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姑姑离世我养侄子20年,如今侄子年薪40万,我出资他给60万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30 00:45 1

摘要:我盯着那串数字,来来回回数了三遍,生怕自己老眼昏花多数了一个,或者少数了一个。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

入账,后面跟着一串零。

六个零。

我盯着那串数字,来来回回数了三遍,生怕自己老眼昏花多数了一个,或者少数了一个。

没错,六十万。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手心里全是汗,黏糊糊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然后猛地扔进了冰水里,又冷又麻,还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这钱是小远打给我的。

我的外甥。

他在电话那头,声音是那种成年男人特有的沉稳,带着一点刚签完大单子的兴奋。

“小姨,钱收到了吧?你去看房子,看中哪个咱们就买哪个,不够我再想办法。”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还在说:“别心疼钱,也别有压力。你就当是我,提前给你包的这二十年的红包。”

二十年。

一个红包。

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外面是九月的天,秋老虎还没走,阳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楼下有孩子在尖叫着跑过,那种无忧无虑的声音,像一把小锥子,轻轻地,却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软的那块地方。

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拽回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回到那个同样闷热的,一九九三年的夏天。

那年的夏天,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潮湿的,混着泥土和青草腐烂的味道。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黏在皮肤上,像一层甩不掉的糖浆。

我姐就躺在医院那张褪了色的白床单上。

她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地凸出来,眼窝深陷下去,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一点点微弱的光。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很干,像两截枯树枝,没什么力气,但抓得很紧。

“妹,我怕是不行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姐,你胡说什么,医生说你就是有点贫血,养养就好了。”

她笑了笑,那笑容扯动了她脸上干枯的皮肤,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你别哄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她喘了口气,眼睛望向窗外。窗外有一棵老槐树,树上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一声接一声,好像要把整个夏天都喊破。

“小远……以后就拜托你了。”

小远,是她的儿子,我当时只有一岁多的外甥。胖乎乎的一个奶娃娃,眼睛像我姐,又黑又亮,像两颗葡萄。

我姐夫,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因为工地事故没了。我姐一个人拉扯着他,在纺织厂上班,没日没夜地倒班,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

我当时二十出头,刚从一个中专毕业,在镇上的供销社做出纳,一个月工资几十块钱,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我的人生规划里,有旅行,有恋爱,有闪闪发光的未来,但唯独没有一个需要我负责到底的小孩。

我握着我姐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攒的一点钱,给小远……以后……读书用……你……省着点花……”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那双曾经那么明亮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

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整个病房,只剩下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和我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

我姐走了,给我留下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和一个包着几百块钱的旧手帕。

我抱着软乎乎的小远,站在我姐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里,茫然四顾。

空气里还残留着我姐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墙上贴着一张明星海报,已经泛黄卷了边。桌上还有一个没吃完的苹果,上面有浅浅的牙印。

一切都好像她只是出了个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可我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

小远在我怀里动了动,伸出小手抓我的头发,嘴里咿咿呀咿地,叫着“妈妈”。

我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我抱着他,坐在小板凳上,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亮。

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我不再只是我自己了。

我还是小远的“妈妈”。

把小远带回家的那天,我爸妈的脸,比锅底还黑。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话里带着火星子。

“你疯了?你一个大姑娘,带着个孩子,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谁家会要你这么个拖油瓶?”

我爸蹲在院子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说:“姐就这么一个根,我不能不管。”

我妈气得直跺脚:“管?你怎么管?你那点工资,养活你自己都费劲!再说了,他姓王,不姓李!他有爷爷奶奶!”

