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被撬松的砖块放在身边,带着草木清香的风从洞口钻进来,拂过林晚的脸颊。她盯着夜空里那几颗疏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上的铃兰刺绣,心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下篇
第七章:破碎的往事
被撬松的砖块放在身边,带着草木清香的风从洞口钻进来,拂过林晚的脸颊。她盯着夜空里那几颗疏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上的铃兰刺绣,心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最终,她还是把砖块填回了洞口。不是放弃,是胆怯。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明知那不是岸,却还是不敢松手——地窖再黑暗,也是她住了四十多天的“熟悉”,而外面的世界,明亮得让她心慌。
头顶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停了。铁板上方恢复了寂静,只有风穿过灌木丛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叹息。
从那天起,沈亦开始说更多的话。
不再是简单的“晴天”或“等你记起来”,而是开始讲一些零碎的片段,像从记忆里撕下来的纸片,隔着铁板递给她。
“你还记得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吗?”他的声音透过金属传来,带着点笑意,“你总说那里光线好,能看到楼下的玉兰树。有次你蹲在书架前找书,马尾辫扫到我裤腿,我愣了半分钟,才敢跟你说‘不好意思’。”
林晚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玉兰树……这些词语像钥匙,突然撬开了记忆深处的某道缝。她好像真的看到过那样的场景: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书页上,空气中飘着旧书的味道,有人在身后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可画面转瞬即逝,像被风吹散的烟。她能抓住那点暖意,却抓不住具体的轮廓。
“不记得了。”她对着铁板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头顶的声音顿了顿,没再追问,脚步声慢慢远了。
第二天,他又带来新的片段。
“第一次跟你约会,带你去吃巷尾那家馄饨。”他的声音里裹着笑意,像掺了糖,“你说要加两勺醋,结果酸得直皱眉,偷偷把馄饨拨到我碗里,还嘴硬说‘太烫了,给你分担点’。”
馄饨、醋、烫……这些琐碎的细节撞进心里,让林晚的眼眶突然发热。她好像真的有过这样的经历,嘴巴被酸得发麻,却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只能借着“烫”的名义转移“罪证”。那双手接过她碗时的温度,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后来你总说那家馄饨不正宗,却还是陪我去了三十四次。”他补充道,语气里的温柔几乎要漫过铁板,“你说‘看你吃得香,我就高兴’。”
林晚的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三十四次……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可这些沉甸甸的回忆,落在她心里,却像摔碎的玻璃,闪着光,也带着刺。
如果真的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这个疑问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头,让那些温暖的碎片都染上了苦涩。
他讲的往事越来越多,像在她空白的记忆里拼图。
“你怕黑,走夜路总攥着我的袖子,手心全是汗,却还要逞强说‘我才不怕’。”
“你喜欢收集明信片,说以后老了就把它们贴满客厅的墙,每张都写上当时的故事。”
“你说要养只橘猫,名字叫‘团子’,因为你说它圆滚滚的,像我刚认识你时的肚子。”
每一个片段都带着鲜活的温度,让她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拥有过那样明亮的人生。可每当她想抓住那些画面,想看清画面里他的脸时,记忆就会像被浓雾笼罩,只剩下模糊的光晕。
有一次,他讲到他们去海边。
“你穿着蓝色的裙子,光脚踩在沙滩上,浪花卷过来,你吓得往我怀里钻,头发上沾了沙子,像撒了把星星。”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讲一个珍贵的秘密,“我当时就想,这辈子要是能一直这样抱着你,就好了。”
林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她想起那个关于雾的梦,想起那个说“这样你就不会疼了”的模糊背影。原来那些破碎的温柔,都是真的。可正是这份真,让现在的囚禁显得更加残忍。
“别说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别说了……”
头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对着铁板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既然那么好,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告诉我啊!”
地窖里陷入死寂。风从砖缝里钻进来,带着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过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他已经走了,铁板上方才传来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因为……我怕失去你。”
这六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林晚心上。
怕失去她?所以就把她关起来?这是什么逻辑?是爱,还是偏执到病态的占有?
