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度高温,儿子砸烂空调冲我吼:给我爸转五万,否则我热死给你看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8 21:22 1

摘要: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我那台用了快十年的旧空调,外壳被我儿子王磊一锤子砸开了花。

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我那台用了快十年的旧空调,外壳被我儿子王磊一锤子砸开了花。

塑料碎片溅了一地,像我此刻的心,四分五裂。

四十度的高温天,热浪从窗外滚滚涌入,屋里像个蒸笼。王磊通红着眼睛,汗珠子顺着他年轻的脸颊往下淌,手里的羊角锤还捏着,冲我嘶吼:“给我爸转五万,不然我今天就热死在这屋里给你看!”

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个“爸”,喊的不是我。

我叫王建军,今年五十八,退休前是红星机械厂的八级钳工,跟铁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我以为自己这双手,能配出最精密的模具,却没能拼好一个破碎的家。

王磊口中的那个“爸”,是李卫东,我前妻张岚现在的丈夫。

事情,得从半个月前,那场闷热的雷阵雨说起。

第一章 一通陌生的来电

那天下午,天阴得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刚在阳台上给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茉莉浇完水,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这人,退休后清闲,没什么社交,手机里存的号码,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老同事、老邻居,还有就是我儿子王磊。

我划开接听,有点迟疑地“喂”了一声。

“爸,是我。”

是王磊的声音,但听着有点发虚,背景音嘈杂,像是从一个网吧或者什么乱糟糟的地方打来的。

“怎么换号了?”我问,顺手把窗户关小了些,外面的风带着潮气,黏糊糊的。

“哦,我手机坏了,借朋友的打一下。”他解释得很快,有点急。

我“嗯”了一声,没多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我不多问。

“爸,那个……你最近手头方便吗?”他终于说到了正题,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王磊这孩子,从小被他妈惯得有点不知轻重,但自从他跟着张岚和李卫东过,就很少主动跟我开口要钱。他知道我一个人过日子,退休金不算多,也知道我这人,对钱看得紧。

不是我抠门,是我觉得,钱得花在刀刃上。一分一厘,都是当年在车间里,用汗水和砂轮片磨出来的。

“要多少?”我问得很直接,手里还捏着浇花的小水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酝酿。

“五万。”

水壶从我手里滑了下去,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五万。

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一个月的退休金四千出头,除了日常开销,剩下的都攒着,想着将来王磊结婚买房,我还能帮衬一把。这五万,是我存了快两年的养老本。

“出什么事了?”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你闯祸了?还是跟人打架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

“没有没有,”他连忙否认,“爸,你别瞎想。就是……就是我这边有点急用。”

“什么急用,要这么多?”我追问。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明不白。做零件,图纸上差一毫米,出来的就是废品。过日子,道理上差一分,心里就过不去那个坎。

“哎呀,就是……就是我朋友创业,拉我入股,我看项目挺好的,就差这么点启动资金。”他的话听起来越来越没底气。

我一听“创业”、“入股”这几个词,头就大了。

“王磊,你才多大?工作干了不到两年,懂什么叫创业?现在外头骗子多,你别被人给坑了。”我忍不住开始说教,这是当爹的本能。

“爸,你怎么总把人想得那么坏?”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我都二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

“你的判断?”我冷笑一声,“你的判断就是毕了业不好好在公司上班,跟着一群人瞎折腾?你忘了你上次跟你那个朋友搞什么直播带货,赔了多少钱了?”

旧事重提,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粗重起来。

“那是意外!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跟我说清楚,什么项目,做什么的,靠不靠谱?”

“我……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他像是被我问住了,干脆耍起了无赖,“爸,你就说给不给吧?这钱我算借你的,以后我挣了钱,双倍还你。”

我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这不是钱的事,是态度的题。他这种含糊其辞、不负责任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交给他?

