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杏急得直搓手:“小姐!您不记得了?昨晚太后寿宴,您喝多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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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昨晚怎么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青杏急得直搓手:“小姐!您不记得了?昨晚太后寿宴,您喝多了,然后……”
姜沅歪着头,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她记得自己坐在宫宴的角落里,听着那些世家小姐们窃窃私语——
“听说姜家那位和沈首辅有婚约?”
“喊,不过是祖辈定的罢了,沈大人可从未承认过。”
“就是,沈大人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娶一个只会吟诗作画的闺秀?”
她心里闷得慌,便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荔枝酿甜滋滋的,入口绵软,后劲却大得吓人。
她喝到第三杯时,眼前已经开始发晕,看人都重影了。
“沈大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姜沅迷迷糊糊地抬头,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殿外走来。
玄色官袍上银线绣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衬得他整个人如霜似雪,清冷矜贵。
沈砚。
她的未婚夫――虽然这桩婚事他从未承认过。
2
姜沅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拎着酒壶就朝他走去。
“姜小姐醉了。”
沈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冷淡。
姜沅不服气地瞪他:“谁……谁醉了!我清醒得很!”
她伸手去拽他的袖子,结果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沈砚身上有淡淡的沉水香气,清冽好闻,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颊贴在他胸前,蹭了蹭。
“姜小姐。”
沈砚的声音似乎绷紧了,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姜沅仰起脸,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的下颌线条分明,喉结微微滚动,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沈砚……”她含糊地喊他的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
“刺啦————”
官袍上的银线绣纹被她扯断了几根,领口松散开来,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和一小片锁骨。
姜沅盯着他的脖子看了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张嘴…
“啊呜!”
她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嘶——”沈砚倒吸——凉气,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都哑了。
“姜沅!”
姜沅却像是完成了什么壮举一般,得意地扬起下巴,醉醺醺地宣布:“既然……既然沈大人看不上这婚约,不如……不如当众退婚!”
说完,她腿一软,直接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
“啊!!!”
回忆到这里,姜沅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我……我咬了沈砚?!”
青杏都快哭出来了:“何止啊!您还扒了大人的外袍,当众说要退婚!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说姜家小姐为了退婚,不惜当众羞辱首辅大人!”
姜沅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回去。
她颤抖着掀开锦被,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几丝银线——分明是从沈砚官袍上扯下来的绣线。
“完了……”她喃喃道,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缩成一团。
“父亲非打死我不可……”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的贴身嬷嬷白着脸冲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小姐!沈……沈大人亲自登门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
姜沅:“……”
——她真的完了。
3
姜沅跪在姜家正厅的蒲团上,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青石地面上洇出一个小小的水痕。
她死死攥着裙角,指节都泛了白,能清晰感觉到沈砚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背上,刺得她脊背发僵。
“孽障!还不向沈大人赔罪!”
父亲姜尚书气得胡子直颤,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沈大人念在两家世交,才没将你这荒唐行径上奏天听!”
姜沅咬着唇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今日特意梳了个最简单的垂鬟髻,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连耳坠都没敢戴,就是想着要装得越可怜越好。
可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昨夜那个荒唐的画面——自己是怎么胆大包天地咬了当朝首辅?
“臣女酒后失仪,请沈大人恕罪。”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几分宿醉后的沙哑。
厅内静得可怕,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沈砚那双玄色官靴,靴面上银线绣的云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那双脚忽然向前一步,停在她面前不过咫尺之处。
“姜小姐。”沈砚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比往常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波动。
“抬头说话。”
姜沅硬着头皮抬起脸,正对上沈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清冷弧度。
他今日束发的玉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衬得整个人愈发矜贵不凡。
而最要命的是——在他颈侧衣领未完全遮住的地方,赫然印着一圈泛红的齿痕,在冷白肌肤上格外醒目。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又低下头去,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那牙印的形状她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自己那两颗小虎牙的杰作?
“姜大人不必动怒。”沈砚转向她父亲,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本官今日来,是想请姜小姐过府一叙。”
姜沅猛地抬头:“什么?”
她这一抬头不要紧,正巧撞进沈砚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男人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既然姜小姐当众质疑这桩婚约。”
沈砚慢条斯理地说道,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颈间那个暧昧的牙印,眸色渐深。
“总该给本官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忽然俯身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比如…姜小姐打算如何负责?”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扫过耳畔,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姜沅浑身一颤,突然醍醐灌顶——沈砚根本不是来问罪的,他是来…算账的。
“这…”姜尚书显然也被这个要求惊到了,捋着胡须的手一顿。
“沈大人,小女顽劣,不如让老朽…”
“姜大人多虑了。”
沈砚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不过是请姜小姐过府喝杯茶,说说昨夜之事。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沅一眼,“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为好。”
姜沅跪在地上,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偷偷抬眼,正巧看见沈砚垂眸睨着她。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似有暗流涌动,看得她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
“沅儿,”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既然沈大人开口,你便随他去一趟。”
姜沅欲哭无泪。
她哪敢说不?