她想追问,想嘶吼,想把那些温暖的碎片狠狠摔在他脸上,可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头顶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比往常更沉,像拖着千斤重的锁链。
林晚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砖缝里透进来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线,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拿起石片,在第四十五道划痕旁边,用力划下第四十六道。石尖摩擦水泥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刺耳。
那些被唤醒的碎片,没有让她更靠近过去,反而让她更迷茫。爱与伤害,温柔与残忍,像两条毒蛇,在她心里死死缠绕,分不清彼此。
她不知道,沈亦嘴里的“失去”,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破碎的往事,最终会把她引向何方。
只是那晚,她第一次梦到了海边。蓝色的裙子,咸涩的风,还有一双紧紧抱着她的手,温暖得让她不想醒来。可当她想回头看清那张脸时,海浪突然涌了过来,将一切都卷进了黑暗。
第八章:失控的嘶吼
第五十三道划痕的边缘,被林晚的指甲抠出了更深的凹痕。自从那晚他说“怕失去你”后,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七天里,他没再讲过任何往事,送来食物就走,连铁板上的敲击声都省了,像个沉默的幽灵,只在固定的时间留下存在的痕迹。
林晚却越来越焦躁。那些被唤醒的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在她心里反复滚动,扎得她日夜不得安宁。她想知道完整的故事,想知道他所谓的“失去”到底是什么,更想知道——如果那些温柔都是真的,他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砖缝透进来的光一天天变得炽烈,夏天好像真的来了。风里带着草木的热气,偶尔能听到远处卖冰棍的叫卖声,清晰得像在耳边。自由的诱惑像藤蔓,顺着砖缝爬进来,紧紧缠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撬砖的动作更频繁了。洞口已经能容下一只手臂伸出去,指尖能摸到外面温热的泥土和带刺的灌木。有次她甚至摸到了一片完整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脉络清晰得像画上去的,捏在手里,脆得仿佛一用力就会碎。
那是真实的、带着生命力的触感。比任何回忆碎片都更能证明,外面的世界值得她去闯。
第五十九天的时候,沈亦送饭时,袋子里多了一小束铃兰。
花茎被细心地包在湿纸巾里,白色的花瓣还带着点微卷,像没睡醒的婴儿。淡淡的香气在潮湿的地窖里弥漫开来,清得像山涧的泉水,瞬间压过了霉味和土腥气。
林晚的呼吸猛地一滞。
铃兰……她的帆布包上绣着铃兰,他说过婚礼要用铃兰装饰,梦里那个模糊的声音说要种满院子的,也是铃兰。这是她的幸运花,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符号。
可此刻,这束花在她眼里,却像个巨大的讽刺。用她最爱的花,来装点这个囚禁她的牢笼?
“你什么意思?”她对着铁板低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送花给我?在这里?”
头顶没有回应。
“沈亦!你说话!”她抓起那束铃兰,用力扔在地上,白色的花瓣被摔得七零八落,“你以为送束花就完了?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关着我?!”
铁板上方依旧死寂。只有脚步声,像在犹豫,又像在逃避,迟迟没有远去。
林晚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她扑到门板边,用拳头疯狂地砸着铁板,“哐哐”的巨响在封闭的地窖里回荡,震得她虎口发麻,指关节很快红了一片。
“你把我当什么了?宠物吗?高兴了给点吃的,说点好听的,不高兴了就关起来?”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眼泪混合着愤怒和委屈,顺着脸颊往下淌,“你说怕失去我,可你这样做,和失去我有什么区别?!”
她想起那些温柔的片段,想起图书馆的阳光,馄饨的热气,海边的风,每想起来一次,心口就像被刀剜掉一块。
“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用头撞着铁板,沉闷的撞击声让她头晕目眩,额角很快渗出血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你满意了吗?这样你就不怕失去了,对不对?!”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哗啦”一声——铁板被猛地掀开了。
强光瞬间灌满地窖,刺得林晚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脸,指缝间看到沈亦站在台阶上,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青黑一片,看起来憔悴得像换了个人。
他手里还提着那个空了的食物袋,显然是还没来得及离开。
“别撞了!”他嘶吼着冲下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林晚!看着我!”
林晚被他晃得头晕,被迫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太多情绪,痛苦、愤怒、绝望,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哀求,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会挣脱出来。
“我是沈亦啊!”他抓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怎么能忘了我?你怎么敢忘?!”
“沈亦”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她看着眼前这张脸,浓眉因愤怒而拧紧,嘴唇因激动而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所有的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可她的心脏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熟悉的悸动。
这张脸,和那些温柔的碎片,在她心里彻底割裂了。
“我不认识你。”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真的……不认识你。”
沈亦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愤怒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他看着她额角的血迹,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他慢慢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像困兽般的呜咽声。
地窖里只剩下他的哭声和林晚的呼吸声。阳光从铁板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巨大的光斑,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交叠。
林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麻木的荒芜。她赢了吗?用彻底的遗忘,击溃了他的偏执?可为什么,看着这个为她哭泣的男人,她会觉得,自己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慢慢爬回角落,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头顶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又过了很久,她听到铁板被重新盖上的声音,这次没有锁,只有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某种放弃,又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带着铃兰破碎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林晚摸着墙壁上的划痕,从第一道数到第五十九道。指尖在第五十九道上停留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会放她走吗?还是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把她彻底留在这个黑暗里?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那道被撬开的砖缝里,依旧有风灌进来,带着外面世界的热气,也带着某种未知的、让人胆战心惊的预兆。
第九章:敞开的门
铁板没有再上锁。
第六十天清晨,林晚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铁板就那样敞着,像一张沉默的嘴,把外面的光亮和暖意毫无保留地灌进来,在地上铺成一片金色的滩涂。
她愣了很久,才敢慢慢爬起来。台阶口空荡荡的,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地窖里,像谁丢下的信笺。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却不敢往上看。敞开的门像个巨大的诱饵,诱惑着她,也恐吓着她——这是陷阱,还是真的放她自由?
