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立刻侵袭了我的身体,仿佛身体被抽去了支撑,只剩下沉重的外壳。我的眼皮沉重,每次眨眼都感到生涩的摩擦。喉咙干燥得仿佛被砂纸磨过,每次吞咽都伴随着刺痛。我伸手去摸桌上的杯子,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空荡。
凌晨三点三十分,一切死寂。
我的手指轻敲键盘,结束了一夜的代码编程,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仿佛为这场漫长的编码苦战画上了句号。

屏幕上,曾经犯错的代码现在静静流淌,显示着成功运行的消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立刻侵袭了我的身体,仿佛身体被抽去了支撑,只剩下沉重的外壳。我的眼皮沉重,每次眨眼都感到生涩的摩擦。喉咙干燥得仿佛被砂纸磨过,每次吞咽都伴随着刺痛。我伸手去摸桌上的杯子,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空荡。
又忘记加水了。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浓烈的速溶咖啡焦糊味、几桶空泡面桶中凝固发硬的油腻味,还有我身上三天未换的T恤散发出的酸馊汗味——这气味成了我这三天闭关生活的浓缩体现。
正当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桌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那冰冷的蓝光刺得我干涩的眼睛生疼。
几乎是本能地,我用最后的力气把手机拉过来。解锁屏幕,微信上的红点数字“1”格外刺眼。发信人是苏晚。
我那位刚刚结婚一个月的合法妻子。
点开消息。
没有寒暄,没有表情符号,只有一句冰冷的文字,仿佛能透过屏幕传达刺骨的寒意:
**【苏晚】:今天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不来,明天办离婚。】
我盯着这几个字,大脑整整十秒钟没反应过来。CPU过载的焦糊感似乎从头顶冒出。
离婚?今天下午三点?
我使劲眨眼,再狠狠捏了大腿一下。疼!不是梦。
混乱的思绪开始缓缓转动。今天是几号?哦,是前天还是昨天?好像有人提过什么纪念日?一个月?结婚一个月纪念日?领证那天…是上个月…十六号?
天啊!
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动作过于剧烈,眼前顿时一片金星,几乎要晕倒。我扶着桌子,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低头看看自己: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头发油光发亮,胡子乱七八糟,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程序员气息”…
就这样去见苏晚?去见那个永远干净整洁、清冷如同高山雪莲的苏晚?还要去民政局?
我能想象出她看到我这副模样时,那双美丽的眼睛会多么冰冷,她的红唇会吐出怎样冰冷的话语。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一股劲儿直冲脑门,感觉比连喝三罐红牛还要提神醒脑。
我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完了…”,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慌乱,开始在堆满杂物的房间里,寻找那些稍微能出门的衣服。我满脑子就一个念头:绝不能迟到在民政局门前让苏晚等我,更不能因为迟到让她有了离婚的念头!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比连续熬十个通宵,怎么都敲不出BUG还要恐怖一万倍。
民政局惊魂
下午两点五十分。
我喘着粗气,汗流满面,冲到民政局那熟悉的台阶下。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响着。心脏在胸腔里蹦个不停,擂鼓般地敲击着我的耳膜。出租车上,我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匆忙整理了一下形象——用矿泉水湿润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努力压顺了像鸟窝一样的头发,还从包里翻出一件皱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包里的薄外套换上。
能在二十分钟内做到这样,我已经尽力了。
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空气中混杂着喜悦、紧张、茫然和心不在焉的情绪。有手牵手、笑得甜蜜的新人,也有各自站立、脸色阴沉的前任。我在台阶下,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人群,寻找那个清冷的身影。
阳光有点刺眼。
当我眯着眼睛,几乎要被晒晕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进入了视野。
苏晚。
她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得当的米白色风衣,腰带松垮地系着,展现出纤细的腰身。下身是同色系的宽松长裤,衬着笔直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及腰的黑发柔美地披在肩上,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脸上只化着淡淡的妆,更显得眉清目秀,鼻梁挺拔,唇色自然红润。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冷漠地巡视着人群,四周的喧嚣仿佛在她三米外自动消散,她自成一派。
优雅,清冷,仿佛身上散发着不要靠近的气场。
我的心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即使此刻如此狼狈,看到她,心中某个地方仍然会狠狠地被触动。这该死的貌美如花的基因!
