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京市的上流圈子里,无人不知姜黎愿是裴言川捧在心尖上、即将迎娶的未婚妻。所有人都说,她是裴言川不可触碰的逆鳞。
京市的上流圈子里,无人不知姜黎愿是裴言川捧在心尖上、即将迎娶的未婚妻。所有人都说,她是裴言川不可触碰的逆鳞。
十八岁那年,少年裴言川曾在璀璨的星空之下,握着她的手郑重许诺,他会爱她,一辈子。
这十年,她信了。
直到今夜,星光会所那扇鎏金的包厢门外,她无意间听到了裴言川与他那群兄弟的谈话,亲手打碎了自己编织了十年的美梦。
“川哥,你真打算动手脚,把嫂子参赛的瓷器给换了?这事要是败露,就不怕她跟你一刀两断?”一个粗犷的男声带着几分顾虑。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是啊言川,嫂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文物修复有多痴迷。要是让她晓得,你是为了捧李意婉夺冠才这么做的,非得把天给你掀了不可。”
包厢门外,姜黎愿正欲推门的手,如同被寒冰冻结,僵在了半空中。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门内,那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怀里搂着新来的助理,指尖在她腰间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语气里是全然的掌控与轻蔑:“分手?她舍不得。”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门缝,像淬了毒的针,刺进姜黎愿的耳膜。
“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阿愿有多爱我。她爱了我十年,早就没了我就活不了了,怎么可能离开我。”
“嗡”的一声,姜黎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裴言川的话语,化作一把无形的利刃,精准无误地剖开了她的胸膛,将那颗跳动的心搅得血肉模糊,掀起一阵难以忍受的尖锐刺痛。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只能用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墙壁。
“至于婉婉嘛……”裴言川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上了一丝无奈的宠溺,“那小姑娘脾气犟得很,不肯花我的钱,偏要靠自己。她就想要一个冠军证明自己,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她圆梦。”
他顿了顿,话语里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无限纵容,和对她的理所当然的轻视。
“阿愿那边,她虽然天赋高,但比起那个冠军头衔,她更在乎的,是成为我的妻子。”
包厢内顿时爆发出男人们心照不宣的哄笑声:“不愧是川哥,这是打算把冠军奖杯当礼物送给小情人,再把裴夫人的位置留给正牌未婚妻?”
“还是川哥会玩儿,这一碗水端得,绝了!”
裴言川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番调侃。“总之,你们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谁也别在阿愿面前嚼舌根,听见没有?”
姜黎愿蓦地攥紧了掌心,锋利的指甲瞬间刺破了娇嫩的皮肤,细密的刺痛感传来,如同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
一个月前,全球最顶尖的考古机构“谢氏集团”,正式对外发布了世界级文物修复大赛的通知。最终的冠军,不仅能获得跟随国际顶尖团队前往古遗迹现场考古学习的宝贵机会,更能在项目结束后,直接进入谢氏集团旗下的国家级博物馆,担任核心要职。
这个机会,是每一个文物修复师梦寐以求的殿堂。
当裴言川得知她决定参赛后,他英挺的眉峰便微微蹙起,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他话里话外,都在劝说她放弃这次比赛。她当时还傻傻地以为,裴言川只是不愿她远赴他乡考古,不想两人承受长久的分别之苦。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真正的目的,竟是为了让她给另一个女人腾出冠军的位置。
姜黎愿的唇角,无声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她缓缓直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令人作呕的是非之地,包厢内却又响起了一个娇媚柔软的女声。
“裴言川,你是不是不情愿帮我拿这个冠军了?”
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不甘,“要不是你不肯娶我,给我一个名分,我何苦非要盯着这么一个冠军头衔不放。”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他口中的“婉婉”,李意婉。
姜黎愿的呼吸又是一滞,她听见裴言川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声安抚。
“乖,我怎么会不情愿。”
他伸手将那个女人拉到自己跟前,紧紧地搂在怀里,柔声哄劝,“除了名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李意婉立刻破涕为笑,不再吵闹。她像一只得胜的猫,整个人都蜷进裴言川宽阔的怀抱里,唇角得意地向上扬起。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缓缓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越过裴言川的肩膀,目光精准地,挑衅地,落在了门口那个身影僵硬的姜黎愿身上。
她早就知道自己站在外面!
那一刻,姜黎愿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刚想转身逃离,就见李意婉已经推开裴言川,快步追了上来。
“姜小姐,这就打算走了?”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意婉的脸上扬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那笑容刺眼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我还以为,你真能沉得住气,一直听下去呢。”
姜黎愿不想在这种地方与她做任何无谓的争执,她侧身要走,手腕却被李意婉死死地拽住了。
“你知道他私下里是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吗?”