“说不清楚,这钱我不能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语气硬得像车间里淬了火的钢。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王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冷冰冰的,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

“行,王建军,算你狠。”

他连“爸”都不喊了,直接叫我的名字。

然后,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忙音,心里像被那场雷阵雨前的闷雷给滚过一样,又沉又堵。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了昏暗的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风暴来临前的味道。

第二章 老伙计与新世界

心里憋着事,一连几天都睡不好。

早上五点多就醒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王磊那句“王建军,算你狠”。

一个称呼,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不深,但总隐隐作痛。

捱到天亮,我干脆起了床,到楼下公园溜达。公园里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不少,打太极的,跳广场舞的,各自成群。我融不进去,就在湖边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湖面上飘着的几片落叶发呆。

“老王,嘛呢?想国家大事呢?”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老刘。

刘建国,跟我一个车间干了三十年的老师傅,也是钳工。我俩从学徒时就认识,斗了一辈子技术,也交了一辈子朋友。退休后,他是这公园里的常客。

我回头,看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精神矍铄,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鸟笼子。

“没想啥,就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我拍了拍身边的石凳。

老刘坐下,把鸟笼挂在旁边的树杈上,里面的画眉立刻清脆地叫唤起来。

“你这气色可不像没事的样子,”老刘打量着我,“眼圈都黑了。跟儿子闹别扭了?”

知我者,老刘也。

我叹了口气,也没瞒他,把王磊打电话要钱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老刘听完,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从兜里摸出烟盒,递给我一根。我摆摆手,戒了。他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清晨的空气里打着旋儿。

“五万块,对孩子们来说,可能就是几部手机,一趟旅游的事。”老刘缓缓开口,“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我不是心疼钱,”我辩解道,“我是气他那个态度。什么事都不说清楚,上来就要钱。我问他,他还嫌我烦。这哪是借钱,这是下通知。”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老刘弹了弹烟灰,“独立,有主见,也叫……翅膀硬了。他们觉得跟咱们有代沟,说多了,咱们也不懂。干脆,就不说了。”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我确实不懂。我不懂什么叫“直播带货”,不懂什么叫“项目孵化”,更不懂为什么一份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去“创业”。

在我的世界里,安安稳稳,凭手艺吃饭,就是最大的本事。我当年在厂里,凭着一把锉刀,能把一个铁块锉出镜面一样的光洁度,误差不超过一丝(0.01毫米)。厂里评劳模,年年有我。那份踏实,是现在这些孩子理解不了的。

“可他是我儿子,我能不管吗?我怕他被人骗了,走了歪路。”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感。

“管,得管。但怎么管,是个学问。”老刘看着我,眼神很诚恳,“老王,你这脾气,我知道,又臭又硬,跟块淬了火的钢似的。对付铁疙瘩行,对付人,尤其还是自己的儿子,有时候得软一点。”

“软?”我皱起了眉头。

“你得让他觉得,你是在关心他,不是在审问他。找个机会,心平气和地聊聊。别一上来就摆出老子的架子,先听听他是怎么想的。”老刘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里,“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脸面。你越是逼他,他越是跟你拧着来。”

我沉默了。

老刘的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我心里最硬的那个地方。

是啊,自从王磊上了初中,我俩之间,好像就没怎么好好聊过天。他放学回家,我问他学习,他嫌我啰嗦。我跟他讲厂里的事,他觉得没意思。后来他妈跟我离了,他跟着他妈,我们爷俩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每次见面,不是我问他钱够不够花,就是他妈让他来给我送点换季的衣服。父子之间,客气得像远房亲戚。

我们之间,好像真的缺了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

“我再想想吧。”我说。

老刘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太久。父子没有隔夜仇。找个馆子,叫上孩子,喝两杯,话匣子一开,什么事都好说。”

那天从公园回来,我心里乱糟糟的。老刘的话,有道理,但我这拉了一辈子的老脸,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放不下来。

我决定,先从侧面了解一下情况。

我给张岚打了个电话。

自从离婚后,我们俩除了关于儿子的事,几乎没什么联系。电话接通的时候,我甚至有点紧张。

“喂,建军?”张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

“嗯,是我。”我清了清嗓子,“最近……还好吗?”

