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安安举着他的恐龙模型,在客厅里大喊:“爸爸,是霸王龙来吃蛋蛋了吗?”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在给安安煎太阳蛋。
锅里的油“滋啦”一声,香气混着油烟冒了出来。
安安举着他的恐龙模型,在客厅里大喊:“爸爸,是霸王龙来吃蛋蛋了吗?”
我笑着回他:“不是,是妈妈下班了。”
打开门,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门口站着的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风衣,化着精致的妆。
她看起来有些局促,但眼神却死死地锁着我。
那张脸,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林薇。
我那个五年前出车祸“死”了,给我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和二十万债务的前女友。
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空白的。
客厅里,安安的脚步声哒哒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回来啦!”
他抱住了我的腿,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门口。
林薇的目光,像两把滚烫的刀子,落在了安安身上。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圈瞬间就红了。
“陈阳……”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把安安往身后拉了拉,身体堵住了大半个门。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幻觉。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薇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往前走了一步,被我伸手拦住。
“陈阳,是我,我是林薇。”她急切地说,“你让我进去,让我看看孩子。”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看看孩子?
她有什么资格?
五年前,她留下那张“对不起,我活不下去了”的字条,连同她弟弟赌博欠下的二十万高利贷欠条,一起塞在我枕头下。
然后,警察就通知我,在郊区山路上发现了一辆烧毁的车,车里有一具无法辨识的尸体,但车牌是她的。
我抱着刚满月的安安,给她办了葬礼,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这五年,我做设计稿做到凌晨三点是常事,为了还债,为了给安安赚奶粉钱,我把一个人的时间掰成三份用。
现在,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要看看孩子?
我气得发笑,胸口堵得生疼。
“你认错人了。”我冷冷地说,准备关门。
她一把抵住门,力气大得惊人。
“陈阳!你听我解释!当年我是被逼的!我没有死,我只是……只是走投无路!”
她的哭声尖锐起来。
安安在我身后被吓到了,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裤子。
“爸爸,这个阿姨是谁?她为什么哭?”
我心疼得一抽,弯腰抱起安安,把他护在怀里。
“没事,宝宝,一个问路的阿姨。”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用口型对安安说:“回房间去玩你的霸王龙,好不好?”
安安很懂事,点了点头,从我怀里溜下去,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卧室。
我关上安安的房门,这才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
“林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安安,他是我的儿子!”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的儿子?”我冷笑一声,“你‘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也是你的儿子?”
“五年前,抱着他在医院缴费处,因为没钱被护士白眼的时候,你在哪?”
“他半夜发高烧四十度,我一个人抱着他冲向急诊,在雨里跑得像条狗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为了还那二十万的债,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眼睛熬得像兔子,你呢?你在哪里享福?”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向她。
林薇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她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对不起你……我可以补偿。”
“补偿?”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补偿?用钱吗?”
我指着门外,“现在,立刻,从我家门口消失。不然我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她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绝。
“陈阳,你不能这么对我!安安是我的骨肉!”
“从你决定‘死’的那一刻起,你就没这个资格了。”
我用力关上门,将她的哭喊和纠缠隔绝在外。
靠在门板上,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来。
原来,死人是会开口的。
她要的不是债,是我的命。
第二天,我送安安去幼儿园的时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幼儿园门口,人来人往,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我蹲下来,给安安整理了一下衣领。
“安安,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知道啦,爸爸比王奶奶还啰嗦。”安安做了个鬼脸。
我心里那点阴霾被他逗笑,散去了一些。
可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我看到了她。
林薇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穿着和昨天一样的风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幼儿园门口。
她的目光,像一张网,牢牢地罩着安安。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她想干什么?
我快步走过去,挡在她和幼儿园大门之间。
“林薇,你到底想干嘛?跟踪我们?”
她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我只想看看他。”
“你看完了,可以走了。”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陈阳,我们谈谈吧。”她放低了姿态,近乎哀求,“就十分钟,在对面的咖啡馆。”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和五年前那个爱笑的女孩判若两人。
心里说不出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烦躁和警惕。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谈安安的未来!”她加重了语气,“你总得为他着想吧?”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了我的软肋。
咖啡馆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的咖啡香。
林薇坐在我对面,双手捧着一杯热拿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不想浪费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陈阳,这五年,我过得不好。”她开了口,眼圈又红了,“当年我弟弟欠了高利贷,那些人天天上门逼债,说不还钱就……我就带着安安一起跳楼。”
“我害怕,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想出那个假死的办法。”
“我去了南方一个很远的小城市,隐姓埋名,什么苦都吃过。在餐馆洗盘子,在工地搬砖……”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表情。
我面无表情地搅动着面前的白水,心里毫无波澜。
卖惨?这套路对我没用。
“说重点。”我打断她。
她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难堪。
“我现在……生活好一些了。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对我很好,我们结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攀上高枝,回来显摆了。
“他很有钱,我们开了公司,生意做得不错。”她似乎想让我看到她的诚意,“陈阳,当年的二十万,我还你五十万。不,一百万!只要……只要你让我见安安。”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林薇,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提高了音量,“你觉得你欠我的,是二十万。你觉得你欠安安的,是一百万就能买回来的探视权?”