我当然知道他有爷爷奶奶。

我姐下葬那天,我抱着小远,去找过他们。

那是两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农村老人,住着漏风的土坯房,家里还有一个常年吃药的儿子,也就是小远的叔叔。

他们看到小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小远的奶奶拉着我的手,眼泪掉下来,滴在我手背上,滚烫。

“闺女,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实在是家里连多一口饭都拿不出来了啊……”

我看着他们家徒四壁的样子,看着小远叔叔躺在床上蜡黄的脸,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把小远抱回来,对我爸妈说:“他爷爷奶奶那边,指望不上了。”

那段时间,我们家每天都笼罩在低气压里。

我妈的唉声叹气,我爸的沉默不语,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更是像针一样,时不时就扎我一下。

“你看李家那二闺女,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孩子。”

“听说是她姐留下的,啧啧,真是个累赘。”

“以后谁还敢娶她哟。”

我假装听不见,每天低着头,行色匆匆。

白天,我把小远托付给邻居家一个好心的大娘,然后去供销社上班。我的脑子像一团浆糊,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心里却在想着,家里的奶粉还够不够,小远的尿布该换了没有。

晚上回到家,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小孩子觉少,爱哭。特别是半夜,他经常会突然惊醒,然后扯着嗓子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抱着他,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嘴里哼着我姐以前经常唱的歌谣。

“月光光,照地堂……”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沙哑和疲惫。

小远的哭声,我的歌声,混杂在一起,成了那些年,我记忆里最深刻的背景音。

我妈有时候会被吵醒,披着衣服走过来,看我一眼,叹口气,又默默地走开。

我知道她心疼我,但她更愁我。

有一次,小远半夜发高烧,浑身烫得像个小火炉,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我吓坏了,抱着他就往镇上的卫生院跑。

夏天的夜里,路上没有灯,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怀里的小远哼哼唧唧,像只受伤的小猫。

我的心,揪成一团。

我害怕,怕得浑身发抖。

我怕他会像我姐一样,突然就离开我。

到了卫生院,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我抱着他在长椅上坐了一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遍又一遍地用手去探他的额头。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退了烧,在我怀里睡熟了。

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我轻轻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小远,小姨在呢。

别怕。

日子就在这样手忙脚乱,捉襟见肘中,一天天滑过去。

我的工资,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都变成了小远的奶粉、尿布、玩具和新衣服。

我很久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了。衣柜里那几件曾经时髦的裙子,落满了灰尘。

我也忘了化妆品是什么味道。镜子里的我,脸色蜡黄,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头发随便用一根皮筋扎在脑后。

有一次,我以前的同学来镇上找我,看到我的时候,愣了半天。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能怎么说呢?

说我为了一个孩子,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吗?

不,我没有。

他就是我的人生。

小远会走路了,会说话了。

他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小姨”,而是含含糊糊的“妈妈”。

我妈听见了,偷偷抹了把眼泪,跟我说:“这孩子,心里都明白。”

他很黏我。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像个小尾巴。

我上班的时候,他就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我,不哭也不闹,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每天下班,我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能听到他清脆的喊声。

“妈妈!妈妈回来了!”

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会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扑进我怀里。

那一刻,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为了给小远更好的生活,我辞掉了供销社安稳的工作。

我用我姐留下的那几百块钱,加上我所有的积蓄,在镇上租了个小门面,开了家杂货店。

起早贪黑,进货,理货,卖货。

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数钱数到手抽筋。

但我心里是甜的。

因为我知道,我每多赚一块钱,小远就能多喝一杯牛奶,多吃一个鸡蛋。

小店的生意,慢慢好了起来。

我把小远接到了店里,在柜台后面给他隔出一小块地方,铺上垫子,放上他的玩具。

他就安安静安地在那里玩,不吵不闹。

有时候,他会抬起头,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然后甜甜地笑一下。

他的笑,像阳光,能照亮我所有的阴霾。

那几年,也有人给我介绍过对象。

对方条件都不错,有的是镇上的干部,有的是自己做生意的。

但一听说我带着个孩子,就都打了退堂鼓。

也有一个,表示不介意。

那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在邮局工作。

我们见过几次面,他人很好,对小远也很有耐心。

我一度以为,我的生活,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直到有一次,他约我出去吃饭,小远非要跟着。

饭桌上,小远不小心把一杯水打翻了,洒了他一身。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安慰我说“没关系”,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嫌弃和不耐烦。

那一刻,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他可以接受我的过去,但他无法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去爱我的“现在”。

而小远,就是我的现在,和我的未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动过嫁人的念头。

我妈急得不行,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你才多大啊?真打算为这个孩子,守一辈子寡?”

