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色渐暗,太皇河上的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长根策马疾行,马蹄踏过泥路,扬起一阵灰尘。他刚从永平府衙办完差事返回,怀里揣着府衙批复的文书,沉甸甸的,如同此刻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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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太皇河上的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长根策马疾行,马蹄踏过泥路,扬起一阵灰尘。他刚从永平府衙办完差事返回,怀里揣着府衙批复的文书,沉甸甸的,如同此刻的天空。
“这天气,怕是憋着一场大雨!”李长根自言自语,手中缰绳又紧了几分。马儿似乎也感知到天气变化,喷着响鼻,加快了脚步。
风起时,温热的滴雨砸在了李长根的斗笠上,接着是左一滴、右一滴,转眼间便成了倾盆之势。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下,形成一道水帘。前方的路很快被雨幕笼罩,模糊难辨。
“真是天公不作美!”李长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眼向前望去。好在不远处,安丰水马驿的轮廓已在雨中显现。他心中一喜,旋即又笑道:“也罢,老天爷这是让我和明达兄弟聚聚呢!”
马蹄踏过积水,溅起水花,不多时便到了驿站门前。
安丰驿是安丰县十二座驿站中最大的一座,青砖灰瓦,门前挂着两个灯笼,在风雨中摇曳。李长根翻身下马,早有驿卒迎上来接过缰绳。
“李爷,这么大的雨,快里边请!”驿卒认得李长根,忙招呼道。
李长根点头致谢,踏入驿站大门。厅内已有几个行人避雨,或坐或立,望着门外大雨愁眉不展。驿卒端来一碗热茶,李长根接过暖手,问道:“你们李驿丞今日可在此处?”
“巧了,李驿丞今日刚来巡查,正在后院账房对账呢。我这就去通报!”
“不必急,等他忙完再说!”李长根笑道,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奔波一日,此刻坐下才觉疲惫。他年近四十,在陈县令身边做了二十余年亲随,虽不必干重活,但常年奔波劳心,鬓角已见零星白发。
不过片刻,后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明达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惊喜之色。
“长根兄!真是你!他们说你来时,我还不敢相信!”李明达一把拉住李长根的手,上下打量着,“浑身都湿透了吧?快,到我后厅去换身干净衣裳!”
李长根笑着任他拉扯,“明达,数月不见,你倒是发福了些!”
“整天在各驿站之间吃喝,能不胖吗?”李明达拍拍自己微凸的肚子,引着李长根向后院走去。
李明达比李长根小几岁,却看起来更显老些。他从衙役做起,熬了二十余年才做到如今掌管全县驿站的位置。每一步升迁都出乎他自己意料,若非李长根在背后出手相助,他恐怕至今仍是个普通衙役。
这不是因为李明达无能,恰恰相反,正因他做事认真,不擅与同僚勾结,反而屡遭排挤。每次被排挤到新岗位,他都能凭着实干精神做出成绩,这才有了今日。
后厅不大,布置简朴却干净。李明达从柜中取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李长根,“换上吧,虽不是新衣,但洗净的!”
李长根也不推辞,换下湿衣。李明达则唤来驿卒,掏出一两碎银:“去旁边酒馆,置办几个好菜,再打一壶好酒来!”
“明达,何必破费!”李长根系好衣带,笑道。
“你我兄弟数月不见,恰逢大雨留客,这不是天赐的聚会良机?”李明达说着,推开半扇窗。窗外雨声哗啦,凉风带着水汽涌入,吹散屋内闷热。
不过一刻钟,驿卒便提着食盒回来。四菜一汤:红烧鲤鱼、香煎豆腐、炒时蔬、卤牛肉,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另有一壶上好的高粱酒。
二人相对而坐,李明达斟满两杯酒。“长根兄,今日不醉不归!”
“明日还要回县衙复命,不可大醉!”李长根举杯,却也不推辞,“来,先干一杯,庆贺你我兄弟重逢!”
酒过三巡,窗外雨势仍不见小。天色完全暗下来,驿卒进来点了油灯,又悄声退出。昏黄灯光下,二人脸庞都染上一层暖色。
“陈县令可好?”李明达夹了块鱼肉放在李长根碗中,随口问道。
李长根放下酒杯,轻轻摇头:“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实际上……”他压低声音,“如今钱主簿喧宾夺主,县衙大小事务,几乎都由他决断。陈县令性子柔和,不愿与之相争,几乎不做决定了!”
李明达皱眉:“钱主簿虽有能力,但为人太过急功近利。前时强征民夫修河堤,不就惹得民怨沸腾吗?最后还是陈县令出面安抚的!”
“正是如此!钱主簿只想再立新功好升迁,哪管百姓死活!”李长根叹气道,“兄弟你负责安丰十二座驿站,得留意一些省衙府衙来的信差,要多打听打听!若有什么风声,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李明达郑重地点点头:“这是分内之事,理当登记问询。驿站往来公文信函,我都命人仔细记录。若有重要情报,必然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样就好!”李长根神色稍缓,举杯又饮一口。
窗外雷声隆隆,雨点敲打着屋顶,发出连绵不断的响声。驿站内却温暖安静,与外界仿佛两个世界。
“说说你吧,”李长转换话题,“管理十二座驿站,可不是轻松差事!”
李明达苦笑:“确实不轻松。人马调度,物资供给,往来接待,样样都要操心。好在这些年历练多了,倒也摸出些门道!”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自豪,“最重要的是,我县驿站如今在考评中名列前茅,往来官员无不称赞!”
