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大将军,每月都会寄信回家,殊不知,爹的信一直都有两份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9 17:33 1

摘要:满京城的人都说,若非为了家国天下,我爹,镇北大将军陆远征,当年本该娶的是他的青梅竹马,林家表姑。

满京城的人都说,若非为了家国天下,我爹,镇北大将军陆远征,当年本该娶的是他的青梅竹马,林家表姑。

我娘是后来者。

她像一棵沉默的榕树,将根须扎进将军府的每一寸土地,操持中馈,教养子女,为我爹撑起一个稳固的后方。

父亲镇守边关十年,音讯未断,月月皆有家书寄回。

每逢信至,母亲总会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展信。

那几张薄薄的信纸,她能从黄昏看到深夜,指尖摩挲着信纸的边缘,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墨迹,感受到一丝遥远的温度。

可我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信的秘密。

父亲的信,其实藏着两个天地。

寄到母亲正院的,永远是寥寥数语,字里行间满是“一切安好,勿念”的客套,仿佛多用一滴墨,都是对军务的耽搁。

而真正能被称为“家书”的,是悄悄送去西苑给表姑的那一叠。

厚厚的信笺上,浸透了化不开的浓情,承载着说不尽的相思。

变故,源于表姑最近的一封回信,信中字字泣血:“远征哥哥,我想寻个归宿了,你与嫂嫂,还请好生过活。”

我爹看完这信,竟状若疯魔,撕碎了信纸,将帅印抛给副将,单枪匹马奔回京城。

一时间,边防军心大乱,敌军趁虚而入。

为将者,阵前脱逃,乃是死罪。

是母亲,她抱着那只刻着“与国同休”的丹书铁券,在宫门外长跪了三天三夜,将光洁的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才从皇帝那求回了我爹一条命。

可我爹,在宗祠里抱住刚刚归家的母亲,说的却是:“拂雪,你晓得的,就如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失去她。”

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了母亲心上。

母亲抱着那只换回他性命的锦盒,站在阴冷的宗祠里,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为了他,她在宫门外跪了七十二个时辰,磕了九百九十九个头,额上的伤口还在丝丝渗血,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田地。

可这些,我爹仿佛没有看见。

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和他心尖上的那个“她”。

“拂雪,你向来是最明事理的,”我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深情,“婉儿她身子骨弱,听说我要被问斩,已经吓晕过去好几次了。

我得去瞧瞧她。”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

那件从沙场带回,尚未褪去风尘的披风,下摆从母亲僵直的指尖划过,带不起一丝涟漪。

母亲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我连忙从后面抱住她。

她的手好凉,比腊月里的冰雪还要刺骨。

“娘……”我怯生生地唤她。

她没有应声,目光空洞地追随着父亲远去的背影。

那个方向,通往西苑,是表姑林婉儿的住处。

整个将军府上下,谁人不知西苑是我爹的禁地。

父亲离京十年,西苑便空置十年,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维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

丫鬟们私下里说,那是将军给表姑留的一份念想。

我那时不懂何为念想,我只知道,母亲居住的正院,虽富丽堂皇,却永远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

而西苑,纵使无人居住,却能轻易牵动我爹的所有心神。

直到父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亮门后,母亲才像一个被抽去所有筋骨的提线木偶,无声地、缓慢地瘫软在地。

她怀中的锦盒,“啪”地一声摔开,裂了一道缝。

那块据说能抵一次死罪的丹书铁券,骨碌碌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又悲凉的声响。

母亲用这块铁券救回了父亲的命,父亲的心,却一刻也未曾为她停留。

她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肩开始细微地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如同受伤的小兽,在空旷的宗祠里久久回荡。

我从未见过母亲哭泣。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就是将军府的天。

她永远那般从容镇定,坚不可摧。

她独自一人,将偌大的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上要孝敬祖母,下要教养我们兄妹。

可现在,这片天,塌了。

我挪到她身边,伸出小手,笨拙地轻拍她的后背,模仿着她平日里安慰我的模样。

“娘亲不哭,念念不疼。”

母亲猛然抬头,一把将我死死地搂进怀里。

她的拥抱是那样用力,勒得我骨头发疼。

滚烫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砸在我的脖颈上,灼得我心口发酸。

“念念,”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娘亲没用……是娘亲太没用了……”

我不懂,明明是她救了爹爹,怎么会没用呢?

