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刚给一个酒精中毒洗完胃的壮汉做完记录,手机就在白大褂口袋里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凌晨两点,急诊科的灯亮如白昼。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速食面汤味。
我刚给一个酒精中毒洗完胃的壮汉做完记录,手机就在白大褂口袋里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陆瑶。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瑶那尖利高亢的声音就刺穿了听筒。
“林晚,你人呢?全家人都在等你吃饭,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那口气,仿佛我不是在救死扶伤,而是在哪个夜店蹦迪。
我把手机拿远了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我在医院,值夜班。”
“值班?你一个星期有七天在值班!今天是我爸的生日宴,你忘了吗?我哥特意从部队赶回来,你就是这么当人家未婚妻的?”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背景里传来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
生日宴?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陆峥,我的未婚夫,一个星期前才通知我,他父亲这周过生日,让我“务必到场”。
我当时就明确告诉他,我这周的排班早就定了,连着三个大夜班,根本走不开。
他说他会跟家里解释。
现在看来,他所谓的解释,就是把我扔出来当靶子。
“陆瑶,我早就说过我来不了,工作排不开。”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夹杂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工作工作,你的工作比我们陆家的脸面还重要吗?一个医生而已,说得好像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似的。”
“对,离了我,今晚躺在这里的病人可能就真的不转了。”
我看着监护仪上陡然变得急促的曲线,语气里没了半分温度。
“你……”陆瑶被我噎得一时语塞。
“没事我挂了,三号床心率不稳。”
我没等她再咆哮,直接掐断了电话。
手机立刻又响了起来,我不耐烦地直接关了静音,扔回口袋。
口袋里那块冰冷的金属仿佛在灼烧我的皮肤。
护士小跑过来,“林医生,三床的病人情况不太好,主任让你过去看看。”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点家务事带来的烦躁强行压下去。
这里是急诊科,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分心。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了,但我的心却没法平静。
这场所谓的联姻,从一开始就像一出荒诞剧。
我是市一院最年轻的急诊科副主任医师,他是前途无量的少校营长。
在外人看来,是天作之合。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合”得有多么辛苦。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两个无法兼容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命令、服从、集体荣誉。
我的世界,是突发、意外、个体生命。
他要求我为了家庭聚会请假,我告诉他病人等不了。
他母亲让我辞掉急诊科的工作,换个清闲的后勤岗,说“女人家家的,不要总在外面抛头露面,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当时气得差点笑出声。
血和生命,在她眼里,是不干净的东西。
而这场婚事,不过是他们陆家用来装点门面的一枚勋章。
一个“懂事”的、职业体面的儿媳,能给他们的家族履历上再添一笔光彩。
至于这个儿媳本身是谁,她有什么理想,她累不累,根本不重要。
忙到凌晨四点,我才终于能喘口气。
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我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拆散了重组。
口袋里的手机已经积累了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陆瑶的。
还有一个来自陆峥。
我点开,只有一条短信。
“小晚,我姐就是那个脾气,你别跟她计较。爸妈这边你放心,我会解释的。等你下班了,我来接你。”
又是这样。
永远是“她就是这个脾气”。
永远是“我会解释”。
他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任何问题,只是用一种和稀泥的方式,把矛盾暂时掩盖下去。
然后期待我自己消化掉所有的委屈和不满。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足足三分钟。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回拨了陆峥的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还在那个所谓的生日宴上。
“小晚?你下班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酒意。
“陆峥,”我平静地开口,“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错愕的表情。
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你说什么?小晚,别闹了,是不是我姐又说什么了?”
“不是她,是我们。”
“我们不合适。”
这五个字,我说得无比清晰,也无比疲惫。
“不合适?我们都快要结婚了,你现在跟我说不合适?”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气。
“是啊,幸好还没结。”
我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自嘲。
“林晚,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一个生日宴?”