我一边给小远削苹果,一边说:“妈,我现在挺好的。”

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说场面话。

我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有小远陪着我,我什么都不缺。

小远上了小学。

开家长会那天,我特意关了店门,换上我最好的一件衣服,去了他的学校。

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大多是成双成对的。

只有我,是一个人。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小远身上。

他坐得笔直,小小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单薄。

我突然觉得很心酸。

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

而他,只有一个我。

我给他的爱,是完整的吗?是足够的吗?

家长会结束,老师把我单独留了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小远在学校闯了什么祸。

结果老师笑着对我说:“你是王远的妈妈吧?这孩子,特别懂事,也特别聪明,就是……有点太内向了,不爱跟同学说话。”

老师顿了顿,又说:“孩子这个年纪,单亲家庭对他影响还是挺大的,您……平时多关心关心他。”

走出校门,我牵着小远的手,一路沉默。

晚饭的时候,我给他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他看着我,突然问:“小姨,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这些年,我一直避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死亡和离别。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爸爸,是一个很勇敢,很了不起的人。你妈妈,也是一个很温柔,很爱你的妈妈。”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

“那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把他搂进怀里,哽咽着说:“他们没有不要你。他们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变成天上的星星,在守护着你。”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小脸埋在我怀里,小声说:“小姨,你不会也变成星星吧?”

我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不会。小姨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姐了。

她还是年轻时的样子,穿着那件我给她买的碎花连衣裙,站在一片开满了向日葵的花田里,对我笑。

她说:“妹,谢谢你。也……对不起。”

我哭着对她说:“姐,我不辛苦。小远很好,他很像你。”

她笑着,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

我从梦中惊醒,脸上全是泪。

我转过头,看到小远就睡在我身边,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姐,你放心。

我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命。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小远就长成了半大小子。

他上了初中,开始进入了所谓的“叛逆期”。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我,话也变少了。有时候我问他一句,他半天才会“嗯”一声。

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会把日记本锁起来,会跟同学打电话聊很久。

我知道,这是孩子长大的正常过程。

但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感觉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鸟,翅膀硬了,随时都准备飞走。

我们之间,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是在他初二那年。

那天,他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小远跟同学打架了,让我去一趟学校。

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办公室,看到小远站在墙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破了皮,校服的扣子也掉了一颗。

另一个男孩,被他家长护在身后,哭哭啼啼的。

班主任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起因是那个男孩,在班里嘲笑小远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小远没说话,直接一拳就打了过去。

我听完,心疼得像刀绞一样。

我拉着小远的手,想看看他的伤。

他却猛地甩开我,低着头,一言不发。

对方家长不依不饶,非要我们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

我跟他们道了歉,赔了钱,然后带着小远回家。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我给他找了药箱,想给他上药。

他躲开了。

“别碰我!”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像一块石头。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王远!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打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深的悲伤。

“你想过我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他冲我吼道,“所有人都笑话我!说我是你捡来的!说我是个累赘!你满意了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

我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累赘。

原来,在他心里,他是我的累赘。

我辛辛苦苦二十年,换来的,就是这两个字。

我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觉得天都塌了。

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吃饭。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起我姐临终前的托付,想起抱着他去医院的那个夜晚,想起他第一次叫我“妈妈”,想起他扑进我怀里的温度。

一幕一幕,像是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

我错了吗?

我真的,是他的累赘吗?

