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余心染空洞的眼睛微颤,她紧紧抓住签字笔,嗓音嘶哑:“他......没死,是吗?”
1
入狱的第三年,余心染收到了顾衍之的离婚协议书。
律师冰冷无情的坐在她对面:“余小姐,只要签字,你就能出去。”
余心染空洞的眼睛微颤,她紧紧抓住签字笔,嗓音嘶哑:“他......没死,是吗?”
六年前,顾衍之对出身贫民窟的她一见钟情,不顾家族反对,非她不娶。
可在三年后的婚礼上,他却强行抓着她的手,连捅自己十八刀。
鲜血瞬间溅满婚纱。
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顾衍之看着她,神色痛苦,复杂难辨。
下一秒,现场尖叫四起,她被人粗暴按住。
“杀人凶手!把她抓起来!”
“就知道贫民窟里出不来好货!”
“不......不是我......救他......先救他!衍之!顾衍之!”
她看着满手鲜血和倒在血泊中的顾衍之,崩溃哭喊。
被关进看守所时,她仍满心记挂着他:“他怎么样了?求你们告诉我!顾衍之到底怎么样了?!”
没人回应她。
直至上了法庭,她才知道,顾衍之死了。
她拼命辩解,不是她,她没有杀人,是顾衍之抓着她的手——没有人相信她。
反倒是她,被翻出与外人勾结贪图顾家财产,企图背着顾衍之转移资产的聊天记录。
人证物证俱在,她被判无期徒刑,啷当入狱。
因背叛杀夫,她受尽其他犯人的欺凌与狱警的冷眼。
暗无天日的折磨,失去挚爱的痛苦与无法分辨的冤屈,让她痛不欲生。
数次求死不能后,余心染眼中的光芒彻底湮灭,只剩下一具躯壳麻木活着。
而现在,她收到了顾衍之的离婚协议书。
余心染盯着协议书上顾衍之的签字,眼睛逐渐模糊。
嘴角扯动几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一个已经死的人,怎么会向她提出离婚呢?
*
余心染顶着刺目的日头,被狱警搀扶着走出监狱大门。
她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如同一截流失了所有生命力的枯木。
一辆熟悉的黑色豪车停在她面前。
余心染沉默不言,上车。
车驶入了市中心最顶级的私立医院。
司机引她至一间豪华病房外。
余心染以为这是顾衍之的病房,推门就要进去。
她有太多疑问,婚礼上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还有那份离婚协议书——
刚压下门把手,病房里传来男女说话声。
“衍之,大师说的办法真的有效!让八字克我的亲近之人为我挡灾,我的病真的好了!就是苦了你,委屈了心染......衍之,我好怕心染怪我......”
余心染愣了愣,这是她的好朋友林晚儿的声音。
她和顾衍之,就是通过林晚儿认识的。
“晚儿,别这么说。”顾衍之低沉温柔的回应,“只要你好起来,我吃多少苦都值得。至于余心染......能替你挡灾三年是她的福气。”
“当年,要不是因为你的病,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现在你康复了,你放心,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顾衍之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余心染耳边。
她眼前猛地一黑,喉间涌上腥甜,浑身冰凉。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她一个贫民窟的女孩,会有机会结识像林晚儿这样的富家大小姐。
怪不得林晚儿要把她介绍给顾衍之。
怪不得顾衍之会非她不娶......
怪不得婚礼上会发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来从一开始,就都是假!
他们的友谊是假的,爱情是假的,婚礼上的一切是假的,顾衍之的死也是假的!
他们做了好大一个局等着她跳,为的就是把她送入监狱受苦受难,好为林晚儿挡灾!
真是......好算计!
余心染心底迸发出几近绝望的愤怒与不甘。
这些年,他们到底把她的真心当成了什么?!
她猛地推开门,对着那两个人嘶吼出声:“顾衍之!林晚儿!你们怎么对得起我!”
屋内,顾衍之正温柔的给林晚儿削苹果。
看到余心染,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里,正要起身说什么。
林晚儿眼底闪过了然,但面上却像是被吓到般,剧烈咳嗽着往他怀里躲,声音里带着哭腔。
“心染......对不起,咳咳......都是我的错,咳咳......你别怪衍之好不好......”