“你错了。你欠我的,是五年不眠不休的煎熬。你欠安安的,是一个母亲本该给他的所有陪伴和爱!”
“这些,你用钱买得起吗?”
我的质问让她哑口无言。
咖啡馆里有几个人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她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站起身,“我只想你,离我和安安的生活远一点,越远越好。”
“就当我求你,陈阳。”她也站了起来,拉住我的胳膊,“让我看看他,哪怕就一次。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我甩开她的手。
“保证?你的保证值几个钱?”
“林薇,你记住,安安现在姓陈。他有爸爸,有爷爷奶奶,很快也会有新妈妈。他的世界里,不需要一个‘死而复生’的亲妈来添乱。”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苏晴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我们交往一年了,感情很稳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是一名小学老师,温柔又有耐心,对安安视如己出。
安安也很喜欢她,已经改口叫她“晴妈妈”了。
我一直没告诉她林薇的事,只说安安的妈妈是难产去世的。
但现在,这个谎言被戳破了。
我不能再瞒着她。
电话接通了,苏晴温柔的声音传来:“喂,陈阳,怎么啦?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
“苏晴,你……你今晚有空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当面跟你说。”
我的声音,连自己都听出了一丝颤抖。
晚上,我让爸妈把安安接回老宅住一晚。
我和苏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有些凝重。
我把林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从五年前的假死、债务,到昨天的突然出现,再到今天的咖啡馆对峙。
我讲得很慢,也很艰难。
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揭开自己已经结痂的伤疤。
苏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握着我的手,越握越紧。
等我说完,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或许,她会觉得我骗了她。
或许,她会觉得这是个烂摊子,不想再掺和进来。
无论哪种结果,我都能理解。
“所以……”苏半晌,苏晴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她现在想把安安要回去?”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满心苦涩,“她只是说想见孩子,还想用钱补偿。”
“补偿?”苏晴的声调猛地拔高,带着一丝怒气,“她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时丢弃,想起来再用钱赎回去的行李吗?”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了她眼里的愤怒。
那愤怒,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安安。
“陈阳。”她转过身,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她,“你听我说。”
“第一,你没有骗我。你只是选择了一种保护自己和安安的方式,我理解。”
“第二,安安是你的儿子,也是我认定的儿子。谁也别想从我们身边把他抢走。”
“第三,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是我们这个家共同的事。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黑暗和恐慌。
我的眼眶一热,积压了五年,积压了两天的委屈、愤怒、无助,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我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谢谢你,苏晴……谢谢你……”
“傻瓜,我们之间,不用说谢。”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在我人生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遇到了她。
有些人,是刻在你生命里的伤疤;而有些人,是来治愈你所有伤口的良药。
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
周五下午,我去幼儿园接安安,老师却告诉我,安安已经被他“妈妈”接走了。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
“哪个妈妈?什么时候的事?”我抓住老师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就……就半个小时前。”年轻的老师被我吓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士,说是安安的妈妈,叫得出安安的全名,还说你今天临时有事,让她来接。我看她跟安安很亲近,安安也没反抗,就……”
林薇!
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我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我立刻拨打林薇的电话,那个昨天她留给我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陈阳?”林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林薇!你把安安带到哪里去了?我警告你,你这是绑架!我现在就报警!”我对着手机怒吼。
“你别激动。”她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带儿子吃顿饭,买几件衣服。我们母子五年没见,联络一下感情,不犯法吧?”
“我让你把他还给我!”
“急什么?晚点我会把他送回去的。地址发给你,你也过来吧,正好,我先生也想见见你。”
电话被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地址信息发了过来。
市中心最高档的那家西餐厅。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她这是在向我示威!