父亲一连三日,都宿在了西苑。

将军府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下人们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我路过厨房时,听见张妈妈压低了声音,对正在洒扫的刘婆子说:

“瞧这架势,将军这次回来,怕是真要给林表小姐一个名分了。”

“可不是嘛,夫人也忒可怜了。

十年活寡,连丹书铁券都赔了进去,到头来……”一声长叹,道尽了不值。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当年是林表小姐拼死救了将军,才落下了一辈子的心疾。

将军这叫报恩呐。”

我跑去问母亲,什么叫报恩。

母亲正在烛下核对账本,听见我的问题,执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深不见底的疲惫,也让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

她放下笔,将我揽入怀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报恩就是,你爹爹觉得,他亏欠了表姑良多,要用他的一生去偿还。”

“那爹爹欠娘亲的吗?”我仰头追问。

母亲沉默了,那沉默如同一潭深水,漫长得让我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许久,她才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

“你爹爹,不欠娘亲什么。

是娘亲……自甘情愿。”

那天夜里,我怀着一丝不甘,偷偷溜到了西苑。

我想亲眼看看,那个让我爹甘愿用一生去偿还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西苑的窗内灯火通明,我躲在假山石后,恰好能望见屋里的景象。

父亲正坐在床沿,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表姑喝药。

他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那种专注,甚至胜过了母亲凝视他家书时的模样。

“远征哥哥,”表姑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猫爪子挠在人心上,“都怪婉儿不好,若不是我写了那样的信,你也不会……”

“傻丫头,”父亲温声打断她,用丝帕拭去她嘴角的药渍,“这与你何干。

是我自己,再也撑不住了。

十年了,我熬不住了。”

“可是嫂嫂她……她为了你,连传家的丹书铁券都……”

“我知道。”父亲的声音陡然一沉,“我会想办法补偿她。

拂雪她……向来是最顾全大局的。”

话音刚落,表姑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父亲立刻乱了手脚,又是拍背又是抚胸。

“都怪我,又惹你伤怀了。”他满是自责,“大夫叮嘱过,你不能再受半分刺激,否则心脉一损,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表姑虚弱无力地倚在他怀中,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远征哥哥,你还是走吧。

回到嫂嫂身边去,你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我终究是个外人,不该再拖累你了。”

“胡说!”父亲急切地反驳,“我答应过你叔父,要护你一生一世周全!婉儿,你信我,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我蜷缩在冰冷的假山后,只觉得心里堵得发慌。

父亲说,母亲总是顾全大局。

可顾全了他们,是不是就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和苦楚,尽数打碎了,和着血泪吞进肚子里?

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催命符一般,雪片似的飞入将军府。

父亲擅离职守,致使军心浮动,被宿敌趁虚而入,丢了北境一座至关重要的城池。

龙颜震怒。

皇帝虽念及旧情与沈家的丹书铁券,免了父亲的死罪,却也下旨将他禁足府中,听候发落。

一夕之间,将军府门可罗雀,昔日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如今都避之唯恐不及。

府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父亲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我好几次都听见他砸碎了书房里的瓷器。

可只要他一踏入西苑,就又变回那个柔情似水的“远征哥哥”。

唯有母亲,一如既往的沉静。

她开始频繁地接见父亲昔日的部将,书房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

我曾偷偷瞧见,她将一张张巨大的舆图铺在地上,用朱笔在上面圈点勾画。

她的眉头始终紧锁着,下颌的线条也日渐瘦削。

哥哥陆望悄悄对我说:“娘在替爹想办法,要把北风城夺回来。”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天,父亲的心腹周副将,满面风霜地从边关秘密潜回。

他一见到母亲,这个七尺高的铁血汉子,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夫人!您快劝劝将军吧!北风城……北风城真的不能再等了啊!”

母亲将他搀起,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周将军请说。”

原来,父亲虽被禁足,但他一手带出的旧部仍在边关死守。

他们只需要一份精准的作战方略,便有极大把握夺回城池,将功折罪。

母亲立刻将她与众将领推演了数个通宵的方略图,交到了周副将手中。

可就在周副将转身欲走之际,父亲不知从何处冲了进来。

他一把夺过那份方略图,双目赤红地瞪着母亲。

“谁允你自作主张的!”

母亲迎着他的怒火,声音平静如水:“这是眼下唯一能救你的法子。”

“救我?”父亲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陆远征,如今要靠一个妇人来指点江山,苟延残喘吗?!”

“现在不是计较颜面的时候。”

“我说了,不准!”父亲将那份凝聚了母亲无数心血的方略图,狠狠地撕碎,抛撒在地,“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恰在此时,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声音尖利:

“将军,夫人,不好了!表小姐……表小姐听闻边关战事不利,忧思过甚,刚刚吐血了!”