“还行,老样子。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就是问问王磊。他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要创业,找我借钱。你知道这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种沉默,比直接回答更让我心慌。

过了好一会儿,张岚才叹了口气,说:“建军,这事……你别管了。钱,你也别给他。”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了,“他是不是真被人骗了?”

“不是,”张岚的声音很疲惫,“他……他是想拿钱给他李叔。”

李叔。

李卫东。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一瞬间,所有的困惑、担忧,全都变成了愤怒和屈辱。

原来,我儿子找我借钱,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个男人。那个抢走了我老婆,拆散了我家庭的男人。

“他李叔的公司,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张岚还在那边解释着,“王磊这孩子,心重,看他李叔整天愁眉苦脸的,就想帮一把。他知道我们手头也紧,就……就找到你那儿去了。他也是怕你不同意,才撒了谎。”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原来,在王磊心里,那个只养了他几年的继父,比我这个亲爹还重要。

为了他,王磊不惜对我撒谎,甚至在被我拒绝后,对我恶语相向。

我挂了电话,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我的老花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三章 饭桌上的摊牌

知道了真相,我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那么大度。李卫东,这个名字,就像扎在我心里的一根钉子,每次被触碰,都会牵扯出陈年的伤痛。

当年,张岚跟我提离婚的时候,说我们之间没话了,说我这人太闷,不懂情趣,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承认,我嘴笨,不会说甜言蜜语,一辈子就知道埋头在车间里,跟那些冰冷的零件打交道。

可我以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对一个家最大的负责。

没过多久,我就听说她跟李卫东在一起了。李卫东那时候是个小包工头,能说会道,会来事儿,把张岚哄得团团转。

王磊那时候才上初中,判给了张岚。我去看他,他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知道,孩子心里有怨气。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守着这套老房子,守着那些褪色的回忆。我以为,只要我还是王磊的亲爹,这份血缘就断不了。

可现在,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决定找王磊,当面把话说清楚。

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周六回家吃饭,有事跟你说。”

他回得也快,一个字:“好。”

周六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王磊最爱吃的排骨和一条新鲜的鲈鱼。我还特地从床底下翻出了一瓶藏了多年的五粮液,想着学老刘说的,喝两杯,或许话就能说开了。

我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把屋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下午三点,王磊准时按响了门铃。

他穿了件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看起来比电话里精神了不少,但眉宇间还是藏着一丝郁结。

“爸。”他进门,换了鞋,声音不大,有点闷。

“回来了,坐吧。”我指了指沙发,给他倒了杯凉白开。

他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眼睛却在四处打量。这屋子,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住过了。墙上还挂着他小时候的奖状,已经微微泛黄。

“菜马上就好,你先看会儿电视。”我系着围裙,转身又进了厨房。

四菜一汤,都是我拿手的。糖醋排骨,清蒸鲈鱼,麻婆豆腐,还有一个蒜蓉青菜,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菜上齐,我把那瓶五粮液拿了出来。

“今天,咱爷俩喝点。”我给他和我自己都满上了。

王磊看着酒杯,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

饭桌上,一开始是沉默的。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给他夹了块排骨,“尝尝,看爸的手艺退步了没。”

他默默地吃了,点点头,“还是那个味儿。”

“那就多吃点。”

我端起酒杯,“来,走一个。”

他迟疑了一下,也端起了杯子,跟我碰了一下。辛辣的白酒下肚,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

“王磊,”我放下酒杯,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你跟我说实话,那五万块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爸,这事……你就别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我提高了音量,“我是你老子!你找我拿钱,去给你那个李叔填窟窿,你觉得这事儿办得地道吗?”

我的话像一颗炸雷,在饭桌上炸响。

王磊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随即又涨得通红。

“你……你给我妈打电话了?”他瞪着我,眼神里满是责备。

“我要是不问,是不是还被你蒙在鼓里?”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王磊,你是我儿子,亲生的。他李卫东算什么?他凭什么让你这么为他着想?甚至不惜骗你亲爹?”

“他不是外人!”王磊也激动起来,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他是我爸!他也养了我十年!他对我好,比你对我还好!”

