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岚的行李箱拖进门时,发出的那种滚轮碾过地砖缝隙的“咯噔”声,像一个不怎么高明的预言家,宣告了我安宁生活的终结。
张岚的行李箱拖进门时,发出的那种滚轮碾过地砖缝隙的“咯噔”声,像一个不怎么高明的预言家,宣告了我安宁生活的终结。
“嫂子,我来啦!”
她人还没完全进来,声音已经像一把糖衣炮弹,甜腻地在我客厅里炸开。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为一个logo的配色方案焦头烂额,闻声回头,扯出一个标准得可以印在教科书上的微笑。
“来了,快进来,路上累了吧?”
张伟,我那还在玄关处任劳任怨搬行李的丈夫,冲我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那笑容里有歉意,有恳求,还有一丝“老婆你最好了”的谄媚。
我心里冷笑一声。
三个月前,张伟第一次跟我提这事的时候,说得轻描淡写。
“我妹刚毕业,想来咱们这边找工作,先在我们家住一两个月,过渡一下。”
一两个月。
我当时正在喝一碗银耳汤,差点没呛着。
我们这房子,两室一厅,是我俩掏空了六年积蓄,又背上了三十年贷款才换来的。每一平米,都浸透着我的汗水和失眠。
那是我们的家,不是青年旅社。
但我看着张伟那张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还能说什么?那是他亲妹妹。
我点了头,条件是,最多两个月。
张伟当时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最多两个月!我妹可懂事了。”
现在,三个月过去了,张岚,我这位“懂事”的小姑子,终于拖着她那比两个月前又多了一个的行李箱,正式入住了。
她像一阵龙卷风,卷进了次卧,那个原本被我用作书房和工作室的地方。
我的设计手稿、专业书籍、还有我那台宝贝得不行的手绘板,都被塞进了一个角落,像一群被遗弃的孤儿。
取而代VOCloid的是张岚的化妆品、玩偶,以及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网红零食。
空气里,我习惯的淡淡书墨香,被一种甜腻的果味香水和薯片碎屑混合的味道取代。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大度。
毕竟,我是嫂子。
晚饭是张伟做的。
四菜一汤,他拿出了招待贵宾的架势。
饭桌上,张岚叽叽喳喳,讲着她毕业典礼的趣事,讲着她对未来的憧憬。
“哥,嫂子,我跟你们说,我以后肯定能进那种顶级的广告公司,到时候我养你们!”
张伟笑得一脸与有荣焉:“好啊,我们家岚岚最厉害了。”
我默默扒着饭,没说话。
顶级广告公司,是那么好进的吗?
她简历投了吗?作品集准备了吗?
我没问,问了就是我这个嫂子尖酸刻薄,见不得小姑子好。
饭后,张伟去洗碗。
张岚“葛优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年轻的脸,短视频里传来阵阵魔性的笑声。
我默默地把茶几上她嗑的瓜子皮扫进垃圾桶。
她头都没抬,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第一周,我安慰自己,她刚来,需要适应。
我每天早上起来,看到的都是紧闭的次卧房门。
等我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准备做午饭时,她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第一句话通常是:“嫂子,有什么吃的吗?”
我忍着。
我做好午饭,喊她。她捧着碗坐到餐桌前,眼睛还离不开手机屏幕。
饭菜掉在桌上,她也看不见。
吃完,碗一推,人回到沙发上,继续与手机相亲相爱。
我默默地收拾碗筷,擦干净桌子。
张伟下班回来,她立刻满血复活。
“哥!你回来啦!”
