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结婚五年,我第一次尝他买的保健品。他总说我当老师费嗓子,抵抗力差,隔三差五就买点东西回来。以前都是甜的,这次却苦得钻心。
引子
我把那粒黄色的药片吐了出来,苦味像一条小蛇,顺着舌根往喉咙里钻。
“周诚,你这买的什么维C啊?怎么这么苦?”我端着水杯,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结婚五年,我第一次尝他买的保健品。他总说我当老师费嗓子,抵抗力差,隔三差五就买点东西回来。以前都是甜的,这次却苦得钻心。
周诚正坐在沙发上看图纸,闻言头也没抬,眼下的青黑像两抹没化开的墨。他最近总是这样,一脸疲惫,话也少了。
“药店搞活动,换了个牌子。”他的声音有些含糊,透着一股子敷衍。
我心里那点无名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又是这样,问什么都说没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家里的酱油没了,他不知道。儿子开家长会,他忘了。现在连买个维C都能买错。
“换牌子?你尝尝,这苦得跟中药似的,能吃吗?”我把药片递到他嘴边。
他躲了一下,攥着笔的手紧了紧,低声说:“良药苦口。你快吃了,对身体好。”
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半年来,他总是早出晚归,人也瘦了一大圈。我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他说是。我让他去医院看看,他总说没时间。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委屈涌上心头。我捏着那粒小药片,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
“行,你说对身体好,那我拿到医院去问问医生,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说得有点赌气的成分,像是在无理取闹。
周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终于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林岚,你别闹了。不就是一瓶维C吗?扔了就是。”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我没再说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干净的小药袋,把那粒苦涩的药片装了进去,放进了我的包里。周诚看着我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又把头埋进了那堆图纸里。
第二天是周三,我下午没课。我鬼使神差地,真的拿着那粒药片去了市里最大的医院。挂号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可笑。为了这么点小事,居然真的跑来医院。
排队、等待,轮到我的时候,我把小药袋递给那个戴着眼镜的老医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医生,您帮我看看,这是维生素C吗?我家里人买的,味道不太对。”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把药片放在一个小盘子里,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他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这药是谁在吃?”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是我爱人买的,说是给我吃的。”
医生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胡闹!这根本不是维C。”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紧张地问:“那这是什么?”
医生把药片推到我面前,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这是治疗肝病的处方药,而且是进口的,价格很贵。你爱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
第一章 瞒不住的秘密
不是维C。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一下子扎进我的心里。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医生。
“医生,您……您没看错吧?”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干这行三十年了,这药我熟得很。”医生叹了口气,把一张化验单递给我,“你要是不信,可以拿去药剂科化验一下成分,结果是一样的。这药主要是用来抑制病毒复制,稳定肝功能的。长期服用,副作用不小。”
我攥紧了手里的化验单,纸张的边缘都被我捏得起了毛。肝病?周诚?那个连感冒都嫌喝药麻烦的男人,怎么会跟这种病扯上关系?
我忽然想起,这半年来,他总是喊累,胃口也不好,脸色蜡黄。我以为是工作压力大,还天天给他熬汤补身体。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又疼又酸。他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个人扛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室的。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第一个念头是,他的病严重吗?第二个念头是,治这个病要花多少钱?我们家那点积蓄,够吗?
我必须冷静。我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周诚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他疲惫的声音。
“喂,林岚,什么事?”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工地的声音。
“你在哪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在……在公司加班呢。项目有点急。”他撒谎了。他明明是个桥梁设计师,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怎么会在工地?