李意婉用一种轻蔑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他说你在床上,就像一条不会翻身的死鱼,连换个姿势都不会,每次都让他扫兴而归。他说,他早就受够了。”
说着,李意婉故意拉低了自己连衣裙的领口,露出里面雪白肌肤上密密麻麻、暧昧至极的吻痕,用一种炫耀的姿态继续挑衅道,“你看,他对我,就从来不懂得克制。他还说,要是我怀上了,就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毕竟,你是个连蛋都下不了的母鸡,不是吗?”
姜黎愿听着这些污秽不堪的话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四肢冰冷得像坠入了数九寒冬的冰窟。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微微发颤。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李意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笑得更加得意,语气漫不经心。
“我的意思是,你占着裴夫人的位置,却这么没用,是时候该让位了。”
姜黎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她猛地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手腕上那串她戴了多年的佛珠手串,应声而断。
清脆的断裂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二十一颗温润的珠子,瞬间如雨点般散落一地,滚向四面八方。
她低头,怔怔地看着那些散落在冰冷地砖上的佛珠。
那是当年,她生了一场重病,裴言川特意连夜飞去西藏,一步一叩首,登上三千级台阶,为她从活佛手中求来的。
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一颗。
他说,寓意着愿她一生,都能平安顺遂。
那里面,也曾包含着一个少年真诚而热烈的爱意。
如今,珠串已断。
那根维系了他们十年感情的线,也彻底断了。
“你想要的,”姜黎愿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我让给你便是。”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李意婉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沿着那条来时路,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那条长廊,灯火辉煌,却照不亮她眼底的半分光亮。
十八岁的裴言川,曾在漫天星光下对她许下誓言。
他说,他会一辈子爱她。
可他的一辈子,原来不过是眨眼即逝的十年。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有半分留恋。
……
星光会所金碧辉煌的大门口,姜黎愿迎着夜风,拨通了那个在她手机里沉寂了许久的电话。
“保密协议我已经签署了,一个月后,我会准时去项目组报到。”她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份保密协议一旦正式生效,在未来的三年内,她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她的踪迹。
电话对面的人在短暂的愣神后,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姜小姐,您能想通,实在是太好了!”
“一个月后,我们的‘探源计划’将正式启动,届时,公司会派专人前来接您。”
电话挂断,姜黎愿回到家中,走上二楼的楼梯,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整面挂满了照片的墙壁,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痛。
那是她和裴言川十年的点点滴滴。
每一张照片里,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要溢出屏幕的幸福。
可如今再看,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伸出手,抓住那根串联起所有照片的麻绳,猛地向下一扯,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满墙的甜蜜回忆,瞬间坠落一地,摔得七零八落。
姜黎愿面无表情地将那些照片一张张捡起,放进一个冰冷的铁盆里,划燃火柴,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瞬间窜起老高,贪婪地吞噬着他们曾经甜蜜的过往。
相恋十年,姜黎-愿陪着他,从青涩懵懂到成熟稳重,从一无所有到事业有成。
他们最艰难的时候,穷得连一份猪肉白菜馅的饺子,都只能买一份分着吃。
可她从未觉得那段日子苦。
人们总说有情饮水饱,她曾经,也确实甘之如饴。
裴言川曾不止一次地,指天对地向她发誓,此生此世,唯爱她姜黎愿一人。
她信了,他却忘了。
当盆中最后一点火星也燃尽成灰时,裴言川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手里提着她最喜欢的奢侈品牌的礼物盒,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愧疚:
“对不起阿愿,今晚临时有个重要的应酬,没能赶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
姜黎愿缓缓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西装、衬衫、领带,都已经换过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干净清冽的沐浴露香气。
为了掩盖偷情的痕迹,他倒是真的煞费苦心。
“阿愿,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裴言川走过来,双手捧起姜黎愿的脸颊,用一种近乎委屈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是我的错,都怪我。最近只顾着忙项目上的事情,连续好几天都加班加点,冷落了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姜黎愿的视线缓缓下移,就看见他干净的锁骨上,印着一个暧昧的咬痕。
那抹鲜红,刺眼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明明这几天,他都沉溺在李意婉的温柔乡里,此刻,却能一脸认真地对她说,他是在加班。
姜黎愿没有当场戳穿他那拙劣的谎言,只是敷衍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生气,你别想太多。”
裴言-川立刻如释重负,高兴地就要凑上前亲吻她。
“我就知道我们家阿愿最好了。为了补偿你,我这两天陪你去参加珠宝拍卖会,把你喜欢的东西都买下来,好不好?”
姜黎愿抬起手,轻轻挡住了他凑过来的唇,一字一顿地问。
“言川,你会永远爱我吗?”
