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红的喜字,被服务区凛冽的风吹得一角掀起,啪嗒啪嗒地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像一个无力的巴掌。
(完)接亲途中 我上个厕所出来 车队就不见了 我知道他并不想娶我
大红的喜字,被服务区凛冽的风吹得一角掀起,啪嗒啪嗒地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像一个无力的巴掌。
我穿着那身租来的、缀着假钻的秀禾服,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十分钟前,这里还停着一排扎着彩带和气球的婚车,喜庆又张扬。
而现在,只剩下几辆孤零零的大货车,司机们在驾驶室里探出头,用一种混杂着同情和看热闹的眼神打量着我。
车队不见了。
我的手机、我的包、我的红包,所有的一切,都在那辆作为主婚车的宝马里。
而那辆车,连同我的未婚夫张伟,以及他那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的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借了加油站收银员的手机,指尖颤抖着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遍,两遍,三遍。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扎进我的心脏。
收银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小声问我:“姐,要不……报警吧?”
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报什么警呢?
这不是绑架,也不是失踪。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抛弃。
我知道,张伟他,根本就不想娶我。
我和张伟是自由恋爱,在厂里认识的。
他是技术员,我是流水线上的女工。
他长得白净,说话斯文,不像我们村里的那些男人,浑身都是汗味和烟草味。
他说他喜欢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他说他喜欢我笑起来的样子,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甜。
那时候,我相信了。
我相信,一个本科生,会爱上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农村姑娘。
我相信,爱情可以跨越学历、家境和所有世俗的偏见。
现在想来,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我们的关系,从他带我回家的那天起,就埋下了崩塌的种子。
他家在镇上,父母都是退休工人,自诩为“城里人”。
他妈妈第一次见我,那眼神就像在菜市场挑拣一颗有虫眼的白菜,挑剔、嫌弃,毫不掩饰。
“小林是吧?家里哪儿的啊?”
“阿姨,我家是林家村的。”
“哦,农村的啊。”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扫了一圈,“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弟弟,在上高中。”
“哦——”她又拖长了音,那意味深长的“哦”字,像一根针,扎得我坐立不安,“那以后负担不轻啊。”
张伟在一旁打圆场:“妈,小晚她人很好,很能干的。”
他妈冷笑一声,没接话,起身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地,像是在发泄着不满。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下咽。
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矛盾彻底爆发了。
核心问题,就两个字:房子。
张伟家前两年在县城里买了套房,一百二十平,三室两厅,说是给张伟准备的婚房。
买房的时候,他家钱不够,张伟找到了我。
他说:“小晚,我们以后要结婚的,这房子就是我们的家。你能不能……先帮我凑点首付?”
我那时候,一头扎在爱情的蜜罐里,觉得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分什么彼此。
我拿出了我工作七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整整十五万。
我爸妈听说了,怕我嫁过去受委屈,怕男方家觉得我们一分钱不出,脸上无光。
他们把准备给弟弟盖房娶媳妇的钱,也拿了出来,凑了五万给我。
“闺女,这二十万,你拿着。就当是你的陪嫁,也是你入股买房的钱。以后过日子,腰杆能硬一点。”
我爸把那张存着二十万的银行卡交给我时,手都在抖。
那双手,布满了老茧和裂口,是我见过最踏实、最温暖的手。
我把钱转给张伟的时候,特意说了:“张伟,这钱,算我们俩一起买房的。房产证上,能不能……加上我的名字?”
他当时满口答应:“当然了!必须加!这是我们的家,怎么能没有你的名字?”
我信了。
可就在婚礼前半个月,我去他们家商量细节,无意中看到了他妈妈放在茶几上的购房合同。
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张伟。
没有我,林晚。
我的血,一下子就凉了。
我拿着合同去问张伟,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小晚,你听我解释。我妈说……说婚前财产,写我一个人的名字,以后办手续方便。”
“方便?什么手续方便?”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说……她说等你嫁过来了,我们再去加名字,一样的。”
他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居高临下的表情。
“小林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过门呢,就查我们家的房本了?我们家阿伟还能亏待了你?”
我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姨,这房子,我也掏了二十万!当初说好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的!”
“二十万?”她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县城里一百二十平的房子,首付就五十多万,你那二十万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几瓜两枣,也好意思天天挂在嘴上?”
“再说了,你那二十万,算是彩礼钱,我们家认了。可这房子,是我们张家的,跟你姓林的,没关系!”
那一刻,我如坠冰窟。
原来,在我掏心掏肺地为我们的“家”添砖加瓦时,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花了二十万彩礼“买”来的媳孕。
不,连彩礼都不算。
彩礼,应该是男方给女方的。
我这算什么?