顾衍之立刻收回落在余心染身上的目光。
他大手轻拍着林晚儿的后背,语气里尽是温柔与紧张:“晚儿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安抚好林晚儿,他看向余心染,眼睛里只剩下刺骨的厌恶和警告。
“余心染!”他厉声呵斥,“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疯疯癫癫的!晚儿刚做完治疗,受不了这个!快跟晚儿道歉!”
余心染只觉得荒谬。
她指着林晚儿,嗓音撕哑:“我跟她道歉?顾衍之!你们联手把我送进监狱三年,现在你让我跟她道歉?!”
顾衍之眉头紧皱,语气中尽是不耐烦:“晚儿把你从贫民窟那种地方带出来,改变了你的命运,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只是让你替晚儿挡灾三年,又没将你怎么样,你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儿?何必紧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余心染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在监狱里受尽折磨,他竟然说这是小事!
她将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直接怼到顾衍之眼前。
“小事?你觉得这是小事?!”
顾衍之的目光触及那些狰狞的疤痕,瞳孔一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就在这时,林晚儿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脸色煞白的抓住顾衍之的胳膊:“衍之......我胸口好闷,喘不上气了......”
“晚儿!”顾衍之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他急忙扶住林晚儿,对着门外厉声喊道:“医生!快叫医生!”
医护人员冲进来,迅速将余心染挤到一旁,围住林晚儿进行检查。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是情绪激动引发的暂时性不适,需要静养。
顾衍之看着虚弱地靠在怀里的林晚儿,再看向被隔绝在人墙外,孤零零站着的余心染,眸光冷下去。
“来人,把她带去老宅关起来!看紧了,以后不准她再靠近这里半步!要是再让她惊扰到晚儿,你们知道后果。”
余心染被保镖们粗暴架起。
“不,顾衍之,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
可三年牢狱折磨,让她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在那扇门无情的关上之前,她看到顾衍之温柔的把林晚儿抱进怀里。
以及,林晚儿从顾衍之肩头抬起的脸。
那张记忆里熟悉万分的纯真脸庞,对着她,露出讥讽得逞的笑意。
那一瞬间,余心染心头翻涌的所有怨愤与不甘骤然褪去。
她不再挣扎,任由保镖拖行。
她死死盯着那扇逐渐远去的门。
眸中只剩滔天的恨意在燃烧。
顾衍之,林晚儿......这三年她失去的一切,她要他们,用余生来偿!
2
老宅的地下室阴暗潮湿,只有高处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
余心染蜷在角落啃着馊掉的干饼,目光时不时落在那扇紧闭的铁门上。
这扇铁门困不住她,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但她不会走。
还有十天......
她一定要等那个日子到来,让他们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吱嘎开启。
顾衍之出现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沉冷:“两天了,还没想明白?”
余心染眼底没什么情绪:“你想让我明白什么?”
“明白你错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她这态度激怒。
“明白你不该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不该联合外人来算计顾家!余心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为什么要用偷?要用骗?!”
“我说了,我没有。”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平静,“那些转账和聊天记录是假的。”
“假的?”
顾衍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弯下腰,逼近她,眼神锐利如刀。
“聊天记录是假的,那银行流水呢?你签名的合同呢?和你接头的那个男人亲口承认收了你的钱,难道也是假的?”
“余心染,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你对我,有过一刻是真的吗?!”
余心染看着眼前这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庞,忽然觉得很可笑。
“顾衍之,你有什么脸问出这种话?你对我又有几分真情!”
“你和林晚儿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把我算计到蹲监狱!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别人真心相待!”
顾衍之的身体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闭嘴!”
他用力将她甩开。
“看来三年监狱,还是没教会你什么是认错和坦白。”
“断了她所有吃的喝的,没有我的命令,什么都不准再给她!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什么时候再来告诉我!”
铁门被狠狠摔上,地下室里再度暗下来。
余心染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脸上那点刻意装出的疯狂和嘲讽慢慢褪去。
只剩下冰冷和麻木。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馊饼。
仿佛在生嚼什么人的血与肉。
3
三天后,余心染正靠着睡眠欺骗饥肠辘辘的肚子,地下室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林晚儿踩着高跟鞋得意洋洋走进来。
她嫌弃的打量着四周,扬着手帕捏住鼻子,对着角落里仿佛没听到她来的余心染说。
“刚才外面抓到一个小东西,余心染,你瞧瞧,认识吗?”
立即有保镖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瘦小身影扔进来。
“染姐姐......”