“我对他好?”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插进我的心脏。

“我哪里对他不好了?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我退休金一个月才多少钱,我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吗?我攒的钱,不都是想着将来给你娶媳妇用的?”我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是,你给我钱了!”王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可除了钱,你给过我什么?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我上学开家长会,你去过几次?我被人欺负了,你给我出过头吗?我心里难受了,你能跟我说句贴心话吗?”

“每次我来,你除了问我学习,问我钱够不够花,你还会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懂我!李叔他不一样!他会带我去看球赛,会听我讲学校里的事,他会跟我开玩笑,他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才更像一个爸!”

王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想过,在儿子心里,我是这样一个失败的父亲。

我以为,我拼命工作,挣钱养家,就是尽到了一个父亲最大的责任。我以为,那些所谓的陪伴和沟通,都是虚的,吃饱穿暖才是实的。

原来,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所以,你就觉得,他比我这个亲爹还亲?”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这么说!”王磊的眼圈也红了,“你们都是我爸!他现在有难,我能不管吗?我是他儿子,也是你儿子!我找你帮忙,有什么不对?”

“不对!”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哗啦”作响,“你找谁帮忙,都不能找我!我王建军的钱,一个子儿都不会给李卫东!你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固执和愤怒,彻底点燃了王磊。

“好!好!王建军,你真行!”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自私、冷血的老顽固!我没有你这样的爸!”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把门摔得震天响。

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瞬间冷了。

我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那瓶只喝了两杯的五粮液,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这辈子,没掉过几次泪。进厂当学徒,被师傅骂得狗血淋头,我没哭。手上被砂轮磨掉一块肉,血流不止,我没哭。跟张岚离婚,办手续那天,我都没哭。

可今天,被我亲儿子指着鼻子骂,我哭了。

原来,心痛,比皮肉之苦要疼得多。

第四章 冰封的父子情

那次不欢而散后,我和王磊之间,彻底进入了冰封期。

他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我也赌着气,不肯先低头。

日子一下子变得特别漫长。

每天,我还是照常起床,去公园溜达,回家自己做饭,看电视。但心里,总像是空了一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以前,虽然跟儿子联系不多,但总有个念想。我知道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他会发个朋友圈,晒晒跟朋友的聚餐,或者吐槽一下工作。我会默默地看完,不点赞,也不评论,但心里是踏实的。

现在,我连他朋友圈都看不到了。他把我屏蔽了。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我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夜深人静的时候,王磊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就一遍遍地在我脑子里回放。

“你根本就不懂我!”

“他才更像一个爸!”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

每一句,都像一把锥子,在我的心上反复钻凿。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拿出相册,一页一页地翻。里面有王磊小时候的照片。骑在我脖子上的,在公园里追鸽子的,第一次戴上红领巾的……那时候的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依赖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得这么疏远了?

是忙于工作,忽略了对他的陪伴?还是离婚后,我因为自己的情绪,也冷落了他?

我越想,心里越是愧疚。

可一想到李卫东,那份愧疚,又被不甘和愤怒给压了下去。

凭什么?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现在要去认贼作父,还要拿我的钱去接济那个“贼”?

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为了打发这难熬的时间,我把车间里的那套老手艺又捡了起来。

我从储藏室里翻出了我的工具箱。那是一个老式的铁皮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我的宝贝:锉刀、卡尺、手锯、划规……每一件工具,都被我擦得锃亮,像我的勋章。

我开始在阳台上鼓捣一些小玩意儿。用废旧的木料,做个小板凳;把邻居不要的旧收音机拆开, починить, 让它重新唱出声来。

当我沉浸在这些精细的手工活里时,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

手里的锉刀,是有生命的。它知道我的力道,我的节奏。我能精准地控制它,让它在铁块上留下我想要的痕迹。

可人心,比铁块复杂多了。

我能锉平一块钢板,却抚不平儿子心里的褶皱。

有一天,老刘来找我下棋。看见我阳台上堆满了各种半成品,他啧啧称奇。

“行啊老王,宝刀未老啊。这手艺,拿到现在,也是大师傅级别的。”

我苦笑了一下,“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干。”

“跟儿子,还没和好?”老刘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半成品放下,给他倒了杯茶。

“这都快一个月了,一个电话都没有。”

“你也没给他打?”