直到中午,沈亦才出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从缝隙塞食物,而是提着一个大大的纸箱,顺着台阶走了下来。纸箱碰撞着水泥台阶,发出“咚咚”的响,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林晚下意识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得整整齐齐,头发也剪短了,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比昨天憔悴却也整洁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布满红血丝,像熬了几个通宵。
“别怕。”他把纸箱放在地上,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蹲下来,打开纸箱。林晚眯着眼,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呼吸猛地一滞——
一盏小小的台灯,底座是铃兰形状的;一块浅灰色的地毯,绒毛很长,看起来很柔软;还有几本书,封面是她模糊记得的插画风格;最底下,压着一盆用玻璃瓶装着的铃兰,白色的花瓣舒展着,带着清冽的香气。
他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动作很慢,很轻,像在布置一个珍贵的礼物。台灯被放在墙角,插上从外面拉进来的电线,按下开关,暖黄色的光立刻驱散了地窖的阴冷,在墙壁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地上凉,垫着地毯。”他把地毯铺开,刚好能盖住地窖中央的位置,“书……你以前喜欢看的。”
林晚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在做什么?把地窖变成一个“家”?用这些温柔的装饰,来掩盖囚禁的本质?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戒备。
沈亦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昨天的疯狂和绝望,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不想干什么。”他说,“就想……让你住得舒服点。”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墙壁,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眼角的红痕。
“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待着。”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说给空气听,“周末不出门,就在家里,你看书,我看你,能待一整天。”
林晚的指尖蜷缩起来。又是过去。那些她记不起的过去,像一张网,被他反复撒在她身上。
“你说要在卧室装一盏暖光灯,说这样睡前看书不伤眼睛。”他指着那盏铃兰台灯,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你看,和你想要的一模一样。”
林晚没有说话。她看着那盏灯,看着那盆铃兰,看着这块柔软的地毯,心里没有任何触动,只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些东西越好,越衬得这个地窖的冰冷和荒谬。
“你还记得求婚那天吗?”他又开始讲往事,语气平静得像在念剧本,“在郊外的民宿,我把戒指藏在铃兰盆栽里,你找了半天没找到,气得差点把花盆掀了。”
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水面上的涟漪,转瞬即逝。“最后我把戒指拿出来,单膝跪下,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哭了,说‘沈亦你个笨蛋,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回忆的温度:“你说婚礼要在教堂办,门口摆满铃兰,你穿白色的婚纱,我穿黑色的西装。你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晚嫁给了爱情’。”
林晚的喉咙发紧。爱情。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讽刺的味道。
“既然是爱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如果真的爱我,就该放我走。”
沈亦的眼神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放你走?”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放你走,然后看着你跟别人走?看着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会……”
“你会的。”他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又很快压下去,恢复平静,“你已经忘了我了,林晚。你刚才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毯的绒毛。“我知道这样不对,我知道你恨我。”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可我没办法……一想到你可能再也不会属于我,我就觉得,还不如让你永远待在这里,至少……你还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林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同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她分不清。
接下来的几天,沈亦每天都会来。
他不再提让她记起过去的事,只是坐在地毯上,有时看书,有时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看着她。他会带来新鲜的食物,会给铃兰浇水,会换走她用过的餐具,像个尽职尽责的管家,却又保持着刻意的距离。
地窖渐渐有了“家”的样子。地毯上多了个抱枕,是她喜欢的浅蓝色;书堆里添了几本画册,画满了各种各样的铃兰;墙角甚至多了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偶尔会播放舒缓的音乐,冲淡地窖的死寂。
林晚依旧很少说话,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她会在他看书时,盯着台灯的光晕发呆;会在他给铃兰浇水时,偷偷看他低垂的眼睫;会在音乐响起时,手指跟着节奏轻轻敲击地面。
她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了他平稳的呼吸声,习惯了他翻书的沙沙声,习惯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这种习惯让她恐慌。她怎么能习惯一个囚禁自己的人?怎么能在这样荒谬的环境里,感受到一丝安稳?