余心染骤然起身。
是她在贫民窟看着长大的小阿月!
她扑过去,跪倒在那一小团遍体鳞伤的身影旁。
“......染姐姐......”
小阿月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却努力朝她挤出一点笑。
“小阿月......”
余心染心疼的把小阿月揽进怀里。
她抬头,死死盯住林晚儿:“林晚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孩子又怎么样?孩子也不能跑别人家里偷东西呀。”
林晚儿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方山参盒子。
“喏,她偷了老宅的百年野山参,人赃并获。”
“我没有......”小阿月气若游丝,却拼命摇头,“染姐姐......我没有偷,是他们......说你快饿死了......让我给你送吃的......”
她艰难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的馒头。
“染姐姐......你吃......”她把馒头往余心染手边送,胳膊抖得厉害,“我......攒钱买的......还热呢......你快吃......”
余心染接过馒头,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砸在那块染血的馒头上。
林晚儿啧啧两声。
“看看,多感人啊,小可怜儿,都快被打死了,还惦记着给你送吃的。”
她的笑容瞬间变得阴毒。
“你们这群烂泥里爬出来的蛆虫,惯会用这种下贱的方式博同情!”
她俯身,猩红的指甲几乎要戳到余心染脸上。
“余心染,当年如果不是我拉你一把,你到现在还在贫民窟要饭。可你呢,非但不知感恩,反而用你那点装出来的可怜样,想把衍之从我身边抢走!”
“你这种烂泥坑的贱种渣滓,就该永远蹲监狱!”
她抬手打掉馒头,狠狠踩上去,把馒头踩得稀烂。
转身命令保镖。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小贱种送去吃牢饭!”
余心染眸光一颤,护崽的母兽一样护住晕过去的小阿月。
“滚开!谁也不准动她!”
林晚儿冷笑一声,反手甩了余心染一个耳光。
“你还以为你是衍之捧在心尖上的人,这些保镖都怕你吗?”
“把这个小贱种拖走!”
余心染偏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看向气息微弱的小阿月,看向那个被踩烂的染血的馒头,看向围上来的保镖,还有嚣张不可一世的林晚儿。
打出狱起,她体内某根崩得紧紧的东西,咔嚓一声,断了。
她缓缓站起身。
下一秒,她直直扑向林晚儿!
“你这个魔鬼!我杀了你!!”
她一把抓住林晚儿的头发,往旁边的桌角狠狠撞去 !
“啊——啊啊!!”
林晚儿猝不及防,惨叫出声。
余心染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死死揪着林晚儿的头发,把她往死里撞!
保镖冲上来,竟一时无法将她拉开。
4
顾衍之闻讯赶来,他想也没想,一脚狠狠踹在余心染的腰侧。
余心染痛哼一声,被这股大力踹得翻滚出去,咳出一口血沫。
“衍之!”
林晚儿哭喊着扑进顾衍之怀里。
“......呜呜衍之,我只是抓到个小偷,想来问问心染认不认识......”
“我好心好意,她突然就发疯一样扑过来要杀了我......”
顾衍之搂住她,瞪向余心染,眼神狠厉。
“余心染!晚儿刚出院,你怎么敢伤她!”
余心染捂着剧痛的腹部,艰难撑起身子,眼圈猩红。
“她说小阿月偷东西!”
她指着着地上气息微弱的小女孩。
“顾衍之......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小阿月!她连一颗糖都要分一半给你吃,你觉得她会偷东西?!”
顾衍之的目光落在血肉模糊的小阿月身上,眉头微蹙。
“衍之。”
林晚儿立刻软软地靠向他。
“我知道你心软......可人赃俱获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冤枉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从保镖手里接过山参盒子递给顾衍之看。
顾衍之的眼神瞬间变得冷硬:“人赃并获,余心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心染指尖掐紧掌心,血红的眼睛带着滔天恨意,直直射向顾衍之。
“顾衍之!你的眼睛和心都瞎了吗!林晚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觉得贫民窟的孩子有几个认得什么野山参!这玩意儿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块馒头!”
顾衍之一怔。
林晚儿哭得更加凄楚。
“衍之......不是我打的,是保镖......衍之,我的头好晕,胸口好疼,快把这个小偷处理了吧,我看着害怕。”
顾衍之收回目光,搂紧林晚儿,冷声道:“来人,把这个小偷......”
“顾衍之!”
