,让我安分守己,不要痴心妄想。

我敢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却从未在心底真正相信过他爱我。

我父母曾是青梅竹马,十年爱恋,最终不也落得个母亲含恨而终的结局?

情爱最是虚无,男人皆不可信。

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对我另眼相待,毕竟我没有薛容那样的家世背景。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他是个贪恋美色的俗人。

也罢,只要能为我所用,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关系呢?

16

春去秋来,一年光景转瞬即逝,我终于有了身孕。

当方院首诊出喜脉的那一刻,我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

感谢老天,我的皇太后养成计划,终于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可就在我得意忘形之际,闻讯赶来的皇帝,却当着我的面,下令将一个正准备跑出去报喜的小宫女秘密杖毙了。

看着那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我心头的狂喜瞬间被浇熄,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皇帝封锁了我怀孕的消息。除了方院首和青玉等几个贴身宫人,再无旁人知晓。

夜里,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就对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我记得,父亲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母亲。

我不喜欢这种眼神,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皇帝的语气却格外温和:「如今有了身孕,行事要稳重些,不许再到处乱跑,不能贪吃生冷,更不许动不动就耍脾气——」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怒视着他。

他见状,反而笑了,自己躺了回去。

「平日里安分待在宫中,少与其他嫔妃来往。」他淡淡地补充道。

我背对着他,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像我以前跟谁很亲近似的。

17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滑过,转眼便是中秋。按例,皇帝在御花园设下家宴。

我本不想去,他却说我必须到场。

「太后今年特意从护国寺回宫过节,你已是贵妃,理应出席。」

我愤愤地从青玉手中接过安胎药,一饮而尽。

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太后。她和薛皇后长得有七分相似,此刻正眯着眼,用一种极为挑剔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果然是天生的狐媚相,难怪进宫才一年,就爬到了贵妃的位置。」她转头看向皇帝,皮笑肉不笑地说,「皇帝,你这一年来,可是做了不少荒唐事啊。」

皇帝垂首站在她身边,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画面堪称“母慈子孝”。

他们三人高坐于主位,其余妃嫔则按位分,依次坐在下首。

丝竹声起,舞女们翩跹而入,水袖翻飞,舞姿曼妙。

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菜肴,陈嫔所生的如安公主,却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我跟前。

「有事?」我挑眉看她。

她粉雕玉琢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声音软糯:「陆母妃,我、我能吃一块你的茯苓糕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陈嫔,她正一脸紧张地望着这边,而她面前的几个糕点盘子,都已空空如也。

再瞟一眼如安公主圆滚滚的肚子,我皱起了眉:「小孩子不能贪食,快回到你母妃那里去。」

如安公主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今年刚满五岁,生得玉雪可爱,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最是惹人怜爱。

我怕她哭出来,下意识地想离她远点。

谁知,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我桌上的茯苓糕就往嘴里塞,一块接着一块,仿佛饿了许久一般。

我正惊愕间,她的动作忽然僵住,随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混着食物残渣的黑血。紧接着,七窍都开始溢出鲜红的血丝,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丝竹声戛然而止,满座皆惊。

陈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语无伦次:「安儿!安儿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一个箭步从高位上冲了下来,半蹲在如安身侧。

可太医还没赶到,如安公主的身体在剧烈抽搐几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陈嫔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

皇帝垂着头,神情隐在阴影里。

御花园瞬间被侍卫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薛皇后与太后缓缓从上座走下,神色冰冷得如同雕像。