这天傍晚,沈亦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台阶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地说:“门……一直开着。”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如果你想走……”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以随时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再回来。
地窖里只剩下台灯的光和收音机里低低的音乐。铁板依旧敞开着,外面的暮色顺着台阶流淌进来,带着点微凉的风。
走?还是不走?
这个问题再次摆在她面前。门就在那里,自由唾手可得。可她看着这盏暖黄的灯,看着那盆盛开的铃兰,看着地毯上那个小小的抱枕,突然觉得脚步沉重。
她怕外面的陌生,怕自己真的无处可去。更怕……走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林晚”的痕迹。
夜色越来越浓,风从敞开的门里钻进来,吹动了地毯的边角。林晚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看着台阶口那片深邃的黑暗,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她不知道,沈亦说的“门一直开着”,是真的放手,还是另一个更温柔的陷阱。也不知道,自己的犹豫,会让她走向光明,还是坠入更深的黑暗。
台灯的光在墙壁上投下她的影子,孤零零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第十章:荒芜的自由
门敞开的第五天,林晚在地毯上发现了一根长发。
不是她的。她的头发枯黄干涩,而这根头发乌黑顺滑,显然属于另一个人。指尖捏着那根发丝,台灯暖黄的光落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光泽,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心里。
有别人来过?还是……这根头发本就属于这里?
她想起沈亦那天说“门一直开着”时的语气,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突然有了答案——他在试探。试探她会不会走,试探她对这个“家”有没有一丝留恋。
而这根头发,像个无声的挑衅,提醒着她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温暖是假的,安稳是假的,连这盏铃兰台灯的光,都带着精心布置的虚伪。
那天下午,沈亦没来。
往常这个时间,他会提着新鲜的水果或换洗衣物下来,坐在地毯上看会儿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像在确认她还在。可今天,台阶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几片枯叶滚下来,在地毯上打了个旋。
林晚的心跳越来越快。一个念头在心里疯狂滋长:他走了。也许是忘了锁门,也许是故意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爬到台阶口,往上看。阳光刺眼,能看到废弃老楼斑驳的墙壁和缠绕的爬山虎,远处传来模糊的蝉鸣,是属于夏天的声音。空气里没有沈亦身上的洗衣粉味,只有草木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台阶的边缘,用力向上爬。
台阶很陡,布满青苔,她好几次差点滑倒。手指抠着粗糙的水泥壁,磨得生疼,可心里的冲动像火焰一样燃烧,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往上挪。
终于,她爬到了地面。
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脸,指尖透过指缝看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这是她撬砖时看到的那片。身后是地窖的入口,铁板就那样敞着,像一张沉默的嘴。
她转过身,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这个囚禁她两个多月的地方。
一栋爬满爬山虎的废弃老楼,墙皮剥落,窗户蒙着厚厚的灰尘。地窖入口藏在楼后,被灌木丛掩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周围是荒芜的院子,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远处有一道生锈的铁门,锁着一把大铜锁。
原来她一直被藏在这样一个偏僻的角落,像一件见不得人的秘密。
“咳咳——”喉咙里涌上一阵干涩的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太久没接触新鲜空气,鼻腔里灌满了草木的气息,让她有些晕眩。
她扶着墙壁,慢慢站稳。腿因为长时间蜷缩和攀爬,酸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可心里的兴奋压过了一切。她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朝着铁门的方向走。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草叶划过脚踝,带着轻微的痒意,真实得让她想哭。
铁门上的铜锁锈得很厉害,她用力晃了晃,锁芯发出“咔哒”的脆响,却纹丝不动。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一根粗壮的木棍上。她拖过木棍,用尽全力砸向铜锁。
“哐当——哐当——”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铜锁上的锈屑簌簌往下掉,锁芯慢慢松动。砸到第七下时,“啪”的一声,锁开了。
她拉开铁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路,两旁长满了野草,蜿蜒着通向远处的公路。公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扬起一阵尘土。
风迎面吹来,带着公路的尾气味和田野的青草香。林晚站在路口,看着眼前这条陌生的路,突然愣住了。
她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的兴奋。她记起自己叫林晚,却记不起家在哪里,记不起父母的样子,记不起任何一个可以投奔的人。沈亦说过的那些朋友、那些往事,都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摸不到实体。
她像个刚降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公路上驶过一辆公交车,车身上的站牌模糊不清。她想去拦,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万一司机问她去哪里,她该怎么回答?万一……沈亦追出来了呢?