我心里一阵刺痛。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骗我。
“周诚,”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买的药,我去医院问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嘈杂的背景音都好像消失了。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林岚,你听我解释。我下班……下班回家跟你说,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知道。”我的固执劲上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低声说:“我在城南的工地上。你……你别过来,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没有听他的,直接打车去了城南的工地。我们结婚五年,我从来不知道他在城南还有项目。
车子在尘土飞扬的工地门口停下。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穿着一件沾满泥点的旧夹克,正对着几个工人比划着什么。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
那不是我认识的周诚。我认识的周-诚,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勾勒出宏伟的桥梁蓝图。他是有着职业尊严的工程师,而不是一个在尘土里打滚的工人。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熟练地跟工人交代完事情,然后走到一个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就着一瓶矿泉水干咽了下去。那个药瓶,和我从家里带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到底瞒了我多少事?那个所谓的“维C”,他自己又吃了多久?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他为什么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肯告诉我真相?难道在他心里,我连一个可以分担风雨的妻子都算不上吗?这个家,难道只是他一个人的吗?
周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到了我。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愣在原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快步向我走来,想拉我的手,却又在看到自己满是灰尘的手时缩了回去。
“岚岚,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沙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一下午的问题:“周诚,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病了多久了?”
第二章 沉默的代价
周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他低下头,像个被老师抓住错处的学生。
“就是……就是一点肝上的老毛病,不碍事。”他小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不碍事?”我被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八度,“不碍事需要吃那么贵的进口药?不碍事需要你瞒着我,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干活?周诚,你把我当什么了?傻子吗?”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他,也刺向我自己。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周围有工人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周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旁僻静的角落。
“岚岚,你小声点。我们回家说,行吗?”他近乎恳求地看着我。
我甩开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回家?这个家你还当是我们的家吗?有事你跟我商量过吗?你生病了,我这个做妻子的,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这五年的婚姻,我自问尽心尽力。我操持家务,教育孩子,支持他的工作,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终于不再辩解,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是乙肝。大学时候体检就查出来了,只是个携带者,一直没发作。半年前公司体检,查出来病毒复制活跃,肝功能严重受损。”他缓缓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
“医生说必须马上治疗,不然会发展成肝硬化。”
我的心猛地一沉。肝硬化,这三个字我懂。
“那……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告诉你,让你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吗?这个病,治起来是个无底洞。药费贵,还不能保证完全治好。我们刚买了房,每个月要还房贷,儿子要上学,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受苦。”
他的话,让我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我心想,难道这就是他隐瞒的理由吗?为了不拖累我?这种自以为是的伟大,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所以你就一个人扛着?你偷偷吃药,偷偷跑到工地上干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就是为了自己挣医药费?”我哽咽着问。
他沉默了,算是默认。
我看着他被工地上的风沙吹得粗糙的脸,看着他夹克上洗不掉的泥点,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疼,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我们是夫妻啊,本应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那是情分浅薄的,可他却选择一个人默默承担,把我推得远远的。
这时候,我婆婆的电话打了过来。周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妈。”
“阿诚啊,你们怎么还没回来?饭都做好了。林岚呢?她今天下午没课,跑哪儿去了?”婆婆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出来。
周诚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我们在外面有点事,马上就回去了。”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我跟你们说,林岚也真是的,现在越来越懒了,也不知道早点回家做饭……”
我听着婆婆的抱怨,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周诚匆匆挂了电话,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岚岚,我们回家吧。妈还等着呢。”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说的话,心里像打翻了的调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我既气他的隐瞒,又心疼他的付出。这个男人,固执得像头牛,总是把所有的重担都往自己肩上扛。可他忘了,婚姻这张帆,需要两个人共同掌舵,才能抵御风浪。
回到家,婆婆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看到我们俩阴沉着脸进门,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她一边解下围裙,一边打量着我们。
我没说话,换了鞋就想回房间。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周诚却拉住了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他妈妈说:“妈,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第三章 意外的借条
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照得周诚的脸色愈发苍白。
婆婆看着他这副严肃的样子,也紧张起来,连忙问:“阿诚,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别吓唬妈。”
周诚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妈,我生病了。”
他把自己的病情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在工地上干活的事,只说是治疗费用比较高。
婆婆听完,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肝病?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心里虽然还堵着气,但看到婆婆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毕竟,儿子是娘的心头肉。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能治好吗?”婆婆一连串地发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能治。就是得长期吃药控制。”周诚安慰道,“妈,您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婆婆哪里听得进这些,拉着周生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都怪我,都怪我没照顾好你。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说着,忽然转头瞪着我,“林岚,你是怎么当老婆的?阿诚病成这样,你都不知道吗?天天就知道忙你的工作,连自己男人都不关心!”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我心里的委屈和怒火瞬间被点燃。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他存心瞒着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反驳道。
“他瞒着你,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多关心他一点,能发现不了吗?我看你就是没把这个家放在心上!”婆婆的嗓门越来越大。
“我没放在心上?”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家,从里到外,哪样不是的?孩子上学,家里开销,人情往来,哪一样他周诚管过?他生病了,我比谁都难受!可他呢?他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告诉我这个老婆!”