她很快发现了在台阶下格外显眼的我。那双清澈的眼眸,穿过十几米的距离,准确地锁定了我。
眼中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久别的思念,只有一片冰封,仿佛能透过眼神冻伤人的寒冷。
她开始迈步,高跟鞋敲击着花岗岩台阶,发出清脆而带有压迫感的“哒、哒”声,一步步走向我。
每一步都像直接踏在我的敏感神经上。
我本能地想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但是熬夜过度让我的脸部肌肉变得僵硬,不灵活,结果挤出的笑容比哭泣还更加尴尬。
她站在我面前,风衣的下摆被微风轻轻掀起,展示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一阵微弱而宜人的冷香,如同冬日里松林的空气一般清新,若有若无地飘散而来,顷刻间压倒了我身上混合的方便面气味和汗臭。
她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皱了皱那精致的眉头,她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一样锐利,从我那乱糟糟的头发,滑到下巴上豁口的胡须,再落到我那皱巴巴,能当抹布的衣服,最后停在了我布满血丝,眼袋沉重得快要垂到颧骨上的双眼。
“周屿,”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珠子落在白玉盘上,带着点儿吴语的韵味,但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脑袋生疼,“侬这副样子,是不是刚从垃圾堆里被人挖出来的?”
我想说话,喉咙却干燥紧绷,本想辩解几句,比如“赶工期”、“差不多完成了”、“真不是故意”这类让人听腻的理由...
手腕突然被紧紧扣住!
那只手感觉冷得像是铁钳,准确无误地抓住我的手腕。她那么用力,让即使一米八几的我都不由得一动。
“跟我来。”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她拉着我,如同拖拽一个不情愿的沉重包袱,直接向民政局走去。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出“哒哒”的声音,和我的运动鞋在地面上拖拉的声音形成一种奇异的合奏曲。
“晚晚...苏晚...老婆!你听我说...”我一边试图解释,一边尽量压低声音。
她没有转头,留给我的只有一张完美但冷冰冰的侧脸。她用力握着我手腕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
“说?”她终于转过脸,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冷酷的微笑,那微笑美得惊人,同时也寒得令人心神颤栗,“再这么消耗下去,侬以后能睡的地方,不再是家里的床,而是ICU的病床!懂了吧?”
那“ICU”三个字母,就像三根冰冷的锥子,直直刺入我的脑海。
我立刻哑巴了。所有的借口,都被这冰冷冻结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我只能像一个被命运扼住喉咙的小鹌鹑,被她一路拖进了那决定我未来是睡双人床还是重症监护室的神圣而充满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地方。
领证的过程,快得就像是加速播放的荒诞剧。
拍照时,我想勉强挤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不料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最终呈现出的是脸部肌肉抽搐、眼神呆滞的怪异表情。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苏晚,她自始至终表情淡然,镇定如初,美丽得宛如一幅精致的工笔画。摄影师对着她连续按下快门,口中连连称奇:“对对对!新娘的状态太好了!保持下去!太完美了!”
手里紧握着两本暖和、鲜艳的小册子,我一时有些愣神。难道我们就这样……婚姻续费了?一个月纪念日,利用“离婚”威胁,老婆硬是逼着我继续这段关系吗?
一走出民政局的门,傍晚的微风夹杂着凉意拂过脸庞,多少拂去了我头脑中的混乱。手腕上似乎还能感受到苏晚紧握过的温暖和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我偷偷瞥了身旁的她一眼。
苏晚低着头,视线落在手中的新结婚证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照片上宛如天人的美丽容颜,长长的睫毛低垂,掩去了她眼中的情绪。落日的余晖给她抹上一层软和的金色,稍微柔和了她带有冷艳的气质。
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莫名的庆幸和温馨。不由自主地,我伸出手,犹豫着想要牵起她那未动的手。
指尖刚触到她那微凉的肌肤,还没怎么体会那细腻感觉,她就仿佛被灼伤般,迅速抽回了手!