“我……拉不下这个脸。”我实话实说。

“你啊你,”老刘指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跟你说了,对儿子,不能用强。你这是把他往外推啊。”

“是他先不认我这个爹的!”我梗着脖子。

“气话,那都是气话,你也信?”老刘喝了口茶,“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容易断的?血,浓于水。他现在是在气头上,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先服个软,给他个台阶下?”

“我没错,我凭什么服软?”我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老刘看着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老王,你一辈子跟机器打交道,脑子也跟机器一样,一是一,二是二。可人跟人的关系,不是算术题,没有绝对的对错。”

“有时候,你赢了道理,却输了感情,那才是真的亏了。”

那天,老刘陪我下了一下午的棋,我输得一塌糊涂。

心不在焉,满盘皆输。

日子就在我这种纠结、烦闷的情绪中,一天天滑过。天气也越来越热,像是憋着一口气,要把整个城市都融化掉。

我那台老旧的空调,开始罢工了。

制冷效果越来越差,开到最大档,也只是吹出一点点可怜的凉风,还伴随着“嗡嗡嗡”的巨大噪音,像一个垂暮老人的喘息。

我拆开外壳,检查了一下,是压缩机老化了。这玩意儿是空调的心脏,心脏不行了,神仙也难救。

换一台新的吧,又舍不得。想着再熬一熬,等天凉快了就好了。

可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也格外炎热。

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新闻里天天播报高温预警,从橙色,到红色。

我每天待在家里,就跟待在烤箱里一样。浑身黏糊糊的,汗流浃背。到了晚上,更是热得睡不着,只能一遍遍地冲凉水澡。

身体上的燥热,加上心里的烦闷,让我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焦躁。

我开始想,王磊现在怎么样了?

他住的地方,有没有空调?这么热的天,他会不会中暑?

那个李卫东,他的问题解决了吗?

这些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狂地生长。

我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王磊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近况。可每次,手指划到他的名字,又都停住了。

我怕,怕他还在气头上,不接我电话。

更怕,接通了,我们俩又吵起来。

就在我备受煎熬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是王磊。

他站在门口,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嘴唇干得起了皮。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所有的怨气,好像都消散了。只剩下,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心疼。

“快,快进来。”我赶紧把他拉进屋。

屋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比外面也凉快不了多少。

“爸,你这空调怎么回事?”他一进屋就感受到了这股酷热,皱着眉头问。

“老了,坏了。”我给他倒了杯水。

他一口气喝完,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以为,他是来服软的。

我以为,我们父子之间,终于要破冰了。

可我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以及做的事,会把我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砸得粉碎。

第五章 四十度的炙烤

“爸,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五万块钱,你到底给不给?”

王磊站在客厅中央,汗水浸湿了他的T恤,紧紧地贴在背上。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我愣住了。

我以为他是想我了,是热得受不了回家来看看。原来,他还是为了钱来的。

心,一点点凉了下去,比这四十度的天气还要让人难受。

“我的话,上次在饭桌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别过头,不去看他。我怕我一看他那张酷似我年轻时的脸,心就会软下来。

“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

“没得商量。”我斩钉截铁。

我看到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紧紧地攥着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屋子里,那台老空调还在徒劳地嗡嗡作响,吹出的风带着一股温吞的热气,搅得人心烦意乱。

“好,好……”王磊喃喃自语,眼神开始在屋里四处扫视。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个工具箱上。那是我平时随手放在那儿的,里面有些常用的扳手和螺丝刀。

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工具箱的盖子,从里面抄起了一把沉甸甸的羊角锤。

我心里一惊,预感到不妙。

“王磊,你要干什么!”我厉声喝道。

他没有理我,提着锤子,一步步走向那台正在苟延残喘的空调。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和决绝。

“我让你不给我钱!我让你这么自私!我让你不管我们死活!”他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今天,你不给我爸转钱,我就把这屋里唯一能凉快的东西给砸了!我倒要看看,是你这颗心硬,还是这四十度的天厉害!大不了,我今天就热死在这儿,让你后半辈子都活在后悔里!”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句句都扎在我的心窝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高高地举起了锤子。

“不要!”我冲了过去,想要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哐当!”

