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号,你真的想好了吗?”车载通讯器里传来紫嫣凝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七号,你真的想好了吗?”车载通讯器里传来紫嫣凝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实验室背后的那股势力有多盘根错节,你比我清楚。
一旦选择这条路,就意味着你必须彻底割舍掉现在这份锦衣玉食的安逸,重返那个枪林弹雨、朝不保夕的世界。”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能穿透冰冷的电流,触及我内心的最深处:
“更重要的是,只要你‘复活’的消息传出去,那些蛰伏在暗处的豺狼会立刻嗅到血腥味,他们会像闻到腐肉的秃鹫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对你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
到那时,你将再也无法作为一个普通人,安然无恙地守护在周知彧的身边。”
车内,幽暗的光线勾勒出我冷硬的侧脸。
我利落地褪下身上那件缀满蕾丝、行动不便的奢华长裙,如同褪去一层柔软的伪装,换上了一套紧贴肌肤、便于格斗的黑色作战服。
冰凉的布料仿佛唤醒了沉睡在我骨血里的本能。
我的目光,穿透车窗,投向不远处那家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顶级婚纱店。
橱窗里,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正被一件镶嵌着无数碎钻的婚纱包裹着,那璀璨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却也刺得我双目生疼。
而周知彧,那个我曾以为会相伴一生的男人,此刻正笔挺地立在她面前。
他的脸上,漾着我从未见过的、满溢着柔情的笑意,那笑容温暖得足以融化冬日的冰雪,却也像一把淬了寒毒的利刃,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我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而决绝。
“三号和四号,他们都牺牲在了那场惨烈的711爆炸案中,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一号……”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紫嫣,我不可能让他们白白死去。这血海深仇,我必须去报。”
“我明白了。”紫嫣在通讯器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与心疼,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会动用一切资源帮你。
只是……周知彧……他曾那样刻骨铭心、轰轰烈烈地爱了你五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在一夜之间就移情别恋。
或许……或许等哪天他从这迷局中清醒过来,会为你今天的离去而追悔莫及。”
后悔?这个词在我舌尖滚过,泛起一阵苦涩的滋味。
如果不是那晚我亲耳听见了那段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对话,或许,我也会和紫嫣一样,愚蠢地坚信着周知彧曾真心实意地爱过我。
五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实验室爆炸,几乎将我撕成碎片。
当我拖着残破的身躯从火海中逃出,最终因重伤昏厥在冰冷的街角时,是他,如同神祇般降临,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带回了他的世界,给了我一个名为“家”的港湾。
那段失去记忆的日子,我像一张被彻底漂白的纸,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迷茫与警惕。
是他,不知疲倦地陪伴在我身边,用超乎寻常的耐心,一笔一划地教我重新认字,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的衣食住行,他无不亲力亲为,甚至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将我留在身边,不惜与整个家族为敌。
我至今仍记得,那些京圈里的名流贵胄们在背后是如何嘲讽他的:“堂堂周家太子爷,真是昏了头,竟然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纠缠不清。”
可他对此总是一笑置之,用他宽厚的肩膀,为我筑起一道坚实的壁垒,将所有的流言蜚语尽数隔绝在外。
正因如此,半个月前,在他生日那天,我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
我在风衣之下,穿上了一套精心挑选的、布料少得可怜的性感内衣,我决定将自己,连同我那颗完整无缺的心,作为最珍贵的礼物,彻底交付于他。
出门前,我将鲜红的玫瑰花瓣细细地铺满了整张大床,点燃了散发着暧昧气息的香薰蜡烛,甚至准备了各种口味的安全套……
我布置好了一切,只等我的英雄归来,与我共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爱欲盛宴。
然而,当我满怀憧憬地提着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抵达那场奢华的生日派对现场时,一道紧闭的大门,却将我与里面那个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而门缝里飘出的,是足以将我灵魂冻结的残忍真相——
“知彧,你玩真的?真要去追那个白初月?那江柒柒怎么办?我们这帮兄弟可都以为,你们俩的好事将近了呢。”
“周家的门楣,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她?还远远够不上格。”周知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动听,可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扎进我的心口。
“还是太子爷会玩,花样就是多,把我们这群人都给骗过去了!”
“我就说嘛,您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真看上一个路边捡来的乞丐,闹了半天,不过是闲极无聊时寻的一个乐子,一个逗趣的玩意儿罢了!”
“……”
我僵立在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失神间,手中精心包装的蛋糕“啪”地一声摔落在地,奶油和水果溅了一地,狼狈不堪,就像我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所以,他从未爱过我?
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温柔缱绻,都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一场游戏,一场用来排遣寂寞的消遣?