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是,女儿遵命。”
沈砚似是满意了,微微颔首:“那便请姜小姐收拾一下,马车已在府外候着。”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玄色官袍在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那股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又飘了过来。
姜沅还跪在地上发愣,青杏已经小跑着过来扶她:“小姐,快起来更衣吧。”
她浑浑噩噩地被扶起来,双腿因为跪得太久有些发麻。
正要离开时,忽然听见父亲压低声音对沈砚说:“沈大人,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还望…”
“姜大人放心。”沈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莫名让人听出一丝愉悦,“我会好好‘教导’姜小姐的。”
姜沅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怎么觉得,沈砚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4
一刻钟后,姜沅战战兢兢地站在府门外。
她换了身藕荷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了支白玉簪子,连胭脂都没敢多抹,生怕又惹得那位首辅大人不快。
沈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通体漆黑,车帘上绣着暗纹,低调中透着奢华。
沈砚已经站在车旁等候,见她出来,微微抬了抬下巴:“上来。”
姜沅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踩脚凳前犹豫了一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扶着。”沈砚淡淡道。
她迟疑着将手搭上去,立刻被那微凉的触感惊得心头一跳。
沈砚的手修长有力,掌心却有层薄茧,想必是常年执笔所致。
他稍一用力,姜沅便轻飘飘地被带上了马车。
车厢内比想象中宽敞,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里还放着个小熏炉,正袅袅地冒着青烟。
姜沅缩在最角落里,恨不能把自己嵌进车厢壁里。
沈砚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看,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存在。
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沅偷偷抬眼打量他。
不得不说,沈砚生得极好。
眉如墨画,鼻若悬胆,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点墨,看人时总带着几分疏离,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正看得入神,沈砚忽然开口:“看够了?”
姜沅一惊,慌忙低下头,耳根都红透了。
“昨夜不是挺大胆的?”
沈砚合上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今日倒害羞了?”
“我…”姜沅攥着裙角,声音细若蚊呐,“我昨夜喝多了…”
“是吗?”沈砚忽然倾身向前,吓得姜沅往后一缩,后背紧贴在车厢上。
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唇边摩挲了一下。
“那姜小姐还记得,昨夜除了咬我,还说了什么吗?”
姜沅呼吸一滞。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沈砚根根分明的睫毛,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我…我说了什么?”她声音都在发抖。
沈砚眸色渐深,忽然凑到她耳边,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你说…”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沈砚,你敢不敢娶我?”
姜沅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来是不记得了。”
沈砚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仿佛方才那个危险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无妨,待会儿到了府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
马车忽然一顿,外头车夫恭敬道:“大人,到了。”
沈砚率先起身下车,姜沅却还呆坐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他方才那句话。
他说…她让他娶她?
“姜小姐,”车帘被掀开,沈砚站在阳光下,朝她伸出手,“该下车了。”
那修长的手指在日光下如玉般莹润,姜沅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拖进狼窝的小羊羔。
5
姜沅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踏入沈府。
沈府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她站在庭院中央,望着眼前曲折的回廊和精致的假山,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初夏的阳光透过院中那株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姜小姐请随我来。”
一位年约五旬、面容和善的管家迎上前来,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沅局促地点点头,跟着他穿过回廊。
她的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心跳声却大得仿佛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花厅布置得极为雅致。
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的案几,上面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旁边是一方泛着青光的洮河砚。
西面整面墙都是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有些书脊已经泛黄,显然经常被翻阅。
“姜小姐请用茶。”
管家双手奉上一盏清茶,“大人去换朝服了,请您稍候。”
姜沅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器时微微一颤。
茶汤澄澈,飘着几片嫩绿的茶叶,散发着淡淡的龙井香气。
她低头抿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上的字画吸引。
那是一幅《溪山清远图》,笔法苍劲有力,山势雄浑中透着灵秀,右下角落款竟是前朝大家李公麟的印章。
这样珍贵的真迹,就这样随意地挂在待客的花厅里?
“喜欢看书?”