余心染再度打断他,声音尖厉。
她摇摇晃晃爬起来,一步步走向他,眼神疯狂可怖。
“你今天要是敢动小阿月一根手指头......我余心染对天发誓!”
“只要我不死,只要我还能喘一口气!”
“你们加诸在小阿月身上的,我会千百倍地还在林晚儿身上!”
“你不是拿她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吗?”
“那你最好今天就弄死我!”
“不然,只要我找到机会,我就划花她的脸,打断她的骨头,让她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说到做到!”
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寒,连林晚儿都吓得往顾衍之怀里缩了缩。
顾衍之脸色难看至极。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掠过心头。
死寂的沉默中,他对着保镖挥了下手。
“把这孩子留在这儿,找个医生过来看看,别让她死了。”
“衍之!”
林晚儿不满娇呼,却被顾衍之按住。
“好了,晚儿,我先带你去看医生。”
他最后冷冷的瞥了一眼余心染,带着林晚儿离开。
铁门关上的瞬间,余心染脱力滑倒。
她爬过去把小阿月抱到稻草垛上,颤抖着想帮她处理伤口,却无从下手。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她埋在小阿月颈间,泪水决堤。
5
有医生治疗,小阿月很快醒了。
余心染把小阿月搂在怀里,喂她吃药。
小阿月紧紧抓住她的手,小声说:“染姐姐,当初作假证陷害你的人是路老六,他收了黑心钱!”
次日,医生给小阿月检查完,刚要起身,余心染一记手刀把医生打晕。
她快速换上医生的衣服,与小阿月一起把她的衣服披在医生身上,装成睡着的样子,然后提着药箱只身离开了地下室。
她一路疾行,先去了一趟贫民窟,然后带人摸到路老六的住处。
当她用冰冷的针尖抵上路老六的喉咙时,他吓得尿了裤子,直接全盘托出。
“是林晚儿!是她给我一大笔钱,让我作假证......”
等余心染录下供词,贫民窟的人立即把路老六装进了麻袋。
免得他再去跟林晚儿通风报信。
余心染匆匆返回老宅地下室。
小阿月还在那里。
然而,当她推开门,却发现顾衍之正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虚弱的小阿月。
听到开门的动静,顾衍之抬起头,看到她站在门口,眼中瞬间翻涌起骇人的怒火。
他沉声开口。
“跑出去干什么了?”
余心染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下意识握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那是能证明她清白的东西。
顾衍之轻轻放下小阿月,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她。
“我以为你至少会安分守己的照顾这孩子......毕竟她是为了给你送吃的,才被误认成小偷。”
“结果呢?你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还发着高烧!”
“余心染,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一定要辜负每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吗?!”
他愤怒的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冰冷刺骨。
“说!跑出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你又想害谁!”
余心染看着顾衍之愤怒至极的眼神,握着录音笔的手缓缓松开。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他不会信她的。
永远不会。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我一个刚出狱的人,能去见谁?当然是去见在监狱认识的好朋友,让他们帮忙杀个人——”
“余心染!”
顾衍之目光一颤,他大吼一声,抓着她的手猛然用力。
余心染被迫仰头,眼中尽是豁出去的疯狂。
“可惜......没成功,不然......你一会儿就能看到林晚儿的尸体了......”
“你找死!”
顾衍之彻底被激怒,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余心染双手攀上他的手腕,用力拍打。
她要喘不上气了。
小阿月扑到顾衍之脚边。
“衍之哥哥!求你不要打染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这里......求你了......”
顾衍之看着小阿月哀求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
冷眸扫向余心染:“小阿月一心记挂你,你却满脑子杀人的歪念。她再跟着你,早晚要被你带得走上歪路。”
说完,松手,任由她跌落在地上,捂着脖子疯狂咳嗽。
他不再施舍给她半分余光,俯身抱起小阿月,径直转身。
走到铁门前,他脚步一顿,喉间滚出冰冷的警告。
“你最好安安分分待在这里。”
“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溜出去,或是对晚儿有半分不轨......”
他侧过脸,眼底没半分温度。
“我会让整个贫民窟的人,都跟着你一起进监狱。”
余心染的身体一僵,指甲瞬间掐进掌心。
他竟拿整个贫民窟的人威胁她!
拿那些和小阿月一样无辜的人,堵她的路!