那一刻,记忆中那个日日夜夜拥我入眠,在我耳边呢喃着情话,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只对我好的男人,形象瞬间变得模糊,最终褪色成一个冰冷而陌生的符号……
我已经记不清那天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地离开的。
只记得,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我看到周知彧将一束象征着永恒爱恋的紫藤花,亲手递给了那个名叫白初月的女孩。
在周围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他低下头,与她深情接吻。
那一幕,让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痛到无法呼吸。
里面,那些我曾以为是朋友的熟悉面孔,此刻都洋溢着兴奋与喜悦的笑容,为他们的新女主角欢呼雀跃。
我再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冲进去歇斯底里地质问。
我选择了逃离,像一个懦夫一样,转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那片冰冷的雨幕之中。
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我的身上,顺着发丝滑落,带走了我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我的心,也随着这无尽的寒意,一寸一寸地冷却、石化。
就在我游魂般地前行时,几个身影突然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们粗暴地拖拽。
在激烈的挣扎中,我的后脑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路沿石上。
那一瞬间,剧烈的痛楚如同炸开的闪电,撕裂了我脑中厚重的迷雾。
那些被深埋的、遗忘的过往,如同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
冲天的火光,滴滴作响的倒计时炸弹,同伴们倒在血泊中的冰冷尸体,以及……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却始终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的轮廓,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我根本不叫江柒柒。
我的代号,是“七号”。
第二章:鸠占鹊巢
天色微明时,我才拖着满身的疲惫与伤痕从警局出来,回到了那个我曾称之为“家”的地方。
推开房门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
一地凌乱的衣物,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卧室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而陌生的气息。
我精心准备的玫瑰花瓣,此刻被践踏得七零八落,萎靡地散落在地毯上。
那个草莓味的避孕套包装盒,被随意地丢弃在床脚,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外壳,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天真。
与此同时,淋浴间里,水声哗哗作响,夹杂着女人压抑不住的娇喘和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阿彧,我们这样……在柒柒妹妹的房间里……她回来看到,真的不会生气吗?”
我正欲转身离去的动作,因为这道声音而微微一顿。
下一秒,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此刻却显得沙哑而满足的男声随之响起。
“管她做什么,一个玩意儿而已。等她回来了,给她换个房间就是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欲望,显然已经迫不及不及待地要投入到下一轮的温柔乡之中。
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温香软玉,全然没有察觉到,那个他口中的“玩意儿”,此刻正像一尊雕塑般,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听着门内愈发不堪入耳的声响,我的脸色一片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我记得,刚被他带回来的时候,我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只要看到纯白色的墙壁,就会被无尽的噩梦吞噬。
于是,他便亲手为我粉刷了整个房间的墙面,将所有死板的黑白灰,都替换成了温暖而治愈的色调。
他曾拥着我说,这里是独属于我的城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允许任何人沾染。
可如今,正是他,亲手引领着另一个女人,踏碎了我的城堡,玷污了我的领地。
心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闷痛,但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给予的一切,无论是曾经的蜜糖,还是如今的砒霜,我都照单全收。
只因为,当年是他救了我一命。
而“七号”的信条里,从没有“亏欠”二字。
——
“柒柒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一个路过的佣人发现了我,像是见了鬼一般,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我缓缓收回思绪,目光平淡地看向那个佣人,淡淡地反问道。
佣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她的视线却控制不住地、频繁地朝房内瞟去,那副神情,俨然就是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很显然,昨晚周知彧带着白初月堂而皇之地回来时,并未对任何人进行任何形式的隐瞒。
我挥手打发了那个碍眼的佣人,再次转身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周知彧赤着上身走出来,看到我的瞬间,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抹不易察可的心虚。
而他身后的白初月,则落落大方地穿着我的真丝睡袍,款款地向我走来,一张俏脸因情事的滋润而显得面若桃花。
“你就是阿彧从路边捡回来的那个妹妹吧!长得果然清秀可人,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呢。”
我尚未开口,周知彧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白初月霸道地搂进怀里,眉头不满地皱起:“你不许喜欢别人,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白初月伸出纤纤玉指,娇嗔地捂住他的嘴,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我。
“阿彧在我面前呀,就是这么爱撒娇,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让柒柒妹妹见笑了。”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语,都亲密无间,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我,却像一个闯入别人领地的、格格不入的外人。我几乎快要忘记,这里,本该是我的房间。
“对了,柒柒,”白初月忽然热情地说道,
“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来给我当伴娘吧?阿彧身边有很多英俊帅气的青年才俊,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几个认识。”
伴娘?