裴言川没有半分迟疑,立刻点头。
“当然会。我会永远爱你,只爱你一个。”
这样深情款款的话,姜黎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曾经的她,对此深信不疑。而如今,这些话语落在她的耳中,却更像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毕竟,他都已经愿意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牺牲她的梦想,暗中调换掉她的参赛作品了。
就在这时,裴言川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明显地慌张起来,迅速按下了拒接键。
但很快,电话又执着地响了第二遍。
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挂断。
紧接着,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裴言-川看过之后,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阿愿,公司那边出了点急事,我得……”
“裴言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对你说过的话?”
姜黎愿突然开口,她的问题让裴言川的心骤然一紧。
“我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就请你坦诚地告诉我。我姜黎愿,绝不会对你死缠烂打。”
她顿了一瞬,抬起眼,死死地盯着裴言-川,眼底染上了一抹凉薄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但如果你选择欺骗我,我就会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并且,永不回头。”
裴言川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姜黎愿以为他会坦白,他才终于故作镇定地开口:
“阿愿,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他重新拉起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睛里,也重新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从你点头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发过誓,要永远爱你,只爱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可这一次,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了。
所以在裴言川以“公司有急事”为由匆匆离开后,姜黎愿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裴言川的车,并没有开往公司的方向,而是径直驶向了市中心医院。
医院门口昏黄的路灯下,李意婉正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狗,站在路边翘首以盼。
裴言川刚一下车,她就立刻像只欢快的蝴蝶,蹦蹦跳跳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而幸福的笑容。
下一秒,姜黎愿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在路边,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旁若无人地拥吻了起来。
他吻得那样用力,那样投入,恨不得要将怀里的人拆骨入腹,融为一体。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是多么的动情。
姜黎愿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只觉得胸口发闷发胀,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抽一抽地疼。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意婉忽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报告单,献宝似的举到了裴言川的面前。
“言川,你看,我们有宝宝了。”
那一瞬间,姜黎愿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不远处,裴言川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李意婉打横抱起,在原地幸福地转了一个圈。
他的脸上,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激动。
李意婉怀孕了?
他们,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姜黎愿坐在冰冷的车厢里,心口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摁下了裴言川的电话号码。
她看着裴言川在李意婉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安抚好她之后,才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阿愿,我现在正在公司呢,项目的事情有点棘手,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了。”
“你乖乖在家等我,等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糕点……”
姜黎愿听着他毫无破绽的谎言,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轻声打断了他:
“裴言川,你回一下头。”
“我就在你的身后。”
那一瞬间,就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姜黎愿清晰地看到,他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裴言川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来。
他的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海。而在那片冰冷的车流之中,姜黎愿从路边的车里缓缓走出。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那么淡漠地,看着他。
裴言-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快要停滞了。
姜黎愿看着他那副如遭雷击的震惊神情,许久之后,才轻声地,笑了笑。
“怎么,这副表情?”
裴言川在最初的怔愣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紧张而担忧的神色。
“阿愿,你怎么会来医院?”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他快步冲过来,双手猛地握住姜黎愿的双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急切的关心。
他的演技,可真好啊。
姜黎愿在心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没什么,只是过来拿一点胃药。”
“胃又疼了?”
姜黎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反问他:
“你不是说,你在公司加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还有,她又是谁?”
裴言川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姜小姐,您千万别误会裴总。”这时,李意婉恰到好处地走了过来。
“我是公司的员工,我来医院……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是孩子的父亲,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对我负责……”
说着说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只能恳求裴总帮我保密,陪我来做检查。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对您说谎的。”
短时间内?
看来,李意婉的心里,已经笃定了自己最后一定能取代她,如愿嫁给裴言川。
裴言川看着姜黎愿那张紧绷到毫无血色的脸,立刻忙不迭地点头。
“对,就是这样。阿愿,你是知道我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绝对不会对你撒谎的。”
姜黎愿缓缓垂下眼帘。
心中的讽刺,更深了几分。
他骗她的事情,还少吗?
“那我们回家吧。”姜黎愿淡淡地开口。
既然他如此费尽心机地想要隐瞒,那她就暂且配合他演完这出戏。
反正最后,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的分开。
回去的路上,姜-黎愿的手机一直在无声地振动。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全是李意婉发来的挑衅信息。
【你可真可悲啊,连当面拆穿我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害怕失去裴夫人这个位置吗?】
【可惜啊,我现在肚子里有了筹码,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位置就会换人来坐了。】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那个冠军奖项,我都会得到的。】
那笃定又嚣张的语气,让姜黎愿不由得眉头紧锁。
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复的欲望。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就显得格外没有必要了。
她刚熄灭手机屏幕,裴言川就伸过手,紧紧地牵住了她。
“阿愿,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作为补偿,我带你去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会,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都买下来,好不好?”
