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父亲把妾室扶正的那天晚上,母亲与兄长被逐出了家门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30 09:54 1

摘要:那个晚上,父亲把秦姨和她的儿子领进家门,对着我和我哥说“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弟弟和新妈”的那个晚上,是我妈和我哥真正被“赶”出家门的日子。

那个晚上,父亲把秦姨和她的儿子领进家门,对着我和我哥说“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弟弟和新妈”的那个晚上,是我妈和我哥真正被“赶”出家门的日子。

其实,说是“赶”,也不准确。

爸没说一个滚字,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个女人身边,像一尊庙里褪了色的泥塑神像,任凭我哥的拳头砸在他胸口,任凭我妈的指甲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这种沉默,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来得更伤人。它像一把钝刀子,在你心口上慢慢地磨,不求一刀毙命,只为让你感受那最漫长、最清晰的疼痛。

我哥的怒吼,我妈的哭嚎,最后都消散在了这片死一样的沉默里。

最后,是我哥,红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拉着失魂落魄的妈,摔门而去。

那一声巨响,像是这个家,裂开的声音。

我没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爸,看着他身旁那个低着头、局促不安的女人,还有她身后那个怯生生地攥着衣角、比我小不了几岁的男孩。

屋子里,我妈炖在砂锅里的鸡汤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里混着一股廉价的、属于秦姨身上的洗衣粉味道。

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又说不出的……和谐。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个家,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

它像我们木工房里一块开裂的木头,表面看着还完整,内里却早已被看不见的裂缝侵蚀,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阵恰到好处的干燥空气,就会彻底崩裂开来。

而今晚,就是那个契机。

第一章 一碗没喝完的粥

那天早上,一切都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妈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了床,在厨房里忙活。稀饭的米香,混着煎鸡蛋的油香,是我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小劲,起来吃饭了!再磨蹭,上工要迟到了!”妈的嗓门还跟以前一样亮。

我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我哥李鸣已经坐在桌边了,耷拉着眼皮,一口一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粥,像是在跟谁置气。

爸坐在他对面,低头看着一份旧报纸,报纸的边缘都起了毛。他看得很专注,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木工图纸。

我盛了碗粥,坐到我哥旁边。

“哥,又没睡好?”我小声问。

他没抬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最近一个月,家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就像梅雨季节里晾不干的衣服,摸上去总是潮乎乎、黏答答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导火索,是爸往家里拿钱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们家是开木工坊的,爸是远近闻名的好手艺人。以前生意好的时候,妈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说话都带着一股底气。可这两年,定制家具的活儿越来越少,年轻人都喜欢去大商场买那种看着漂亮但不经用的板材家具,我爸的“老手艺”渐渐成了个不挣钱的摆设。

“老李,这个月就这么点?”妈把一小沓零钱拍在桌上,声音不大,但屋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的视线终于从报纸上移开,落在那些被捏得皱巴巴的钞票上。

“最近活儿少。”他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活儿少?我看你是把钱都贴补给外人了吧!”妈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姓秦的女人,三天两头往你作坊里跑,安的什么心?”

“秦姐家里困难,男人没了,一个人拉扯个孩子不容易。她来我这儿打打零工,赚点辛苦钱,怎么了?”

“辛苦钱?我看是你的贴心钱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人家一个寡妇,你不帮衬就算了,还在背后嚼舌根,像什么样子!”