我立刻给苏晴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打车直奔那家餐厅。
推开餐厅厚重的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靠窗的位置,林薇正拿着刀叉,耐心地教安安怎么切牛排。
安安看起来有些拘束,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堆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玩具盒子。
而在林薇身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正含笑看着林薇和安安,眼神里满是宠溺。
那画面,看起来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而我,像个闯入者,一个多余的、可笑的失败者。
我大步走过去,压抑着怒火,沉声说:“林薇。”
三个人同时抬起头。
安安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朝我跑过来。
“爸爸!”
我一把抱住他,紧紧地,像是要把他揉进我的身体里。
“安安,有没有事?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上下检查着他。
“没有,爸爸。阿姨给我买了好多玩具,还吃了牛排。”安安指着桌上的玩具,小声说。
我心里一酸。
林薇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
“陈阳,你来了。别那么紧张,我还能吃了儿子不成?”
那个男人也站了起来,朝我伸出手,脸上是商业化的标准笑容。
“你好,陈阳是吧?我是林薇的丈夫,我叫赵廷。”
我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只是冷冷地看着林薇。
“把孩子给我,我们走。”
“着什么急?”赵廷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坐下一起吃点吧。我们正好想跟你谈谈安安的抚养权问题。”
抚养权?
我简直要被这三个字气笑了。
“抚养权?”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抚养权?”
“就凭我是安安的亲生母亲。”林薇的语气强硬起来。
“亲生母亲?”我抱着安安,一步步逼近她,“一个能抛弃刚满月的孩子,假死消失五年的女人,也好意思提‘亲生母亲’这四个字?”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桌的客人都看过来。
林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赵廷皱了皱眉,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陈阳,我知道你这几年辛苦了。我们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到我面前。
“这里是两百万。算是我们对你这五年照顾安安的补偿。钱你拿着,把安安还给我们。这对你,对安安,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仿佛安安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看着那张支票,上面的数字“2”后面跟着一长串的“0”。
两百万。
足够我在这个城市买一套不错的房子,足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曾经为了二十万,熬过无数个通宵。
而现在,有人轻飘飘地用两百万,来买我的儿子。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接过那张支票,在赵廷和林薇错愕的目光中,当着他们的面,“撕拉”一声,把它撕成了两半。
然后,再撕成四半,八半……
我把碎纸屑狠狠地砸在赵廷的脸上。
“你们给我听好了!”
“安安是我的儿子!是我陈阳的儿子!他不是商品,不是你们用来交易的筹码!”
“别说两百万,就是两千万,两个亿,也别想从我身边把他带走!”
“想抢我的儿子,除非我死!”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林薇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赵廷的脸色,则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抱着安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走出餐厅大门,苏晴正好赶到。
她看到我怀里的安安,松了一口气,快步跑过来。
“怎么样?安安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把安安交给她。
我的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们……他们想用钱买安安。”我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苏晴。
苏晴听完,气得脸色发白。
“他们简直不是人!”她抱紧了安安,“陈阳,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我们必须反击。”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对,我们必须反击。”
第二天,我就去咨询了律师。
律师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练女性。
听完我的陈述,她皱起了眉头。
“陈先生,这个案子,有点棘手。”
“棘手?”我心里一沉。
“是的。”王律师解释道,“虽然对方有遗弃行为在先,但这五年你并没有通过法律途径申请撤销她的监护权。从法律上讲,她依然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享有同等的监护权利。”
“那怎么办?就因为她是亲生母亲,就能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吗?”我急了。
“你先别急。”王律师安抚我,“法律讲究证据。法院在判决抚养权归属时,会综合考虑双方的经济条件、生活环境、教育背景,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哪一方更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这五年,你独立抚养孩子,并且有稳定的收入和住所,这是你的优势。”
“而对方,虽然现在经济条件优越,但她有长达五年的遗弃史。这是她的致命伤。”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收集尽可能多的证据,证明你才是更适合抚养安安的一方。”
王律师的话,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需要哪些证据?”