父亲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他甚至没再看一眼地上散落的图纸,便如同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周副将望着父亲的背影,又看看满地狼藉,急得直跺脚。

母亲缓缓蹲下身,一片一片,将那些破碎的图纸悉心拾起。

锋利的纸片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细密的血珠,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周将军,”她抬起头,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坚定,“你先回营,三日之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表姑这一病,当真将父亲吓得魂飞魄散。

她终日卧床,汤药不进,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府里最好的大夫来看过,也只是捻着胡须连连摇头,说这是心病,非药石可医。

父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日夜守在表姑床前,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呢喃:“婉儿,你快好起来,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母亲也曾去看望过一次。

表姑见了她,便躺在床上垂泪,说自己拖累了兄嫂,不如早早了断,也算解脱。

父亲听得肝肠寸断,竟当着母亲的面,伏在表姑床边失声痛哭。

又过了两日,母亲应普济寺高僧之邀,外出为边境枉死的将士万民祈福。

就在此时,府中请来了一位游方的郎中。

那郎中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为表姑诊脉后,断言她是中了极寒之气,唯有一种奇药——千年雪参,方能吊住性命。

我记得这个名字。

因为我的外祖父,身体一直孱弱,常年需要药物温养。

上个月,舅舅费尽千辛万苦,才从昆仑雪山求得一株千年雪参,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正妥善存放在母亲的库房里,准备开春后送去给外祖父续命。

那是外祖父的救命药。

郎中的话音刚落,父亲便脱口而出:“有!拂雪的库房里就有一株!”

一旁的表姑,连忙用手帕掩住口,气若游丝地说道:“可是,那不是为沈伯父准备的吗?”

父亲的脸色变了变,他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表姑,一咬牙,下了决心。

“岳父大人身子尚能支撑,可以再等。

婉儿……眼下,救你的命才是头等大事。”

说罢,他便要去库房取药。

母亲的贴身嬷嬷当即跪倒在地,死死抱住他的腿。

“将军,万万使不得啊!那是老太爷的命根子啊!”

“滚开!”父亲一脚踹开嬷嬷,怒吼道,“难道婉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夺过钥匙,亲自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我悄悄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紫檀木盒中,取出了那株用红绸包裹的雪参。

可就在他要将雪参交给郎中时,表姑突然万分凄楚地哭了起来:

“远征哥哥,使不得啊!你拿了这雪参,沈伯父该怎么办?嫂嫂若是知晓了,定会怨恨你的!”

父亲却直接将雪参塞到郎中手里,回身心疼地将表姑搂入怀中:“不会的,拂雪一向深明大义,她定能理解我的苦心!”

可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被父亲拥入怀中的那一瞬间,表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隐晦的、胜利的微笑。

那晚,父亲亲自守在炉火边,将那株千年雪参熬成一碗浓稠的药汤,一勺一勺,尽数喂给了表姑。

而我,则做了一个无比骇人的噩梦。

我梦见外祖父过世了,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她指着父亲,一字一句地问他:“陆远征,我父亲的命,你拿什么来还?”

表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喝下雪参汤的第二日,她便能下床走动了。

府里的大夫们都啧啧称奇,说这既是千年雪参的奇效,更是将军与表小姐情比金坚,感动了上苍。

父亲大喜过望,连日来笼罩在他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拉着表姑的手,反复说着:“婉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

午后,母亲从普济寺回来了。

她刚踏入府门,贴身嬷嬷便红着眼眶迎上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没过多久,外祖父家的人便到了。

我认得那位送信的叔叔,是舅舅身边的亲信。

他满面风尘,双眼通红,一见到母亲,嘴唇哆嗦了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一封蜡印完好的信。

母亲接过信,指尖在微微发颤。

她拆信的动作,慢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我踮起脚尖,只能瞥见信纸上寥寥数字,那墨迹,像是被泪水浸染过,晕开了一片。

“父亲,于昨夜子时,病故。”

信纸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从母亲的手中飘然坠地。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干了魂魄,变成了一尊精致而易碎的瓷人。

父亲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他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他喃喃自语,踉跄着上前,试图去搀扶母亲,

“拂雪,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母亲轻轻一侧身,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她的目光越过父亲,直直地落在了刚被丫鬟扶过来,正满脸关切地站在门口的表姑身上。

“你满意了?”母亲问。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字字扎心。

表姑的脸白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嫂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沈伯父他……婉儿心里也难过啊!”