“我嚼舌根?李卫国,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对她,就只是帮衬?”妈气得胸口起伏,眼圈都红了。

我哥“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碗里的粥溅出来几滴。

“够了!”他吼了一声,“天天吵,天天吵,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说完,他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妈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她没再看我爸,转过身去厨房,背影佝偻着,像一棵被霜打了的白菜。

爸沉默地把报纸叠好,站起身,对我说了句:“小劲,吃完早点去作坊。”

然后他也走了。

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我哥那碗没喝完,已经渐渐冷掉的粥。

我看着那碗粥,心里堵得慌。

我知道妈说的“姓秦的女人”是谁。秦姨叫秦淑雅,几年前她丈夫出意外走了,她就带着儿子搬到了我们家作坊附近的老巷子里。她人很安静,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像我妈,嗓门大,性子急。

她确实经常来我们作坊,有时候是接一些给家具打磨砂纸的零活,有时候就是送一碗自己做的糖水,或者几样家里种的小菜。

她看我爸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那是一种……我形容不出来,像水一样,温柔,又带着点崇拜。我爸在刨木头的时候,她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上半天,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而我妈,她从来不会去作坊。在她眼里,那些木头疙瘩,就是一堆挣不来大钱的玩意儿。她常说:“摆弄那些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给你儿子娶媳'妇?”

爸每次听到这话,都不做声,只是手里的刨子推得更快,木花卷成一朵朵漂亮的浪花,落在地上,堆成一座沉默的小山。

我把哥哥那碗冷粥端起来,几口喝了下去。

粥是凉的,一直凉到胃里。

我当时天真地想,或许这只是一场寻常的争吵,就像过去十几年里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吵完了,闹完了,日子还得往下过。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天,会是这个家最后的早餐。

第二章 刨花里的尘埃

吃完早饭,我去了作坊。

作坊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松木香气。阳光从高高的天窗上斜射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像一场无声的金色小雪。

爸正站在工作台前,用一把老旧的角尺在一块厚重的花梨木上画线。他的动作不快,但极其稳定,每一笔下去,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这是我爸最让我佩服的地方。

只要一拿起工具,他就像变了个人。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窝囊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专注、严谨、对自己的手艺有着绝对自信的匠人。

“爸。”我走过去,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刨花。

他“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我们父子俩之间,话一直不多。我们的交流,更多的是在木头和工具之间。他做一个榫,我学着做一个卯,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时,那种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我哥李鸣不一样,他从小就不喜欢作坊里的味道,嫌这里又脏又吵。他跟着社会上的人学了开车,现在给一个老板当司机,每天西装革履的,看着比我爸这个当老板的还体面。

“哥他……脾气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爸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画线。

“他随。”他说。

就这么一句,再没下文了。

我默默地扫着地,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这个家的问题,远不止是钱那么简单。

中午的时候,秦姨来了。

她提着一个保温饭盒,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她走路总是悄无声息的,像一只猫。

“李大哥,小劲,我熬了点绿豆汤,解解暑。”她把饭盒放在一张干净的木凳上,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

“秦姐,又麻烦你了。”爸停下手里的活,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他的语气,比早上跟我妈说话时,要柔和得多。

“不麻烦,顺手的事。”秦姨的目光落在我爸画线的那块花梨木上,“李大哥,这是要做什么?木料真好。”

“一个老客户定的,要打一套中堂六件套。”爸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自豪,“这块料,我存了快十年了。”

“也只有您这样的手艺,才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秦姨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木头,聊着手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这些话,我爸也曾想跟我妈说起过。

我记得有一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一堆别人当柴火烧的废料,拼出了一张精美绝伦的八仙桌。他兴奋地拉着我妈去看,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燕尾榫”、“攒边”的门道。

我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哦,挺好看的。这能卖多少钱?”

我爸脸上的光,瞬间就熄灭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在我妈面前提过他的手艺。

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听,也听得懂。

我忽然觉得,我妈输得不冤。

她输给的,不是秦姨的年轻漂亮——其实秦姨并不比我妈年轻多少,常年的劳作让她看起来甚至更憔悴一些——她输给的,是那份懂得和崇拜。

一个男人,尤其是我爸这样靠手艺吃饭的男人,或许可以忍受贫穷,可以忍受劳累,但最忍受不了的,是枕边人对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的轻视。