那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她回头看向那栋废弃的老楼,它静静地卧在阳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让她莫名地心悸。
她不能停在这里。
林晚咬咬牙,朝着公路的方向跑。脚步踉跄,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可她不敢停。风在耳边呼啸,野草在脚下沙沙作响,远处的汽车鸣笛声越来越清晰。
跑着跑着,她突然看到路边有个公交站台。
站台上空无一人,站牌上的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几个字:“……往市区方向……”
市区。那里一定有人,有警察,有能帮她的人。
她扶着站牌,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很轻,却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个人是谁。
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淡淡的洗衣粉味。
“你要去哪里?”
沈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笃定。
林晚缓缓转过身,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他。他额角渗着汗,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哀伤。
公路上的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角,也掀起了林晚心里那片荒芜的恐惧。
她逃出来了,却好像……又落入了另一个更无边的牢笼。而这一次,她连可以躲藏的黑暗,都没有了。
第十一章:重逢的陌生人
风卷着公路上的尘土,扑在林晚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她看着站在面前的沈亦,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没有靠近,就那样站在几步开外,白衬衫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明,贴在单薄的肩膀上。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却掩不住眼底那片沉沉的灰。
“我……”林晚张了张嘴,指尖因为紧张而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想去找警察。”
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去处。警察会帮她,会问清楚她是谁,会告诉她该去哪里。
沈亦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找警察做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们会问你很多事,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吗?”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的软肋。是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身份证,没有住址,没有联系人,她的存在就像一张白纸,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那我该怎么办?”林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不能一直待在那个地窖里。”
“我没有不让你走。”沈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只是……想看着你走。”
他侧身让开,指着公路的尽头:“往那边走,过两个路口有个派出所。”
林晚愣住了。她以为他会拦着她,会像上次那样失控地抓住她,可他没有。他的眼神里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像看着手里的沙一点点流走,却再也不会去握紧。
她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过身,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里空落落的,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只有一种莫名的慌乱。
身后的目光像一道无形的线,牢牢地牵着她。她不敢回头,怕看到他的眼睛,更怕看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丝连她都不愿承认的犹豫。
公路很长,两旁的白杨树在风中哗哗作响,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走了很久,久到腿都麻了,才看到沈亦说的那个派出所。蓝白色的牌子在阳光下很显眼,门口停着一辆警车,闪着微弱的红光。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派出所的门。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在整理文件。看到林晚进来,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晚看着他胸前的警号,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最终只化作一句苍白的话:“我……我忘了很多事。”
警察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您先坐下说,慢慢说。”
林晚接过水杯,指尖触到玻璃杯的凉意,才稍微冷静了些。她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的经历,讲了那个地窖,讲了沈亦,却唯独避开了那些破碎的、让她心慌的温柔片段。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只知道关你的人叫沈亦?”警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眉头微微皱起,“你还记得那个地窖的位置吗?”
林晚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两辆警车停在了废弃老楼前。沈亦还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到警察时,他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平静地举起了双手。
“沈亦,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非法拘禁,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察拿出手铐,语气严肃。
沈亦的目光越过警察,落在人群后的林晚身上。她站在警车旁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解脱,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好。”他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反抗。
手铐铐住他手腕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像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极轻的话,借着风传过来:
“记起来了吗?”
林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他被警察带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警车后面,看着警灯闪烁着远去,却始终没有回答。
她该怎么回答?说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说那些温柔的碎片像玻璃碴一样扎在心里,让她分不清爱与恨?
警察把她带回了派出所,做了更详细的笔录,还采集了她的指纹和血液样本,录入全国人口信息库比对。“我们会尽快帮你找到家人的。”一个年长的警察安慰她,“在那之前,你可以先住到救助站。”
救助站的房间很小,却很干净,有一扇大大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街道和行人。林晚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方向,有自己的归宿,而她,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不知道会落到哪里。
傍晚的时候,那个年轻警察又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林小姐,你的身份信息查到了。你叫林晚,家就在本市,父母在三年前过世了,你一直一个人住。”
他递过来一张地址条:“这是你的住址,我们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林晚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抖。家。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像隔着一层雾。
“我……”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想再待几天。”
她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个没有沈亦、也没有地窖的“家”,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个连自己都认不清的“林晚”。
警察没有勉强,只是嘱咐她有事随时联系。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块融化的黄油。
她突然想起地窖里的那盏铃兰台灯,想起地毯的柔软,想起沈亦翻书时的沙沙声。那些曾经让她窒息的东西,此刻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忍不住想去抓住。
她到底是谁?是林晚,还是那个被关在地窖里、靠着划痕计数的陌生人?