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猛地一揪。
白初月笑着上前,亲昵地握住我的手。
就在此时,她浴袍的腰带仿佛是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了胸前和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吻痕,鲜红而刺眼。
那一枚枚暧昧的红痕,像是在无声地对我进行着最赤裸的主权宣示。
我猛地挪开视线,本想将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周知彧,却不想,他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我所有思绪。
“你去哪了?”他紧锁着眉头,目光审视地看着我。
“一整晚都不见人影,到现在才回来,江柒柒,是不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以至于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我身上未干的雨水和隐约的伤痕,他的眼里,只有对我的指责和不耐。
那些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解释,在对上他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时,却变得重若千斤,我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最终,我默默地将所有的酸涩与委屈尽数咽下,只是低垂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而白初月,则恰到好处地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
“哎呀,阿彧,我的腰好酸啊!都怪你,刚才人家都说了不要了,你非要抓着我不放……”
说着,她媚眼如丝地娇嗔地瞪了周知彧一眼。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就轻易地拉回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立刻心疼地将白初月打横抱起,一边温柔地替她揉着腰。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的小月亮受累了。我们回我房间,我给你好好按按。至于婚礼的事情,你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的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他抱着白初月,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
我被这一幕,刺得双眼通红。
目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那团刺目的污渍,让我心底一阵翻涌。
我强忍着恶心,叫来佣人,将房间里所有被玷污过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走廊上,几个佣人的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我的耳朵——
“到底还是白月光啊,一回来,就让少爷这般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我可听说了,当初白小姐出国,少爷为了追她,在高速上连闯了十八个红灯,车都撞废了,受了伤也拦不住。
哪像那个小乞丐,不过是仗着眉眼和初月小姐有那么几分相似,就得了几分怜爱,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嫁入豪门呢!
现在好了,正主一回来,她就得被打回原形。
你们说,少爷打算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
听着门外那些肆无忌惮的议论,我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书桌前,伸手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已经写满了大半的日记——
4月2日:阿彧把我捡回来了,他说,我是上天赐予他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4月5日:今天阿彧为了我,被周伯父罚了。他的背上全是鞭痕,血肉模糊……都是我不好……
4.8日:阿彧送了我好大一束香槟玫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这么漂亮的花。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我好开心!
……
日记的最后一页,记录的日期是2033年5月20日,那是周知彧生日的第二天,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我拿起笔,在空白处,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周知彧,既然你已经寻回了你的真爱,那我便成全你的圆满。
祝你,新婚快乐!
第三章:断情绝念
那一夜,我蜷缩在冰冷的飘窗上,彻夜未眠。
那张承载了五年温柔,如今却被他人玷污过的大床,我嫌脏。
翌日清晨,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将我从浅眠中惊醒。
我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几名素未谋面的工人,他们正堂而皇之地在我房里,将我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搬。
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初月小姐说,这间房对她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纪念意义。所以,少爷吩咐了,让您今天之内,务必搬出去。”
一个名叫小梅的佣人走了进来,趾高气扬地向我传达着命令。
我当即愣在了原地。
或许是担心我不肯轻易让出房间而大吵大闹,小梅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我们已经给您安排了另外一个房间,也很不错的。再说了,我看您反正也喜欢睡在飘窗上,换个房间对您来说,应该也无所谓吧。”
直到我麻木地推着行李箱,走出那个我住了五年的房间,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发出的巨响,震得我心口发颤。
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另一名佣人压低了声音的低语。
“小梅,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少爷知道了,怪罪我们欺负柒柒小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梅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以前那是少爷宠着她,我自然不敢有半分僭越。
可现在初月小姐回来了,少爷的心思早就全在她身上了,哪还记得这个捡来的替代品。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乞丐,说难听点,连我们这些有正经身份的佣人都不如,凭什么要我尊重她!”
我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小梅的话虽然刺耳,但却字字属实。我早就应该看清自己的位置。
从一开始,这就不过是周知彧精心策划的一场游戏,是我自己愚蠢地入了戏,动了不该动的心。
我默默地将行李搬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杂物间。
等我收拾妥当,再次出门路过我原来的房间时,发现连门板的颜色,都已经焕然一新。
仅仅两个小时,那个承载了我五年青春与记忆的房间,就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找寻不到一丝一毫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那盆周知彧曾亲手为我种下的,我最爱的香槟玫瑰,此刻被随意地丢弃在走廊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那娇嫩的花瓣,却不想,指尖刚一碰到,那含苞待放的花苞,便应声掉落,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碎了一地芬芳。
就如同他那廉价的爱,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一触即碎。
为了向整个京圈宣告白初月的“正宫”地位,周知彧特意在别墅的后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泳池派对。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后院的泳池边,早已是人声鼎沸,衣香鬓影。
我即将要恢复“七号”的身份,去执行那些刀口舔血的任务,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过多地抛头露面。
我拿起随身的包,转身就想出门躲个清静。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主动惹是生非。
“我说太子爷,你确定你现在的心上人是这位白小姐吗?那条象征着你唯一真爱的‘真爱之泪’,可还明晃晃地戴在江柒柒的脖子上呢。”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前进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我也很好奇,周知彧会如何回应这个问题。
只见他慵懒地靠在躺椅上,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猩红的酒液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淡漠地开口:“一条项链而已,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立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插话,“‘真爱之泪’可是全球限量一条,象征着至死不渝、独一无二的爱情,这还算不得什么?”