本以为他至少会关心小阿月,和林晚儿那种蛇蝎心肠的人不完全一样。
现在看来,他们分明是一丘之貉!
6
第二天,地下室的铁门再次打开。
顾衍之将一套浆洗到褪色的佣人服扔到余心染身上。
“换上。”他声音没什么温度,“晚儿的朋友来做客,你去学学规矩。”
余心染多日没怎么吃东西,头晕眼花,一时间没能起身。
见她没动,他瞬间丧失耐心,一把提起她的衣领。
“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别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
余心染深吸一口气。
她实在没力气与跟瞎子聋子没脑子的争辩,拍开顾衍之的手,换上那身灰扑扑的衣服。
花园茶座,林晚儿和几个衣着精致的女孩正说笑着。
看见她,林晚儿唇角弯起微妙弧度。
“心染,可以麻烦你帮我添些红茶吗?”
余心染麻木的拿起桌上沉重的茶壶,旁边一个女孩立即撞向她的手肘。
滚烫的红茶晃出来,大部分泼在她的手背上,几滴溅到了林晚儿的手指上。
“啊!”林晚儿痛呼一声。
“呀,你这个人怎么拿个茶壶都拿不稳!”女孩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
“余心染!”顾衍之大步走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存心的?昨天我警告你的话全忘了?!”
余心染看着他瞬间盛怒的眉眼,连一丝辩解的欲望都没有。
烫伤的手背火辣辣的疼,心里却只觉得一片冰凉的荒谬。
“衍之,好痛......”
林晚儿眼泪盈眶,楚楚可怜。
顾衍之立刻松开余心染,喊人拿来烫伤膏,小心翼翼替林晚儿涂抹。
余心染冷眼瞧着,心底毫无波澜。
曾几何时,她切菜伤了手,他也这样紧张的捧起她的手,一边笨拙吹气,一边皱着眉责怪她不小心。
那时的她心跳加速,以为那点儿关怀就是独一无二的真心。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林晚儿倚在顾衍之怀里,柔声说:“衍之,你也别怪心染了。这样吧,天这么热,就让心染给我做碗冰沙酪当道歉吧?要从凿冰开始做的那种,显得有诚意。”
顾衍之看都没看余心染一眼,直接吩咐去冰窖取冰。
很快有人抬来整块的冰和凿冰工具,放在茶座旁的空地上。
余心染顶着日头,沉默的跪坐在草地上,刚拿起沉重的冰镐,手背一阵火辣刺痛。
冰镐掉回冰桶,发出哐当一声。
顾衍之皱着眉头望过来,扫过她红肿的手背,目光微顿。
他还未开口,林晚儿抢先说道:“呀,心染的手也伤到了吧?衍之,刚才的烫伤膏效果很好,我这会儿都不痛了,给心染用吧。”
她示意自己的朋友。
“亲爱的,麻烦你帮她仔细涂好,再戴副胶皮手套保护一下,别让伤口碰了冰水发炎。”
对方粗鲁的抓过余心染的手,将膏体抹在伤处。
一股火烧般的剧痛骤然传来。
这根本不是烫伤膏!
余心染的手背顿时灼痛难忍。
不等她挣扎,对方紧接着把一双厚实的胶皮手套强行给她套上。
闷热瞬间包裹手背,烫伤处疼得更加厉害。
顾衍之在一旁看着,未发一言。
只是那眸光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这是在提醒她,要是惹得林晚儿不开心了,他要整个贫民窟陪葬。
余心染闭了闭眼睛,强忍着手背的灼痛感,紧紧握住冰镐,对着冰块砸下去。
冰沙酪的做法,还是他教给她的。
“一整块儿冰,只有最里面的冰芯才能做出最好吃的冰沙酪。”
那时大家都还年少。
他红着脸拥着她,以教她怎么凿冰沙的名义,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的心共鸣似的砰砰狂跳。
大半天才凿出小半碗冰沙。
他的同伴们看不下去,让他用碎冰机,他急得直嚷嚷:“机器碎冰不够细,一定要手凿的才最好的!”
他往那快融化了的冰沙加入那些她从未吃过的昂贵果酱,献宝似的喂给她。
“快尝尝,甜吗?喜欢吗?”