姜黎愿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摇了摇头,轻声拒绝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戴那些东西。”
可裴言-川却不依不饶,直接调转车头,朝着拍卖会的现场开了过去。“可以不喜欢戴,但不能没有。”
拍卖会上。
为了哄姜黎愿开心,整个上半场,只要她的目光在哪件藏品上多停留一秒,无论是古玩字画,还是珠宝首饰,裴言川都会毫不犹豫地举牌,豪掷千金,将其拍下。
中场休息时,会场里聚集了大批前来采访的记者。
与闪光灯一同亮起的,还有周围宾客投来的,毫不掩饰的羡慕目光。
“天呐,早就听闻裴总对自己的未婚妻是千娇百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的好男人,果然都是别人家的,真是羡慕不来。”
“谁说不是呢,这简直就是神仙爱情啊!”
听着那些艳羡的话语,姜黎愿忍不住缓缓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所有的嘲弄。
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口中这个宠妻无度的“好男人”,早就已经出轨,并且连私生子都有了,还会如此羡慕吗?
“怎么了,是觉得这里太吵,让你不舒服了吗?”
裴言川担忧的询问声,打断了姜黎愿的思绪。
她神色极淡地摇了摇头。
“没事。”
很快,下半场的拍卖会也拉开了帷幕。
就在这时,会场厚重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万众瞩目之下,款款走了进来。
正是李意婉!
她推开了上前试图引导她入座的侍应生,不管不顾地,径直走到了裴言川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而后,在昏暗而隐秘的灯光之下,她的脚尖,轻轻地,暧昧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姜黎愿的身体瞬间一僵,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裴言川,只见他在李意婉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就瞬间变了,似乎是想立刻起身将人撵走。
可就在李意婉的脚尖碰上他小腿的那一刻,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他紧锁的眉头便缓缓舒展开来,任由她放肆地动作。
那一刻,姜黎愿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下半场的拍卖会,姜黎愿一直都心不在焉。
直到压轴的那套,名为“真爱”的系列珠宝被礼仪小姐端了上来,周围爆发出的阵阵惊呼声,才将她的思绪重新拉回。
姜黎愿抬眸看去,只见一条璀璨夺目的红宝石项链,正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展布上,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一旁的拍卖师,正用一种极富激情的语调,介绍着这条项链的来历。
这颗红宝石,产自缅甸最顶级的矿区,净度极高,世间罕有。
它的寓意,是独一无二、忠贞不渝的永恒爱情。
或许是注意到了姜黎愿的视线,在那条项链上多停留了几秒,裴言川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一千五百万。”
然而,一个娇媚的女声,却紧随其后。
“三千万!”
她转头看去,就见李意婉正冲着她,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号牌,眼含挑衅地开口:
“真是不好意思啊,裴总。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也一样很疼我呢。他说,他想把这条代表着真爱的项链,送给我。”
听到“孩子”两个字。
裴言川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
碍于姜黎愿还在场,他没有搭理李意婉,而是直接为姜黎愿,点亮了象征着志在必得的“天灯”。
“点天灯!裴先生为姜小姐点亮了天灯!”
“让我们恭喜裴先生,成功获得了这套‘真爱’系列珠宝!”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裴言川俯身,在姜黎愿的额头印下一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后台给你取项链。”
他离开后,姜黎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她用冰冷的自来水,一遍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变得清醒一些。直到身后,响起了一道尖锐又挑衅的声音。
“姜小姐,我不是想说你。言川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好歹也该花点心思收拾一下自己啊,别穿得总是这么保守无趣。”
姜黎-愿猛地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李意婉正抱着双臂,站在她身后,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看看我——”
她说着,一把拉开了自己身上风衣的衣襟,露出了里面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黑色蕾丝狐狸内衣。
“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永远被下半身支配。”
“你信不信,只要他看到我现在这身打扮,就会立刻心甘情愿地抛下你,过来陪我,并且把那条项链,双手奉上。”
姜黎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她没有开口,只是擦干了手,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李意婉也走了进来。
只是在经过裴言川身边的时候,她冲着他,悄悄地,拉开了自己风衣的衣襟。
裴言-川只来得及瞥了一眼。
就不受控制地,喉结微滚,原本清明的眸色,骤然变得暗沉。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将刚刚取来的项链收进了口袋里,突然站起了身。
“阿愿,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发现项链上好像有一点小小的瑕疵。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后台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步履匆匆地,快步离去。
当李意婉也袅袅起身,投来一个意味深长、胜利者般的眼神后,那扇门在姜黎愿的视野里缓缓关闭,隔绝了喧嚣,也隔绝了她最后的幻想。
看着那两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姜黎愿拼命地抑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然而,心脏深处传来的痛苦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正在一刀一刀,缓慢而无情地凌迟着她的灵魂。
痛楚是如此尖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在那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想将裴言川也一同拖入这无边的地狱,让他尝尝这剜心之痛!