她说着,身子一软,便要朝父亲怀里倒去。

然而这一次,父亲却没有立刻去扶她。

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母亲,嘴里还在徒劳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救婉儿……”

母亲的嘴角,忽然牵起一抹极淡的、凄美的笑。

那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碎。

“陆远征,”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你用我父亲的命,换来了你对你表妹的生死不弃。

很好。”

说完,她转过身,平静地对身后的嬷嬷吩咐道:“备车,我要回沈家。”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碎掉了。

母亲要回娘家奔丧,本是天经地义。

可父亲却拦在了门口,不让她走。

“拂雪,你听我说,”他堵住去路,神情焦灼,“我是你的夫君,岳父大人的身后事,理应由我们一同回去操办,你……”

“让开。”母亲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我不让!”父亲固执地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扛?”

母亲抬眼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夫妻?”她发出一声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陆将军,你为你的表妹,擅离职守,弃三军于不顾;你为保你自己的性命,耗尽我沈家最后的依仗,丹书铁券;

你为全你对表妹的情深义重,用掉我父亲的救命药。

如今,我父亲尸骨未寒,你倒有脸面与我谈‘夫妻’二字?”

父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语无伦次:“我……我……婉儿她……”

“够了。”母亲决然地打断他,“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从今日起,这是我们沈家的丧事,与你陆远征,再无半分干系。”

她绕开父亲,径直向府门走去。

父亲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她,“我不准你走!拂雪,我不准你用这种方式离开我!”

“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亲口说原谅我!”

我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哥哥陆望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紧紧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就在这时,周副将的身影出现在了院中。

他对着父亲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沉声禀报:“将军,宫里来人了,圣旨到。”

父亲的动作瞬间僵住。

一名传旨太监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展开明黄的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宣读道:

“……着陆远征即刻拟定夺回北风城之策,戴罪立功,不得有误……”

父亲的脸色愈发难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刻心乱如麻的他,根本拿不出任何万全之策。

母亲趁他失神的瞬间,挣脱了他的禁锢。

她走到周副将面前,将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递到他手中。

“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周副将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眼中顿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对着母亲,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父亲也看见了,他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拂雪,你……你是什么时候……”

母亲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

她牵起我和哥哥的手,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

车轮缓缓转动,我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后望去。

我看见父亲依旧呆愣地站在原地,表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柔声安慰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二人身上,竟显得那般登对。

而我们的马车,则载着破碎的过往,驶入了另一片幽深的阴影之中。

7

外祖父的丧事,办得寂寥而肃穆。

娘亲一身白衣,跪在灵堂前,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只是瘦,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舅舅沈清河看着她,心疼得直叹气。

“阿雪,爹临走前,还念着你的名字。

他说,不怪你,让你……好好活下去。”

娘亲听完,才终于伏在舅舅的膝上,发出了第一声压抑的呜咽。

我和哥哥也跟着跪下,灵堂里一片悲戚。

爹爹到底还是追来了。

他风尘仆仆地闯进灵堂,看到娘亲的样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拂雪……”

舅舅站起身,挡在了娘亲面前,神色冷峻。

“陆将军,这里是沈家祠堂,不欢迎外人。”

“我是拂雪的丈夫,怎么是外人?”爹爹急道。

“哦?”舅舅冷笑,“一个眼睁睁看着岳父病死,却无动于衷的女婿吗?”

爹爹的脸涨得通红,“我说了,那是为了救婉儿!”

“救她?”舅舅的声音陡然拔高,“陆远征,你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你那个表妹的病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爹爹愣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娘亲从舅舅身后站了起来,她看着爹爹,眼神空洞得可怕,

“林婉儿的病,是自己找人下的慢性毒,毒不死人,只会让人看起来日渐虚弱。

那个游方郎中,也是她安排的。”

爹爹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

“不、不可能……”

“你以为我深居后院,便眼瞎耳聋,对一切都只会退避忍让吗?”

娘亲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这些年做的桩桩件件,我都暗暗记下,事后再找人查验。

那个郎中,如今已被我关押在府中地牢,你敢不敢去见上一见!”

爹爹脸色青白,张着嘴,却避开娘亲的眼睛,不敢说一个“见”字。

娘亲终于笑了。

笑这个丈夫虚伪懦弱的本性,更笑自己痴心多年的愚蠢。

她看着爹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陆远征,我们和离。”

8

“不……我不答应!”