大家都说他把冰沙酪做成了冰糖水,甜的发腻。
她却觉得格外好吃。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的眼睛亮的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那时,他满眼底里全是她。
“以后,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沙酪就和我说,我给你凿一辈子。”
那时,他的承诺听起来像是真的有一辈子那么长。
冰镐又一次重重落下,发出一声钝响,将回忆击得粉碎。
他的承诺,他的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骗她给林晚儿挡灾。
余心染抬起眼。
几步之外,顾衍之正捧着林晚儿的手,小心翼翼的吹气,低声询问她还疼不疼。
林晚儿娇弱的靠在他肩上,享受着属于她的胜利。
余心染扯扯嘴角,只觉得好笑。
她机械挥动冰镐。
终于做好一小碗冰沙酪,刚要递过去。
林晚儿突然捂住肚子:“衍之,我肚子好疼呀......”
顾衍之立即关心的问:“哪个部位疼?”
“不知道,就是突然间很疼......”林晚儿偎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声音更软,“可惜了这碗冰沙酪,心染好不容易做好的......”
“有什么可惜的,一碗冰沙酪而已。以后想吃,再让她给你做。我先带你去医院。”
他俯身抱起林晚儿,看都没看她一眼,快步离开。
林晚儿的朋友们扔给她几个轻蔑的眼神,也随之离去。
余心染面无表情的目送着所有人离开。
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往心里钻,但没掀起半分波澜。
她并非不想走,她只是很饿。
等人走干净了,余心染忍着疼痛脱下手套,就着红茶把桌上的点心吃了个大半,再把剩下的塞进口袋。
她擦擦嘴巴,刚要转身回地下室,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一堆衣服砸在她脚边。
“余小姐。”
佣人站在几步外,语气里带着几分仗势欺人。
“顾先生吩咐了,林小姐这些换下的衣物,你要全部手洗干净才能回去休息。”
余心染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堆奢侈的破布上。
她嗤笑了一声,举起红肿的手,指向顾衍之离去的方向。
“去告诉你们的顾先生,让他回来亲自跟我说。”
说完,不顾佣人错愕的神情,转身离开。
当晚,地下室的铁门再次被大力踹开。
顾衍之带着一身怒气冲进来,眼神阴沉得可怕。
“余心染!你做了什么?!”
他低吼着,将一件明显被扯坏的睡衣扔到她面前。
“这是晚儿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只此一件!你怎么敢把它毁成这个样子?你就这么不知悔改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谴责,已经认定都是她的错。
余心染懒得解释,毕竟解释了他也不会信。
她努力把噎在喉咙口的点心咽下去,抬起眼,直直看着他,淡淡的问。
“说吧,这次又想怎么罚我?”
她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7
顾衍之心中的怒火瞬间烧得更旺。
“罚你?罚你有用吗?!余心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甚至不在乎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粗暴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你从贫民窟出来,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可以随便糟践别人的真心,别人的念想?!”
余心染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却依旧没动,只是平静目光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厌恶。
厌恶他总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也厌恶自己当年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东西。
这丝厌恶像针一样扎进顾衍之心里。
他突然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重重拍在木桌上。
那是一枚磨得发亮的旧银锁,锁身上刻着模糊的“念余安”三个字,边缘还缺了个小口。
余心染眸光一缩,伸手就要去拿。
顾衍之却猛地将银锁抓回。
“还给我!”
余心染情绪激动的往前扑了半步,试图将银锁抢回来。
那是她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
被关进监狱时,所有金属物品都不允许佩戴,她只能把它留在监狱物品看管处。
等出来的时候,这枚银锁就不见了。
她一直以为弄丢了。
从未想过这枚银锁会在顾衍之这里。
顾衍之高举着银锁,垂眼睨着她。
“想要把你妈的东西拿回去,就把晚儿的衣服缝补好。然后亲自送到晚儿面前,跪下给她道歉!”
余心染呼吸猛地一滞,不敢置信的盯着顾衍之。
顾衍之还在继续说。
“缝补的时候,每缝一针,你都要说一声对不起。要是你敢漏一个字,有一针忘了说,或者晚儿不肯接受你的道歉......”