周知彧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冷冽的寒意。
可当他察觉到身旁白初月投来的不满视线时,那丝寒意立刻被慌乱所取代。
他猛地坐直身子,转头,目光直直地射向我。
“既然如此,柒柒,你把它还给我吧。如今,我心爱的人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你再戴着它,确实不太合适了。”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理所当然。
看向我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分宠溺与怜惜。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白初月见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嘟着嘴撒娇道:“‘真爱之泪’既然都已经送出去了,你现在再把它要回来,那也是别人戴过的二手货了,我才不要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知彧便立刻俯下身,连声求饶。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的小月亮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你不要,但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也必须物归原主。”
我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周知彧已经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
他光裸的上半身,布满了昨夜纵情留下的抓痕,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那只曾经无数次温柔抚摸过我脸颊的大掌,此刻,在我面前决绝地摊开。
他的语气,冷硬如铁。
“初月是我等了很久,也亏欠了很久的人,我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
江柒柒,‘真爱之alah’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让大家看笑话。”
我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我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他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讨要回这条项链,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昭告天下,白初月才是他周知彧名正言顺的心上人!
可他似乎忘了,当初,为了在拍卖会上拍下这条项链,他曾不惜点燃天灯,耗费了难以估量的巨额财富,甚至为此挨了周家严厉的家法,最后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哄得我点头,愿意戴上它。
那天,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让我对着星空发誓,永远,永远都不会取下这条项链,要永远,永远地爱他。
而如今,言犹在耳,却是他,最先背弃了当初的诺言。
果然,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经不起时间的腐蚀与冲刷。就像人心,说变,就变了。
见我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周知彧的眉宇间,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不耐烦。
我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喉头的苦涩与酸楚强行咽下,努力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也好。这项链太过华丽招摇,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喜欢。现在,物归原主吧。”
我没有丝毫留恋地,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锋利的链条边缘,在我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线,火辣辣地疼。
但我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周知彧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查看我脖子上的伤口,可那条项链,已经被我隔空递了过来,悬停在他眼前。
“拿去吧。”
连同我那颗曾经交付于你,如今看来却无比可笑的真心,通通都拿走,我再也不要了。
周知彧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眼神里再无波澜的江柒柒,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他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还没等他细想,白初月娇滴滴的一句呼唤,就轻易地拉回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迅速地从我手中接过项链,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被太子爷捧在手心里宠了五年又如何?
白初月一回来,一旦太子爷收回了他那份廉价的爱,她江柒柒,便什么都不是。
“到底是个乞丐,眼皮子就是浅。不过是拿走了一条项链而已,瞧她那副样子,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本来就是社会最底层爬上来的,要不是太子爷当初发善心把她捡回家,她哪里能过上现在这种人上人的好日子,指不定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哪像人家白初月,虽然出身也算普通,但她凭借自身的努力,一步步奋斗,学成归来,现在已经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小提琴家了!
再加上又是太子爷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些人的议论声,一句比一句刻薄,一句比一句难听。
周知彧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正全神贯注,温柔备至地教着白初月游泳。
但我知道,他不是没听见,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记忆中那个,只因为我被人轻飘飘地嘲讽了一句,就雷霆震怒,逼得对方召开记者发布会,向我公开道歉的男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怎么都填不满。
我拿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句温柔又关切的声音,骤然传入我的耳中。
“宝贝,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第四章:尊严尽失
我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猝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我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知彧的方向。
……
我爱喝酒,尤其喜欢背着他偷偷地喝。
所以,周知彧每次带我参加他和兄弟们的聚会时,都会像个老妈子一样,对我严加看管。
“宝贝,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每次都会惹来他那群兄弟们善意的嘲笑。
但也正因如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向我劝酒。
而如今,我早已失去了周知彧的庇护与宠爱,自然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来找我喝酒,却没想到,周知彧竟会突然出声制止。
一时间,那个正准备给我倒酒的男人,拿着酒瓶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不知是该继续,还是该收回。
“太子爷还是这么关心江……”一个不明所以的人刚想开口调侃,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周知彧从白初月的手中接过了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原来……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对我说的。
我眼底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微弱的星火,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而这份失落,被周围的人尽收眼底。
有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柒柒,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太子爷对你余情未了吧!”
他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在场众人积压已久的嘲讽。
“京圈太子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丢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回头多看一眼。”
“当初要不是白小姐出国深造,太子爷伤心之余,又怎么可能让她钻了空子!某些人啊,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总是痴心妄想,惦记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是求不来的。
我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片湛蓝得有些刺眼的天空,想要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可鼻尖那股无法抑制的酸涩,却一波又一波地向上翻涌。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恶毒的嘲讽将我淹没,像一个自虐的疯子一样,强迫自己去看周知彧是如何对白初月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当初那双曾无数次在我唇瓣上流连忘返,温柔摩挲的手,现在,也紧紧地牵住了另一个人。
白初月眼珠狡黠地转了转,嘟着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
“阿彧,既然你不许我喝酒,那你总得给我找点别的乐子吧,不然多无聊呀!”