声音甜得能拉出丝。
然后开始抱怨:“哥,我今天好无聊啊,嫂子一天到晚都在工作,也不理我。”
我正在厨房里切菜,刀“哐”地一声剁在砧板上。
张伟连忙打圆场:“你嫂子在家办公,忙嘛。来,想吃什么水果,哥给你削。”
于是,客厅里,上演着兄妹情深的温馨戏码。
厨房里,是我一个人与油烟的战争。
我开始失眠。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微弱的、持续不断的短视频背景音乐,感觉自己的神经一寸寸被拉紧,然后又被那些声音磨损。
我跟张-伟提过一次。
很委婉。
“张岚是不是该找工作了?总这么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张伟正在看球赛,头也没回:“哎呀,不着急,让她先玩玩,放松一下。刚毕业压力多大啊。”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一股火“蹭”地就上来了。
压力?
我的压力谁来体谅?
房贷不用还吗?水电燃气不用交吗?我每天对着电脑十几个小时,眼睛都快瞎了,是为了让她在这里“放松”的吗?
但我没说出口。
我知道,一旦说出口,性质就变了。
就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嫂子,容不下一个刚毕业的、可怜无助的小姑子”。
我不想当这个恶人。
于是,我继续忍。
直到那罐草莓酸奶的出现。
那是我特意买的进口酸奶,一小罐,三十多块钱。是我连续熬了两个通宵,赶完一个急活之后,给自己的奖励。
我就放在冰箱最里面,想着第二天早上,配着我烤的麦芬,好好享受一下。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打开冰箱,酸奶没了。
垃圾桶里,躺着那个我认得的、空了的酸-奶罐。
那一瞬间,我的怒气值,直接冲破了天灵盖。
那不是一罐酸奶,那是我在疲惫生活里,给自己留的一点点甜,一点点盼头。
是我的底线。
张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黑着脸站在冰箱前,还问了一句:“嫂子,怎么了?”
我举着那个空罐子,声音都在抖:“我的酸奶呢?”
她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说:“哦,我早上起来渴了,看冰箱里有就喝了。怎么了?不就一罐酸奶吗?我下午再给你买一箱!”
一箱?
她拿什么买?拿她哥给的零花钱吗?
我气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张伟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一看这架势,赶紧过来和稀泥。
“多大点事儿,不就一罐酸奶吗?老婆你别生气,我下班给你买,买两箱!”
又是这样。
又是这句话。
“多大点事儿。”
在他们眼里,我的情绪,我的底线,都是“多大点事儿”。
我看着他们兄妹俩,一个理所当然,一个拼命和稀泥,突然觉得无比的悲哀和可笑。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天,我一天没吃饭。
张伟在门外敲了半天门,我都没开。
晚上,他拿备用钥匙开了门,端着一碗粥进来。
“老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没教好我妹。”
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讨好我。
我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张伟,这不是一罐酸-奶的事。这是尊重。她住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动我的东西。她尊重我了吗?你尊重我了吗?”
张伟沉默了。
他给我擦眼泪,一个劲儿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明天就跟她说,让她以后注意。”
第二天,他确实说了。
我隔着门,听见他在客厅里,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张岚说:“岚岚,以后吃东西前,先问问嫂子,特别是冰箱里那些看起来很贵的。”
张岚的声音带着委屈:“知道了知道了,真小气。不就一罐酸奶吗,至于吗?”
我坐在电脑前,把耳机戴上,音乐开到最大声。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张岚没有道歉,我也没等到。
她只是不再动我冰箱里的东西了。
但她换了另一种方式,继续侵占我的生活。
她开始带朋友回家。
没有任何预告。
那天我正在跟客户开视频会议,讨论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门突然被推开,张岚领着两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嘻嘻哈哈地进来了。
“嫂子,我同学来玩!”
她们无视我戴着耳机、对着电脑说话的样子,径直走向沙发,打开电视,开始放综艺。
笑声,零食包装袋的“刺啦”声,综艺里夸张的音效,像一盆脏水,从我耳机的缝隙里硬生生灌了进来。
视频那头的客户皱起了眉:“林小姐,你那边……方便吗?”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冲着门口,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出去!”
张岚没看见,或者说,她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我只能尴尬地对客户说:“抱歉,家里有点事,我们稍后再约可以吗?”