动作之迅速,干净利落。
我满腹疑惑。
她抬起头,目光又恢复了固有的清冷和疏远,瞥了我一眼,那个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愚蠢少年。
“脏。”红唇轻启,只有这一个字,却足以让人哑口无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的确因为熬夜和刚跑的忙碌显得不那么干净,想到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男人味”……算了,我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收回手,偷偷在裤子上擦了擦,试图掩饰这份尴尬。
“回家。”她不再看我,大步走向路边那辆线条优美、奢华却不张扬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仿佛刚才那个在民政局里威胁我的她根本不存在。
我也顺应地拉开另一边的门,缩进车内。车内立刻被我的“程序员”气息占领。苏晚几乎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立即按下了她那边的窗户。
一路沉默。
车子驶进我们居住的高档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苏晚先下了车,高跟鞋击打在光滑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音。我则垂头丧气地跟在她后面,像是等待着裁决。
电梯上升,里面的氛围就像凝固的胶水,让人几乎窒息。只有电梯轻微的嗡嗡声。我透过电梯壁的反射偷看她。她站得笔直,下巴紧绷,侧面的线条显得冷硬,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扰,熟人最好不要靠近”的低气压。
看来婚姻的“续费”并没有让她感到愉快。
我心里一紧。完了,今晚这关,肯定不好过。
逆流而上的抱枕
一回到我们的家,一股属于苏晚的清新冷香迎面扑来,迅速扫除了门外的污浊世界。
暖黄色的灯光在玄关处洒落,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上泛起柔和的光泽。客厅外,巨大落地窗外是城市华丽的夜景,家中的一切显得井井有条,与我那乱糟糟的狗窝形成鲜明对比。
“去洗澡。”苏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语气依旧像是发号施令,不带一丝情感的波动。她甚至没换鞋,就这么抱着胳膊站在玄关,犹如一座冷艳的冰雕,漠然监督着我这个“污染源头”的清理过程。
“哦,好的,这就去!”我立刻变得顺从,不敢多言,迅速脱下脚上的运动鞋(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好),直奔主卧室附带的浴室。热水淋下,冲走了一天的辛劳和身上的异味,混沌的头脑也开始恢复清晰。
洗浴完毕,我换上了干净的休闲装,终于觉得自己像个人了。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卧室里仅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亮着,光线既暧昧又柔和。苏晚已经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丝质睡袍,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卸下妆容。睡袍的领口稍微敞开,露出她细致的脖颈,在灯光下更显柔和。卸了妆的她,虽然少了几分锐气,却多了几分柔和,但仍然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傲。
她没看我,全神贯注地处理着自己的脸部。用化妆棉轻轻地拭擦着。
气氛显得有些微妙。我站在浴室门口,有些无所适从。脑海中飞速转动着各种念头:是不是该主动点?说些什么呢?比如“老婆辛苦了”、“一个月快乐”,或者……更直接一点?毕竟久别胜新婚嘛……
正当我在心里剧烈纠结,是选择温情还是猛男路线时,苏晚已经卸完妆,用清水洗净了脸,转身站了起来。
墨绿色的丝质睡袍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完美地勾勒出她曲线毕露的身姿。她的目光终于转向我这边,带着一种审视的感觉,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这一刻,究竟是温柔乡还是审判堂?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下一秒!
她抬起手指了指那床上铺着高级灰床品,看起来舒适至极的大床。
“躺好。”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我:“???” 这个剧本……似乎不太对劲?我们应该不是互相倾心或者情火难耐的剧情吗?“躺好”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察觉到我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没动,苏晚那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我腰疼。”她补充道,声调比刚才更低,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近乎软弱的鼻音?但那一刻软弱转眼即逝,快得像是我的幻觉。她很快又恢复了冷峻,强调道,“躺好,别动。”
说完,她不再看我,直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自己先躺下了,占据了靠窗的位置。然后侧身背对着我,留下的仅是一个被墨绿色丝缎包裹着、线条优美的背部轮廓。
我完全愣在了浴室门口。
背酸得厉害?