周知彧沉吟了片刻,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无意间,与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眸光,骤然一亮。
“柒柒,你不是看了很多海洋馆的海豹表演吗?应该早就学会了吧,去泳池里,给初月表演一下助助兴。”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见状,便再次开口催促。
在场的众人,也立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脸上纷纷露出了兴奋而残忍的表情。
“海豹学人表演,我倒是见过不少。这人学海豹表演,听起来,倒还真是挺稀奇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太子爷都已经发话了,你还在这矫情什么!”
听着这些刺耳至极的声音,我的指尖,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嫩肉里,留下了一排月牙形的血痕。
我刚要开口拒绝,却不想,身后不知是谁,猛地踹了我一脚。我猝不及不及,整个人狼狈地跌进了冰冷的泳池里。
而周知彧,只是淡淡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知彧好心好意养了你五年,不说让你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个叫吴云柏的男人蹲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他向来看不上我,如果不是碍于周知彧的面子,他甚至不屑于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在成为“七号”之前,比这更难堪,更屈辱的场面,我都经历过。一个无伤大雅的海豹表演,对我而言,其实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我只是……有些难过。
为自己这五年来错付的真心,感到难过。也为自己即将要失去最后一个,可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而感到难过……
我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一滴滚烫的泪,终是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悄然滑落,瞬间便融进了冰冷的池水里,无声无息。
套圈、顶球、跳水……各种海豹表演的高难度姿势,被我一一标准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啧啧,表演得还真不错!”
不知是谁,率先朝我扔出了一枚硬币。紧接着,众人纷纷效仿,一枚枚闪着银光的硬币,如同冰雹一般,朝我砸来,落在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白初月笑得花枝乱颤,不断地拍手叫好,“知彧,你看柒柒妹妹多厉害呀,你也不能太吝啬了哦!”
话音刚落,她便抓着周知彧的手,也朝我扔出了一枚硬币。
好巧不巧,那枚硬币,正正地砸在了我的额头上,立刻红了一片。我没有哭,可岸上的白初月,却突然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周知彧最是吃她这一套,立刻耐着性子,柔声细语地安抚起来。
“没事,不就是一枚硬币嘛,砸一下而已,她一点都不痛的。”
真的……不痛吗?
那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我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紧紧地握着那枚周知彧扔来的,还带着他体温的硬币,身体因为寒冷和心痛,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泳池派对终于结束了,我才被允许从水里爬出来。
看到我惨白如纸的脸色,周知彧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让人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递给我,语气也难得地温和了些许。
“不过是一场表演而已,大家都没有恶意的。”
他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向我解释着。那副模样,仿佛从一开始,那个逼迫我下水表演,把我当成玩物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我的视线,落在他和白初月紧紧交握的另一只手上。
再抬头时,我的眸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懂。”
就当是……对他这五年来悉心照料的,最后一次报答吧。
毕竟,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五章:裂痕
屈辱的池水冰冷刺骨,但真正让她病倒的,是那颗被冻结的心。
江柒柒在实验室里度过的童年,是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她曾赤身裸体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任由无数双陌生的眼睛像审视牲畜一样打量她。
抽血、电击、甚至是被活生生地剖开骨肉再重塑……那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血腥折磨,她都咬着牙挺了过来。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仅仅是在那泳池里浸泡了半日,当晚,高烧便如山火燎原般席卷了她。
得知她病了,周知彧一如既往地展现了他的“慷慨”。
他派人送来了堆积如山的当季新款,那些华美的衣物几乎要将整个衣柜撑破。
江柒柒看着那些丝绸与锦缎,连指尖都懒得触碰一下,便将它们决绝地推到一旁。
这场景何其熟悉。过去,每当她闹脾气,他总是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用金钱和物质堆砌起一座华丽的牢笼,仿佛这世间的一切情感,都可以被明码标价。
但他从未明白,她之所以会“消气”,从来不是因为这些冰冷的物件,仅仅因为他是周知彧。她只是,舍不得让他为难,舍不得让他皱一下眉头罢了。
然而,当那层虚伪的温情被撕开,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后,她再也不会为这份卑微的自我感动而沉沦了。
那段日子,周知彧开始若有若无地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每个角落。
甚至连用餐时,都会刻意命人将她唤到主桌。但江柒柒变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分享着一天的趣事,更不会再固执地夹起他最讨厌的胡萝卜,逼着他吃下。
她只是沉默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瓷器。
她的反常,周知彧并非没有察觉。
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逡巡,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这一切,都被白初月尽收眼底。
她再也无法安坐,将一张张精心挑选、角度刁钻的照片,匿名发送给了相熟的狗仔。
一夜之间,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如同病毒般疯狂蔓延。
周知彧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
他雷厉风行地命人将舆论压下,随即怒气冲冲地拿着手机,在大厅中截住了正准备出门的江柒柒。
“江柒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
“你故意找人抓拍初月最不堪的角度,把照片散播到网上,就是想利用舆论毁了她,对吗?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歹毒!”
