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春的雨来得急。我挑着书箱刚转过枫桥,豆大的雨点便砸得竹笠咚咚响。前方凉亭里已有两人避雨——穿月白衫子的公子执扇看雨,戴斗笠的姑娘正拧裙角水渍。
暮春的雨来得急。我挑着书箱刚转过枫桥,豆大的雨点便砸得竹笠咚咚响。前方凉亭里已有两人避雨——穿月白衫子的公子执扇看雨,戴斗笠的姑娘正拧裙角水渍。
“公子,可容我共伞?”我抹了把脸上的雨,话出口才惊觉唐突。那公子却笑:“正愁这亭子窄,姑娘若不嫌弃……”他抬手指向姑娘,“这是舍妹清欢,要去苏州探亲。”
姑娘抬眼,眼尾沾着雨珠:“我瞧公子书箱上的题字,是去金陵应举?”
我愣住。我的书箱是老木匠打的,只刻了“昭”字,她却认出是赴考的书生——许是我腰间悬的《诗经》竹简露了边。
雨停时,我们同撑一把油纸伞出凉亭。伞骨是湘妃竹,伞面染着淡青的云纹。清欢走在外侧,裙裾扫过青石板上的水洼:“《诗经》有云‘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今日倒应了这句。”
我心跳漏了一拍。她竟能随口引《郑风》!
“你也读《诗经》?”我问。
“我阿爹是私塾先生。”她低头拨弄伞穗,“他总说‘诗三百,思无邪’,连卖菜的阿婆都能哼两句‘关关雎鸠’。”
我们一路说到枫桥镇口。她要去渡口,我要往南去金陵。伞要分了,她突然塞给我半块诗笺:“我写了句‘雨歇云收逢故识’,你若到金陵,替我看看秦淮河的柳可绿了。”
我捏着那半块染了淡香的笺纸,看她上船。船桨荡开涟漪,她立在船头挥手,月白衫子被风吹得鼓起,像朵要飞的云。
一、笺短情长,天涯相念
到金陵后,我住在夫子庙旁的客舍。每夜读书到更深,总想起清欢的话。她赠的半块笺纸压在砚台下,我寻了块同样的湘妃竹片,请刻工补了“云散月明忆旧游”,凑成完整的诗笺。
秋闱放榜那日,我在榜前见着苏州来的商队。为首的老掌柜拉住我:“林公子可是要找清欢小姐?她上月随兄长来金陵,说要买绣线,不想染了风寒,已回苏州了。”
我攥着诗笺站在街头,看秦淮河的画舫灯火明灭。忽然有人拽我衣角,低头见是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个油纸包:“我姐姐说,这是给你的。”
油纸包里是苏州的桂花糖,还有半块新刻的竹片——与我那半块合起来,正是“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二、缘来非巧,心有灵犀
三年后,我中进士,外放苏州做知县。到任那日,去枫桥镇拜会乡绅,路过当年的凉亭,竟见清欢在亭中晾书。
她穿浅粉襦裙,鬓边簪着茉莉。见我来,她笑:“我猜你会来。”
原来她嫁了镇上的老秀才,夫君去岁中了举,如今在县学教书。我们并肩坐在亭中,她说起这些年:“我常想起那日共伞,你说要去金陵,我便想,若能在那里再见一面多好。”
“我也常想。”我掏出那两块合起来的竹片,“这诗笺,我一直收着。”
她抿嘴笑:“其实是我阿爹教的——他说‘邂逅’不是偶然,是两个人心里都装着同一片云,风一吹,自然就聚了。”
三、诗笺作契,邂逅长情
如今我在苏州任上,清欢常送些自家种的莲子、晒的桂花。我忙完公务,便去枫桥镇与她对坐读书。有时说起当年雨中初遇,她总说:“哪有什么‘适我愿兮’,不过是我恰好也在等一场雨,等一个共伞的人。”
去年上元节,我们在枫桥放灯。她写的灯笺是“邂逅相逢,不负初心”,我写的是“他日若逢,仍似初见”。灯影摇碎在河面上,像撒了把星星。
《诗经》里的“邂逅”,原是最浪漫的注脚——
不必预谋,不必强求,
你撑着伞走进我的雨里,
我捧着诗笺撞进你的心里,
从此
天涯有了牵挂,
偶然成了必然。
这便是邂逅之交最动人的模样:
像春风撞开花苞,
像星子落进溪流,
是命运写给凡人的,
一首
未署名的
情诗。
来源:梨园戏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