我自己花钱“买”自己?
我看着张伟,希望他能为我说一句话。
他却始终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嘴里反复念叨着:“小晚,你别生气,我妈她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
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把我们全家的血汗钱说成是“几瓜两枣”,这叫没有恶意?
我提出了退婚。
我爸妈知道了,连夜从村里赶到县城。
我妈抱着我哭,我爸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旱烟。
“闺女,婚期都定了,请帖都发出去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了。这婚要是不结了,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啊?”我妈哭着说。
“是啊,小晚,”张伟的父亲也来了,态度比他老婆好得多,“亲家,这事是她妈做得不对,我替她给你们道歉。名字的事,我们结了婚就去加,好不好?别让两家都下不来台。”
张伟也跪在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爱你的,我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结了婚,我马上就去房管局加你的名字!”
我心软了。
看着我爸妈愁苦的脸,看着张伟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动摇了。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
或许,他妈妈只是嘴巴厉害,心不坏?
或许,为了父母的颜面,我应该再忍一忍?
现在想来,我的每一次妥协,都成了他们得寸进尺的台阶。
婚礼,如期举行。
一大早,张伟带着车队来我们村里接亲。
他妈妈坐在头车里,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
我们村里的规矩,接亲要堵门,要讨红包,图个喜庆。
我的那些小姐妹们堵在门口,嬉笑着喊:“新郎官,不给红包不让进!”
张伟的妈在车里按喇叭,不耐烦地催促:“搞这些名堂干什么?不知道赶吉时啊?快点!”
张伟尴尬地笑着,塞过来的红包,薄薄的一层,捏在手里都能感觉到里面只有一张十块的纸币。
小姐妹们的脸都变了。
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把门打开,把他们迎了进来。
拜别父母的时候,我妈拉着我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晚啊,嫁过去了,要孝顺公婆,要好好跟张伟过日子……”
我点着头,眼泪也跟着流。
张伟的妈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嘴角撇着,像是在看一出无聊的闹剧。
她说:“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不吉利。赶紧走吧,别误了时辰。”
我爸气得脸都白了,却硬生生忍住了。
他把我扶上婚车,低声对我说:“闺女,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家里永远是你的靠山。”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车队缓缓驶出村子,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车开到一半,路过一个高速服务区。
我喝了太多水,有点内急。
“张伟,我想上个厕所。”
张伟看了他妈一眼。
他妈不耐烦地说:“真是麻烦!快去快回!”
我提着繁复的裙摆,匆匆下了车。
我的包,我的手机,都顺手放在了座位上。
我以为,不过是三五分钟的事情。
可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停车场上,那排扎眼的婚车,一辆都不剩了。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风呼呼地刮过,吹得我脸颊生疼。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一定是他们开到前面等我了,或者,是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可是,当加油站的收银员用自己的手机帮我拨打张伟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正在通话中”时,我所有的幻想,都被击得粉碎。
他不是在通话中。
他是把我拉黑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村里的。
是一个好心的货车司机,看我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在服务区哭得撕心裂肺,把我捎了回来。
当那辆沾满泥点的大货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我家的院子里,还摆着准备宴请宾客的酒席,红色的桌布,喜气洋洋。
亲戚朋友们正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天,等着喝我的喜酒。
看到我从一辆大货车上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妈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先流了下来。
“小晚……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张伟呢?车队呢?”
我爸跟在后面,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我再也撑不住了,抱着我妈,嚎啕大哭。
我的哭声,像一个信号。
整个院子,瞬间炸开了锅。
“新娘子怎么自己回来了?”
“新郎官跑了?”
“天哪,这叫什么事啊!”
议论声,同情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窃笑,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扔在舞台中央,供人观赏。
我爸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拿出他那部用了好几年的老年机,开始给张伟家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通了。
是张伟的妈妈接的。
我爸尽量压着火气,声音却依旧在抖。
“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把我闺女一个人扔在服务区?”
电话那头,传来张一个尖利又刻薄的声音,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我们扔的?是她自己要下车的!我们那么大一排车,等了她半天也不见人影,还以为她自己坐后面的车了呢!谁知道她那么娇气,上个厕所还要人八抬大轿去请啊?”
“你……你胡说!”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你们的车就在停车场,她出来就看不见了!你们分明是故意的!”
“哎哟,亲家,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张家也是要脸面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再说了,不就是个误会嘛,多大点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我看啊,是你们家小晚,压根就不想嫁!借题发挥,给我们张家难堪呢!”
颠倒黑白!
无耻至极!