爹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激烈得多。

他冲上来,想要抓住娘亲的手,却被舅舅带来的家丁拦住了。

“拂雪,你不能这么对我!”他隔着人群,对我娘喊道,“我们有念念,有望儿!你不能让孩子们没有爹!”

“他们有爹,”娘亲冷冷地说,“只是他们的爹,为了另一个女人,杀死了他们的外祖公。”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爹爹的心里。

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是在逼我……”

“我是在成全你。”娘亲说,“成全你和你的婉儿妹妹。

陆远征,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吧。”

她说完,便不再看爹爹一眼,转身对舅舅说:“哥,送客。”

爹爹被“请”出了沈府。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来,但都被拦在了门外。

他就在门口等着,从清晨到日暮,风雨无阻。

京城里很快就传遍了,说陆大将军痴情一片,沈家小姐却铁石心肠,连亡父的灵堂都不让女婿进。

所有人都说是娘亲的错。

连府里的下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只有我知道,娘亲每晚都睡不着。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爹爹站立的方向,一看就是一夜。

外祖父下葬那天,天上下着很大的雨。

爹爹浑身湿透地跪在沈家门外,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任凭雨水冲刷。

“拂雪,我错了,你让我进去,让我送岳父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娘亲站在门内,隔着一道门缝看着他。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脸色比纸还要白。

我拉了拉她的袖子,“娘亲……”

她回过神,蹲下来,帮我理了理衣领。

“念念,”她问我,“如果娘亲和爹爹分开了,你会怪娘亲吗?”

我看着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

“娘亲去哪里,念念就去哪里。”

娘亲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站起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爹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可娘亲只是将一把油纸伞,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台阶上。

“陆将军,天雨路滑,早些回吧。”

说完,她关上了门。

将爹爹,和我们过去十年的所有纠葛,都关在了门外。

9

爹爹最终还是没能送外祖父下葬。

因为宫里来了人,带着皇帝的口谕,将爹爹“请”了回去。

听舅舅说,是娘亲献上的那份方略图起了作用。

周副将他们依计行事,果然大获全胜,一举夺回了北风城。

皇帝龙颜大悦,不仅免了爹爹的罪,还对他大加封赏。

爹爹又成了京城里人人称颂的大英雄。

而娘亲,则成了那个“无理取闹、不识大体”的弃妇。

丧事过后,娘亲带着我和哥哥,搬出了将军府,住进了沈家老宅。

那是一座很安静的院子,没有将军府的气派,却处处透着温暖。

娘亲好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看那些繁琐的账本,而是开始教我读书,陪哥哥练剑。

她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可爹爹,却总是不请自来。

他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绫罗绸缎、奇珍异宝,堆满了我们的院子。

他说:“拂雪,你看,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

我们的家,又和以前一样了。”

娘亲只是让下人把东西都退回去。

“陆将军,这里是沈宅,不是你的家。”

娘亲平静地说。

“和离书,我已经让舅舅拟好了,你签个字,我们从此,一别两宽。”

“我不签!”爹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他走了,第二天却又来了。

这一次,他带来了表姑。

表姑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一见到娘亲,就跪下了。

“嫂嫂,求求你,不要和远征哥哥和离。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留在将军府,是我拖累了你们……”

她哭得梨花带雨,“只要你肯原谅远征哥哥,我……我愿意即刻起就搬出将军府,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爹爹在一旁,满眼都是感动。

他看着母亲,语气也禁不住带上了责备:“拂雪,你看,婉儿都已经认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娘亲笑了。

她走到表姑面前,讽刺地看着她脸上假惺惺的泪水。

“林婉儿,这将军府夫人之位,我不稀罕,你想要,我可以给,连同陆远征这个人,我也一起送你。”

“你们『郎才女貌』,是被我拆散的苦命鸳鸯,早该结为连理,生生世世做一对璧人。”

“只是,别再在我面前出现,恶心,碍眼,万一我哪天实在压不住脾气,

让家里人将你们乱打一顿赶将出去,林姑娘如此『薄脸皮』,转身投湖了怎么办?”