而沈亦,那个把她关起来,又放她走的男人,在她的生命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囚禁者,还是……唯一记得“林晚”的人?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谁在耳边低语。林晚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看着远处模糊的灯火,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她不知道,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到那个“家”时,等待她的,会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深的迷宫。
第十二章:空房间里的旧物
救助站的床很硬,林晚睁着眼睛躺到天快亮才迷糊睡去。醒来时窗外正下着小雨,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把远处的楼房晕成一片模糊的灰。
年轻警察敲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林小姐,这是从你住址那边取来的东西,邻居说这是你常带在身边的箱子。”
纸袋里是个褪色的帆布箱,边角磨得发白。林晚把它拖到窗边,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像在给她的动作伴奏。
箱子没锁,一掀就开了。最上面是件洗得软塌塌的棉布裙子,领口绣着朵歪歪扭扭的铃兰——和地窖里那盆铃兰一模一样。她指尖拂过针脚,突然想起沈亦曾说过“你绣的铃兰比花店卖的灵”,当时她只当是疯话,此刻却觉得眼眶发烫。
往下翻是本厚厚的相册。封面是磨砂的,印着“纪念册”三个字,边角卷得像波浪。第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合影:十七岁的她扎着马尾,旁边站着个高瘦的少年,眉眼清亮,正歪头看她,嘴角扬着坏笑。那少年的轮廓,竟和沈亦有七分像。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2018.6.15 毕业快乐。字迹潦草,却带着说不出的鲜活。林晚的指尖在照片上顿住,这张脸她明明该熟悉,可脑子里只有片空白,像被雨雾蒙住的玻璃。
相册中间夹着张演唱会门票根,撕痕不齐,显然是被用力攥过。票面上的歌手名字被圈了又圈,旁边用红笔写着“沈亦说他也喜欢这支乐队”。墨迹晕开了点,像滴没擦干的眼泪。
箱子最底层是个铁盒子,打开时发出“咔嗒”轻响。里面没有贵重东西,只有些零碎:半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糖纸皱巴巴的;一枚生锈的钥匙,不知道能开哪把锁;还有个录音笔,按键都掉了漆。
林晚捏着录音笔晃了晃,突然想起沈亦在地窖里说过“有些话录下来比记着靠谱”。她试着按了下播放键,没反应,大概早就没电了。
雨越下越大,玻璃上的水痕汇成细流,蜿蜒着往下淌,像谁在无声地哭。林晚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开:棉布裙、合影、门票根、巧克力、钥匙、录音笔……它们像散落的拼图,明明每块都带着温度,拼在一起却仍是模糊的轮廓。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年轻警察探进头:“林小姐,你的身份信息比对上了,父母留下的房子还在,需要现在送你过去吗?”
林晚看着窗外的雨幕,又看了看桌上的旧物。那枚生锈的钥匙,会不会就是家门的钥匙?录音笔里,又藏着怎样的声音?
她把录音笔塞进兜里,抓起那串钥匙——是警察从箱子侧袋里找到的,和铁盒里那枚单钥匙长得很像。“走吧”,她听到自己说,声音竟比想象中平静。
警车穿过雨帘,停在栋老式居民楼前。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林晚攥着钥匙的手心全是汗。三楼左转,门牌号模糊不清,她试探着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嗒”,锁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涌来——是淡淡的樟脑味混着铃兰香,和地窖里沈亦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客厅的沙发上铺着块格子毯,边角和帆布箱里的裙子一样磨得发白。
墙上挂着面椭圆形镜子,边缘镶着碎钻,其中一颗掉了,留下个小坑。林晚凑近看,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空茫,可当她抬手抚过镜沿时,却清晰地感觉到指腹触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那是颗粘回去的碎钻,和沈亦总摩挲的指尖触感惊人地像。
她转身走向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个陶瓷瓶,里面插着干枯的铃兰,花枝上系着根红绳。林晚拿起红绳轻轻一扯,绳结松开,掉出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后,上面是行急促的字迹:“晚晚,等我回来。别碰床头柜第三格,那是给你的惊喜——沈亦”
第三格?林晚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她愣住了——里面躺着枚银戒指,戒面是朵铃兰,和她指腹的薄茧完美契合。
雨还在下,敲打着卧室的窗。林晚捏着戒指,突然想起地窖里那盆盛开的铃兰,想起沈亦说“你的戒指该配真正的铃兰”时的认真。
这时,兜里的录音笔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接触不良。她赶紧掏出来按住播放键,一阵杂音后,竟传出沈亦的声音,带着点年轻的莽撞:
“晚晚,我知道你怕黑,所以把录音笔放你抽屉了。要是我今晚赶不回来,你就听听这个……”
声音戛然而止。林晚把录音笔贴在耳边,屏住呼吸。电流声持续了几秒,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碰撞声,接着是沈亦模糊的喊叫,像在很远的地方:
“小心——”
录音笔彻底安静了。
林晚站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手里捏着戒指和录音笔,窗外的雨声仿佛瞬间放大,灌满了整个房间。沈亦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他让她别碰的抽屉,藏的究竟是惊喜,还是无法言说的过往?