那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感到挫败。

“小劲,想什么呢?过来喝汤。”爸招呼我。

我走过去,秦姨已经帮我盛好了一碗,递给我。

“谢谢秦姨。”

“这孩子,真懂事。”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心很粗糙,都是老茧。

我喝着绿豆汤,甜甜的,凉凉的,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燥热。

我看着我爸和秦姨站在一起的背影,一个高大沉默,一个温顺安静,在满是刨花和尘埃的作坊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那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或许,这个家,真的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第三章 黄昏的摊牌

傍晚,我和爸一起收了工。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上,他都没说话,只是抽着烟,一口接一口。他平时很少抽烟,除非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掐灭了烟头。

“小劲,”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异常平静,“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掺和。”

我心里一咯噔。

“爸,你……”

他没等我说完,就迈步朝前走去。

我跟着他走进院子,然后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秦姨,和她身边那个瘦小的男孩,秦浩。

秦姨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像是特意梳理过。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秦浩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院子。

我爸走到她们面前,低声说了句:“走吧,进去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终于明白我爸要做什么了。

他不是在跟我妈吵架,也不是在闹脾气。他是在用一种最决绝、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妈,也是告诉我们所有人——他要换个家了。

门开了。

我妈正在摆碗筷,我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我妈笑着说了句:“回来了?正好开饭。”

当她看到我爸身后跟着的秦姨和秦浩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笑声和掌声显得那么刺耳。

“李卫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的声音在发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爸没有看她,他走到屋子中央,环视了一圈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宣告的语气,平静地说:

“我跟淑雅,决定在一起了。以后,她和秦浩,就住在这里。”

“你说什么?”我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从今天起,秦淑雅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爸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我不同意!”我妈尖叫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李卫国,你休想!这是我的家!我死也不会让这个进门!”

她说着,就朝秦姨扑了过去。

秦姨吓得往后一躲,秦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爸一把抓住了我妈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我妈疼得脸都白了。

“你放开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妈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抓我爸的脸。

我爸没躲,任凭她的指甲在自己脸上划出几道血印。

“李卫国!我杀了你!”我哥怒吼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过去一拳就打在了我爸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

我爸踉跄着退了两步,靠在了墙上。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哥!别打了!”我冲上去,死死抱住我哥的腰。

“你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陈世美!”我哥的力气大得惊人,我几乎抱不住他。

屋子里乱成一团。

我妈的哭骂声,秦浩的哭喊声,我哥的怒吼声,还有我徒劳的劝阻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出荒诞又悲惨的闹剧。

而这场闹剧的导演,我的父亲,李卫国,从始至终,都只是沉默地站着。

他看着我们,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是一种彻底的抽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个手艺高超的木匠,在拆解一件旧家具。他知道哪里是榫,哪里是卯,他用最精准、最冷酷的方式,把这件名叫“家”的家具,一块一块,拆得七零八落。

终于,我哥打累了,我妈也哭累了。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我哥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爸,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我爸抬起头,目光越过我们,落在了秦姨身上。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他没有回答我哥的问题。

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第四章 两扇门,两个家

我哥扶着我妈,走出了那扇门。

他们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又细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我妈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我爸一眼,甚至也没有看我。她的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崩塌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我哥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恳求。

他在求我跟他一起走。

我站在原地,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和与我血脉相连的兄长;另一边,是传我手艺、给我生命的父亲。

这道选择题,太难了。

“小劲……”我哥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爸也看向我,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的背后,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 ઉ的紧张。

最终,我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我不是选择了我爸,也不是背叛了我妈和哥。

我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作坊里的那些工具,那些没完工的家具,那股熟悉的木头香味,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把我牢牢地拴在了原地。