挂掉视频,我摘下耳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我走到客厅,看着那三个旁若无人、吃吃喝喝的女孩,声音冷得像冰。
“谁让你们把电视开这么大声的?”
张-岚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随即不满地撇撇嘴:“嫂子,我同学好不容易来一次,看会儿电视怎么了?”
“这里是我家,也是我工作的地方。你带朋友回来,至少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现在,请你们保持安静,或者,出去。”
我的话说得很重。
那两个女孩面面相觑,表情尴尬。
张岚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觉得没面子了。
“嫂子你怎么这样啊!我哥都没说什么!这是我哥的家,我带朋友回来玩怎么了!”
“你哥的家?”我冷笑,“房本上写的是我和你哥两个人的名字。这个家,有我一半。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两个女孩坐立不安,找了个借口,匆匆告辞了。
张岚气得直掉眼泪,冲进房间,“砰”地甩上了门。
晚上,张伟回来,迎接他的是一屋子的低气压。
张岚哭哭啼啼地跟他告状,说我怎么当着她朋友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张伟又来找我。
“老婆,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但是岚岚还小,不懂事,你当嫂子的,多担待一点。当着她朋友的面,别让她那么难堪啊。”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张伟,她二十二了,不是两岁。她不是不懂事,她是自私,是没教养。她只考虑她自己,从来没考虑过我。”
“还有你,”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永远都在和稀泥。你让我担待,让我忍让。这个家到底是谁的?我为什么要在一个需要我还三十年贷款的房子里,活得像个外人?”
张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那晚,我们大吵一架。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他觉得我小题大做,我觉得他不可理喻。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他抱着枕头去了客厅。
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开始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是张岚的问题吗?
是。
是张伟的问题吗?
也是。
但归根结底,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我一开始的妥协,是我一次次的忍让,让他们觉得,我没有底线,我的感受不重要。
是我,亲手把他们喂成了今天的样子。
想明白这一点,我突然就不气了。
我只是觉得累。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工作,做饭。
张伟和张岚都以为我“想通了”,家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张岚甚至主动跟我搭话:“嫂子,你那个logo做得真好看。”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平静。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五。
我接了一个大单,客户要求很高,时间很紧。
我需要连续三天,保持高强度的工作状态。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稳定且高速的网络。
周五晚上,我正在给客户上传最终的设计稿,文件很大,进度条走得异常缓慢。
我皱了皱眉,打开网络测速软件。
下载速度,只有可怜的几百K。
我家的宽带是500M的,平时下载速度至少在50M/s以上。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走到次卧门口,里面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和张岚的大呼小叫。
“打野快来啊!上路要崩了!”
她在打游戏,而且,开着直播。
游戏直播,是这个世界上最吃网速的东西之一。
我敲了敲门。
没人理。
我又加重力道敲了敲。
门开了,张岚戴着耳机,不耐烦地看着我:“干嘛啊嫂子,我打团呢!”
“你把直播关了,你在占网速,我这边文件传不上去。”我的语气很平静。
“等会儿!这把我打完就关,关键局!”她说着就要关门。
我一把抵住门:“不行,现在就关。我的工作比你的游戏重要。”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她终于不耐烦了,“不就传个文件吗?等会儿传不行啊?我这都快赢了!”
她眼里的理所当然,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我心里。
我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客厅。
我走到电视柜旁边,那里放着我们家的光猫和路由器。
路由器的指示灯,正在欢快地闪烁着绿光。
我弯下腰,盯着那个小小的电源插头,看了足足三秒钟。
然后,我伸出手,把它拔了下来。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次卧里,张岚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啊啊啊!网断了!我掉线了!”
几秒钟后,她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嫂子!是不是你把网弄断了!”
我靠在墙上,手里还捏着那个插头,平静地看着她。
“是。”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有病吧!我正在打游戏!你知道我这局有多重要吗?我要被举报了!”