“不止。”
“是因为我妈让你换工作?那也是为了你好,急诊科太辛苦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看,这就是他的逻辑。
他永远无法理解,那份工作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糊口的工具,而是我的价值,我的战场,我存在的意义。
“陆峥,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或者说你需要的,根本不是我林晚这个人。”
“你需要的,是一个符合你家庭标准,能为你洗衣做饭,能在你父母面前扮演贤良淑女,能放弃自己的一切来衬托你光辉前程的‘营长夫人’。”
“而我,做不到。”
“我只想当林医生。”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
“林晚,你……想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挂了电话。
干脆利落,像他执行命令一样。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解脱,也有空落。
就像拔掉一颗蛀了很久的牙,疼,但你知道,从今往后,不会再疼了。
我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铂金项链,链子上穿着一枚小巧的钻戒。
是我们的订婚戒指。
我把它放在休息室的桌上,用一张便签纸压住。
纸上写着:再见,陆营长。
做完这一切,我走出休息室,外面天光微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我,也终于可以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我高估了陆峥的沟通能力,也低估了陆瑶的战斗力。
第二天我下了夜班,补了一天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微信里上百条未读信息。
大部分来自陆瑶,语气从质问到谩骂,不堪入目。
“林晚你这个贱人,敢耍我们陆家?”
“你以为你是谁?我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有种你别躲着,给我滚出来说清楚!”
中间夹杂着几条来自陆峥母亲王雅琴的微信。
“小晚啊,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阿峥他就是个木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听阿姨的话,快回来吧,啊?”
“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闹脾气,传出去多不好听。”
我一条都没回。
直接把陆瑶和王雅琴都拉黑了。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点了个外卖,是楼下那家我最爱吃的麻辣烫。
热气腾腾的汤底,配上冰镇的可乐,我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正吃得酣畅淋漓,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外卖小哥忘了拿东西,趿拉着拖鞋就去开门。
门一开,我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陆瑶。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和我这套起球的卡通睡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身后,还站着两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看打扮像是她的闺蜜。
三个人,像三座审判的山,堵在我家门口。
“林晚,你可真行啊,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还学会拉黑了?”
陆瑶抱着手臂,冷笑着看我,眼神像刀子一样。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关门。
“有事?”
“有事?我哥为了你,跟家里闹翻了,你说有没有事?”
她一把抵住门,不让我关。
“他跟家里闹翻,那是他的事。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分手?你单方面宣布的吗?我告诉你林晚,我们陆家的门,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
她身后的一个闺蜜也帮腔,“就是,瑶瑶,这种女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以为自己是个医生就了不起了。”
另一个则拿出手机,似乎在录像。
我心头火起。
跑到我家门口来撒野,还带着人,这是什么做派?
“陆瑶,我再说一遍,我和陆峥已经结束了。请你离开我家,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你吓唬谁呢?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给我爸妈,给我哥一个交代!”
她说着,就伸手来抓我的胳膊。
我侧身躲开。
“别碰我。”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在急诊科待久了,什么样胡搅蛮缠的病人家属没见过。
对付这种人,你越是退让,她越是得寸进尺。
“哟,还挺横?”陆瑶被我激怒了,面容有些扭曲,“姐妹们,给我把她‘请’出去!”
她那两个闺蜜立刻就要上前。
我退后一步,抄起了门边的扫帚。
“我警告你们,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你们再敢往前一步,就属于私闯民宅。我保证,你们今天谁也别想体面地走出去。”
我握着扫帚,眼神冰冷地盯着她们。
那两个女人被我的气势吓得顿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陆瑶却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
“反了你了!林晚,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没跟她客气。
直接一扫帚,精准地挥在了她那双崭新的Jimmy Choo高跟鞋上。
“啊!”
陆瑶惨叫一声,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她那身洁白的套装,瞬间沾上了楼道的灰尘。
那两个闺蜜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去扶她。
“瑶瑶,你没事吧?”
“我的脚!我的脚崴了!”陆瑶抱着脚踝,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抬起头,怨毒地瞪着我,“林晚,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我冷冷地看着她。
“是你先动手的。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你……”
“要不要我帮你叫个救护车?我们医院骨科的王主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就是挂号费有点贵,五百一次。”
我晃了晃手里的扫帚。
陆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道,今天这个脸是丢尽了。
在闺蜜的搀扶下,她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撂下一句狠话。
“林晚,你给我等着!”
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低头一看,桌上的麻辣烫已经凉了。
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把麻辣烫倒掉,心里却堵得慌。
我知道,这事没完。
陆瑶这种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我们科室主任的电话。
“小林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主任的语气有些为难。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主任,怎么了?”