“所有能证明你这五年是如何照顾安安的证据。比如,你为他还清债务的银行流水,安安的学费、医疗费、生活费的支付凭证,幼儿园老师、邻居、亲友的证人证言,证明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还有,最关键的,要证明对方的遗弃行为是恶意的,并且她的出现,已经对孩子造成了不良影响。”
我明白了。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没有硝烟,但关系到我后半生幸福的战争。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立刻开始行动。
我翻箱倒柜,找出了这五年来所有的单据和凭证。
厚厚的一沓,每一张都记录着我和安安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
我联系了我的父母、朋友,还有我们小区的居委会大妈,请他们愿意出庭作证。
苏晴也利用她的关系,找到了安安幼儿园的园长和老师,拿到了她们签名的证明材料。
就在我们紧锣密鼓地准备时,林薇和赵廷也没闲着。
他们开始打“感情牌”。
林薇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们家小区楼下。
她不闹,也不上来,就远远地站着,手里拿着给安安买的各种新奇玩具和零食。
她想见安安,都被我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她就开始跟小区的邻居们哭诉,说自己当年是如何被逼无奈,现在是如何思念儿子,却被我这个“狠心”的父亲百般阻挠。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很快,小区里就有了闲言碎语。
说我一个大男人,何必跟一个可怜的女人计较。
说我占着孩子,就是为了以后能从她那里捞到更多好处。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得我心里生疼。
但我不能倒下。
我跟苏晴商量,暂时搬到了我父母家住,避开林薇的骚扰。
几天后,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林薇正式起诉,要求变更安安的抚养权。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开庭那天,天气阴沉沉的。
我和苏晴,还有王律师,坐在原告席上。
对面,是林薇和赵廷,以及他们的豪华律师团。
林薇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楚楚可怜。
法庭上,对方律师首先发难。
他们向法官提交了赵廷公司的财务报表、房产证明,以及一份详细的“未来成长计划”。
计划中,他们承诺会把安安送到最好的国际学校,聘请最专业的家教,让他接受精英教育,将来送他出国留学。
他们描绘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未来。
然后,对方律师话锋一转,开始攻击我。
“请问陈先生,您目前的职业是自由设计师,对吗?”
“是。”
“也就是说,您的收入并不稳定?”
“我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项目合作,收入足够支撑我和安安的生活。”
“足够是多少?能让您的孩子上一年十几万学费的国际学校吗?能让他每年寒暑假都去国外游学开阔眼界吗?”
对方律师咄咄逼人。
我握紧了拳头,沉声说:“我给不了他最贵的,但我能给他我所有的。”
“说得好听!”对方律师冷笑一声,“据我们调查,您至今还和您的父母住在一起,名下没有任何房产。请问,您拿什么给孩子一个稳定、优越的成长环境?”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的,为了还债,为了给安安更好的生活,我拼命赚钱,却一直没能攒下首付。
这是我的软肋。
我看到林薇和赵廷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王律师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我反对对方律师的诱导性提问。”
“物质条件固然重要,但绝不是衡量一个家庭是否幸福、一个父亲是否合格的唯一标准。”
“我的当事人,陈阳先生,或许无法提供最奢华的物质生活,但他用五年的时间和行动,证明了他能给孩子最宝贵的财富——那就是爱、责任和陪伴。”
说着,王律师向法官呈上了我们准备的所有证据。
那厚厚的一沓缴费单、银行流水。
邻居、老师、朋友们的证人证言录音。
还有一本相册。
里面,是我和安安这五年来的所有照片。
从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到他第一次会笑,第一次会爬,第一次开口叫“爸爸”……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爱。
法官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王律师继续说道:“反观原告林薇女士,在孩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她选择了‘假死’逃避。长达五年,对孩子不闻不问。如今,她生活优越了,就想用金钱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买回一个儿子。请问法官大人,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亲情,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吗?孩子的成长,是可以被随意中断和交易的吗?”