她下意识地摸向抽屉深处,指尖触到个坚硬的物体,形状像本厚厚的书。
第十三章:抽屉里的秘密
指尖触到的坚硬物体是本皮质笔记本,封面烫着暗金色的花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林晚把它抽出来时,发现扉页上写着一行字:“给晚晚的时光胶囊——沈亦”。
她坐在床沿翻开本子,纸页泛黄发脆,墨迹却依旧清晰。第一页画着幅简笔画:歪歪扭扭的两个人影,手牵着手站在铃兰丛里,旁边标着日期——2017年3月12日。那是他们刚认识的第二年,她总说沈亦画技烂,他却乐此不疲地在她的笔记本上涂鸦。
往后翻,记满了细碎的日常。
“今天晚晚煮的粥糊了,她自己偷吃了两碗,说不能浪费粮食,结果半夜胃疼,被我押去医院挂急诊。原来逞强也会心疼。”
“晚晚说要学刺绣,第一针就扎破了手指,气得把针线扔了。偷偷捡回来藏好,明天买个带保护套的针给她。”
“她总说怕黑,把卧室的小夜灯换成了铃兰形状,说这样做梦都会香。”
林晚的指尖抚过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眼眶越来越烫。原来那些模糊的片段不是幻觉——她确实怕黑,确实学过刺绣扎破手,床头柜上的铃兰小夜灯,此刻正暗幽幽地亮着微光。
翻到中间,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带着明显的急促。
“他们找到这里了,晚晚还在睡,不能让她知道。把她送到地窖最安全,那里有我提前弄好的通风口和应急灯。”
“她总嫌地窖潮湿,特意铺了厚地毯,还藏了她爱吃的草莓糖。希望她醒了别闹脾气,等我处理完就去接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能回去,告诉晚晚,抽屉里的戒指是求婚用的。她总说我不懂浪漫,其实我练习了好多次怎么开口。”
林晚的呼吸猛地顿住,手指死死攥着笔记本,指节泛白。原来地窖不是囚禁,是他的保护。那些看似诡异的布置——厚地毯、应急灯、甚至每天准时出现的食物,全是他提前准备的周全。
她接着往后翻,后面几页是空白,直到最后一页,才用红笔写着几行字,墨迹深得像要渗进纸里:
“他们要的是那个U盘,藏在铃兰花盆底下。晚晚,别找,别好奇,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U盘?林晚猛地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陶瓷瓶,里面的干枯铃兰还系着那根红绳。她冲过去把花盆倒扣过来,泥土簌簌落下,果然在盆底摸到个金属硬物——是个银色的U盘,被透明胶带牢牢粘在里面。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敲门声,急促而用力,伴随着男人的呼喊:“林小姐!我们是片区民警,刚才接到报案,说这栋楼有可疑人员出入!”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把U盘塞进笔记本夹层,又将笔记本藏回床头柜第三格,锁好抽屉。刚做完这一切,卧室门就被敲响了。
“林小姐?您在里面吗?请开门配合检查!”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角,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两个穿警服的男人,神色严肃,但胸前的警号有些模糊,不像之前救助站遇到的年轻警察那样规整。
“请问有证件吗?”林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哦,忘带了,紧急情况,我们接到举报说沈亦可能藏在您这里。”
沈亦?他们怎么会提到沈亦?林晚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攥着门把手的手心全是汗,脑子里飞速运转——沈亦的笔记本里提到“他们”,难道就是这些人?
“我不认识什么沈亦,”林晚努力让声音平稳,“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会错的,有人看到他进了这栋楼!”门外的人语气变得强硬,“再不开门我们就强制破门了!”