一声巨响,锤子狠狠地砸在了空调的外壳上。

白色的塑料外壳应声而裂,碎片四处飞溅。

空调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窗外知了不知疲倦的嘶鸣,和我们父子俩粗重的喘息声。

热浪,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汹涌,更加肆无忌惮,从破碎的空调外壳里,从敞开的窗户里,从我们之间破裂的亲情裂缝里,滚滚而来。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王磊那张因愤怒和酷热而扭曲的脸,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里,从里到外,都被烤得焦灼、疼痛。

这就是故事的开端,也是我记忆中最滚烫的一天。

那天,王磊砸烂的,不只是一台空调。

更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所有的尊严和希望。

第六章 破碎的凉意

“你给我滚!”

我指着门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四个字。

我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痛。

王磊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他扔掉手里的锤子,看着我,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里,愤怒退去,只剩下慌乱和一丝……后悔?

但我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我的心,已经被他那一锤子,砸得千疮百孔。

“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再次咆哮,声音嘶哑,像一头受伤的狮子。

王磊的身体震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家门。

门,没有像上次那样被摔上,而是被轻轻地带上了。

那声轻微的“咔哒”,像一个休止符,结束了这场激烈的争吵,却开启了漫长而 suffocating 的寂静。

我一个人站在狼藉的客厅里,像一尊雕塑。

屋子里,热得像个火炉。

没有了空调的嗡鸣,世界安静得可怕。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沉重而无力。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我的脊背,不停地往下流,很快就湿透了我的背心。

我走到那台被砸坏的空调前,蹲下身,捡起一块破碎的塑料外壳。

边缘很锋利,划破了我的手指,一滴血珠渗了出来,殷红刺眼。

我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里的疼,已经盖过了一切。

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我这双手。这双手,能化腐朽为神奇,能让一堆冰冷的零件,变成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

可现在,我连自己家里的一台空调都保不住。

我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下午的。

我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就那么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任由汗水浸透衣衫,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西斜,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没有开灯,我陷在黑暗里,像陷在一个泥潭里,动弹不得。

我开始感到头晕,恶心,胸口发闷。

是中暑的迹象。

我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喝口水,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扶着墙,慢慢挪到厨房,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凉的水,让我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老、憔悴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王建军,你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

老婆走了,儿子也跟你反目成仇。

你这一辈子,到底图了个什么?

孤独,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我紧紧缠绕。

就在我快要被这股窒息感压垮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我以为是王磊回来了。

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期盼。

或许,他后悔了,是回来给我道歉的。

我踉跄着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王磊。

是张岚。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我的一瞬间,愣住了。

“建军,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说着,就挤进了屋。当她看到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和那台被砸烂的空调时,脸色瞬间变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回答,转身走回沙发,颓然坐下。

张岚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快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天哪,这么烫!你发烧了?”

“没事,中暑了而已。”我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还叫没事?”张岚急了,“王磊呢?是不是他干的?这个混账东西!”

她说着,就掏出手机,要给王磊打电话。

“别打了。”我拦住了她,“让他走吧。”

张岚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建军,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孩子。”

我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她打开保温桶,一股清香飘了出来。

是一碗绿豆汤。

“我熬了点绿豆汤,想着天热,给你送点过来解解暑。顺便……也想跟你谈谈。”她盛了一碗,递给我,“快喝点,降降温。”

我接过来,绿豆汤还是冰镇的,碗壁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喝了一口,冰凉甘甜的汤水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一些燥热。

那味道,很熟悉。

是当年我们还没离婚时,她每年夏天都会给我熬的味道。

“李卫东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终于开口问。

张岚叹了口气,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被人骗了。”

第七章 一碗绿豆汤

张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前两年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厂,做环保材料的。本来一直挺好的,今年有个大客户,说是要下一笔很大的订单,但需要他先垫付一批原材料的钱。老李这人,实诚,没多想,就把公司大部分流动资金,还有我们的一些积蓄,都投进去了。”