所以,她辛苦地结束了巡演,风尘仆仆地回家,拉着我从代码里走出婚姻殿堂,然后回家后的首要任务,竟是要求我扮演一个硕大的抱枕“躺好”,是因为她……背酸难耐?
这逻辑关系……真的很难让我这理工科直男的脑袋瓜子立即就懂。
但是,瞧她背对着我,那微微蜷缩的身影,那墨绿丝质下似乎真的流露出一丝丝难以承受的脆弱。我脑中的那些梦幻和暧昧,仿佛被戳破了,“噗”一声,全都烟消云散。
那好吧。做抱枕就做抱枕。
我无奈地叹口气,像个被编程的机械人,动作生硬地往床边移动,轻轻掀开被褥的另一侧,谨慎地躺下。床垫之软,难以置信,身体陷入时,累积的疲倦如潮水般涌来,双眼又开始沉重起来。
我刚刚调整好姿态,努力维持在软床中“躺尸”的状态,尽量不挤占她过多空间,背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具带着凉意的香气和温暖体温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她的脊背,隔着薄薄一层丝睡袍,紧紧贴在我的手臂和腰侧。我能明显感受到她身体曲线,柔软中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存在。一条纤细的手臂,带着犹豫试探,然后准确无误地搂住了我的腰。
她的额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后肩上。呼吸带着温热,裹挟着她特有的淡雅气息拂过我的肌肤,激起了细不可闻的颤抖。
我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就像一根满弓待发的弓弦!
天!(这是一种植物)这怎么受得了?
这和说好的“静止不动”根本就是两码事嘛!这突然的亲密接触超纲了吧!我的脑子又一次陷入过载的怪圈,刚涌起的睡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肌肤相亲炸得一干二净。
“别动。”背后传来她微微有些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强制性,又带着……模糊的睡意?“就是这样。”
她的手臂稍加用力,整个人像找到了最佳位置,更深入地蜷进我的怀中。
我的身体僵硬,不敢动弹。被她枕着的手臂开始失去知觉,腰侧被她的体温烤得像火一样,后颈被她温暖的气息吹拂,痒得让人难以忍受。脑中混乱的代码和符号疯狂刷屏:ERROR!ERROR!未知操作!物理接触极限!冷却系统即将失效!
这……这比通宵熬夜编程还要累!还要折磨人啊!
原来,她所谓的“不让下床”,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不让下床”。
这场戏,看起来剧本拿错了!
恒温抱枕的日常
苏晚的“抱枕疗法”似乎成了我们婚姻延续后的常规节目。
她巡演结束后,生活节奏突然放慢。白天,她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琴房里。那琴房间装了顶级的隔音,厚重的门一关,外面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偶尔,我路经她房门时,会捕捉到丝丝微弱的琴声,如同深山溪流,冷清而绝然,携带着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与她本人一模一样。
每当她练习钢琴,那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门上贴着她亲手写的便条,笔迹精致却透露出一股子冷硬:“练琴中,请勿打扰,否则后果请自负。”下面还画了一个小骷髅头,样子凶恶,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而我的日常,又回到了老样子——对着电脑屏幕敲击那些冰冷的代码。虽然项目暂时结束,但是新的需求和层出不穷的BUG像是打不完的地鼠。现在我必须严格遵守所谓的“健康作息时间”——每晚十一点,苏晚就会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有时则是一碗看似很养生的汤),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准备睡觉。”她吐出两个字,简洁明了,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种眼神,比项目经理催催催的目光还要凌厉。我完全相信,如果我敢说出半个“不”字,她就能迅速掏出手机拨打120,将我送进她预言中的ICU。
因此,我只能低头,保存好代码,按下关机键,然后灰溜溜地溜回卧室。
紧接着,就是例行的“抱枕时间”。
她总是先躺下,占据床的靠窗一侧,背对我。然后她会命令说:“躺好。”我便僵硬地平躺下来,她就会自动靠近,后背紧贴着我,手臂搂住我的腰,额头抵在我的背脊上。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预设的程序。然后,她的呼吸很快就变得轻微而均匀。
我呢?我就像一个被定住的人,僵硬地躺着,努力扮演着“人形抱枕”的角色。脑子里一会儿是白天未解决的代码逻辑,一会儿是身后传来的温暖和那股清冷的香气,折磨得我仿佛精神分裂。失眠成了家常便饭,黑眼圈倒是意外地减轻了——纯粹是因为躺着不动。
这样的生活,甜蜜吗?或许有一点。舒坦吗?舒坦个屁!简直压抑到极点!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沦落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温度调节器和枕头,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更让人郁闷的是,这种“亲密”只发生在卧室。一旦踏出那张床,苏晚又立刻变回那个高冷、疏离、仿佛超脱世俗的钢琴演奏家。她的眼神清澈,话语简洁到几乎能冻僵人,至于肢体接触?想都别想!偶尔在厨房擦肩而过,她都能像躲避瘟疫一样,优雅地绕开半米。