我们的争吵声在不大的客厅里回荡,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够了!都别吵了!”周诚低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痛苦。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婆婆抹着眼泪,我扭过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心里乱极了。我明白婆婆是心疼儿子,可她的话太伤人了。而周诚,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在他心里,或许也觉得是我的疏忽吧。
那一晚,我失眠了。我和周诚分房睡,这是我们结婚五年来头一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白天发生的事。医生的诊断,周诚疲惫的脸,婆婆的指责,像电影一样在我脑中循环播放。
我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周诚说药费贵,到底有多贵?我们家的积蓄,我心里有数,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让他去工地上干苦力。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第二天,周诚很早就出门了。婆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也起晚了。我心里装着事,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收拾屋子。
收拾到书房的时候,我看到了周诚放在桌上的公文包。鬼使神差地,我拉开了拉链。
包里除了他的图纸和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抽了出来。
里面不是什么合同文件,而是一张借条。
借款人是周诚,借款金额是二十万。借款日期是三个月前。而出借人的名字,我却不认识——陈雪。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他什么时候借了这么多钱?这个陈雪又是谁?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借条,手抖得厉害。我忽然想起,周诚说的“宁愿相信外人”,难道指的就是这个陈雪?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底冒了出来。难道,他不仅仅是生病这么简单?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我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借条,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生疼。
我必须弄清楚。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按下了借条上留的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第四章 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南方口音的软糯。可这声音对我来说,却比最尖锐的警报还要刺耳。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发不出一个音。
“喂?请问有人在听吗?您不说话我挂了啊。”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找陈雪。”
“我就是。您是?”
“我是周诚的爱人,林岚。”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充满了悲壮。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几秒钟,陈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惊讶和尴尬:“哦,是周太太啊。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那二十万块钱的事。”我开门见山,不想再绕圈子。
“啊……这个……”陈雪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一时间有些语塞,“周诚他……没跟您说吗?”
“他要是说了,我就不会给您打电话了。”我的语气冷得像冰,“陈小姐,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这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我攥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我害怕听到那个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她轻轻的呼吸声。
“周太太,我想您是误会了。”陈雪终于开口,语气很诚恳,“我和周诚只是以前的同事。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设计师,也是个好人。三个月前,他找到我,说家里急用钱。我看他实在困难,就……”
“同事?”我打断她的话,心里的疑云更重了,“只是同事关系,你就能随随便便借给他二十万?陈小姐,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
“我……”陈雪叹了口气,“周太太,我知道您现在心里肯定很乱。这样吧,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见一面吧。有些事,当面说可能更清楚一些。”
我犹豫了。见她?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心情去见她?