她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香水与酒气的空气,那冰冷的液体仿佛灌入了肺里,让她短暂地清醒。她攥紧了手心,也跟了上去。
冰冷的大理石走廊寂静无人,只有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刚走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门口,一道她熟悉到刻骨的娇媚嗓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压抑,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你轻点……门都还没锁呢。”
是李意婉。
紧接着,是裴言川低沉而沙哑的回应,那声音里裹挟着几分被情欲浸染的隐忍:“不是你非要追求刺激,偏偏要选在这里?”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疼就先忍着,别指望我会手软。”
李意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真是无情呢……对了,那条叫‘真爱’的项链,我特别喜欢,你到底舍不舍得给我?”
“我都已经为你带来了,你说呢?”裴言川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仿佛唇舌正被什么占据着。
“别乱动,腿抬高一点。”
姜黎愿透过门上那道狭窄的缝隙,看到了里面交叠纠缠的身影。那一瞬间,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冻结成了冰。胃里排山倒海般地翻涌起来,她猛地捂住嘴,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置身于凛冽的寒冬。
汹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虚脱般地死死扶着冰冷的墙壁,才不至于瘫软在地。
就在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时,她看见门缝里的李意婉,正对着她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唇角,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
“你,又输了。”
姜黎愿的身体猛地一晃,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她再也看不下去,像是被灼伤了一般,
回到那栋承载了十年记忆的家,姜黎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所有的佣人全部离开。
她心中憋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将这个家里所有成双成对、象征着他们过往爱情的物件,全部翻找了出来,堆在客厅中央。
这些东西,都是这几年里,她一点一滴,满怀爱意地添置回来的。她曾天真地以为,这些小小的仪式感,能将他们的爱情装点得更加牢固。
她清楚地记得,热恋时期的裴言川,是如何像个孩子一样黏糊糊地缠着她,撒娇说要一起用情-侣款的所有东西。
从水杯、牙刷,到睡衣、拖鞋……
尽管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用品,他那时却能为此高兴一整天,抱着她一遍遍地说爱她。
而他回赠给她的,大多是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每一件,都曾在当时让她感受到被珍视的喜悦。
在收拾那些冰冷的珠宝时,姜黎愿恍惚地想起了自己二十三岁生日那天。
那时的他们,事业刚刚起步,资金紧张。裴言川却坚持要带她去最高档的商场,为她挑选一件像样的首饰。姜黎愿一眼就相中了橱窗里那条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却在看到价格标签后,懂事地摇了摇头。
他拉着她的手,高大的男人,眼眶却因为愧疚而涨得通红。
他哑着嗓子说:“阿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你再等等我,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为你包下整个商场的首饰。”
后来,他确实做到了。他赚的钱,多得足以买下几十甚至上百个这样的商场。
只是,那份他曾信誓旦旦承诺过的、独一无二的偏爱,却早已被悄无声息地分割成了两半。
姜黎愿不愿再让自己沉溺于这些锥心的回忆,她将那些曾经象征着爱情的首饰一件件装进箱子,准备全部捐赠出去。
她清理的最后一件物品,是那枚裴言川向她求婚时用的戒指。
时至今日,她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夜晚,他单膝跪地,为她戴上戒指时,哭得像个孩子,哽咽着许诺,未来一定会给她一场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那场她期待了许久的婚礼,也永远不会再有到来的那一天了。
当姜黎愿将所有属于过去的痕迹都处理干净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沉入墨蓝。伴随着门锁转动的轻响,裴言川闯了进来。
他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张,快步冲到她面前,语气里满是刻意营造的紧张:“阿愿,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拍卖会还没结束呢。”
姜黎愿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静地反问:
“那条项链呢?”
裴言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对不起阿愿,我拿去后台检查的时候,发现项链上有一处微小的瑕疵,无法当场修复,所以我让经理退掉了。不过你放心,我给你重新买了一条更好的。”
话音刚落,他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取-出一条崭新的项链,亲自为她戴上,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深情。
“我们阿愿,怎么能戴有瑕疵的东西呢。”
那珠宝的光芒在灯下显得格外亮眼,甚至有些晃眼。姜黎愿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拂过链身,只一瞬,便能判断出这条项链的价值,远不如拍卖会上那条名为“真爱”的藏品。
她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曾几何时,他给她的,永远都是唯一且最珍贵的。
可如今,在他心中,她已然排在了李意婉之后。
裴言川似乎对自己的表演十分满意,正要俯身拥抱她,目光却无意间扫过空旷的客厅,发现了家中的异常。
他环视了一圈,眉头微蹙,心头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阿愿,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我怎么感觉,家里空荡荡的?”