那是我爸给我的,也是这个家,唯一剩下的,我还熟悉的东西。

我哥眼里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过身,搀着我妈,消失在了夜色里。

“砰!”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

这一声,像是把我的世界,分成了两半。

门外,是我的过去;门内,是我茫然的未来。

屋子里,秦姨正手忙脚乱地给秦浩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小声地哄着。

我爸走到沙发前,缓缓地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用力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脸上的血痕已经凝固了,变成了几道暗红色的印子,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整个屋子,大得可怕,也静得可怕。

刚才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仿佛耗尽了这里所有的声音和生气。

桌上,我妈摆好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四副碗筷,整整齐齐地摆着。她甚至还记得我爸爱吃蒜蓉炒的青菜,特意多放了蒜。

可现在,吃饭的人,却永远也凑不齐了。

“小浩,饿了吧?我们先吃饭。”秦姨牵着儿子,怯生生地走到桌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看了看我爸,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

“小劲,你也坐下吃吧。”我爸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没动。

我看着那桌子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不饿。”我丢下三个字,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碗筷碰撞声,还有秦姨温柔地劝秦浩吃饭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陌生。

这个我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家,在这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让我感到窒息的牢笼。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我妈离开时那绝望的眼神,和我哥那句没说出口的“跟我走”。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留下,到底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家有了两扇门。

一扇,通向我爸和他的新生活。

另一扇,通向我妈和我哥颠沛流离的未来。

而我,被夹在了这两扇门中间,进退两难。

第五章 新桌上的旧裂痕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了。

秦姨是个很勤快的女人。她每天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变着花样地做饭。她对我,也小心翼翼地好,早上会把牙膏给我挤好,晚上会把牛奶温好放在我床头。

她努力地想扮演一个好母亲,好妻子的角色。

可这个家,就像一张新打的桌子,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可内里的木料,用的是旧的,上面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稍一用力,就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我和我爸之间,话比以前更少了。

在作坊里,我们依然是师徒,是父子,配合默契。可一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我们就变成了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绝口不提我妈和我哥,仿佛那两个人,只是我的一场梦。

秦浩,那个名义上成了我弟弟的男孩,很怕我。他总是躲在秦姨身后,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偷偷看我。我偶尔对他笑一下,他会立刻把头埋进他妈妈的怀里。

我知道,他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混乱。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客气得像初次见面的邻居。

没有争吵,也没有欢笑。

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周末,我偷偷出去,按着我哥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他们租的房子。

那是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哥给我开的门。

他瘦了,也黑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比以前沧桑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他堵在门口,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来看看妈。”我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她不想见你。”我哥的声音很冷。

“哥……”

“你走吧。你既然选了那边,就别再到这边来。”他说着,就要关门。

“李鸣!谁啊?”屋里传来我妈沙哑的声音。

我哥的动作一顿。

我趁机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光线昏暗。我妈正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短短半个多月,她像是老了十岁。头发白了一大半,人也瘦得脱了相,以前那个嗓门洪亮、风风火火的女人,不见了。

“妈。”我轻声叫她。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没理我,又把头低了下去。

“妈,我给你买了点东西……”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拿走。”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像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我们孤儿寡母的,吃不起你这个大少爷买的东西。”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那个女人做的饭,好吃吧?那个家,住着舒坦吧?你爸对你,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她激动地站起来,“李劲,你是我儿子!你爸不要我了,你哥站在我这边,你呢?你留在那儿,你安的什么心?你是觉得我跟你哥会拖累你吗!”

“我没有!”我急得脸都红了,“我只是……我放不下作坊,放不下爸的手艺……”

“手艺?手艺能当饭吃吗!”她歇斯底里地吼道,“李卫国就是被他那点破手艺给迷了心窍!你也要学他吗?为了那点木头疙瘩,连妈都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你!”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你回来啊!”我哥在一旁冷冷地开口,“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你敢吗?”