后半夜,我听到他房间的门,轻轻地响了一下。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我感觉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给我盖上了毯子。

然后,我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我的眼泪,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给他做了早饭。

他从房间里出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走到我面前,低着头。

“小姨,对不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吃饭吧,要凉了。”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昨天的事,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次争吵,像一场暴雨,冲刷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和伪装。

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少年,我也学会了,去倾听他内心的声音。

他开始跟我聊学校的事,聊他的朋友,聊他喜欢的女孩。

他会帮我分担店里的活,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捶捶背。

有一次,我过生日,他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条丝巾。

那条丝巾,颜色很鲜艳,料子也很普通。

但我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只有在最重要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戴。

因为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小远学习很刻苦。

他知道,我们家不富裕,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

他中考,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我去给他开家长会,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看着他在讲台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姿挺拔,声音洪亮,自信又从容。

那一刻,我坐在台下,看着他,眼眶湿润。

我仿佛看到了我姐。

如果她还在,看到小远这么优秀,该有多骄傲啊。

高中三年,他几乎没让我操过心。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学到深夜。

他的房间里,永远亮着一盏灯。

那盏灯,也像一盏灯,照亮了我所有的希望。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比他还紧张。

当他告诉我,他考上了北京一所顶尖的大学时,我激动得,抱着他,又哭又笑。

我冲到街上,买了好多好多的菜,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还破天荒地,买了一瓶酒。

我给我自己倒了一杯,也给他倒了一杯。

我举起酒杯,对他说:“小远,祝贺你。也……谢谢你。”

他看着我,眼睛红了。

“小姨,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姨,你放心,以后,我来养你。”

我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送他去北京上学那天,是个大晴天。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

我给他整理着衣领,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着。

“到了学校,要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要跟人吵架。”

“钱不够了,就跟小姨说,别委屈自己。”

“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别熬夜。”

他一直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

火车快要开了,他抱了我一下。

“小姨,我走了。你……保重。”

我拍了拍他的背,说:“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

他转身上了车。

我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缓缓开动,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的小远,长大了。

他要去追寻他自己的天空了。

而我,终于可以,卸下肩上沉重的担子了。

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空呢?

小远走了以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店里还是那么忙,日子还是照常过。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吃饭的时候,我会习惯性地多盛一碗饭。

看到好吃的,会下意识地想,小远爱不爱吃。

晚上睡觉前,会忍不住走到他的房间,看看那盏再也不会亮起的台灯。

他每周都会给我打电话,跟我说学校里的事。

他说他参加了社团,交了很多新朋友。

他说北京的秋天很美,满地都是金黄的银杏叶。

他说他很想我,想我做的红烧肉。

每次挂了电话,我都会对着话筒,发呆很久。

大学四年,他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

每次回来,都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长高了,也变黑了,说话的口音里,带了一点京腔。

他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了,他成了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会给我带北京的特产,会给我讲外面世界的精彩。

他会抢着干家里的活,会拉着我,去逛街,给我买新衣服。

他给我买的第一件衣服,是一件羊绒大衣。

我看着吊牌上的价格,手都抖了。

“太贵了,快退了去。”

他笑着说:“小姨,这是我用奖学金给你买的。你穿上,肯定好看。”

我拗不过他,只好收下。

但我一次都没舍得穿过。

我把它用塑料袋套好,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柜里。

有时候,我会打开衣柜,看一看,摸一摸。

那件大衣,就像他一样,是我最温暖的骄傲。

大学毕业后,他留在了北京。

进了一家很大的互联网公司,工资很高,也很忙。

我们打电话的次数,变少了。

有时候,我打过去,他正在开会,匆匆说两句就挂了。

我知道,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我的全世界。

我开始学着,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把杂货店,盘了出去。

年纪大了,身体也吃不消了。

我用那些年的积蓄,在镇上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我开始学着跳广场舞,跟着一群老太太,在音乐里,扭动着僵硬的身体。

我开始学着养花,把阳台,打理得生机勃勃。

我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安逸。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

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想起他冲我笑,想起他叫我“妈妈”。

去年,他过年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孩。

那女孩,长得很漂亮,也很文静,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悄悄告诉我,那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准备结婚了。