他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斥责,那笃定的语气,仿佛已经给她定了罪,根本不给她任何辩解的余地。
江柒柒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而,周知彧的眼神里,写满了不信任。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她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逻辑清晰得让他无法反驳,
“你是京圈的太子爷,想查清真相,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不是吗?”
周知彧的眼神动摇了,他将信将疑地捏紧手机,正要拨通助理的电话,二楼却猛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碎裂声。
紧接着,佣人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豪宅的宁静。
“不好了!初月小姐割腕自杀了!”
周知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楼。
当看到白初月用水果刀的碎片抵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时,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与心疼:“初月,乖,听话,把刀放下好不好?”
白初月泪如雨下,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凄楚:“因为那张丑照,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小提琴首席之位……就这么没了!我的一切……我的一切都被毁了!”
“照片我已经让人全部删除了!不就是一个首席的位置吗?
只要我一句话,别说是首席,就算你想当音乐协会的主席,我也能为你办到!乖,先把刀放下,求你了,好不好?”
他的许诺似乎起了作用,白初月的情绪渐渐平复。
可下一秒,她的目光越过他,怨毒地落在了门口的江柒柒身上,神情中充满了指控与愤怒。
“我知道你喜欢知彧,但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来报复我!我们女孩子,不能只为了男人而活!”
“报复”二字,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周知彧压抑的怒火。他看向江柒柒的眼神骤然变得森冷。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将瑟瑟发抖的白初月紧紧揽入怀中,那看向江柒柒的目光,幽深得宛如不见底的寒潭。
“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让她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他真的,很爱白初月。
爱到只凭她的一面之词,便可以不问缘由,不查真相,就将她打入地狱。
幽闭的房间里,江柒柒静静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他最后那个冰冷决绝的眼神。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年白初月从未离开,如果她从未与他相遇,那此刻的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心如刀割……
自从白初月回来,他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也没有对她展露过一丝一毫的笑容。
门外,不时传来佣人走动的声响。然而,一天,两天,三天……整整三天,都没有人来为她送上一口饭,一杯水。
她平静地走到水龙头前,拧开,将冰冷的自来水灌入腹中,压下那阵阵的饥饿感。
然后,她翻出了那部被自己尘封了五年之久的黑色手机。
当她指尖颤抖着按下开机键,登录上那个许久未曾亮起的账号时,加密频道里的消息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屏幕撑爆。
“七号!你还活着!”
“太好了!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你不在的这些年,兄弟们都过得太憋屈了……”
“什么时候归队?”
看着那一行行熟悉又陌生的问候,江柒柒的眼眶微微发热。她顿了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
“一周后,老地方见。”
第六章:棋子
江柒柒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画地为牢的人。
既然周知彧的心已经不在她这里,那她便不会再让自己继续沉溺于这段虚假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房间的角落里,那个曾被周知彧买来哄她入睡的巨大毛绒熊,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破旧不堪,颜色也褪得斑驳。
她沉默地将它塞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纸箱,连同这五年来,周知彧赠予她的所有东西,一件不留。
唯独那本厚厚的,记录了她所有心绪的日记,被她留在了抽屉的深处。
周知彧对她,确实有救命之恩。但这份恩情,早已被他五年的欺骗消磨殆尽。所以……她总该从他身上,讨回一些应得的利息。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抬起头,正对上白初月那张笑意盈盈,却又充满了挑衅的脸。
“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江柒柒只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白初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笑出了声。她一步步走近,那看向江柒柒的眼神,晦暗不明,如同淬了毒的蛇。
“确实,你死不了,”她俯下身,凑到江柒柒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但是……江柒柒,你还记得你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吗?”
江柒柒的身体猛然一僵,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你……你是实验室的人?”
听到这话,白初月嘴角的笑意愈发张扬,她得意地昂起头,那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嘴脸,和实验室里那群披着白大褂的恶魔,简直一模一样!
江柒柒对自己的猜测,瞬间笃定了七八分。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白初月笑着拍了拍手,掌声清脆而刺耳,“你果然和资料里说的一样,聪明得让人讨厌!”
“没错,我就是特意为你回国的。周知彧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所以,只能由我亲自出马了。
怎么样,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亲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江柒柒的双眼瞬间变得猩红,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人,心底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而白初月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那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依旧不知死活地,用最恶毒的言语,挑衅着她的底线。
“我用手术刀,一刀一刀划开四号腹部的时候,那个小丫头嘴里,可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你的名字呢!”