我沉默了。

我不敢。

我不是怕吃苦。我哥现在在外面跑货运,没日没夜的,很辛苦。我妈找了个在超市理货的活儿,每天站十几个小时,腿都肿了。我知道他们过得不好。

可我……

我一想到要彻底离开那个作坊,离开那些刨子、凿子、墨斗,我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块。

那是我的根。

我爸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是个好师傅。他把他的本事,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

我妈看着我沉默的样子,惨然一笑。

“你走吧。”她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以后别来了。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说完,她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我。

那个曾经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宽厚脊背,如今却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冰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楼的。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

我蹲在路边,像个迷路的孩子,放声大哭。

我终于明白,我留下的这个决定,让我同时失去了两个家。

第六章 一把刻刀的传承

日子在压抑的平静中,又过了大半年。

我白天在作坊干活,晚上回到那个冷清的“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很少和秦姨他们说话,也很少和我爸交流。

我和我爸之间,只剩下木头。

我们把所有的语言,都倾注在了那些榫卯结构和雕刻花纹里。

这天,作坊里来了一个大客户。是市里一个很有名的收藏家,姓张,托人找到我爸,想请他复刻一套明式的黄花梨圈椅。

这对现在的作坊来说,是笔天大的生意。

更重要的是,这是对我爸手艺的一次巨大肯定。

我爸很激动,他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黄花梨木料,整个人都扑在了这套椅子上。

他画了无数张图纸,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选料、开料、刨平、画线……每一道工序,他都亲力亲为,一丝不苟。

我给他打下手,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可就在椅子快要成型,进入最关键的雕刻环节时,我爸出事了。

他的手,开始抖。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不影响干活。但渐渐地,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他连一把刻刀都握不稳。

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常年劳累导致的神经性震颤,加上年纪大了,很难根治,只能慢慢养。

这对我爸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个靠手吃饭的匠人,手废了,那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他把自己关在作坊里,一连好几天,不吃不喝,就对着那两把还没完成雕刻的圈椅发呆。

他花白的头发,似乎在一夜之间,又白了许多。

秦姨急得团团转,每天炖了汤送来,他看都不看一眼。

“李大哥,你别这样,身体要紧啊。”她红着眼圈劝他。

“你懂什么!”我爸第一次对她发了火,“这椅子要是砸在我手里,我这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秦姨被他吼得一愣,眼泪掉了下来,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试着想让秦浩来学。

秦浩很乖,也很努力,可他天生就不是干这行的料。他握着刻刀的手,僵硬得像块木头,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毫无生气。

我爸教了几次,最后彻底放弃了。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那双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那几天,作坊里的气氛,比冰窖还冷。

我知道,这套椅子,对我爸来说,不仅仅是一笔生意。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和骄傲,是他想证明给所有人看的东西。

他想证明,他的手艺,他的坚守,是有价值的。

他想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可现在,他连证明自己的工具,都握不稳了。

那天晚上,我爸喝了很多酒。

他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他说起了我爷爷,也是个木匠,一辈子穷困潦倒,却留下了一手好本事。

他说起了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学艺吃了多少苦。

他说起了他和我妈刚结婚那会儿,他用自己打的第一套家具,换回了她脸上的笑容。

“小劲,”他抓着我的手,满是老茧的手,滚烫滚烫的,“爸……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丝酒后的脆弱和迷茫。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对与错,在家庭这本复杂的账簿里,从来都不是一笔能算清的糊涂账。

“爸,这套椅子,我来试试吧。”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他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黯淡下去。

“你?”他摇了摇头,“你还年轻,火候不够。这活儿太细,不能出错。”

“让我试试。”我坚持道,“你教了我这么多年,是不是块料,总得让我上手才知道。”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了那把我用了好几年的雕刻刀。刀柄被我的手汗浸润得油光发亮。

我走到那把未完成的圈椅前,深吸了一口气。

我爸没有阻止我。

他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怀疑,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期盼。