“结果呢?人跑了?”我猜到了结局。这种骗局,新闻里没少播。

张岚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合同是假的,公司也是假的。等老李反应过来,人早就没影了。不仅垫付的钱打了水漂,公司也因为资金链断裂,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了。银行的贷款,也马上到期了……”

她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艰难,我能想象得到。

我沉默着,一口一口地喝着绿豆汤。

“他这几天,整个人都垮了。天天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头发都白了不少。王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所以,他就来找我要钱?”我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怨气。

“建军,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张岚看着我,眼神很真诚,“其实,王磊找你要钱的事,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等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闹翻了。我骂了他,我说他不该这样,更不该骗你。”

“可这孩子,他也是没办法了。他看老李那个样子,心里难受。他说,老李虽然是继父,但这十年,待他跟亲生儿子没两样。他上大学那会儿,有一次生病住院,老李在医院陪了他三天三夜,衣不解带。他说,这份情,他得还。”

张岚的话,像一块小石子,投进了我那潭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王磊住院,我只知道他妈在照顾,却不知道,李卫东也付出了这么多。

“他找遍了所有能借钱的朋友,都凑不够。最后,才想到了你。”张岚的声音更低了,“他知道你对老李有心结,怕你不同意,才撒了谎。这孩子,是傻,也是孝顺。”

孝顺。

这个词,从张岚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格外刺耳。

他对我这个亲爹,就是这么“孝顺”的?用锤子砸烂我的空调,咒我后悔一辈子?

“他今天来,把你家砸成这样,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张岚看着满地的狼藉,气愤地说,“这笔钱,你不用管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大不了,把房子卖了。”

卖房子?

我心里一震。

那套房子,是他们现在唯一的住处。如果卖了,他们住哪儿?

我看着张岚,她比我记忆中苍老了不少。眼角的皱纹,藏也藏不住。想当年,她也是厂里的一枝花,爱说爱笑。现在,却被生活磨去了所有的光彩。

李卫东,那个我恨了半辈子的男人,此刻在我脑海里的形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不再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情敌”,而是一个跟我一样,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普通的中年男人。

我们,好像都是这个时代的失败者。

我守着一门过时的手艺,守着一份孤独;他追逐着时代的浪潮,却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建军,”张岚站起身,准备收拾保温桶,“今天,谢谢你的绿豆汤。我……我先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当年,我跟你离婚,不全是因为老李。是我们之间,真的出了问题。你这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好的坏的,从来不跟我说。我感觉,我像在跟一堵墙过日子。”

“你对王磊,也是一样。你爱他,我知道。但你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做。你觉得把钱给他,就是尽了责任。可孩子要的,不只是钱。”

“他砸你家空调,是他不对,他混蛋。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是不是因为,正常的路,他觉得已经走不通了?”

说完这番话,张岚拉开门,走了。

我一个人,再次陷入了死寂。

张岚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一直不愿面对的伤口。

是啊,我总是在抱怨儿子不理解我,可我,又何曾真正去理解过他?

我只看到了他要钱,却没看到他背后的焦急和挣扎。

我只听到了他的顶撞,却没听到他内心深处的呐喊。

他不是不爱我这个亲爹,他只是,也爱着那个陪伴了他十年的继父。

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我,用我的固执和偏见,把他推向了绝路。

那一锤子,砸烂的不仅是空调,更是他对我最后的一点期望。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灯光。

我这扇窗,却是漆黑一片。

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摸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我的脸。

我找到王磊的号码,手指在上面悬停了很久,很久。

最后,我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接,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接通了。

“喂?”