太医终于匆匆赶到,用银针试探如安公主吃剩的茯苓糕,那银针入糕,瞬间变得漆黑。

18

我抓着青玉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正好对上太后那双利剑般的眼睛。

「来人,将陆贵妃拿下。」

我挺直了脊背:「凭什么抓我?」

「凭你谋害皇嗣。」

「证据呢?」

「你桌上的茯苓糕,就是铁证。」

「我与如安公主素不相识,方才众目睽睽,是她自己跑来抢食糕点。太后仅凭一碟糕点,就断定是我下的毒?难道不是有人想栽赃于我,却不慎害了公主性命吗?」

「巧舌如簧。」太后冷笑,「东西在你桌上,你就脱不了干系。」

「太医院,查出是何种剧毒了吗?」皇帝忽然起身,声音冷得像冰。

「回禀陛下,是砒霜。」

「后宫之中,怎会有砒霜?」薛皇后皱眉。

刘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土色:「娘娘恕罪!半年前,太医院曾失窃过一批药材,其中……就有半包砒霜。」

薛皇后脸色一沉:「如此大事,为何没有上报?」

刘太医以头抢地:「当时……当时抓住了偷药的宫女,她说……她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是奉了主子之命。微臣为保全贵妃娘娘的清誉,便私下压下了此事。未曾想竟酿成今日大祸,请皇后娘娘责罚!」

我死死盯着他:「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芯竹。」

「芯竹……」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日被皇帝秘密杖毙的宫女,竟是这样一步至关重要的棋。

活着,是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死了,便是我谋害皇嗣的死证。

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朝我罩来,而我,就站在这网的中央,无处可逃。

薛皇后看着我,笑意不达眼底:「那就请陆贵妃,把你的那位芯竹姑娘交出来对质吧。」

我不说话,只将目光投向了皇帝。

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所以,你会怎么选?

皇帝沉默了许久,目光,最终落在了我身后的青玉身上。

下一瞬,青玉毅然跪了出去,以头叩地,一字一句,清晰认罪:

「回禀娘娘,半年前,是奴婢私自指使芯竹去偷的药材……」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青玉冷静地编造着谎言,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为最后那一句——

「贵妃娘娘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才会被奴婢蒙骗,错信了奴婢。」

19

她的说辞并不高明,漏洞百出,但对皇帝而言,却是一个完美的台阶。

既保全了我,又不必与太后正面撕破脸。

我泪眼模糊地望着皇帝,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青玉是……我从家里带进宫的唯一的人。」

皇帝却避开了我的目光,神色淡然地吩咐宫人送我回去。

我看着他那悄然舒展的眉头,一股彻骨的恨意,从心底疯狂滋生。

太后和皇后的脸色都很难看,青玉的主动认罪,显然打乱了她们的全盘计划。

其余的妃嫔,或惊惧,或兴奋,或事不关己。

我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伏地的青玉身上,轻轻开口:

「砒霜,是我下的。」

满座哗然。

我对着她们,笑得无比灿烂:「一个婢女,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我做的。」

「陆嫣!」皇帝暴喝出声,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用力拽着青玉,不让她再开口,只是直视着皇帝,大声说:「她是我的人!」

「呵,好一出主仆情深。」薛皇后讽刺地笑了,眉眼间是再也藏不住的得意。

我闭上了嘴,不再辩解。

皇帝立刻下令将我禁闭,太后却皱眉叫住了他。

「母后,」皇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她已有身孕,待诞下龙嗣,再行处置吧。」

太后的神色愈发不满:「皇帝!她腹中的是你的孩子,难道如安就不是吗?谋害皇嗣是何等大罪,岂能如此轻描淡写?」

皇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看着太后,一字一顿地说:「母后说的是,谋害皇嗣,罪不可恕。」

「罪人陆氏,即刻废去所有位分,贬为庶人,幽禁冷宫。其母家陆氏一族,教导无方,满门抄斩,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20