“哦,”我淡淡地说,“那你被举报,和我的工作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你!”她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岚,我跟你说过,我在工作,需要网络。你置若罔闻。既然你没法合理使用网络,那这个网络,你就没必要用了。”
“这是我哥家!我哥交的网费!凭什么不让我用!”她开始撒泼。
“你哥交的网费?”我笑了,“这个月的网费,是我交的。这个房子,是我和你哥一起买的。你住在这里,白吃白喝,没有交过一分钱房租,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任何贡献。你凭什么用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把积压了几个月的怨气,连本带利,全部还给了她。
她被我怼得哑口无言,眼圈一红,开始掉眼泪。
“你欺负人……我要告诉我哥……”
“好啊,”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现在就告诉他。你告诉他,他的好老婆,因为你打游戏影响了她赚钱,所以拔了你的网线。”
就在这时,门开了。
张伟回来了。
他看着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我们俩,一脸懵。
“怎么了这是?”
张岚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哭得梨花带雨。
“哥!嫂子她欺负我!她不让我上网!她把网线拔了!”
张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不赞同。
“林苗,怎么回事?岚岚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又是这句话。
“她还是个孩子。”
我看着张伟,突然觉得,我跟他,可能真的不是一路人。
“张伟,你问问你的‘孩子’,我为什么拔网线。”
张伟看向张岚。
张岚支支吾吾,只说自己在玩游戏。
我替她说了:“她在打游戏,开直播,占用了全部的网速。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要传给客户,关系到我们这个月一半的收入。我让她关掉直播,她不肯。所以,我把网拔了。”
我顿了顿,看着张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是我工作赚钱养着的。网络,是我的生产工具,不是她的玩具。谁更重要,你来评评理。”
张伟沉默了。
他看看哭哭啼啼的妹妹,又看看一脸冷漠的我,陷入了两难。
张岚还在火上浇油:“哥!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她就是不想让我住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所有心照不宣的、被粉饰太平掩盖的矛盾,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我看着张伟,等着他的答案。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是选择他那个巨婴妹妹,还是选择我这个和他一起还房贷的妻子。
张伟犹豫了。
他的犹豫,就是答案。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度,也彻底凉了。
“好。”我说,“既然这样,那这个家,就留给你们兄妹情深吧。”
我转身回了房间,从衣柜里拖出我的行李箱。
张伟慌了。
“林苗,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他想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没什么好说的了。张伟,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忍了。”
我把自己的衣服、电脑、手绘板,一样一样地放进行李箱。
每放一样,就感觉心里的石头,被搬走了一块。
张岚也傻眼了,她没想到,我会来真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收拾东西,不敢出声。
张伟急得团团转,他去拉张岚:“你快跟你嫂子道个歉啊!快说你错了!”
张岚被他推搡着,不情不愿地走到我面前,小声说:“嫂子……对不起。”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歉意,只有害怕和不甘。
我笑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高估了我的忍耐力,也高估了你哥对我的感情。”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
“张伟,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大家都冷静一下。”
我拖着行李箱,从他们兄-妹身边走过,没有回头。
开门,关门。
我把那个让我窒息的家,关在了身后。
我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
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手机一直在响,是张伟打来的。
我一个都没接。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他发来的一长串微信。
中心思想还是那几句:他错了,他不该和稀泥,他爱我,爱这个家,让我回去。
最后一句是:岚岚已经知道错了,她说她今天就搬出去。
我看着那行字,没什么感觉。
迟来的道歉,比草还贱。
我在酒店又住了一周。
这一周,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没有了干扰,我的效率出奇地高,提前完成了项目,还得到了客户的赞赏。
我用赚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直想买的相机,去了一家很贵的餐厅,吃了一顿一个人的晚餐。
我发现,没有他们,我的生活,好像更好了。
一周后,张伟找到了我住的酒店。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一见到我,眼圈就红了。
“老婆,你回来吧。我错了。”
他把一串钥匙放在我面前。
“岚岚已经搬走了,回老家了。妈把她骂了一顿,让她在家好好反省。”