四号……那个天真烂漫,笑起来有两个甜甜酒窝的小女孩,她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才刚刚年满十岁……一个又一个同伴惨死的画面,如同电影般在眼前闪现。
他们的呼救声、哀嚎声,与这群恶魔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灌入她的脑海,江柒-柒的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
白初月却丝毫不惧,她甚至变本加厉地走上前,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塞进江柒柒的手中,用一种蛊惑般的语气,低声诱哄着。
“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来啊,杀了我,为他们报仇。”
江柒柒握着刀柄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她明知道白初月是故意激怒她,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为同伴报仇的念头,依旧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紧紧地握住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白初月的心脏刺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猛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白初月的身前。
“江柒柒,住手!”
是周知彧!
可她已经来不及收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锋利的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肩膀。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那滚烫的温度,瞬间将她从狂怒中拉回了现实。她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她没想到周知彧会突然闯进来,更没有想到,他爱白初月,竟然已经到了可以为她连命都不要的地步。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而白初月却在短暂的惊愕后,率先反应过来,她扑到周知彧的怀里,声泪俱下地开始颠倒黑白。
“阿彧,我只是……我只是看柒柒好几天没吃饭,想给她送点东西过来,没想到……没想到她情绪这么激动,竟然……竟然想要杀我……”
江柒柒的心猛地一沉,她急忙开口解释:“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回来的目的不纯……”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下巴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掐住。
她被迫抬起头,迎上了他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眸。
“够了!初月是我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容不得你在这里肆意污蔑!反倒是你,如果我刚才没有及时赶到,我的初月现在还有命在吗!?”
他一字一句的质问,仿若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尽数扎进了她的心脏。
是她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竟然还妄想着,周知彧会相信她。
她怎么忘了,他从始至终都不曾爱过她,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无聊时用来消遣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江柒柒迎上他冷漠的双眼,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认为,那只是她在为自己的恶毒行径狡辩。
江柒柒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任由男人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寸寸地收紧。
而她的沉默,在周知彧看来,便是默认了所有的罪行。
那一刹那,他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看来,仅仅是关禁闭,根本不足以让你长记性。”周知彧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松开手,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沉声吩咐道,
“来人,把她给我带去水牢!”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用一种极致温柔的姿态,为怀中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女人,拭去脸上的泪痕。
被拖走的那一刻,江柒柒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被她打包好的纸箱上。
她的耳边,不断回荡着周知彧那温柔入骨,却又残忍至极的低声哄劝。
“水牢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待的,等她什么时候学乖了,我再让她亲自过来给你磕头道歉。”
“别怕,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第七章:偿还
水牢,是周家用来惩戒叛徒的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与铁锈混合的恶臭。
江柒柒的双手被粗糙的铁链高高吊起,整个人狼狈不堪,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冰冷刺骨,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污水之中。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只知道,偶尔会有人进来,“赏”她一顿皮开肉绽的鞭子。
而周知彧,则在外面,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他与白初月的世纪婚礼。
他带着她去最高档的婚纱店,试穿最昂贵的婚纱;
他为她买下鸽子蛋般大小的钻戒,羡煞旁人;他与她在曾经属于她的别墅里,夜夜抵死缠绵……
他忙着,把他错失白初月的这五年时光,加倍地,通通都补回来。
就在江柒柒以为,自己会被所有人彻底遗忘,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腐烂发臭时,水牢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当看清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笑了,笑得苍凉而绝望。
周知彧的手里,握着一根沾了盐水的长鞭,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初月因为你,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高烧了整整三天才退。”
“江柒柒,我警告过你,无论是谁,只要敢动我心尖上的宝贝一根头发,我都不会让她好过!包括你。”
话音刚落,那带着凌厉风声的鞭子,便狠狠地抽打在了她的身上。
江柒柒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一道,两道,三道……她身上的鞭痕,一道叠着一道,新伤盖着旧伤,早已遍布全身,可她却始终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可她越是这样,周知彧手下的力道,便一次比一次狠戾。
猩红的血水,很快便染红了她周围那片浑浊的水面。
期间,周知彧曾数次停手,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让她低头认错,可她却只是死死地咬着唇瓣,倔强地不肯吐露一个字。
实验室的那群人,害死了她所有的同伴,让她向自己的仇人道歉,绝无可能!
“周知彧,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但是道歉……绝不。”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阴冷潮湿的空气吞噬。
看到她那平静淡漠,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周知彧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死到临头了,你还不知悔改!江柒柒,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把你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捡回家。”
听到这话,她的眼角,隐隐泛起了一丝红色,随即,一抹苍凉的笑意,在她干裂的唇边绽开。
“既然这样,等你消了气,就放我离开吧!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向来最喜欢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的人,竟然会主动提出要离开。
周知彧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他握着鞭子的手,也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你想离开我?”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除了我,你一无所有。离开了我,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下去吗?”