沈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姜沅手一抖,茶水溅在藕荷色的裙摆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慌忙起身,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大、大人。”她结结巴巴地行礼,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臣女方才…”
“坐。”沈砚已经换了身月白色常服,腰间只系一枚羊脂白玉佩,整个人清俊得不像话。
他径自走到主位坐下,指尖点了点身旁的座位。
“你我既有婚约,不必如此拘礼。”
姜沅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挨着椅子边缘坐下。
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着方才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她偷偷抬眼,发现沈砚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复杂得让她读不懂。
花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铜壶中茶水沸腾的声音。
姜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昨夜之事…”
“姜小姐很想退婚?”沈砚突然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姜沅一怔,随即苦笑:“这不是臣女想不想的问题。“
她抬起头,直视沈砚的眼睛。
“三年来,大人从未承认过这桩婚事,京中贵女们都在笑话臣女痴心妄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臣女…明白的。”
沈砚眸光微闪,忽然伸手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时带来一阵酥麻。
“若我说,”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的弦音,“我从未想过退婚呢?”
“什么?”姜沅怀疑自己听错了,杏眼睁得圆圆的,长睫轻颤如蝶翼。
沈砚的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记得这个吗?三年前的上元节,你在灯市被人群冲散,差点被马车撞到。”
姜沅惊讶地看着他。
那确实是她十四岁时的事,当时有个陌生少年救了她,将她护在怀中滚到路边。
她只记得那人身上有好闻的沉水香,后来就再没见过。
“那是…大人?”
“从那时起,我就派人暗中保护你。”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
“你及笄那日,我在姜府对面的茶楼坐了一整天。”
姜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记得及笄礼那天,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可每次回头都找不到人。
“这三年,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沈砚忽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
“昨夜你当众宣称要退婚,可知我作何感想?”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淡淡的茶香。
姜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从未想过沈砚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他竟记得她及笄的日子。
胸口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
“大人!”
一个侍卫匆忙进来,单膝跪地。
“陛下急召!说是北境军报到了。”
沈砚眉头微蹙,起身时忽然俯身在姜沅耳边低语:“在这等我回来。”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敏感的耳垂,惹得她浑身一颤。
“若敢逃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姜沅呆坐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管家适时出现,恭敬道:“姜小姐,大人吩咐带您去书房等候。那里有更多藏书,或许能解您烦闷。”
姜沅点点头,跟着管家穿过几重院落。
沈府的布局极为讲究,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着雅致。
经过一处小花园时,她忽然被一株开得正盛的牡丹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
“是大人特意从洛阳移栽的‘姚黄‘。”
管家笑道,“说是什么…颜色很像姜小姐去年上巳节穿的襦裙。”
姜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确实有件鹅黄色的裙子,去年上巳节穿去踏青时,还被几个世家小姐嘲笑太过鲜艳。
难道…沈砚当时也在?
书房比花厅更加古朴典雅。
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正中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姜沅的目光被案几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吸引,那盒子半开着,露出里面一支白玉簪子。
“这是…”
管家识趣地退到门外:“老奴去给姜小姐准备些点心。”
6
沈砚一走就是两个时辰。
姜沅在花厅里如坐针毡,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
她第无数次望向窗外,日影已经从东边的芭蕉叶移到了西边的石榴树上。
门口那两个侍卫像门神似的杵着,她每次假装要出去透透气,都会被他们恭敬而坚决地拦回来。
“姜小姐,大人吩咐了,您不能离开花厅。”
侍卫甲板着脸说,眼睛却不敢看她。
“我只是想去…去…”姜沅眼珠一转,“如厕!”
两个侍卫顿时红了耳朵,面面相觑。
趁他们犹豫的当口,姜沅提起裙摆就往外冲,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府的后院比前院还要精致几分。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透着主人不凡的品味。
姜沅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被一道月亮门后的景致吸引了目光。
那里有间屋子,门虚掩着,隐约可见里面成排的书架。
姜沅的心怦怦直跳——那一定是沈砚的书房。
她左右张望,确定四下无人,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檀木和纸张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书房宽敞明亮,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摆满了各式典籍。
正中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堆满了奏折和公文,一支狼毫笔搁在砚台上,墨迹还未干透,显然主人离开得很匆忙。
姜沅正想退出去,忽然瞥见书架旁有个不起眼的暗格,缝隙中露出一角熟悉的纸页。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那纸色,那纹路,怎么那么像她常用的澄心堂纸?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拉开暗格,瞬间呆在原地。
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的,全是她这些年托人送给沈砚的字画和诗集!