那一刻,我感觉手里的刻刀,重若千斤。

我知道,我接过的,不仅仅是一件未完成的作品。

那是一个父亲的骄傲,一个匠人的尊严,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于传承的责任。

第七章 沉默的和解

我开始雕刻。

一开始,我的手也在抖。

我太紧张了。我知道,这块黄花梨木料价值不菲,一刀下去,错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我爸就坐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指点,只是看着。

他的沉默,给了我巨大的压力,也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安宁。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十几年,他手把手教我握刀、运刀的每一个场景。

“心要静,手要稳。”

“刀随心走,意在刀先。”

“别怕刻坏,木头跟你的人一样,都有自己的脾气。你要顺着它的性子来。”

……

这些话,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心,奇迹般地静了下来。

手里的刻刀,仿佛成了我手臂的延伸。

我开始下刀。

一刀,一刀,木屑纷飞。

我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和这块木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刻完一小片云纹,停下来时,才发现我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他拿起一块砂纸,轻轻地在我刚刻过的地方打磨了一下。

“这里的转折,可以再圆润一点。”他指着一处细节,声音有些沙哑,“刀锋,要藏起来,不能露。”

我点了点头。

他又拿起另一把不同型号的刻刀,递给我。

“用这把,走线会更流畅。”

那一晚,我们父子俩,就在这间小小的作坊里,一站一坐,一教一学。

我们没有聊家里的事,没有提我妈,也没有提我哥。

我们聊的,只有木头,只有手艺。

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那堵看不见的墙,正在一点点地融化。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当他的手,覆上我的手,带着我感受刻刀的力道时;当我按照他的指点,刻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时,我知道,我们和解了。

这种和解,无关对错,无关原谅。

它只关乎于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血脉连接和技艺传承。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几乎吃住都在作坊。

我爸的身体还是不行,但他成了我最好的“眼睛”。他会告诉我哪里下刀深了,哪里走线偏了。他的经验,弥补了我技术的不足。

一天下午,作坊的门,被推开了。

我哥李鸣,站在门口。

他风尘仆仆,看起来刚下工。他看着屋里的一幕,愣住了。

我爸坐在轮椅上(他最近腿脚也不太好),我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雕刻着椅背上的图案。

阳光从天窗洒下,我们父子俩,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

“哥。”我站起身,有些局促。

我爸也看到了李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轻咳。

李鸣的眼神很复杂。

他走进来,没有看我爸,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手里的活儿。

“挺像样的。”他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我笑了笑。

“妈……还好吗?”我小声问。

“老样子。”李鸣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前两天还念叨你,说你小时候最爱吃她做的槐花饼。”

我的鼻子一酸。

就在这时,我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我赶紧过去给他拍背。

李鸣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倒了两粒,递给我爸。

“这是托人买的,对你这手抖的毛病,有点用。”他把药瓶塞到我爸手里,眼神却瞟向别处。

我爸看着手里的药瓶,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他接过药,用水吞了下去。

那天,我哥在作坊里待了很久。

他没再说什么指责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干活,偶尔帮我递一下工具。

晚饭,是我去外面买的盒饭。

我们三个人,就在堆满木料的作坊里,吃了一顿饭。

谁也没说话。

但我觉得,那是我离家之后,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

我哥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好干。”他说,“别给你,也别给咱爸丢人。”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在想,是不是有些伤口,真的不需要用语言去缝合?

或许,一家人之间,只要还愿意坐在一起,吃一顿沉默的饭,那就还有希望。

对吗?

第八章 没有赢家的团圆

一个月后,那套黄花梨圈椅,终于完工了。

当最后一遍蜂蜡擦拭上去,木头温润的光泽在灯光下显现出来时,整个作坊都仿佛亮了。

那两把椅子,线条流畅,雕工精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沉静的古韵和生命力。

张老板来取货的时候,围着椅子转了十几圈,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李师傅,高,实在是高!”他抚摸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满眼都是欣赏,“这手艺,我看全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尤其是这雕工,比你以前的作品,更多了一份……怎么说呢,一份灵气。”

我爸坐在轮椅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属于一个匠人的满足和骄傲。

他看了我一眼,对张老板说:“这雕工,主要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做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张老板惊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爸,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后继有人!李师傅,你这辈子,值了!”