再次醒来,人已经在破败的冷宫里。

墙角的蜘蛛,正不知疲倦地织着网。

我眨了眨眼,青玉将一勺温热的汤药递到我唇边。

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显然是痛哭过一场。

我静静地看着她,有些不解:「他们被抄斩,你很难过?」

青玉的手抖了一下:「小姐,陆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何苦为了奴婢一人……」

「他们加起来,也没你一个重要。」

「老夫人若泉下有知,定会恨死您的。」

「恨就恨吧,反正我也没在乎过她。」

偌大的冷宫,只有我们主仆二人。这里虽然破旧,却也清静,我倒觉得逍遥自在。

青玉却终日不得闲,忙完手里的活,就一个人怔怔地坐着,然后眼圈就慢慢红了。

我看着她,时而觉得奇怪,时而又觉得烦躁。

我无法理解她的悲伤,更不明白她为何要把陆府几十口人的性命都算在自己头上。

真是自寻烦恼。我嘟囔了一句,翻过一页话本子。

皇帝偶尔会趁着夜色悄悄来看我,但他从不说话,只是背着手,沉默地站着。

中秋夜宴之后,他与太后一党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他脸上的倦容也一日比一日重,仿佛凭空苍老了许多。

我便挺着肚子,围着他“啧啧”感叹,劝他再加把劲,好早日把我从这鬼地方放出去。

他每次都冷着脸听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神经病。我在心里骂他。

月份越来越大,青玉对我愈发小心翼翼,冷宫外的守卫也森严了许多。

我难得地生出几分焦虑,时常站在宫墙下唉声叹气。

青玉安慰我:「小姐别怕,稳婆和太医都已备下了。」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她:「你说,等皇帝扳倒了薛家,会不会立我当皇后?」

青玉一脸无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这个。」

我只好换个话题:「你说,我生的这个皇子,将来能不能让我当上太后?」

青玉面无表情:「您也可能生一位公主。」

我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那公主,可以当女皇吗?」

青玉放弃了和我交流。我只能望着四方的天空,继续我的忧愁。

生产那天,是个风雪交加的傍晚,天地间一片肃杀。

腹部毫无预兆地开始剧痛,我疼得面目全非,躺在床上鬼哭狼嚎。

青玉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几个稳婆围着我,不停地喊:「娘娘,再加把劲儿啊!」

可我的力气,正一点点被抽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稳婆忽然惊叫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难产……血崩……保不住了……

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而遥远。

我望着斑驳的屋顶,内心却出奇地平静。恍惚间,我想起了十二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夜晚。

21

在祖母的压力下,父亲同意纳妾。从那天起,母亲便一病不起。

迎娶新人那晚,母亲遣散了屋里所有的下人,只留下我。

我坐在床边,亲眼看着她脸上的凄楚一点点褪去,转为一种决绝的疯狂。最后,她死死地盯住了我。

「嫣儿,」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致命的蛊惑,「掐住娘的脖子。」

我害怕地摇头。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怨毒:「怎么,连你也想帮着那个负心汉是不是?」

我连忙摇头。

她的神色又缓和下来,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那就听话,掐住我的脖子。」

我瘪着嘴,快要哭了:「您会死的。」

她得意地勾起唇角:「我就是要死在今晚,死在他们大喜的日子。」

我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开始暴躁地咒骂,甚至挣扎着坐起来,抓住我的手,强行按在她的脖子上,神色癫狂地嘶吼:「用力!」

我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迅速变得灰败。

「要怨……就怨你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后……千万别信……」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眼球向外凸出,露出大片骇人的眼白。

「记……得……给娘……报……仇……」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带着一抹心满意足的、诡异的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松开手,怔怔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我才像往常一样,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身边,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睡去。

22

从那天起,我便按照她的遗言,去恨她让我恨的每一个人。

十二年来,夜夜被噩梦纠缠,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然而这一刻,我忽然有些茫然。

十二年后的今晚,我的孩子,也即将用同样的方式,“杀死”我。

可奇怪的是,我竟没有母亲那般强烈的恨意。

我只想把所有的祝福,都留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愿你此生,不必懂爱。

愿你此生,平安顺遂。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耳边是青玉撕心裂肺的哭声,门外似乎还传来了皇帝暴怒的咆哮。

我今年,十八岁了。

没能当上皇后,也没能做成皇太后。

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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