“今天一早,院办就接到了投诉电话,指名道姓投诉你,说你医德败坏,生活作风有问题,还……还说你殴打军属。”
殴打军属。
好大一顶帽子。
我气得直想笑。
“主任,这是污蔑。”
“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投诉电话是打到军区卫生部,再转到我们市卫生局,最后才压到我们医院的。”
主任叹了口气,“对方来头不小啊。小林,你先别来上班了,在家休息几天,避避风头。院里要成立个调查组,走个流程。”
“调查”两个字,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辛辛苦苦,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就因为一场无妄之灾,一句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就要被停职调查?
“主任,我……”
“小林,听我的,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先冷静一下,别冲动。”
主任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没想到,陆家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他们这是要毁了我。
毁了我的事业,我的名声,我的一切。
怒火在我胸中燃烧。
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打开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
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
“喂?”
“陆司令,是我,林晚。”
电话那头,是陆峥和陆瑶的父亲,陆平山。
一个在军区举足轻重的人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是你。”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有什么事?”
“陆司令,我想请问,对我工作单位的恶意投诉,是您的意思,还是陆瑶的个人行为?”
我开门见山,不想跟他绕圈子。
“有区别吗?”他反问。
“有。”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陆瑶的个人行为,那是她不懂事,我可以不跟她计ER。但如果是您的意思,那我想,我们之间可能需要用更正式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更正式的方式?”陆平山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 ઉ 的嘲讽,“比如?”
“比如,媒体,或者纪委。”
我豁出去了。
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那大家就一起别想好看。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林晚,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但有时候,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年轻人,受点挫折,对你的成长有好处。”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和陆峥,缘分尽了,我也不强求。但陆瑶那边,你让她受了委屈,她发泄一下,你也多担待。”
“你受的这点委屈,跟你让她丢的脸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我的事业和名誉,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牺牲的筹码。
我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的逻辑气得浑身发抖。
“陆司令,您的意思是,我被停职调查,名誉受损,都是我活该?”
“是不是活该,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当初是你自己点头同意这门婚事的,现在说不合适就不合适,把我们陆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你既然享受了陆家准儿媳的身份带来的便利,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代价。”
“林晚,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说完,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自作自受。
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因为我没有乖乖听话,没有逆来顺受,没有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所以,我就活该被报复,活该被毁掉。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瞬间将我淹没。
我以为我跟陆峥分手,就能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
现在我才发现,我太天真了。
他们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而我,是那只企图挣脱的蝴蝶。
我可以在客厅里待了很久,从天亮到天黑。
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相关的法律条文。
诽谤,诬告,滥用职权。
每一条,都像一把利剑。
但我也知道,以陆家的权势,我想通过正常的法律途径来维权,难如登天。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林晚医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
“是我,您是?”
“我姓周,周明宇。是……陆峥的战友。”
陆峥的战友?
我愣住了。
“我找你,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周明宇的语气很诚恳,“陆瑶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了。陆峥……他也很自责。”
“自责?”我冷笑,“他如果真的自责,就不会任由他妹妹胡作非为。”
“他阻拦了,但是没用。”周明宇叹了口气,“陆司令把他的通讯设备都收了,让他闭门思过。他现在,联系不上你。”
我沉默了。
“林医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但是,请你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陆家在军区虽然有影响力,但也不是一手遮天。”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陆瑶是诬告吗?”
证据?
我脑中灵光一闪。
我家门口的楼道里,装了监控!
是为了防小偷,物业统一安装的。
那天陆瑶带着人来闹事的全过程,应该都被拍下来了!
“有!”我激动地说道。
“那就好办了。”周明宇的声音听起来也松了口气,“你把证据保存好。另外,我这边也帮你联系了一位律师,专门处理军地纠纷,非常有经验。这是他的电话……”
我记下律师的电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周先生,谢谢你。可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素未谋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好人,被不公对待。”
“也因为,我欠陆峥一个人情。”
“更因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挂了电话,我立刻联系了物业。
调取了那天楼道的监控录像。
录像清晰地记录了陆瑶如何带人堵门,如何对我恶语相向,如何先动手,最后又是如何自己摔倒的全过程。
这就是铁证!