“值了。”我爸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眶有些湿润。

送走张老板,我爸把那笔不菲的工钱,用一个布包装好,递给了我。

“小劲,这个,你替我送过去。”他说。

我看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爸,这……”

“去吧。”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就说……就说是我给的。她跟你哥在外面不容易。”

我拿着那个布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知道,这不是我爸在忏悔,也不是在乞求原谅。

这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即便分开了,也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找到了我妈和我哥。

当我把那个布包放在桌上,说明来意时,我哥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我们不要他的臭钱!”他抓起布包就要往外扔。

“等等!”我妈却开口了,她拦住了我哥。

她走过来,打开布包,看着里面那一沓沓崭新的钞票,沉默了很久。

“他……身体怎么样了?”她问我,声音很轻。

“老毛病,手还是抖,腿脚也不利索了。”我如实回答。

我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拿起那包钱,又放回我手里。

“拿回去吧。”她说,“我们现在,还过得去。你哥很能干,我也找了活儿。这钱,让他留着自己看病买药吧。”

“妈……”

“听话。”她拍了拍我的手,“你跟他说,让他……自己保重身体。”

我拿着钱,又回到了作坊。

我把妈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我爸。

他听完,愣了很久很久,然后转过轮椅,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我看到,有浑浊的泪水,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滴落下来,砸在满是刨花的地上,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周末,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分别给我爸和妈打了电话,说我做了一桌子菜,让他们都过来,一起吃个饭。

我没说对方也会来。

那天,我妈和我哥先到的。

当他们看到开门的是秦姨时,脸色都变了。

紧接着,我爸也从里屋被我推了出来。

气氛,一度尴尬到了冰点。

“李劲,你搞什么鬼!”我哥压着火气问我。

“哥,妈,都来了,就一起吃顿饭吧。”我几乎是在恳求。

秦姨也很紧张,她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手都有些发抖。

“大姐,大哥……你们坐。”她小声说。

我妈看着她,眼神复杂。她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发火,只是沉默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那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秦姨不停地给大家夹菜,我妈没有拒绝,默默地吃着。

我爸看着我妈,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饭吃到一半,秦姨突然站起身,对着我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姐,”她声音发颤,“对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妈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下吃饭吧。事情都过去了。”

事情真的过去了吗?

我知道,没有。

有些伤害,就像钉在木头上的钉子,就算拔掉了,那个洞眼也永远都在。

但或许,就像我妈说的那样,可以“过去”了。

不是原谅,也不是忘记,而是选择,不再被它死死地困住。

吃完饭,我妈和我哥要走。

临出门前,我妈停下脚步,回头对我爸说:“李卫国,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这两个孩子。”

我爸低着头,没有反驳。

“以后,好好对小劲。”她说,“这孩子,心实。”

说完,她和我哥就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家庭战争,终于以一种没有赢家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这个家,碎了,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但我们每个人,都好像从这片废墟里,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

我爸得到了他想要的理解和传承,却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和前半生的亲情。

我妈和我哥捍卫了尊严,却也过早地品尝了生活的艰辛。

秦姨得到了一个名分,却永远活在愧疚和小心翼翼里。

而我,失去了完整的家,却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看着作坊里那套已经打包好的圈椅,忽然想起了我爸说过的话。

他说,好的木匠,不是说能把木头用得多完美,而是懂得如何尊重木头本身的纹理和节疤。有时候,一个漂亮的木节,处理得好,反而能成为一件作品最独特的地方。

或许,家庭也是如此吧。

没有完美的家庭,就像没有完美无瑕的木头。

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带着这些无法磨灭的“节疤”,努力地,继续生活下去。

来源:故事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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