这巨大的反差,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精神分裂患者。白天被她的冷漠冻得直打哆嗦,晚上又成了她取暖用的暖炉。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有时候深夜里,我实在无法忍受,看着她毫无防备、安祥甜美地睡在我怀里的侧脸(尽管只能瞥见些许头发丝和光洁的额头),心中那属于男性的火焰就忍不住跃跃欲试。
手指才轻轻一颤,想要不引人注意地触碰她的脸庞或发丝…
“嗯…”怀中的她立刻发出了不满的嘤咛声,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而我腰间的她的手臂微微地收紧,仿佛在警告我。
算了,我马上放弃了。老实地继续扮演我的木头人角色。
这哪是妻子?这分明是捧回了一尊祖宗!而且这祖宗还把我当成了恒温的抱枕!
心里那个憋屈感,就像被塞满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让人堵得慌。好几次想开口问她,这究竟算什么?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自动加热的玩偶吗?可是一看到她清醒时那双清冷的眼神,所有的话语又都咽了回去。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有意见吗?
我不敢有,一丝一毫都不敢有。
这样的日子,真是不可思议。我在代码的世界里也算是个高手,怎么到了妻子面前,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发言权的床上道具?
日记的秘密
就在这“床上恒温抱枕,床下冰山女神”的模式中,时间悄然流逝。直到那个周末。
苏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乐团同事打来的,讨论的是一个下个月非常重要的国际交流演出,她需要提前几天去排练。电话中,她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清冷和专业,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那不易察觉的凝重。
电话一挂断,她就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半天没有说话。阳光柔和地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脆弱?
这在我记忆里的苏晚身上,是极为罕见的。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我忍不住问,手里端着水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走近她。
她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空茫,似乎并没有真正聚焦在我身上,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有点累,排练强度很大。”她抬手,自然地揉了揉后腰的位置,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又是腰疼!腰疼又来了!
这段时间的“抱枕生涯”,让我对她的腰伤变得异常敏感。她虽然从不主动提起,但那个揉腰的动作,还有晚上抱着我时,身体因不适而微微僵硬,都像一根根细针,时时刺痛着我。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或者休息几天?”我试探性地建议,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放下手,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不用了。老毛病,已经习惯了。”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看着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把所有脆弱都封锁在门外的样子,我心里那股憋屈的火焰“噌”地一下又升腾起来。习惯?习惯拿丈夫当止痛药?习惯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习惯在我面前永远戴着那副冰冷完美的面具?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我站起身,语气也变得生硬:“我要去书房了。”
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目光没再落在她身上。
进了书房,他轻轻关上门,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敲不出来。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心脏。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书架,最终停留在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深蓝色丝绒封面笔记本上。
那是苏晚的日记本。
他知道她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个本子跟随她很多年了。它总是静静地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们之间,有种不言而喻的默契——那是苏晚的私有领域,他从未染指。
但现在,心中的憋屈和烦躁仿佛不断膨胀,心中的恶魔开始叫嚣。她对他一言不发,把他当作工具人,那他...是否可以自己寻找答案?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像野草般疯长。
他在道德的纠结中挣扎:周屿,你还是不是人?偷看老婆日记?这跟变态有什么分别?