他高举着银锁。
“我就把这锁扔进熔炉里,让它永远消失。”
余心染使劲儿咬着后牙槽,将涌到眼眶的湿意逼回去。
转身抓起林晚儿的睡袍,仔细看了下扯坏的地方,要来针线,顶着昏黄的光线,开始缝补。
她如顾衍之所言,每缝一针,便说一声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持续到天亮,又延长至夜幕降临。
直至第三日清晨。
余心染捧着那件睡衣,一步步走到林晚儿的房门前。
她屈膝,缓缓跪了下去。
8
“林小姐,”她麻木的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弄坏你的衣服。请你原谅。”
房门打开,林晚儿倚在门边,手里漫不经心地抛接着那枚小小的银锁。
“声音这么小,没吃饭吗?我听不见。”
余心染深吸一口气,俯身磕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更大声的说。
“对不起!林小姐!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林晚儿打了个哈欠,“听不见。”
余心染再次重重磕头,大声道歉。
直到她头破血流,嗓子哑到快要发不出声音,林晚儿才轻笑一声。
“好吧好吧,看你这么诚心。”她捏着银锁的链子,弯腰,作势要递给她,“喏,拿回去吧,下次可别再——”
就在余心染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银锁的瞬间,林晚儿手腕向后一扬!
银锁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进了房间内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林晚儿惊呼一声,掩住嘴,眼里全是恶意得逞的笑。
余心染的瞳孔骤然放大。
“不——!”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冲进房间,扑向壁炉!
那枚小小的银锁正躺在通红的炭火上,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变形。
余心染伸出手,拼命想要够到它,哪怕指尖被灼伤。
“拦住她!”
林晚儿尖声命令。
两个保镖立刻冲上前,死死架住余心染的胳膊,将她从壁炉边拖开。
“放开我!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放开我!”
余心染拼命挣扎。
她嘶吼着,目眦欲裂。
“怎么回事?”
顾衍之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衍之!”
林晚儿立刻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心染她......她不知怎么了,突然冲进来,抢过银锁就扔进火里!还说要烧了这里的一切!我好怕......”
顾衍之的目光瞬间结冰。
他看向被保镖死死按着,仍在不停挣扎冲向壁炉的余心染,厉声斥责。
“余心染!你真是无药可救!”
“连你母亲最后一点东西都能拿来当做发疯的借口!你——”
余心染猛地回头看向他。
她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顾衍之却哽了一下,所有指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浓烈恨意。
但很快,在林晚儿的哭泣声中,他认定这是她不知悔改的证据。
“把她拖下去!关起来!”他厉声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保镖拖着余心染离开。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看向那壁炉一眼。
她双眸死死盯着顾衍之和林晚儿。
就像刚出狱那天一样。
9
次日,夜幕降临。
余心染听着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乐声以及欢声笑语,缓缓坐起身。
林晚儿的生日,终于到了。
她知道,林晚儿一定会在顾家老宅举办生日宴会,然后请各方名流来参加。
这样既能羞辱她,还能向她展示顾衍之的所有权的好机会,林晚儿绝对不会错过。
她本想在今天绑了林晚儿,然后放一把火,彻底烧了顾家老宅,与她同归于尽——只要多死一个,她都赚了。
但是小阿月的出现,让她改主意了。
这群人渣不配她用自己的命去换。
余心染仔细听了听门外看守的动静,确认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她快速扒开身下那堆稻草,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块,慢慢将其抽出。
当初顾衍之的爷爷为了阻止他和她在一起,把她绑在这里关了一段时间。
是贫民窟的朋友们找到她,从外面挖洞抽砖,把她救了出去。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洞口还能派上用场。
余心染弯腰从洞口钻出去,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老宅的礼堂走。
她低着头,穿着那套灰扑扑的女佣装,走到礼堂中控室,找了个没人的时机,快速推门进去,扣住电闸往下一拉。
霎时间,灯火通明的礼堂陷入一片漆黑。
音乐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停电了?”
“顾衍之,你是不是给晚儿准备了什么惊喜啊?”
“衍之,是真的吗!”
“快找人去中控室看看!”
黑暗中,人们的声音带着惊讶与慌乱。
余心染早已离开中控室,她快步走上主台,摸到冰冷的麦克风。
她从口袋掏出那支录音笔,将其轻轻放在麦克风前。
在电力恢复那一瞬间,她迅速按下播放键,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入帷幕后的阴影之中。
灯光骤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人们还没来得及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音响设备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
紧接着,一个男人惶恐颤抖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响彻了整个礼堂。
“是林晚儿!”
“是她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作假证指认余心染小姐!”
“那些聊天记录和转账凭证都是她伪造的!”
“我只是拿钱办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伴随着那炸开的声响,余心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
路老六的录音只是前菜。
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来源:橘子味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