我看着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我高兴,我的小远,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我失落,从今以后,会有另一个人,取代我的位置,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我拉着那个女孩的手,把一个我珍藏了很多年的镯子,戴在了她手上。

那是我妈妈传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戴。

“以后,小远就拜托你了。”

女孩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

我笑了。

真好。

真好啊。

手机的震动,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是小远发来的微信。

“小姨,房子看得怎么样了?别不舍得花钱,买个自己喜欢的,住得舒心最重要。”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我拿起手机,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小远,钱,小姨不能要。这是你的血汗钱,你自己留着,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几乎是秒回。

“小姨,这钱,你必须收下。这不是我给你的,这是我替我爸妈,还给你的。”

“还你这二十年的青春,还你这二十年的辛苦。”

“虽然,我知道,这些,是永远都还不清的。”

我看着那段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嘴,泣不成声。

二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我把最好的二十年,都给了他。

我从一个青春少艾的姑娘,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

我错过了爱情,错过了婚姻,错过了所有属于我自己的,精彩纷呈的人生。

我后悔吗?

在那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夜里,我也曾问过自己。

但当我看到小远熟睡的脸,当我听到他梦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妈妈”时,所有的怨,所有的悔,都烟消云散了。

我不后悔。

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到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握住我姐的手,对她说:“姐,你放心。”

因为他不是我的累赘。

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血脉的相承。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我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走出了家门。

我去了房产中介,看了一套又一套的房子。

最后,我看中了一套在顶楼的房子,带一个大大的露台。

站在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小镇的风景。

阳光很好,风也很温柔。

我想,以后,我可以在这里种满花草。

春天的时候,看花开。

夏天的时候,听蝉鸣。

秋天的时候,赏落叶。

冬天的时候,晒太阳。

小远和他的妻子,可以带着他们的孩子,回来看我。

我会给他们做最好吃的红烧肉。

然后,在露台上,给我的小孙子,讲他爸爸小时候的故事。

我用小远给我的钱,付了首付。

签合同那天,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这么好的房子。

中介笑着对我说:“阿姨,您真有福气,有这么孝顺的儿子。”

我笑了笑,没说话。

他不是我儿子。

他比我儿子,还要亲。

拿到新房钥匙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墓地。

我姐的墓,在一个很安静的山坡上,面朝阳光。

我把一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放在了墓碑前。

我用手,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上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笑得那么灿烂。

“姐,我来看你了。”

我跪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话。

“姐,小远长大了,他很出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出息。”

“他还找了个好媳妇,那姑娘,很好,跟你一样,笑起来很甜。”

“他还给我买了房子,好大好大的房子,以后,我就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姐,你看到了吗?我们……都过得很好。”

我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风吹过山坡,吹动了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

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姐,我知道,你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守护着我们。

你放心吧。

你给我的责任,我完成了。

你给我的爱,我会带着,好好地,活下去。

搬进新家的那天,小远和他的妻子,特意从北京赶了回来。

他们给我买了很多新的家具,新的电器,把空荡荡的房子,填得满满当得。

小远站在那个大大的露台上,看着远方,对我说:“小姨,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养老,哪儿也别去了。”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点了点头。

“好。”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新家的餐桌上,吃了一顿团圆饭。

我喝了一点酒,有点微醺。

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小远,他的眉眼,越来越像我姐。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问我,他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我看着窗外,夜空中,繁星点点。

我好像看到了两颗最亮的星星,在对我眨着眼睛。

我笑了。

我知道,他们看到了。

他们一定,也为我们感到高兴。

这六十万,不是我二十年青春的补偿。

它是一份爱,一份传承,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它让我在人生的后半场,有了一个温暖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也让我,更加坚信。

这世间,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爱,都不会被辜负。

它们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未来的某一天,温暖地,回到你的身边。

就像这满屋的灯光,就像这满桌的饭菜,就像我身边,这个我爱了二十年的,我的孩子。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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