但另一个声音在呐喊:你连她为什么非要抱着你才能睡着都不明白!你连她腰伤的原因都不清楚!你这丈夫做得要不要这么窝囊?!
挣扎了五分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书房外静悄悄的,她大概还在客厅。
最终,那个愤怒的声音占据了上风。
他像做贼一样,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从书房溜出去,回到卧室。来到苏晚的床头柜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开抽屉。
那本深蓝色的丝绒笔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旁边还放着几本乐谱。
他颤抖着双手把它取出。本子有些重量,封面的丝绒触感平滑而冷冽。他坐到床边,背对着门,怀里像揣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他最后给自己鼓了鼓劲,屏住呼吸,翻开了第一页。
那娟秀有力的字迹迎面扑来,记录着日常琐事和练琴心得。他快速地往后翻,心跳如鼓,在担心苏晚随时会推门而入。
终于,他翻到一个日期,大约是两个月前,她刚结束上一轮密集巡演的记录。
【XX月XX日,晴。回家。累。骨头像散架一样。】
【XX月XX日,阴。腰疼得厉害,好像针扎一样。吃了两片止痛药,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噩梦。】
【XX月XX日,雨。药瓶空了。雨天,旧伤处酸痛难忍,仿佛沉在冰冷的湖底。彻夜未眠。睁着眼到天亮。房间里空荡荡的,让人害怕。想听点声音,打开音响,却发现只觉得吵闹。】
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痛苦,这种脆弱,他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他的心紧紧地揪着,手指不住地轻微颤抖,他继续翻页。
目光定格在下一页的几行字上。时间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命令”他当抱枕的那晚之后。
【XX月XX日,夜。他回来了。满身泡面味和汗味,像个难民。又气又...算了。逼着他去洗澡。】
【...躺下时,腰还是疼得钻心。止痛药似乎失效了。】
黑暗中,我能听见他就在我旁边呼吸,那声音吵得我心烦意乱。然而,一股冲动驱使我靠向了他,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仿佛将我团团围住。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总算把之前的异味给洗掉了。我的心随着他紧张而稍快的心跳一起悸动,腰部后方的冰冷痛感,似乎被这温暖给盖住了?那疼痛变得不那么尖锐,变得微弱,我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竟然睡着了,一夜安稳,没有噩梦侵扰,这是巡演回来后,睡得最沉的一夜。
XX月XX日。那个家伙,早上起来就想偷偷摸我的脸。哼,我拍开了他的手。不过…(字迹在这里停顿了,墨迹有点晕开)…抱着他睡觉,真的有用吗?竟然比止痛药还有效?不过他僵得像木头一样,肯定很不舒服吧?该!
XX月XX日。他今天竟然问我腰伤的事,还想让我休息。开玩笑。下个月要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呢,这点疼算什么。只是…(字迹再次停顿)…只是晚上抱着他睡时,感觉他手臂没那么僵硬了。他的体温,确实很舒服。
这个傻瓜,总是一副欲言又止、委屈巴巴的模样。他不会真以为我把他当成了什么工具吧?(旁边跟着一个画得有点凶的、气鼓鼓的表情)他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是腰疼!腰疼!需要个恒温暖炉加抱枕而已!明白吗?
尽管如此…(墨迹再次停顿,字迹变得轻飘飘的)…抱着他睡觉时,确实感觉很安心。比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黑暗中,听着时钟滴答作响,要好太多了。
日记翻到了新的一页,后面还有内容,但我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我的手指紧紧抓住那页纸的边缘,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我的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千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那些娟秀的字迹,每一个都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烙在我的心上。
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以为的“压榨”或是别的什么怪癖……
来源:听说风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