“这是我跟她说的,这个家,是我们的。她只是客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如果她做不到,那我们就不欢迎。”
“老婆,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混蛋了,总觉得她是我妹,我就得护着她。我忘了,你才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叹了口气。
“张伟,你知道吗?压垮我的,不是张岚。是你。”
“是你的每一次‘多大点事儿’,是你的每一次‘她还是个孩子’,是你的每一次和稀泥。是你,亲手把我的心,一点点变冷的。”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改。我发誓,以后家里所有的事情,我都站你这边。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看着他。
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恋爱七年,结婚三年。
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他。
“我需要时间。”我说,“你也需要时间。我们都需要想清楚,我们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
我没有跟他回去。
我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公寓,一室一厅,带一个朝南的阳台。
我把我的东西都搬了过去,把那个小小的空间,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有我喜欢的绿植,有我喜欢的香薰,有我喜欢的书。
每天阳光洒进来,落在我的书桌上,我觉得无比的安心。
张伟每周末都会来看我。
他会带着他煲的汤,买我喜欢吃的水果,然后默默地帮我把公寓打扫一遍。
他不再说那些“你回来吧”的话,只是陪着我,看我画画,听我说工作上的事。
有时候,我们会聊起张岚。
他说,张岚回老家后,被他爸妈狠狠地教育了一顿,也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她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每天挤公交上下班,开始自己养活自己。
前几天,她给他发了微信,是一张转账截图。
五百块钱。
她说:“哥,这是我还给嫂子的酸奶钱和网费。你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
张伟把截图给我看。
我看着那张截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或许,人都是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长大。
张岚是,张伟是,我也是。
三个月后,我的租约到期了。
张伟来帮我搬家。
他把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搬上车。
车子开到我们熟悉的小区楼下。
他熄了火,转过头看我。
“老婆,回家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看着车窗外,那栋我们一起奋斗买下的房子,我们曾经的家。
我点了点头。
“好。”
重新踏进那个家,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次卧,又变回了我的书房。
我的手绘板和专业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阳台上,我之前养的那几盆多肉,被照顾得很好。
张伟从我身后抱住我。
“欢迎回家。”
我靠在他怀里,眼眶有点湿。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
漫长的婚姻里,还会有无数的考验和摩擦。
但这一次,我们都学会了最重要的一课。
一个家,不是单方面的忍让和妥协,而是双方共同的经营和守护。
家,要有爱,更要有边界。
没有边界的爱,只会成为一种伤害。
第二天是周末,阳光很好。
我睡到自然醒,张伟已经做好了早餐。
是我们都爱吃的小馄饨,配上煎得金黄的鸡蛋。
我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汤,很鲜。
手机响了一下,是张伟的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张伟按了免提。
“妈。”
“哎,儿子。小苗在你旁边吗?”
“在呢,我们吃早饭呢。”
视频里,婆婆的脸凑得很近。
“小苗啊,妈跟你说个事。你小姑子最近工作挺努力的,就是她们那小地方,没什么发展。我想着,要不……让她再过去你们那儿?”
我的手,握着汤勺,停在了半空中。
我抬起头,看向张伟。
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他的考试。
张伟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听到他说。
“妈,这事不行。”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很坚定。
“岚岚长大了,该自己独立了。我们这里,不方便。”
电话那头,婆婆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有什么不方便的!那么大个房子,多住一个人怎么了!她是你亲妹妹!”
“妈,”张伟打断了她,“那也是我跟林苗的家。我们有我们的生活。岚岚有她自己的人生。您要是真为她好,就该让她学会自己走路,而不是总想着让她靠着别人。”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每个月给她多打点生活费。但住在一起,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婆婆才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儿大不由娘!我不管你们了!”
然后,视频被挂断了。
张伟放下手机,看向我,眼神里有一丝歉意。
“老婆,对不起,我妈她……”
我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馄饨,很好吃。”我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而这一次,方向盘,牢牢地握在我自己手里。
来源:幽默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