我一把抢过我爸的手机,对着话筒嘶吼:“你把电话给张伟!让他来跟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张伟懦弱的声音。
“小晚……你别生气,我妈她……”
“张伟!”我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话,把我一个人扔在服务区,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他又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伤人。
“小晚……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我妈她……她觉得你非要在房本上加名字,就是图我们家的钱,心里不舒服。她说,要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进了我们张家的门,就得守我们张家的规矩……”
下马威。
好一个下马威!
在我们的婚礼上,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用这样一种堪称毁灭性的方式,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的心,彻底死了。
最后一丝对他的幻想,也灰飞烟灭。
“张伟,你不是人。”我一字一句地说。
“小晚,你别这样说……我也是爱你的。只要你现在过来,好好跟我妈道个歉,服个软,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婚礼继续……”
道歉?
让我道歉?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让我给你们道歉?你们把我当猴耍,把我全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现在还想让我回去给你们道歉?张伟,你做梦!”
电话那头,他妈妈又抢过了电话,声音陡然拔高。
“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家阿伟肯娶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个农村出来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告诉你,今天这婚,你爱结不结!想进我们张家的门,就乖乖给我滚过来!不想进,就拉倒!我们张家不缺儿媳妇!”
“好啊。”
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痛哭,好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眼泪。
现在,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坚硬的荒原。
“这婚,我不结了。”
“还有,当初买房子,我给你的那二十万,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刺耳的尖笑。
“还钱?你做什么白日梦呢?那二十万,是你自愿给的!是你给阿伟的!再说了,那是我们给你家的彩礼钱!现在婚事黄了,是你悔婚在先,你还想要钱?门都没有!”
“那不是彩礼。”我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是我们家凑的购房款。我有银行转账记录,有我们讨论这件事的聊天记录。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笔钱是用来共同购房的,房本上必须有我的名字。”
“你现在违约在先,不仅没有加上我的名字,还用欺诈的手段骗我结婚。现在,更是恶意抛弃,对我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和名誉损失。”
“张伟他妈,我告诉你。这二十万,是你们不当得利,是诈骗。”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二十万本金,连同我们家为了这场婚礼所有花费的开销,包括酒席、烟酒、请帖、婚庆的定金,总共五万块,一并打到我的卡上。”
“另外,你们必须在村里的广播上,公开向我和我的家人道歉,澄清事实,消除影响。”
“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收到钱,也没有听到道歉,那么,我们法庭上见。”
“到时候,就不是二十五万能解决的事情了。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告你们诈骗,告你们婚内欺诈,还要索要精神损失费。”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表哥,就在县法院工作。”
这句话,是我瞎编的。
我只是想诈他们一下。
但效果,出奇的好。
电话那头,那个一直嚣张跋扈的女人,瞬间没了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才传来她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吓唬谁呢?你……你有什么证据?”
我冷笑一声。
“证据?转账记录是不是证据?我们之间的微信聊天记录,我早就做了备份和公证,算不算证据?今天你们整个车队的人,还有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和监控,算不算人证物证?”
“阿姨,我以前是太爱张伟,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所以一再忍让。但现在,你们把我逼到绝路上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林晚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
“三天。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没等她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用一种震惊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他们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爸妈也愣住了。
我妈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小晚……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冲她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妈,别怕。我们没做错事,该怕的是他们。”
我爸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通红的眼睛里,有心疼,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欣慰。
“好样的,我闺女,没给咱老林家丢人!”
他说,“钱,咱们不要了,就当喂了狗!这口气,爸给你出!”
我摇了摇头。
“爸,钱,必须拿回来。那不只是钱,那是我们的尊严。”
“那二十万,是我的青春,是你们的血汗。我不能让它白白被那家人吞了。”
接下来的三天,是漫长的煎熬。
村里的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涌来。
有人说我水性杨花,临时悔婚,害了婆家。
有人说我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也有人同情我,骂张家不是东西。
我家的门,几乎被踏破了。
有来看热闹的,有来劝和的,有来打探消息的。
我爸妈愁得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我不是在逃避,我是在积蓄力量。
我上网查了大量的法律条文,咨询了免费的法律援助。
我把我跟张伟所有的聊天记录、转账凭证,都整理打印了出来。
我甚至写好了起诉状。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们不给钱,那我就奉陪到底。
我光脚的,还怕他们穿鞋的吗?