“没有,”姜黎愿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整理了一下,把那些多余的、用不上的东西都清理出去了。”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也包括我自己。
然而,裴言川心中的那份慌乱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减少。他猛地指向那面曾经挂满他们合照的墙壁,声音因为惊慌而微微颤抖:“阿愿,我们的照片呢?那面墙上的照片去哪儿了?”
姜黎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一片冷然。
那个位置如此显眼,记录着他们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可偏偏过去了这么多天,他才迟钝地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若是放在从前,他不出十分钟就能察觉到家里最微小的变化。
可现在,他的整颗心,都已经被另一个女人占据,又哪里还有余力来第一时间发现这些所谓的异常。
姜黎愿还没来得及开口,裴言川就猛地冲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微颤的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阿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所有属于我们的回忆都清理掉了吗?你是不是……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改,求求你,就是别不要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话语里竟然染上了一丝近乎哀求的哭腔。
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却只是平静无波地凝视着前方的虚空,眉眼间染上了一抹浓重的自嘲。
既然他如此恐惧她的离去,那又为何要在外面豢养情人?甚至,那个女人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是他太过自信,觉得自己能够瞒天过海,完美地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
还是他觉得,她姜黎愿太过愚蠢迟钝,永远都不会发现他的背叛?
如今,仅仅是察觉到一丝丝可能失去她的迹象,他就能惊慌失措成这副模样。
那她真的很期待,当比赛结束那一天,当他彻底失去她所有音讯之后,他又会是怎样一副天崩地裂的光景。
她缓缓地推开他,面色平静地开口:“你冷静一点,我只是觉得那些东西都太旧了,该换新的了。”
“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离开你?难不成……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听到第一句话时,裴言川那颗高悬的心脏仿佛瞬间落回了原位,刚想舒一口气,却在听到后半句质问时,脸色又忍不住微微一变。
他立刻攥紧了她的手,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连声发誓:
“阿愿,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姜黎愿扯了扯唇角,语气淡漠:“既然没有,那你又在担心什么?很晚了,休息吧。”
说完,她便转身,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裴言川站在原地,心慌得厉害,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我安慰——他的阿愿那么爱他,爱了整整十年,他们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一定不会有任何变故的,绝不会。
深夜,卧室里一片寂静。裴言川在黑暗中侧过身,用极轻的声音试探性地呼唤:“阿愿,你睡着了吗?”
在用他惯有的温柔口吻,再三确认身旁的女人已经陷入沉睡,呼吸平稳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拿着手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阳台。
“乖,今晚真的没办法过去陪你了,等明天吧。”
“明天我就联系顶级的黑客,等到比赛那天,黑掉所有的监控系统,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作品调换,这样就能确保你夺冠了。”
姜黎愿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
仅仅隔着几步之遥,一扇冰冷的玻璃门。她的爱人,正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缠绵的语气,对他的小情-人做着承诺:“放心吧,答应给你的冠军,我一定办到。”
一缕白色的烟雾从他指间袅袅升起,在清冷的月光下缓缓散开,模糊了他英俊的侧脸。
姜黎愿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心如死灰。
直到裴言川仿佛有所察觉,猛地转过头来,隔着一层玻璃,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整个人瞬间定在了原地,脸上的温柔和宠溺还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慌:“……阿愿。”
姜黎愿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她哑声问道:
“裴言川,这么晚了,你在跟谁打电话?”
“公司里的一个下属,项目上出了点棘手的问题,他们打电话来找我拿主意。”裴言川迅速收起手机,推开阳台的门,一边向姜黎愿走去,一边面不改色地撒谎。
他的语气无比自然,就仿佛这个虚假的借口,他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姜黎愿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淡淡烟草味,配合地咳嗽了两声。他立刻紧张地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是不是冷到了?天气转凉了,等会儿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平静无波的眉眼间掠过,像是在仔细观察,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听到他刚才的那通电话。
姜黎愿拢了拢身上的真丝睡衣,轻轻地应了一声:“嗯,好。”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和顺从。
裴言川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那快回去睡觉吧。”
重新躺回床上后,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姜黎愿被他从身后揽在怀里,盖得严严实实,却睁着双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回响起他刚刚在阳台上说的那些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走上文物修复这条道路,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最辛苦的时候,为了练习手腕的稳定性,她的双手甚至被磨得满是伤痕,连一件简单的日用品都拿不起来。
可现在,他却能如此轻飘飘地说着,要把她多年努力换来的成果,拱手让给另一个女人。
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姜黎愿缓缓偏过头,目光一寸一寸地,贪婪又冰冷地描摹着他熟睡的眉眼。
裴言川,还有最后五天。
五天之后,我就会从你的世界里,永远地消失。
你可千万、千万,要记住你如今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记住你背叛我的每一个瞬间。
然后,用你的余生,来承受这一切所带来的后果。
文物修复比赛当天。
裴言川一如往常,亲自开车送姜黎愿去比赛现场。车内,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柔声问道:
“阿愿,紧张吗?”