王律师的话,掷地有声。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庭审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对方律师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抓住我曾经对苏晴隐瞒林薇“死讯”这一点,攻击我的人品,说我“谎话连篇”,不适合作为孩子的监护人。
就在我百口莫辩的时候,苏晴站了起来。
她作为证人,走上了证人席。
“法官大人,关于这件事,我想我最有发言权。”
苏晴的声音不大,但清晰而坚定。
“陈阳,的确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全部真相。但当我了解了一切之后,我没有感到被欺骗,我只感到了心疼。”
“我心疼一个男人,在遭受背叛和打击后,独自一人,咬着牙,撑起了一个家。他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下,只想给孩子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
“他或许不完美,但他是我见过最勇敢、最负责任的父亲。”
“至于我,我爱陈阳,我也爱安安。如果法庭能将抚养权判给陈阳,我愿意和他一起,共同抚养安安长大。我们会给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苏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但嘴角却带着微笑。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最后的环节,法官要听取孩子的意见。
因为安安年纪还小,法官选择在休息室,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询问他。
我和林薇,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法官走了出来。
她看着我们,神情复杂。
“我问了孩子一个问题。”法官说,“我问他,如果爸爸和阿姨(法官用了这个词)只能选一个,他会选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林薇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法官顿了顿,继续说:“孩子没有直接回答。”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幅画。”
法官向我们展示了那幅画。
画纸上,用蜡笔画着三个小人。
一个大大的,是爸爸。
一个温柔的,是晴妈妈。
还有一个小小的,是他自己。
三个人,手拉着手,站在太阳底下,笑得很开心。
画的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爱爸爸,我爱晴妈妈,我们是一家人。
没有林薇。
在安安的世界里,他的家,早就没有那个“亲生母亲”的位置了。
那一刻,林薇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摔倒。
赵廷及时扶住了她。
她的脸上,血色尽失,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当她为了自己所谓的“走投无路”而抛弃儿子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血缘,或许是天定的联结。
但爱与陪伴,才是日积月累、无法被取代的亲情。
最终的判决下来了。
法庭驳回了林薇的诉讼请求,安安的抚养权,依然归我。
走出法院大门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抱着安安,苏晴挽着我的胳膊,我们三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
林薇和赵廷还站在法院门口的阴影里。
赵廷的脸色铁青,似乎在低声斥责着什么。
而林薇,只是呆呆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我从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嚣张和算计。
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转过头,抱着安安,和苏晴一起,大步向前走去。
安安在我怀里,好奇地问:“爸爸,我们赢了吗?”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对,我们赢了。”
我们不仅赢了官司,更赢回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安宁又幸福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苏晴接了个电话,是她妈妈打来的。
挂了电话,她有些犹豫地对我说:“陈阳,我妈……她知道这件事了。她想见见你。”
我心里一紧。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这个“带娃的穷女婿”,也该去拜见岳母大人了。
“好,什么时候?”
“就……就这个周末吧。”
周末,我带着安安,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着苏晴,来到了她家。
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很精明干练的阿姨,想必就是苏晴的妈妈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进屋。
苏晴的爸爸倒是很和蔼,拉着安安问这问那。
饭桌上,气氛有些压抑。
苏晴妈妈几乎没跟我说话,只是不停地给苏晴和安安夹菜。
吃完饭,她把我单独叫进了书房。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正襟危坐,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陈阳,你的事,晴晴都跟我说了。”她开门见山,“说实话,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能嫁一个家世清白、没有负担的男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你呢?你离过婚(在她看来),带着个孩子,还有那么一摊子烂事。我凭什么把女儿交给你?”
她的话很直接,也很现实。
我无法反驳。
“但是,”她话锋一转,“晴晴跟我说,她认定了你。她说你虽然穷,但是有担当。她说你虽然遭遇了背叛,但依然相信爱。”
“她说,她跟你在一起,很踏实,很快乐。”
阿姨的眼圈,有些红了。
“我养女儿,不是为了让她嫁个有钱人,是为了让她幸福。”
“既然她觉得跟着你幸福,那我这个当妈的,还能说什么呢?”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五十万,是我和她爸给晴晴的嫁妆。你们拿着,去把房子的首付交了。不管大小,先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阿姨,这钱我不能要……”我连忙推辞。
“拿着!”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女儿和外孙的。我不想我的女儿,跟着你租一辈子房。”
“以后,好好对晴晴,好好对安安。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们娘俩,我可饶不了你。”
我看着眼前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阿姨,心里百感交集。
我站起身,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姨,您放心。我陈阳这辈子,一定不会辜负苏晴,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从苏晴家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从地狱到天堂的梦。
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早就被林薇毁掉了。
但现在我才明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苏晴和她的家人,就是我的那扇窗。
有了首付款,我们很快就看好了一套离苏晴学校和安安幼儿园都很近的学区房。
虽然不大,但三室一厅,足够我们这个小家生活了。
拿到新房钥匙的那天,我们三个人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兴奋地跑来跑去。
安安在客厅里打滚,笑得咯咯响。
苏晴靠在我的肩膀上,眼里闪着对未来的憧憬。
“陈阳,我们给安安的房间,刷成天蓝色好不好?再画上他喜欢的恐龙。”
“好。”
“我们的卧室,窗帘要用暖色调的,每天早上,阳光都能照进来。”
“好。”
“书房就留给你,让你安心工作。不过,不许再熬夜到三四点了。”
“……好。”
我看着她,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苏晴,我们结婚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像朵花。
“好啊。”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但只要你心怀阳光,勇敢向前,就总能尝到最甜的那一颗。
有些伤疤,不是时间能治愈的,是爱亲手抚平的。
来源:乘风破浪的河流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