可是,如果不去,我心里的这个疙瘩永远也解不开。
“好。时间地点你定。”我咬着牙说。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我提前到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我看着窗外车来车往,心乱如麻。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我心惊肉跳。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长发披肩,气质温婉。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然后径直向我走来。
“是周太太吧?我是陈雪。”她在我对面坐下,对我微微一笑。
我打量着她。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很耐看,身上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和淡定。这样的女人,确实比我这个整天围着柴米油盐和粉笔灰打转的中学老师要有魅力。
我心里一阵发酸。
“周太太,我知道您心里有很多疑问。”陈雪先开了口,她给我倒了杯水,“其实事情很简单。周诚的病,需要一种特效药,那种药不在医保范围内,而且非常贵。他不想让您担心,又不想耽误治疗,所以才找到了我。”
“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我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陈雪的眼神很坦然,她迎着我的目光,说:“因为我们以前在一个项目组待过。有一次,项目出了很严重的技术问题,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是他一个人熬了好几个通宵,查资料,做演算,最后拿出了解决方案,挽救了整个项目。从那时候起,我就很敬佩他。他是个有担当,有才华,而且非常正直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他找我借钱的时候,跟我说得很明白,这笔钱是救命的。他说他不能倒下,他有妻子,有孩子,有家庭。他说他一定会还。我相信他。”
听着她的话,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原来,在别人眼中,我的丈夫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有担当,有才华,正直,让人敬佩的人。
而我呢?我只看到了他的疲惫,他的沉默,他的隐瞒,甚至怀疑他的忠诚。
我的脸一阵发烫,羞愧和自责涌上心头。
“那……那他为什么要去工地上干活?”我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陈雪摇了摇头,“可能,他想快点把钱还上吧。他自尊心很强。”
是啊,他自尊心很强。强到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意让家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我和陈雪又聊了一会儿。她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了,丈夫在国外工作。借钱给周诚,她丈夫也是知情的。
从咖啡馆出来,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至少,我不用再担心婚姻的背叛。
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二十万的债务,加上后续高昂的治疗费用,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我们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身上。
回到家,婆婆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回来,她冷哼了一声,没理我。
我换了鞋,走到她面前,把那张借条放在了茶几上。
“妈,这是周诚在外面借的钱,二十万。”
婆婆愣住了,拿起借条看了半天,手都开始发抖。“二十万?他……他哪来这么多钱还啊?”
“所以我才说,我们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周诚把我们保护得太好了,现在,该我们为他撑起一片天了。”
婆-婆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晚上,周诚回来了。他看到我和婆婆都坐在客厅等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把借条递给他。“我已经见过陈雪了。”
他接过借条,脸色变得很难看,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周诚,我们谈谈吧。”我说,“关于钱,也关于这个家。”
第五章 坍塌的防线
周诚坐在沙发上,头埋得很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我和婆婆一左一右地坐在他旁边,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指责,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答案。
“药费……还有之前的检查费,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周诚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沙哑,“家里的存款,我不想动。那是给乐乐(我们的儿子)攒的教育基金。”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心里想的还是孩子。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借高利贷啊!”婆婆突然激动起来,拍着大腿说,“二十万,利息都得多少钱?我们怎么还得起啊!”
“妈,那不是高利贷。”周诚抬起头,解释道,“陈雪是我以前的同事,她没要我利息。”
“不要利息?”婆婆一脸不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女同事,平白无故借你二十万?阿诚,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妈!”周诚的脸色涨得通红,既是羞愧,也是愤怒,“您想到哪儿去了!我们是清白的!人家是看我可怜,才帮我一把!”
“可怜?我周家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可怜了!”婆婆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心里一阵疲惫。我知道婆婆是关心则乱,但她的话无疑又在周诚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妈,您少说两句吧。”我按住婆婆的胳膊,转向周诚,“周诚,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但是,你去工地上干活,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医生不是说要静养吗?”
提到工地,周诚的头又低了下去。
“那个活儿……来钱快。”他小声说,“干一个月,能顶我平时两三个月的工资。我想着,早点把钱还上,也能让你和妈安心。”
“安心?”我气得笑出了声,“你让我们怎么安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怎么办?我和乐乐怎么办?”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不是怪他,我是心疼他。这个傻瓜,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去承担他自以为是的责任。
我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周诚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泪流满面的脸,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岚岚,对不起……我错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一直以来用沉默和隐瞒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坍塌了。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婆婆在一旁抹着眼泪,“现在欠了这么多钱,可怎么办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抓住我的手说:“林岚,要不……我们把房子卖了吧?这房子卖了,不仅能还上钱,剩下的钱还够给阿诚治病。”
我愣住了。卖房子?这套房子,是我和周诚结婚时,双方父母凑钱付的首付,我们俩辛辛苦苦还了五年贷款,才换来的一个安稳的家。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更重要的是,这是乐乐的学区房。
“不行!”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妈,房子不能卖!乐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卖了房子,他去哪儿上学?”