我把视频发给了周明宇介绍的律师。
律师看完视频,只回了我四个字:稳操胜券。
第二天,我就向医院递交了申诉材料,附上了完整的视频证据。
同时,那位姓王的律师,也以我的名义,向陆瑶发出了律师函。
控告她诽谤、寻衅滋事。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晚,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事情很快就有了反馈。
医院的调查组在看了视频后,立刻撤销了对我的停职决定,并向我公开道歉。
主任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而陆家那边,也炸开了锅。
我听说,陆平山在看到律师函和那段视频后,气得当场砸了一个茶杯。
他没想到,我敢反击,而且反击得如此凌厉。
当天下午,我接到了王雅琴的电话。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温言软语,而是充满了气急败败。
“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吗?”
“王阿姨,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公道。”
“什么公道?瑶瑶她还小,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你把律师函撤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一家人。”
还是一家人?
我简直要被她这番话气笑了。
“抱歉,王阿姨,我高攀不起你们这一家人。”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在医院待不下去!”
“我信。”我淡淡地说,“但我也请您相信,如果我真的待不下去了,那在走之前,我一定会让陆瑶小姐,为她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比如,在她的档案里,留下一笔不太光彩的记录。”
电话那头,是王雅琴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陆瑶还在上大学,如果档案里有了污点,对她未来的前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我赢的不是权势,而是道理。
是那份不向强权低头的骨气。
晚上,我接到了陆峥的电话。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歉意。
“小晚,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不是“别计较”,不是“我会解释”,而是“对不起”。
“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有说话。
“律师函的事……能不能……”
“不能。”我打断了他,“陆峥,这不是委屈,这是伤害。有些事,错了,就必须付出代价。她是你妹妹,不是三岁小孩。”
“我明白。”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小晚,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一片平静。
“回不去了。”
“从你选择沉默,选择让你家人来处理我们的问题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
“陆峥,你是个好军人,但你不是个好伴侣。”
“祝你找到那个,能为你放弃一切的‘营长夫人’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保重”,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是真的结束了。
第二天,我回到医院上班。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畏和同情。
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林,委屈你了。好好干,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你。”
“谢谢主任。”
我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走进熟悉的急诊大厅。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重新回到战场的士兵。
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忙碌而充实的工作,很快就让我忘掉了那些不愉快。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一周后,陆瑶在父母的陪同下,亲自到医院来给我道歉。
她站在我面前,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不甘和屈辱。
王雅琴在一旁,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
陆平山则是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接受了她的道歉。
律师函也撤了回来。
我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自保,为了公道,而不是为了毁掉谁。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
我以为,我和陆家,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命运,似乎总喜欢开一些不好笑的玩笑。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急诊科的门被猛地推开。
“医生!医生!快救人!”
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抬着一个担架冲了进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老人,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已经陷入了昏迷。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陆平山。
我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回事?”
“首长……首长他突发心梗!”一个年轻的警卫员焦急地说道。
“马上进抢救室!准备除颤仪!肾上腺素一支!”
我一边下达指令,一边迅速地给陆平山做检查。
情况非常危急。
大面积心肌梗死,并发心源性休克。
死亡率极高。
抢救室里,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蛇,随时都可能变成一条直线。
“除颤准备!”
“300焦,充电!”
“离开!”
电流通过,陆平山的身体猛地一颤。
心率没有恢复。
“继续心肺复苏!”
“肾上腺素静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抢救室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报警声和我的口令声。
我的额头上全是汗,白大褂的后背也湿透了。
但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此刻,躺在我面前的,不是那个曾经让我难堪的陆司令。
他只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而我,是他的医生。
我的天职,就是救他。
“恢复窦性心律了!”护士惊喜地喊道。
我看着监护仪上重新跳动起来的曲线,终于松了一口气。
暂时,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但危险并没有解除。
“立即联系心内科,准备介入手术!快!”
抢救室的门打开。
陆峥和陆瑶,还有王雅琴,都守在外面。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恐惧。
看到我出来,三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陆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林医生?”