敲门声越来越响,门板都在震动。林晚退到窗边,看着楼下——雨幕中,停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刚才那两个“警察”来时并没有开警车。
她的心跳得像要炸开,目光扫过卧室,最终落在那盆铃兰上。花盆底下的U盘还在,笔记本里的字迹还在,沈亦的声音还在录音笔里回响。
就在门被撞得发出“咯吱”脆响时,林晚突然看到窗台上的逃生梯——那是沈亦当年怕她晚上害怕特意装的,说万一有危险可以从这里下去。
她抓起录音笔和戒指,翻身爬上窗台,手指刚碰到冰冷的铁梯,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卧室门被撞开了。
“她在那!”有人大喊。
林晚闭上眼,抓住铁梯纵身跳了下去。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风灌进喉咙,她能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铁梯摇晃着往下延伸,她不知道下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沈亦的笔记本里还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话。她只知道,手里的U盘和录音笔,是找到真相的唯一线索。
雨更大了,模糊了她的视线。林晚咬着牙往下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亦,等我找到你,你欠我的解释,欠我的求婚,一个都不能少。
而她没看到的是,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红笔字迹下面,还有行极浅的铅笔字,像被刻意抹去又没擦干净:“地窖的暗门通往……”
终章:未烬的铃兰
铁梯的铁锈蹭得手心生疼,林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落到地面。雨丝混着泥土溅在脸上,她顾不上擦,攥紧怀里的笔记本和U盘,一头扎进巷尾的阴影里。身后的呼喊声渐渐远了,只有雨打伞面的“噼啪”声追着她的脚步。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要炸开,她才扶着一堵斑驳的墙停下。巷子里堆着废弃的纸箱,散发着霉味,头顶的路灯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摸出录音笔——刚才的冲撞让它磕了一下,此刻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按下播放键,这次没有杂音。沈亦的声音突然涌出来,带着笑意,比之前的录音年轻许多:“晚晚,偷偷录一个你的打呼声,以后你再赖账说自己睡觉安静,我就放这个——”
后面跟着她模糊的嘟囔和轻轻的拍打声,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温暖的夜晚。林晚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录音笔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拆开笔记本夹层,U盘被体温焐得温热。巷口有家24小时便利店,她攥着U盘走进去,借着货架的遮挡,把U盘插进了付款台旁的公用电脑。
文件夹的名字很简单:“证据”。
点开的瞬间,林晚的呼吸停住了。里面是几十份转账记录和聊天截图,时间跨度整整两年。付款方大多是陌生名字,收款方却指向同一个空壳公司,而聊天记录里反复出现的“货”“码头”“今晚走”,像冰锥扎进她的眼睛。沈亦当年所谓的“生意”,根本不是什么外贸,而是走私。
最后一个文件是段视频。画面晃动得厉害,能看到沈亦的侧脸,他正把一个黑色背包塞进码头仓库的暗格,声音压得很低:“这批货太危险,不能让晚晚知道……”突然,镜头剧烈摇晃,传来打斗声和沈亦的闷哼,接着画面就黑了。
林晚退出U盘时,手指在发抖。原来他说的“他们”是追债的走私团伙,原来地窖不是保护,是他藏赃物的地方,而她被蒙在鼓里,当了两年的“安全牌”。
雨小了些,她走出便利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路过一家花店,橱窗里摆着新鲜的铃兰,沾着雨珠,像极了他笔记本里画的样子。老板正在整理花束,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递过来一支:“姑娘,送你一支吧,铃兰寓意幸福归来呢。”
林晚接过花,指尖触到花瓣的冰凉,突然想起什么——笔记本最后一页那行被抹去的铅笔字:“地窖的暗门通往……”
通往哪里?码头?还是他藏身处?
她转身往回跑,雨水再次打湿了头发,可这次心里却燃着团火。不管沈亦做过什么,她要听他亲口说。那些被偷走的记忆,被掩盖的真相,总得有个交代。
回到那栋老楼时,楼下的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林晚顺着逃生梯爬回卧室,抽屉里的笔记本还在,她翻到最后一页,用指甲刮过那行浅痕,字迹渐渐清晰:“地窖的暗门通往码头三号仓库的夹层”。
码头……视频里的码头。
她抓起外套,把U盘和录音笔塞进兜里,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玄关的地板上放着个信封,上面是沈亦的字迹:“晚晚,别来码头,等我找你。”
墨迹是湿的。他刚才来过。
林晚捏着信封,指腹蹭过那熟悉的字迹,突然笑了。两年前他把她藏进地窖,两年后他想独自面对危险,可她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女孩了。
她把信封塞进包里,拉开门走进雨幕。街灯在积水里碎成一片星子,像他笔记本里画的铃兰丛。远处传来汽笛声,悠长而沉闷,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警告。
林晚握紧手里的铃兰,一步步走向码头的方向。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沈亦,是走私团伙,还是更难接受的真相,但她知道,有些债,必须当面算;有些人,必须当面等。
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她脚下的路。口袋里的录音笔突然又响了,还是沈亦的声音,这次带着点醉意:“晚晚,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去种一院子铃兰,你绣你的花,我画我的画……”
声音温柔得像月光,却在最动情处戛然而止。
林晚抬头望向码头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吊臂的轮廓。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铃兰的花瓣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像在说:未完待续。
完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