“上学哪儿不能上?非得上这个重点小学吗?现在是救命要紧啊!”婆-婆急了。
“救命是要紧,但孩子的前途也同样重要!”我也固执起来,“周诚拼死拼活地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吗?我们要是把房子卖了,他心里能好受吗?”
这是我们之间价值观的第一次激烈碰撞。在婆婆看来,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命更重要。而在我看来,保住这个家的完整,保住孩子未来的希望,同样是支撑周诚活下去的动力。
我们的争吵让周诚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都别说了……”他虚弱地说,“房子……不能卖。”
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钱的事,我会解决。”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跟公司申请了,去西藏的一个援建项目。为期一年,补贴很高。一年下来,足够还清债务,还能剩下一些治疗费。”
“什么?去西藏?”我和婆婆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你疯了!”我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西藏海拔多高?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去了那里就是送死!”
“我已经决定了。”他推开我的手,站了起来,语气不容置喙,“下周就走。”
他说完,就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我呆呆地站在客厅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用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再次把我推开,把这个家所有的责任,又一次扛到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甚至在想,这个家,是不是真的要散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颤抖着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喂,请问是周诚的家属吗?我们是中铁十四局西藏项目部的。周工在工地上出事了,你们赶紧过来一趟!”
第六章 高原上的真相
“周工在工地上出事了!”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我击得粉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机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怎么了?谁的电话?”婆婆惊慌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疯了一样地捡起手机,对着话筒大喊:“他怎么了?他不是下周才走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您先别急,周工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腿骨折了,现在在项目部的医务室。”电话那头的人尽量安抚我,“他前天就到我们这儿了,说是想提前适应一下环境。今天上工地,可能是有点高原反应,脚下一滑就……”
前天就到了?他骗了我们!他说下周走,其实早就背着我们偷偷离开了。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愤怒、恐惧、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要过去!我马上过去!”我挂了电话,就开始语无伦次地收拾东西。
“我也去!”婆婆也慌了神,跟着我一起团团转。
“妈,您不能去!”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您年纪大了,去高原身体吃不消。乐乐也需要人照顾。您在家等我消息,我一定把周诚平安带回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订了第二天最早飞往拉萨的机票。那一夜,我几乎没有合眼。我坐在黑暗里,一遍遍地回想我们这五年的点点滴滴。从相识相爱,到步入婚姻,我们有过甜蜜,有过争吵,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让我感到无力和恐惧。
我害怕的不是那二十万的债务,而是害怕失去他。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颠簸,我终于抵达了那个位于高原深处的项目部。这里的天很蓝,云很低,空气稀薄得让人胸闷。
在项目部负责人的带领下,我在一间简陋的医务室里见到了周诚。
他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地吊起。他的脸因为高原反应和疼痛,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红色,嘴唇干裂起皮。短短几天,他像是老了十岁。
看到我,他浑身一震,眼神里充满了惊讶、愧疚和一丝不易察察的慌乱。
“岚岚……你怎么来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冲过去按住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周诚,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骗子!”我捶打着他的胸口,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发泄了出来。
他没有躲,任由我打着,只是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项目部的张总走过来,叹了口气,对我说:“周太太,你别怪周工。他来的时候,我们就劝过他,他身体不好,不适合在高原工作。可他非要坚持,说家里急等着用钱。”
张总指了指旁边桌上的一叠图纸,“你看看这些。他才来两天,就帮我们优化了两个关键节点的设计,至少能为项目节省几十万的成本,还大大提高了安全性。他是个真正的专家,是个有匠心精神的工程师啊。要不是今天这个意外,我们还真舍不得放他走。”
我看着那些画满了复杂线条和数据的图纸,上面还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心里想的,依然是他的工作,他的责任。
我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不善言辞、固执己见的丈夫。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理解他内心的那份骄傲和坚守。他用自己的专业和生命,去捍卫一个男人的尊严,一个家庭的未来。
我停止了哭泣,用手背擦干眼泪。我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他粗糙的手。
“周诚,我们回家。”我说,“钱的事,我们一起还。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误解和怨恨,都消融在了这高原稀薄而纯净的空气里。我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我终于明白,婚姻不是一场谁保护谁的游戏,而是一场并肩作战的修行。以前,是他为我遮风挡雨,现在,轮到我为他撑起一片天。