是王磊的声音,沙哑,疲惫,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干得厉害。

“明天,叫个师傅,来把空调装上。”

我说。

第八章 新装的空调

第二天上午,我取了三万块钱现金,用一个牛皮纸袋装好。

这不是我所有的积蓄,但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大的一笔活期存款。剩下的,是定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

空调安装师傅是王磊联系的,来得很快。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小伙子,手脚麻利,不到一个小时,一台崭新的一匹半挂机就安装好了。

旧空调的残骸,被他们当废品收走了。

王磊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递工具,搭把手,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眼圈是黑的,看起来一夜没睡。

师傅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我们父子俩。

新的空调开着,吹出丝丝凉风,驱散了满屋的暑气。压缩机运转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

“爸,对不起。”

王磊低着头,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

我坐在沙发上,把那个牛皮纸袋推到他面前。

“这里是三万。”我说,语气很平静,“你拿去,先把你李叔的急事给解了。”

王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爸,我……”

“你听我说完。”我打断他,“这钱,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我不要你双倍还,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还给我就行。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把我那个老旧的铁皮工具箱,拎了过来。

“哐当”一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个,你拿走。”

王磊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个工具箱。

“爸,你这是干什么?”

“你李叔的公司,倒了。他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靠借钱,能撑多久?人这一辈子,最靠得住的,不是钱,是手艺。”

我打开工具箱,里面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伙伴。

我拿起一把锉刀,递给他。

“这把锉刀,跟了我四十年。我刚进厂的时候,我师傅给我的。他说,做人,要像这把锉刀,有棱有角,但心要平。做事,要像用这把锉刀,稳得住,沉得下心,才能磨出好活儿。”

“我这辈子,没给你留下什么。这箱子工具,还有我这点手艺,就算是我给你的家底了。”

“你拿回去,给你李叔。告诉他,别趴下。他以前是包工头,对建筑这行熟。实在不行,就从头再来,组个装修队,凭手艺吃饭,饿不死人。”

“也告诉,房子别卖。那是你们的家,家没了,人就没根了。”

王磊呆呆地听着,眼圈,一点点红了。

他没有去拿那个钱袋,而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我手里的那把锉刀。

那把锉刀,被我的手摩挲了几十年,手柄已经包上了一层温润的浆,光滑而沉重。

“爸……”

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砸在锉刀冰冷的铁面上。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个爹,当得不合格。”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嘴笨,不会说话,也不会关心人。我总觉得,男人嘛,把钱挣回来,就是最大的本事了。”

“我错了。”

“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也别跟我耍那些心眼子。我是你爹,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王磊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把他拉起来,抱了抱他。

他比我高,也比我壮实。但此刻在我怀里,我感觉他还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男孩。

我们父子俩,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

这个拥抱,化解了我们之间积攒了十几年的冰山。

那天,王磊没有拿走那三万块钱。

他只带走了那个工具箱。

他说,钱的事,他要回去跟李叔和他妈商量,不能全靠我。他说,我给他的,比钱重要得多。

他走后,我一个人坐在新装的空调下,吹着凉爽的风。

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和温暖。

我突然明白了老刘说的话。

有时候,赢了道理,输了感情,才是真的亏了。

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家,是一个讲爱的地方。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叔,是我,李卫东。”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沧桑和疲惫,但也很诚恳。

“王磊把工具箱拿回来了,也把您的话都跟我说了。叔,谢谢您。也……对不起。”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说。

我们两个男人,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

没有怨恨,也没有客套。

只有一种经历过世事沉浮后的,相互理解。

后来,我听说李卫东真的听了我的话,遣散了公司,用剩下的一点钱,拉起了一个小装修队。他自己亲自上阵,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老师傅,从一些小的零活干起。

王磊也辞掉了那份不咸不淡的工作,跟着李卫东一起干。学着看图纸,学着跑材料,晒得黢黑,但人看着,比以前精神多了。

他开始频繁地回我这里,有时候是拿些图纸来问我,有时候,就是单纯地回来,陪我吃顿饭,聊聊天。

他会跟我讲工地上遇到的趣事,会跟我抱怨哪个客户有多难缠,也会兴奋地告诉我,他们又接了一个大活儿。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这个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但我们父子之间,那个因为四十度高温而开始的故事,却让我明白了很多。

生活,就像一把锉刀,会磨平我们身上的棱角,也会在我们心里,留下一道道痕迹。

但只要家还在,爱还在,我们就总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不是吗?

来源:时间的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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