10

爹爹和表姑被气走了。

可没过几天,宫里就来了懿旨。

是太后下的旨,说是听闻陆将军与夫人失和,心中甚忧,特命沈氏拂雪回将军府,操持中馈,不得有误。

舅舅的脸色很难看。

“是陆远征去求的太后。

太后是他姑母,向来疼他。”

娘亲看着那份懿旨,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不想回去。

可那是太后的命令,违抗懿旨,是死罪。

最终,我们还是搬回了将军府。

回去的那天,府里张灯结彩,好像在办什么喜事。

爹爹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释怀的笑。

“拂雪,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回来的。”

娘亲没有看他,径直走了进去。

西苑的表姑,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搬走。

她依旧住在那里,只是比以前更加低调,见了娘亲,总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一声“嫂嫂”。

爹爹大概觉得,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他对娘亲很好,赏赐下来的东西,都先送到正院来。

他也开始宿在正院,虽然娘亲总是让他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他以为,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娘亲总会回心转意。

可他实在太自负天真。

那天是中秋节,宫里设宴。

爹爹和娘亲都要进宫。

出发前,娘亲正在镜前梳妆,一个丫鬟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夫人,不好了,表小姐……表小姐她心疾又犯了,疼得在地上打滚,眼看就要不行了!”

娘亲闭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府医去了,说……说这次犯得急,怕是……怕是撑不过今晚了……”丫鬟哭着说。

娘亲拿起一支珠钗,插进发髻。

“知道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好像没听见丫鬟的话一样。

爹爹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娘亲的胳膊。

“拂雪!婉儿快死了!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娘亲平静地看着他。

“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快!快进宫去请太医!”

娘亲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陆远征,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们之前早就不共戴天,我,早盼着她死呢。”

爹爹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指着娘亲,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沈拂雪,你好狠的心!”

而后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中秋宫宴,娘亲一个人去了。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在西苑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第二天一早,府里就挂上了白幡。

表姑林婉儿,去了。

死因是心疾突发,救治不及。

爹爹为她办了一场很隆重的葬礼,甚至想以平妻之礼,将她的牌位请进陆家祠堂。

但最终,被族里的长老们严词拒绝了。

他们说,陆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表姑下葬那天,爹爹喝得酩酊大醉。

他深夜闯进娘亲的房间,一身的酒气。

他抓着娘亲的肩膀,双眼通红,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是不是你害了她?”他嘶吼着,“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恨她吗?恨到要看着她去死?”

娘亲被他摇晃得像风中的落叶,却扯着唇淡淡笑了:“陆远征,害死她的是你。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得到你的关照,一再服毒,消耗自己的身体,眼见要把我赶出府了,你却不死心,非要迎我回来,她还有什么办法?”

“只能再服毒啊,服着服着,可不就过量了?一命呜呼,有什么好吃惊?”

爹爹愣住了。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

他看着娘亲,这个他曾经以为永远识大体,对他情深义重的贤内助,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11

表姑死后,爹爹变了很多。

他不再去西苑,遣散了那里的下人,将院子封了起来。

他日日发怔,经常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呆滞又空洞地看着我和哥哥。

娘亲却怡然自乐,依旧掌管着将军府,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外敬服。

一年后,边关又起战事。

爹爹奉命出征。

出征前一夜,他站在娘亲房门外,站了很久。

“拂雪,”他低声说,“我想清楚了,从前是我错了,等我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屋里没有回应。

他苦笑一声,将一个东西从门缝下塞了进来,然后转身离去。

我走过去,捡起那个东西。

是一纸签了字的和离书。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若我战死,盼你另觅良缘,平安喜乐。”

我把和离书拿给娘亲。

娘亲看着那行字,久久地沉默着。

良久,她将那封和离书,放进了烛火里,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爹爹这一走,又是三年。

这三年里,捷报频传。

他成了一代战神,威名远扬。

可他再也没有写过一封家书回来。

京城里开始有流言,说陆将军在边关,娶了一位异族公主,恩爱非常,早就不想回来了。

府里的下人看娘亲的眼神,又充满了同情。

可娘亲却毫不在意。

她带着我和哥哥,过着平静而安稳的日子。

直到那天,一队玄甲骑兵,护送着一口棺木,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领头的将士红着眼,单膝跪地。

“夫人,将军他……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整个将军府,哭声震天。

只有娘亲,没有哭。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一步一步,走到那口棺木前。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棺盖,就像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陆远征,”她轻声说,“一路好走。”

那天晚上,娘亲将我叫到身边,给了我一个盒子。

“念念,这是娘亲的嫁妆单子,还有这些年,沈家和陆家往来的所有账目。

你收好。”

我不解,“娘亲……”

“你爹爹不在了,”她摸着我的头,眼神温柔,“这将军府,我们也不必再待了。

明天,我们就回沈家,好不好?”

我用力点头,“好!”

【全文完】

来源:潘潘爱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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