姜黎愿凝视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那张她爱了十年的脸,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有一点。”
“没事,我会一直给你加油的。”他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的阿愿那么厉害……”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姜黎愿的胃里却翻涌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她很想问他,他是不是也用同样的姿势,亲吻过李意婉的手。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将头转向窗外。微风扬起她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着,再无波澜。
算了,她已经不在意了。
姜黎愿没有发现,裴言川正从后视镜里,用一种极其深邃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
车子抵达赛场,工作人员将需要修复的文物交到姜黎愿手中后,她忽然开口问他:
“你觉得,这次我会拿到第一名吗?”
听到这个问题,裴言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底深处飞快地划过一抹慌乱。
半晌,他才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无论你是不是冠军,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最棒的那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道:“等比赛一结束,我就立刻把我们的婚礼提上日程。”
他微微弯起眼眸,那里面盛满了足以溺死人的深情。若不是亲耳听过那些话,任谁都会以为,他爱惨了眼前的女人。
姜黎愿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要为了李意婉,亲手葬送我的梦想吗?裴言川,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裴言川正要开口回答,心口却毫无预兆地闪过一抹尖锐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无法言喻的、铺天盖地的慌乱。
他忽然伸出手,用力握住姜黎愿的肩膀,声音里都染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决定好什么?结婚吗?”
“这件事,不是我们很早以前就决定好了的吗?从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到你。”
见姜黎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回答,他又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语气追问:
“我们一定会结婚的,对吗,阿愿?”
姜黎愿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最终,她缓缓地开口:“当然。”
肯定的回答,毫不犹豫地从她唇间吐出。裴言川欺骗了她那么多次,那么,她骗他这一次,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得到承诺后,裴言川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进去吧。”
“我会在场外一直看着你,为你加油的。”
姜黎愿轻轻颔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径自走进了修复室。
房门“咔哒”一声应声锁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姜黎愿深吸一口气,在属于自己的修复台前坐下。
接下来的七个小时,所有参赛者都将被封闭在这个空间里,在无死角的实时监控下完成修复工作。时间一到,将由工作人员统一收取作品,交由专业的评审团进行验收。
姜黎愿很快便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将长发随意地用一支笔盘到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她戴上专业的护目镜和手套,专心致志地修复着眼前那件破碎的古瓷。
她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指,此刻仿佛被赋予了魔力,所经之处,那些裂痕与残缺都在被一点点地、完美地复原。
很快,七个小时的修复时间结束。在工作人员进来收取作品之前,姜黎愿摘下手套,平静地从后门离开了赛场。
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等候多时。谢宴辞提前安排的助手小程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姜小姐,我们走吧。”
姜黎愿微微颔首,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修复室大门。透过那扇门,她仿佛能看到裴言川焦急等待的脸。
半晌,她收回视线,再无一丝留恋,毫不犹豫地坐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启动,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她拿出手机,给裴言川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明天的颁奖仪式,我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与此同时,小程将一份文件递到了她的手中,声音恭敬而沉稳:“姜小姐,保密协议已经正式生效。在接下来的考古项目完成之前,将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找到您。”
翌日,万众瞩目的颁奖仪式现场。
裴言川早早地就抵达了会场。他在嘉宾席里来回扫视了好几圈,却没有看到姜黎愿的身影。无论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莫名的慌乱,开始在他心底疯狂蔓延。
昨晚,在收到姜黎愿那条说要给他惊喜的信息后,李意婉便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抱着他不肯撒手,用尽浑身解数撒娇,央求他留下来陪自己。裴言川向来无法抗拒李意婉的主动与热情。于是,在给姜黎愿回了一条“我很期待”的消息后,他便心安理得地留在了情-人的温柔乡里。
现在找不到姜黎愿,他只能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她一定是去为自己精心准备那份“惊喜”了。
就在裴言川的胡思乱想中,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下面我宣布,获得本届文物修复大赛冠军的是——李意婉小姐!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她!”