最上面那幅《春山烟雨图》是她及笄那年熬了三个通宵临摹的。
当时听说沈砚喜欢山水画,她特意选了这幅最难的来模仿。
可送出后如石沉大海,她还难过了好久。
而现在,这幅画不仅被妥善保存,边角处还有朱笔批注:“山势灵动,然皴法可再细腻。”
字迹清隽有力,一看就是沈砚的亲笔。
姜沅颤抖着手翻开下面的诗集,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写的每一首诗旁边都有沈砚的批语,有些地方甚至被反复翻阅到起了毛边。
“《咏梅》用典精当,‘暗香‘二字尤妙。”
这是她十四岁时的习作,稚嫩得很,没想到沈砚竟看得如此认真。
“《元夕》末句‘灯火阑珊处‘,可与稼轩词互参。”
这是去年上元节写的,当时她还为这句得意了好久。
最底下压着一方绣帕,素白的绢子上绣着几朵红梅,正是她三年前遗失的那块!
姜沅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她在报国寺后山赏梅,帕子被风吹走后再没找到。
为此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因为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找什么呢?”
沈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姜沅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诗集差点飞出去。
慌乱中她转身想解释,却不小心绊到书案的一角,整个人向后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她的腰。
沈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此刻两人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姜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着一丝宫里的龙涎香气息,应该是刚从宫中回来。
7
“大、大人…”她的声音发颤,脸颊烧得厉害。
“这些…为什么…”
沈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抚过那本诗集,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什么珍宝。
他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那里正是姜沅最喜欢的一首《春日偶成》。
“三年前报国寺的梅花,”他突然说,声音低沉悦耳,“开得很好。”
姜沅心跳漏了一拍。
那正是她丢手帕的日子!
她记得那天梅花开得特别盛,她在梅林里玩得忘了时辰,直到暮色四合才匆匆下山。
“您…您当时在?”
“我不只在。”沈砚眸色渐深,伸手从暗格最底层取出一个小木匣。
“那方帕子,是我捡的。”
木匣里静静躺着一朵干枯的梅花,虽然已经褪色,但仍能看出当年的娇艳。
姜沅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抬头看向沈砚,发现他素来清冷的眸子里竟带着几分罕见的温柔。
“那天你穿了一件杏黄色的袄子,”
沈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个美好的梦。
“在梅树下转圈,帕子被风吹走时,你追着跑了好远。”
姜沅的呼吸一滞。
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那日她确实穿了母亲生前给她做的那件杏黄色袄子,因为觉得梅花红艳,配黄色最好看。
“我…我以为您从不理会我送的东西…”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沈砚忽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倒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颗小巧的珍珠耳坠。
“去年端午龙舟赛,你站在岸边看得入神,连耳坠掉了都不知道。”
他将耳坠放在姜沅掌心,“我捡到后,一直带在身上。”
姜沅呆呆地看着掌心的珍珠,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她确实丢了一只耳坠,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被姐妹们笑话粗心大意。
没想到…
“还有这个。”
沈砚又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个木雕的小兔子,做工有些粗糙,但憨态可掬。
“前年你偷偷放在我府门前的,对不对?”
姜沅的脸“腾”地红了。
那是她十五岁时雕的,当时听说沈砚属兔,就偷偷刻了一个放在他门前,连署名都不敢。
“您…您都留着?”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沈砚没有回答,而是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书房另一侧。
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中是少女在桃树下荡秋千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栩栩如生。
“这是…”姜沅惊讶地发现,画中的少女分明就是她自己!
“去年春分,你在姜府后花园荡秋千。”
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我站在墙外看了很久。”
姜沅的眼眶湿润了。
原来这些年,她以为的单相思,竟然是一场双向的暗恋。
沈砚不仅记得她的每一个小动作,还珍藏着与她有关的每一样东西。
“为什么…”她声音哽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砚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朝堂凶险,我不能让政敌注意到你。”
他的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本想等你及笄后就提亲,没想到我的小姑娘这么心急…”
姜沅羞得把脸埋进他胸前,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沉水香,闷闷地说:“我才没有心急…”
沈砚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脸颊上:“那昨晚是谁咬着我,说要退婚的?”
“我喝醉了!”姜沅抬起头抗议,却正对上沈砚含笑的眸子。
那双眼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此刻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醉了好。”沈砚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然我哪有机会,把这只小醉猫拐回家?”