“这就是陈县令一直看重你的原因!”李长根微笑道,“记得你刚接管驿站时,那些老油条还不服管束,如今看来都让你收拾服帖了!”
“无非是以诚待人,以理服人!”李明达谦虚道,却又忍不住分享,“最近我还改了驿站马匹的饲养方法,引入太皇河边的新鲜芦苇做饲料,马儿壮实多了,奔跑耐力也增加了不少!”
“哦?这倒是新鲜事。”李长根感兴趣地前倾身子。
于是李明达详细讲解起来,从马匹饲养讲到驿站日常管理,又说到各驿站的收支情况。李长根偶尔插话询问,多数时间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酒至半酣,李明达忽然感慨:“长根兄,说起来,我这一路升迁,多亏了你暗中相助。从衙役到班头,再到河工巡检,如今管理全县驿站!每次都是被排挤到新岗位,却都在你帮助下因祸得福!”
李长根摆手笑道:“这都是你自己做事认真的结果。陈县令最欣赏实干之人,我不过是在他面前如实汇报你的成绩而已!”
“但你为何如此帮我?”李明达问出心中存了多年的疑问。
李长根沉吟片刻,缓缓道:“明达,你我都是老实本分之人,无依无靠,全凭自己打拼。在这官场中,不肯同流合污之人,往往举步维艰。我帮你,是因为你与我是一样的人!而这,也正是陈县令希望看到的。他希望手下有个能干实事的官吏,能为百姓真正做点事!”
李明达听后,久久不语,只是举起酒杯,郑重地敬了李长根一杯。
二人边吃边聊,不觉酒菜已凉。李明达唤来驿卒,将菜重新热过,又添了一壶酒。风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风势更大了,吹得窗户咯咯作响。
“今夜怕是回不去了!”李长根望着窗外道。
“正好!你我兄弟抵足而眠,如当年同做衙役时一样!”李明达笑道,“记得那时我们同住一屋,冬天寒冷,便是这般抵足而眠,互相取暖!”
李长根也笑了:“记得记得,你还老是抢被子!”
二人说笑着,回忆起年轻时的种种趣事。从刚入衙门时的懵懂,到第一次执行公务的紧张;从共同经历的困难,到互相扶持的温暖。那些岁月虽然清苦,却单纯美好。
酒足饭饱后,驿卒撤去残羹,收拾好桌面。李明达从柜中取出被褥,在厅旁的榻上铺好。这榻本是供驿站官员小憩之用,容纳两人虽稍显拥挤,却也勉强可行。
夜已深,雨声未停。二人并排躺在榻上,盖着同一条被子,如同二十年前一样。
“长根兄,”黑暗中,李明达轻声道,“你说这官场,为何总是小人得志?”
李长根沉默片刻,方回答:“或许正因为他们是小人,才更懂得钻营之道。但天道轮回,终究不会辜负好人。就像你,虽然不擅钻营,却凭着实干一步步走到今天!”
“若不是有你……”
“即使没有我,是金子总会发光!”李长根打断他,“睡吧,明日雨停了,我还要赶回县衙复命!”
不多时,李明达的鼾声轻轻响起。李长根却一时难以入眠,望着窗外偶尔被闪电照亮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陈县令。钱主簿日益专权,县令却似乎无意相争。这其中的原因,李长根隐约猜到几分,却又不敢确定。只知道钱主薄来前,陈县令曾接到一封来自省衙的密信,之后便渐渐放手县务,深居简出。
雨声中,李长根轻轻叹了口气。他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希望明天的太阳能够驱散阴霾,希望这场大雨能够洗净尘埃,还世界一个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雨声的伴奏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李长根醒来时,雨已经停了。阳光从窗缝射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身旁的李明达还在熟睡,鼾声均匀。
李长根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窗户。雨后空气清新宜人,驿站院中的树木洗尽尘埃,绿得发亮。几个驿卒已经开始打扫院落,清理积水。
“长根兄,这么早就醒了?”李明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雨停了,该回县衙了!”李长根转身,微微一笑,“多谢兄弟款待!”
“何必言谢!”李明达起身穿衣,“我让人准备早饭,吃完再走不迟。”
早饭简单却温暖:米粥、咸菜和刚蒸好的馒头。二人默默吃着,享受这分别前的宁静时刻。
饭后,李长根的马已被牵到门前,刷洗得干干净净。李明达递上一个油纸包:“路上吃的干粮,还有一壶热茶。”
李长根接过,放入行囊,翻身上马。“明达,记住我昨日说的话!”
“放心,一有消息,立刻派人告知!”李明达郑重承诺。
李长根点头,勒转马头,轻夹马腹。马儿踏着积水,缓缓前行。
走出不远,他回头望去,见李明达仍站在驿站门前,朝他挥手。朝阳映照在那张朴实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边。
李长根也挥了挥手,转身策马,向着安丰县城的方向奔去。雨后道路泥泞,但他的心却比来时轻松许多。
太皇河在朝阳下波光粼粼,河水因雨水而涨了不少,浩浩荡荡向东流去。河岸旁的田野里,农人已经开始劳作,远远望去,如同画卷中的点缀。
李长根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催马加快脚步。前路漫长,但只要有明达这样的朋友相伴,有陈县令这样的上司指引,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马背上的李长根,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心中已然准备好了面对县衙里的一切。
来源:五官小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