我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对跟出来的护士长说:“家属,去把手术同意书签了。”
然后,我看向陆峥。
“你父亲的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做心脏介入手术,疏通堵塞的血管。手术有风险,但现在是唯一的办法。”
我的语气,冷静而专业。
陆峥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拜托你了。”
王雅琴也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林医生,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以前……以前都是我们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
她说着,就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扶住她。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我看着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女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作为医者的悲悯。
手术很成功。
我在陆平山堵塞的冠状动脉里,放了两个支架。
把他从死亡线上,又拉了回来。
走出手术室,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我累得几乎虚脱。
陆家人还守在外面。
看到我出来,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手术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我摘下口罩,对他们说。
王雅琴和陆瑶喜极而泣。
陆峥则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你,林晚。”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转身准备离开。
“林晚。”
陆平山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到他已经被护士推了出来,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清醒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审视。
只剩下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和与……愧疚。
“谢谢你,救了我这条老命。”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平静地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我以前……看错你了。”
“你是个好医生。”
“是我们陆家,没有福气。”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最终,只是淡淡一笑。
“陆司令,您好好休息。”
说完,我转身离开。
阳光从走廊的尽头洒进来,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
我没有拯救陆家,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
而这场救赎,最终成全的,是我自己。
让我与过去的一切,彻底和解。
从那以后,陆家人再也没有来打扰过我。
我听说,陆平山大病一场后,性情变了很多,提前退居二线,在家养花弄草。
王雅琴也不再热衷于各种太太圈的聚会,开始学着自己买菜做饭。
陆瑶像是长大了,收敛了大小姐脾气,开始认真读书。
而陆峥,被调去了更远的边防哨所。
是主动申请的。
周明宇有一次来医院看病,碰到了我,跟我聊起了陆峥。
他说,陆峥走之前,跟他喝了一次酒。
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
说他错过了,一个最好的人。
我听完,只是笑了笑。
没有错过。
我们只是,从一开始,就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
偶尔的交汇,不代表能走到同一个终点。
我的生活,依旧忙碌。
急诊科的门,永远为下一个病人敞开。
我见过生死,也见过人间百态。
有一次,我抢救一个因为外卖超时,跟骑手打起来,结果被捅伤的年轻人。
他躺在病床上,还在为那几块钱的超时赔付耿耿于怀。
我告诉他,命比钱重要。
他愣了愣,然后哭了。
还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发高烧的孩子,在走廊里崩溃大哭。
因为社区团购的冷链断了,她给孩子囤的进口退烧药,全坏了。
我把我自己备用的药,分给了她一半。
她拉着我的手,千恩万谢。
这些琐碎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日常,才是我生活的底色。
在这里,我能找到我的价值,我的安宁。
有一天,周明宇约我吃饭。
我本来想拒绝,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我去了。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手里攥着一个丝绒盒子。
我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
“林医生,不,林晚。”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我,“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唐突。”
“但是,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就喜欢上了。”
“你很勇敢,很善良,也很强大。”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款式简单的戒指。
没有钻石,只是一圈素雅的铂金。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选了最简单的。”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没关系,我……”
我看着他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周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外科医生。”
“我这双手,每天不是拿手术刀,就是缝合伤口。”
“戴戒指,不方便。”
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不过……”我话锋一转,朝他伸出手,“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每天下班后戴。”
他愣住了。
随即,巨大的惊喜,像烟花一样,在他眼中绽放。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林晚。”他握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嗯?”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不是捆绑,不是牺牲。
而是尊重,是理解,是并肩而行。
我的人生,曾经因为一场错误的婚约,陷入泥潭。
但我靠着自己,一步步走了出来。
如今,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愿意陪我一起,看尽人间风景的人。
我们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简单地吃了顿饭。
他知道我不喜欢应酬。
婚后,他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
他说,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洗碗的。
他会记得我的每一个夜班,提前为我准备好宵夜。
也会在我因为抢救失败而情绪低落时,默默地抱着我,给我力量。
他从不干涉我的工作,反而以我为荣。
他会跟他的战友们炫耀,“我老婆,是市一院最厉害的急诊科医生。”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忍让。
那么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营长夫人”。
穿着得体的套装,周旋于各种官太太之间。
每天讨论的,是哪个牌子的包包又出了新款,哪家的孩子又考了第一。
然后,在无数个深夜里,怀念那个曾经手持手术刀,在死神手里抢人的自己。
幸好,我没有。
我选择了最难走的路,也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人生,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那些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而那些真正爱你的人,会为你披荆斩棘,而不是让你委曲求全。
毕竟,好的婚姻,是彼此的盔甲,而不是对方的软肋。
来源:上进奶茶1U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