张伟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
内容无非是道歉、忏悔,求我原谅,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他妈已经被他骂了,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不能没有我。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看着这些文字,我只觉得恶心。
一个连自己母亲都无法约束、任由她伤害自己未婚妻的男人,一个在关键时刻选择沉默和逃避的男人,他口中的“爱”,廉价得可笑。
我一条都没有回。
第三天下午,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
二十五万元。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紧接着,张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接了。
“小晚,钱……钱你收到了吧?”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怯懦。
“收到了。”
“那……那我们之间……”
“张伟,”我平静地打断他,“我们之间,结束了。钱货两清,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小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爱你的啊!都是我妈的错!你为什么要把她的错,都算在我的头上?”他激动地喊道。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张伟,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你妈是那场最大的暴雪,而你,是默许、是纵容、是助纣为虐的每一片雪花。”
“你最大的错,就是你的懦弱和没担当。”
“你配不上我的爱,更配不上我爸妈的血汗钱。”
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世界,清净了。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钱虽然要回来了,但名誉的损失,却不是那么容易挽回的。
村里人依旧对我指指点点。
我爸妈出门,也总是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我知道,我不能再待在村里了。
这个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的伤痛和屈辱。
我决定,离开。
我把那二十五万,重新存回了我爸妈的卡里。
“爸,妈,这钱,你们拿着。给弟弟盖房娶媳妇用。”
我妈哭着不要:“小晚,这是你的钱,你自己留着,以后……”
“妈,”我抱着她,“我年轻,还能挣。你们辛苦了一辈子,该歇歇了。弟弟的婚事要紧。”
“至于我,我要出去闯一闯。这个世界这么大,总有我林晚的容身之处。”
我离开了家,去了南方的一座大城市。
我进了一家电子厂,从最底层的流水线工人做起。
我不要命地工作,加班。
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我干。
别人嫌累的岗位,我去。
我只想用最辛苦的劳作,来麻痹自己,忘记那段不堪的过往。
我学技术,学管理。
我报了夜校,拿到了大专文凭,又在准备专升本。
我不再相信爱情,我只相信我自己。
我相信,靠我自己的双手,也能撑起一片天。
一年后,我成了我们那条产线的线长。
两年后,我升了车间主管。
我的工资,翻了好几倍。
我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我爸妈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
我给弟弟在县城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付了首付。
他考上了大学,有了女朋友,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而张伟家呢?
我后来零星听到一些消息。
据说,他们家因为那二十五万,闹得天翻地覆。
张伟的妈妈到处说我的坏话,说我骗了他们家的钱。
但村里人也不是傻子,那天婚礼的闹剧,大家都看在眼里。
再加上我爸妈在村里人缘好,老实本分,没人信她的话。
张伟后来又相了几次亲。
但我们那地方小,他家干的这事,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会把新娘扔在半路的“妈宝男”。
据说,他到现在,还是单身。
他妈妈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恶婆婆”,再也没人敢上门提亲。
那套他们看得比天还大的房子,至今还空着。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张伟。
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那些情话,想起我们曾经一起规划过的未来。
我会心痛吗?
会。
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在那场蓄谋已久的抛弃中,我终于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庆幸我没有嫁给一个懦弱无能、无法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
庆幸我没有踏入那个视我为仇敌、处处算计的家庭。
服务区的那场抛弃,像一场残酷的成人礼。
它撕碎了我对爱情所有天真的幻想,但也让我一夜之间,浴火重生。
那天,我提着裙摆,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停车场时,我以为我失去了一切。
但现在我才明白。
我失去的,只是一个不爱我的人,和一个本就不属于我的、虚假的未来。
而我得到的,是一个全新的、强大的、只属于我自己的新生。
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语气有些犹豫。
“小晚啊……那个……张伟的妈,托人找到我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说什么了?”
“她……她问,你现在……有没有对象……”
我沉默了。
“她说……她说张伟一直忘不了你,说她知道错了,想……想跟你道个歉,看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我拿着电话,走到宿舍的窗边。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我看着玻璃窗里映出的自己的脸。
不再是那个怯懦、自卑、处处忍让的农村姑娘。
我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我笑了笑,对着电话,轻轻地说:
“妈,你告诉她。”
“好马,不吃回头草。”
“更何况,我不是马。”
“我是龙。是挣脱了所有枷锁,可以自由翱翔在天际的龙。”
挂了电话,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号码归属地,是我家乡的城市。
“林晚,是我,张伟。我知道我没脸再联系你,但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当年那套房子,首付的钱,除了你的二十万和我家的十几万,还有二十万……是我妈借的高利贷。她骗我说,是找亲戚借的。”
“他们之所以那么着急把我扔下,就是因为那天是最后还款日,他们怕你真的结了婚,这笔债会算成夫妻共同债务。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房本上,也没打算让你安安稳稳地嫁进来。”
“对不起。这句道歉迟了太久。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看着这条短信,我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真相,比我想象的还要肮脏和不堪。
我没有回复。
只是默默地删除了短信,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但我知道,天,就快亮了。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