随着主持人激昂的声音,李意婉心中一喜,她故作惊喜地捂住嘴,眼角眉梢却都是藏不住的得意。在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中,她优雅地走上领奖台,目光却不停地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着姜黎愿的身影。
她一定要让那个女人亲眼看到,她是如何风光无限地站在这里,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现在,让我们有请李意婉小姐,为我们发表获奖感言。”
主持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算了,找不到也无所谓,反正姜黎愿肯定能通过直播或者新闻看到。
于是,她接过话筒,脸上瞬间酝酿出激动的神情,甚至挤出了几滴热泪。
“非常感谢评委老师们能给我这个机会……我这一路走来,格外艰辛,但幸运的是,我没有放弃。”
她眼眶泛红,目光深情地,定定地望向台下的裴言川。
“在这里,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的男朋友。”
“是他,一直以来在背后默默地鼓励我、陪伴我,我才能取得今天这样好的成绩。”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欢呼和起哄声,众人纷纷开始猜测,这位神秘的男友究竟是谁。而裴言-川,则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满眼温柔深情地与台上的她遥遥对视。
就在这“深情”对望的时刻,现场所有的大屏幕,包括李意婉身后那块巨大的LED背景屏,突然黑了一下。下一秒,屏幕重新亮起,出现的却不再是比赛的Logo。
一张张不堪入目的亲密照片、李意婉发给姜黎愿的那些充满挑衅的短信截图、一段段清晰的通话录音,以及裴言川在阳台上承诺为她调换作品的监控视频……所有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交易与背叛,都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哗然!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裴总不是姜黎愿的未婚夫吗?怎么会和这个李意婉搞到了一起?”
“所以说,这个李意婉的冠军,根本就是靠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太恶心了!”
“这两个人……简直令人作呕!”
议论声如潮水般四起,而嗅觉敏锐的媒体记者们,更是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长枪短炮死死地对准了屏幕,生怕错过这年度最劲爆的新闻。
裴言川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角不断沁出。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这就是阿愿送给他的,“惊喜”。
裴言川手心全是冷汗,颤抖着拨打姜黎愿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永远是冰冷的“无法接通”。周围人投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厌恶,甚至有人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
“就是他,真是太恶心了,未婚妻的梦想被他拿来讨好情-人,现在还坐在这里看情-人的获奖感言,我要吐了。”
台上的李意婉,更是成了众矢之的,被无数的愤怒和唾骂疯狂攻击着。
“快滚下去吧!还有脸站在上面?”
李意婉脸色苍白如鬼,眼泪不停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求救般地看向台下的裴言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凄厉。
“言川……”她一遍又一遍地,绝望地呼唤着裴言川的名字。
可裴言川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他疯了一样地给姜黎愿发着消息,然而,所有的信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极致的慌乱与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从他的脊骨开始,一寸寸向上攀升。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骇人的惨白。
他的阿愿……他的阿愿到底在哪里?!
裴言川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他猛地站起身,在无数鄙夷的目光中,踉跄着冲出了会场。
“裴言川!你要去哪里!你别走!”李意婉嘶哑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但他却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回家。
裴言川上车,发动引擎一气呵成,车子一路疾驰,很快没了影子。
裴言川一路上心脏跳动得近乎穿破胸膛。
他整个人神态格外紧绷,刚到门口甚至连车子都没停稳,就急匆匆地冲进家门。
他屏住呼吸打开房门,眼前却没有出现他想见到的人。
反而家里空荡荡的,所有和姜黎愿有关的痕迹好像在此刻都被抹灭了。
他心脏抽痛了下,一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从灵魂深处传来。
他皱眉询问管家,声音染上怒火和慌乱,“太太呢?”
管家愣了瞬,如实回答:“裴总,太太昨夜一夜未归。”
“……昨晚,您二位不是在外过夜吗?”
裴言川闻言怒了,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管家的衣领。
“你们在这里妄自猜测些什么?!”
“太太不在家了没人告知,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眼底的怒火好像要将人灼伤,裴言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道歉。
“抱歉,裴总,是我工作的疏忽……”
裴言川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手将人推开。
他朝主卧走去,站在门外,门禁闭着。
那一瞬间,他竟连推开的勇气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痛苦从黑暗中蔓延。
姜黎愿那么聪明的人,他怎么就愚蠢地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她真的对他的所有行为都一无所知呢?
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的有多少?
他又能不能……争取到她的原谅?
这一瞬间,裴言川惶然想起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们都在上大学。
因为班级活动,需要和同学一起策划,他和一个女同学就因此走得有点近。
那女同学就喜欢上了他。
当时姜黎愿和他提过两次,让他注意距离。
但那时,他压根没当回事。
毕竟他那么爱姜黎愿,根本看不上别的女人。
来源:智者青山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