“乖,只要你现在肯向初月道歉,这个家里,依旧有你的一席之地。”
上一秒还冷若冰霜的男人,这一秒,却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仿佛之前那个挥鞭相向的恶魔,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手,想要像从前那样,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周知彧猛地转过头,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那名手下偷偷地瞥了江柒柒一眼,支支吾吾地开口:“他们说,要想初月小姐平安无事,就拿……就拿柒柒小姐去换。”
刚刚还因为焦急而方寸大乱的男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手下见状,再次开口催促:
“少爷,您快做决定吧!他们只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过了约定的时间,初月小姐恐怕就……就没命了!”
事关白初月的性命,他从来都不敢赌。周知彧再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命人解开了江柒柒身上的铁链,将虚弱不堪的她,带上了车。
“所以……我被你放弃了,对吗?”她分明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周知彧的脸色,愈发难看。
“初月被我的死对头绑架了,她现在一定很害怕,我必须去救她!”
所以,她就活该,成为拯救白初月的牺牲品吗?江柒柒的心口,一阵尖锐的酸涩。
过了许久,她才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句,她一直想问,却又一直不敢问的话:“朝夕相处了五年,你……有真心爱过我吗?”
周知彧的回答,斩钉截铁。
“从未!我一直,都只当你是我的妹妹。”
他说的那么肯定,那么决绝,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死了心。就连心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也彻底烟消云散。
江柒柒没有再挣扎,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看到她这副安静顺从的模样,周知彧的心底,莫名地传来一阵刺痛。
“柒柒,别怕,只要初月没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这是她恢复记忆以来,他对她,第一次这般温柔。
却原来,这根本不是佛祖的救赎,而是撒旦的微笑。
第八章:终局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疯狂地疾驰着。
一个小时的路程,周知彧硬是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赶到了交易地点。
江柒柒一路上都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她藏在兜里的那部黑色手机,屏幕却在不停地闪烁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周知彧只觉得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
当看到白初月被人用枪抵着头的那一刻,他便彻底失去了理智,再也顾不上去之前对江柒柒许下的承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推到了身前。
“你们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如果初月受到半点伤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周知彧看着对面那群人,语气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
“看来,就连大名鼎鼎的京圈太子爷,也过不了美人关啊!”那为首的持枪男人语气轻佻,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江柒柒的身上,
“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人,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我手里的枪子,可不长眼。”
他们特意将交易的地点,选在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就算闹出再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也不会听到丝毫的声响。
那人开始缓缓地报数。
第一声响起时,周知彧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她的手。
第二声响起时,她与白初月,擦肩而过。
第三声响起时,周知彧已经将他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眼底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她,则被人用冰冷的枪口,死死地抵住了后心。
她的耳畔,不断回荡着,刚刚白初月与她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江柒柒,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周知彧仇家的报复,而是她与实验室联手,精心策划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周知彧,亲手将她交出来!
“你们是实验室的人。”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坚定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男人把玩着手中枪支的动作顿了顿,笑了,
“不愧是七号,这么快就认出我们了?当初是我们一时大意,才让你侥幸逃了出去,这一次,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话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手环,强制性地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东西,江柒柒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实验室专门用来控制实验体的微型炸弹,一旦她离开控制器超过五公里的范围,手环就会自动引爆,那威力,刚好能让一个人,尸骨无存!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小伎俩,早在五年前,就被她破解了。
男人笑得愈发嚣张。
“听说你失踪的这些年,都和这个周知彧待在一起?七号,你别忘了,你是一个杀人机器,情爱那种东西,根本就不适合你。”
她还没有说话,男人又粗鲁地掰过她的脸,让她看向对面。
“你看,我不过就是和白初月,陪他演了这么一出戏,他就这么轻易地上当了,毫不犹豫地,就把你交到了我的手中。
这样的男人,哪里值得你为他付出真心?”
而对面,周知彧正一脸紧张地检查着白初月身上是否有伤口,那专注而深情的模样,仿佛已经彻底忘了她的存在。
江柒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却在快速地动作着。
可那男人却毫无察觉,还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洋洋自得。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周知彧这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他今天,可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座山林。”
听见这话,江柒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只片刻,却又忽然笑出了声。
他太低估京圈太子爷的能力了。
能得到上层圈子的敬畏,他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
就像现在,哪怕被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包围着,他依旧淡定如常。
更何况,他那么爱白初月,他绝对不会,拿她的性命去赌!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瞬息之间,对方的人,就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男人见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打了个手势。
江柒柒猛地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狙击手!
上膛,瞄准……
“砰——”
一声枪响,惊起林中无数飞鸟。而那个,始终将白初月护在身后的男人,也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
只见江柒柒的胸口,绽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那猩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周知彧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莫名地,多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浮生若梦。这五年来所有的快乐与甜蜜,仿佛真的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场镜花水月。
如今,梦醒了。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周知彧一眼,在男人反应过来,冲到她身边之前,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环上的自爆按钮。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了整座孤岛。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周知彧那撕心裂肺的,带着无尽悔恨与绝望的呼喊声。
“柒柒——!”
来源:逢坂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