姜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个温软的东西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是沈砚的唇。
这个吻轻如蝶翼,却让她浑身都烧了起来。
“现在,“沈砚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关于姜小姐当众‘羞辱’朝廷命官这件事,该如何善后了。”
8
姜沅被沈砚牵着手带到了后院。
夕阳西沉,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为整个庭院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穿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伫立着一株繁茂的桃树,枝头已经结满了青涩的小桃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沈砚站在树下,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俊美的轮廓上,恍如梦境。
他今日是一身月白色的家常便服,腰间只系一枚羊脂玉佩。
整个人清雅出尘,与平日里朝堂上那个冷峻的首辅大人判若两人。
“认得这棵树吗?”他转过身,朝姜沅伸出手。
姜沅茫然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
桃树的枝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她仰头望着这株足有两丈高的桃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沈砚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树干:“三年前春分,有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翻墙进了我的院子。”
记忆如闪电般劈开迷雾,姜沅猛地瞪大眼睛——
那年她刚随父亲调入京城,住在沈府隔壁的宅院里。
某日她正在后院玩耍,忽然看见墙那边探出几枝开得正艳的桃花,粉白相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只是折了一小枝…”
沈砚接过她的话,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记得那天你穿了一件杏红色的襦裙,翻墙时裙角还被树枝勾破了。”
姜沅的脸“腾”地红了。
她确实记得那次冒险,当时她才十三岁,刚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敢翻墙去折花。
那枝桃花她原本想带回去插瓶,结果落地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花枝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的就跑了。
她望着眼前亭亭如盖的桃树,伸手抚摸树干,指尖传来粗糙而温暖的触感。
沈砚抬手,轻柔地拂去她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我一直看着你。”
他的指尖在她耳畔流连,带着无尽的眷恋,“看着我的小姑娘一天天长大,等着她及笄,等她…”
他顿了顿,眸色渐深,“心甘情愿嫁给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所有谜团。
姜沅终于明白为何总能在各种诗会上“偶遇”沈砚,为何她送去的字画和诗集从未被退回,为何他对她的每一首诗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三年来积攒的委屈与思念如决堤的洪水。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那您为何从不回应?我以为…您厌恶这桩婚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
“每次听到别人说您对这婚约不屑一顾,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
沈砚叹息一声,将她拉入怀中。
沈砚的手掌宽大温暖,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腕圈住,拇指在她细腻的内腕处轻轻摩挲,惹得她一阵轻颤。
沈砚低笑,突然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现在清醒着,敢不敢再咬一次?”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透过桃树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归巢鸟儿的啼鸣,和着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在为他们伴奏。
姜沅踮起脚尖,在沈砚含笑的注视下,慢慢靠近他颈侧那个已经淡去的牙印。
她的唇轻轻贴上那处肌肤,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骤然加快的脉搏。
她没有咬下去,而是温柔地吻了吻那个痕迹,如同一个无声的道歉。
“不退婚了?“沈砚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姜沅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轻轻摇头:“不退了。”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带着几分羞涩和坚定,“一辈子都不退。”
沈砚低笑一声,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姜沅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大人!”
“叫夫君。”他纠正道,大步走向桃树旁的石凳,坐下后将姜沅安置在自己腿上,像抱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姜沅羞得把脸埋在他肩头,鼻尖全是沈砚身上好闻的气息。
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强而有力,让她莫名安心。
“这三年,”沈砚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我的书房窗户正对着姜府的后花园。”
姜沅猛地抬头:“什么?”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每天辰时在花园里背诗,午时在秋千上看书,我都知道。”
姜沅的脸“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她想起自己经常在花园里自言自语,有时还会对着花儿练习怎么跟沈砚说话…
天啊!他全都看见了?
“还有,”沈砚继续道,显然很享受她羞窘的样子,“去年夏天特别热,你在后院的荷花池里…”
“啊!不许说!“姜沅慌忙捂住他的嘴,手指触到他柔软的唇瓣,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她确实记得那天太热,她偷偷在荷花池边玩水,还…
沈砚大笑出声,胸膛震动,将她搂得更紧:“放心,我只看到了你坐在池边踢水的样子。”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至于其他的…留到洞房花烛夜再慢慢看。”
姜沅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砚却爱极了她这副模样,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沅沅。“他忽然唤她的小名,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知道这株桃树为什么长得这么好吗?”
姜沅摇摇头,好奇地望向他。
沈砚执起她的手,轻轻按在桃树粗糙的树干上:“因为每次浇水时,我都会告诉它,要快点开花,好给我的小姑娘一个惊喜。”
……
暮色渐深,第一颗星星悄悄出现在天边。
姜沅靠在沈砚怀中,看着满树青涩的桃子,忽然觉得,或许这世上最美好的缘分,就是你以为的单相思,原来是一场双向的奔赴。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来源:易周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