我联系了医生,办理了转院手续。在项目部同事的帮助下,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飞机穿过云层,窗外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周诚,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但在睡梦中,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知道,回家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七章 苦尽甘来的滋味
回到家的那天,婆婆和儿子乐乐都在门口等着。看到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石膏的周诚,婆婆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冲上来抱着他嚎啕大哭。
乐乐也吓坏了,躲在我身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周诚的脸上满是愧疚,他摸了摸乐乐的头,对婆婆说:“妈,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家里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混乱。安顿好周诚后,我把婆婆拉到一边,把我在西藏的所见所闻,以及我们的决定,都告诉了她。
婆婆听完,沉默了很久。她看着卧室里躺着的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的锐气和抱怨,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心疼所取代。
“我……是我不好。”她低声说,“我光想着让他治病,却没想过他心里有多苦。林岚,妈错了,妈不该那样说你。”
这是婆婆第一次向我低头。我摇了摇头,握住她冰凉的手:“妈,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周诚安心养病,我们一起把这个难关渡过去。”
我们家开始了一段前所未有的艰难时期。周诚因为腿伤,加上肝病需要静养,只能暂时休假在家。家里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就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肩上。
我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去一个补习机构兼职代课。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回到家常常已经是深夜。
婆婆也变了。她不再抱怨,默默地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每天变着花样给周诚做有营养的病号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周诚看着我和婆婆为这个家操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几次想让我辞掉兼职,说不想我那么辛苦。
我只是笑着对他说:“以前都是你养家,现在换我养你,不好吗?你就安心当你的‘家庭主夫’吧。”
我知道,只有让他看到这个家在我们的努力下依然运转良好,他心里的负罪感才会减轻一些。
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一家人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了。晚饭后,我会推着周诚在小区里散步,跟他聊学校里的趣事。婆婆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织毛衣,一边听我们聊天。乐乐则会趴在周诚的腿上,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那段日子,家里说得最多的话,不再是抱怨和争吵,而是“今天感觉怎么样?”“这个菜合不合胃口?”“乐乐在学校又得小红花了”。
为了还那二十万的债务,我拿出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又跟我的父母和哥哥借了一些,凑了十万块钱,先还给了陈雪。我给她打了电话,承诺剩下的钱,我们会在两年内还清。
陈雪在电话里说:“周太太,你让我看到了爱情最坚韧的样子。钱不急,你们多保重身体。”
挂了电话,我心里暖暖的。
半年后,周诚的腿伤痊愈了。他的肝功能也在持续的治疗和静养下,稳定了下来。医生说,只要坚持服药,定期复查,就不会有大碍。
他回到了原来的设计院上班。经历了这场变故,他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他不再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会主动跟我商量工作上的难题,也会跟我分享生活中的喜悦。
我们家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虽然依然要节衣缩食地还债,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踏实而满足的笑容。
又是一个普通的周末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地洒在地板上。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周诚走进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老婆,辛苦你了。”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
我转过身,看到他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小药瓶。
“该吃药了。”我笑着说。
他点点头,倒出两粒黄色的药片。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把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
“苦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不苦。”他说,“有你在,再苦的药,都是甜的。”
我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润。我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是啊,生活就像这药,初尝是苦的,但只要一家人同心协力,共同面对,那苦涩的尽头,必然是回味无穷的甘甜。那粒曾经让我心生疑窦的“苦维C”,最终却成了我们婚姻的试金石,让我们明白了信任与分担的真谛,也让我们更深地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人。
来源:村夫小生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