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纱这种东西,对褚韶华来说简直像被下了咒,两次量身、两次黄。明明量肩宽、量腰围都挺顺畅,偏偏等到要把蕾丝缝上去的时候,人不是被子弹点名就是被真相绊倒。她这辈子最大的本事不是穿上白纱,而是一次次把人生拆线重来:人死了能靠祖传丸子拉回来,药厂垮了能靠卖股份翻身,闺
婚纱这种东西,对褚韶华来说简直像被下了咒,两次量身、两次黄。明明量肩宽、量腰围都挺顺畅,偏偏等到要把蕾丝缝上去的时候,人不是被子弹点名就是被真相绊倒。她这辈子最大的本事不是穿上白纱,而是一次次把人生拆线重来:人死了能靠祖传丸子拉回来,药厂垮了能靠卖股份翻身,闺蜜变仇人也能转手做生意。今天就把这堆乱麻捋给你听。
迟春堂开张那天,鞭炮噼里啪啦连着响,店门口还冒着火药味,花篮却被搬回了卡车上。原因很简单:花篮是闻知秋送来的,褚老板嫌晦气——拆包厢拿钱可以,拆婚纱拆命的礼物坚决退货。
别看现在她穿着湖蓝旗袍抿茶,一副掌柜做派,半年前她还在掏家底算账。药店要开,制药厂也要有,程辉那边的实验室一口价就报了六十万大洋。褚韶华掂了掂口袋,发现房子卖完连零头都不够,差点蹲在街口对着算盘掉泪。
这时程辉递来一张“资产清单”——闻氏大药房的股份。账面价值听着动心,但那玩意儿带着刺,得见闻知秋才能兑现。褚老板打死都不想去,可银子不来,厂房只能继续在图纸里空转。她咬牙把程辉推出门:“你去谈,能换多少钱就拿多少。”
闻知秋听完,只说:“六十万,马上付。”话音落地的那刻,他手里的上海分店标签已经贴上了“出兑”。有人说这位大掌柜疯了,明明在十里洋场混得风生水起,却把沿街店铺统统甩卖,跑去大埔、永定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开门面。别人看不懂,他自己心里清楚——天下最贵的并非租金,而是心愿。
钱到位,迟春堂牌匾落地,程辉一头扎进实验室搞“万灵丹进化论”。别看那瓶小药丸黑不溜秋,当年可救过闻知秋一命。那会儿炮火正密,褚韶华半截袖子都被炸破,她拖着昏迷七天的男人往回跑,还要绕开弹片。医生摇头写下死亡通知书,她掏出祖传秘方,磨啊捻啊塞进他嘴里,人真就翻了个身,喘气了。
人是捡回来了,麻烦也跟着发芽。昏迷那几天,褚韶华趴在病床边嘴里嘟囔:“醒就嫁你。”闻知秋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点头。伤疤还没好俩人就直奔服装店挑料子。可刚撑开手臂量袖长,伙计抬头一句:“哟,小姐还记得五年前那位军官吗?叫他走人的就是这位先生。”
顶一发榴弹。褚韶华脸色当场比窗帘还白。她转身钻进档案室,把旧卷宗翻得灰尘乱飞,一张纸条掉出来——字迹是闻知秋的,落款是“康宁诊所取药”。另一份文件更扎眼:穆子儒击毙夏初的嘉奖令。两张纸拼成一张真相:夏初被宰的那天,本不该去诊所,偏偏被人一纸条子骗了过去,等于把脑袋送到枪口。
再往下深挖,竟扯出个“小铃铛”。别看他名字跟玩具似的,做事一点不童真。那天凌晨,他敲响闻氏大药房的门,说给妈抓头疼药。可他妈三年前投河了,水草都长得比坟头高。他是来递暗号,让闻知秋去配合抓“共党”。目标原计划是另一位接头人,结果夏初拿着便条闯过去,穆子儒扣动扳机,名次直接换人。几个月后,穆子儒也死得不明不白,绣球又踢回到小铃铛脚下——据说他是背后那双手的内应。
褚韶华瞪着卷宗,心口像塞了把辣椒面。订婚取消,辞职信甩桌上,闻氏大药房的大门从此与她无关。她以为这样能一刀两断,可城市不大,回声总在耳边打转:夏元找她谈“联手踢走闻知秋”;康二妞在茶坊嚷嚷“小铃铛演哭戏”;选举里闻知秋给夏元投反对票,还狠狠踩了对方面子……碎事像鼓槌,噼里啪啦催着她把旧账翻篇。
日子越闹越乱,褚韶华把全部力气都压在迟春堂。她要做的药跟老方子一个名字,却换了新骨头。程辉把设备图纸摊满地,玻璃器皿叮当响,白大褂上溅的药液一点点蒸干。闷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常念叨:“走科学路线,能让那颗丸子坐火车去更远的地方。”
一边是化学公式飞舞,一边是银行账目跳水。六十万投进去,瓶瓶罐罐正冒泡,银子也快见底。褚韶华跑业务跑得鞋跟都磨平,车站、码头、茶楼,见谁都咧嘴笑:“买药吗?治伤风感冒胃疼还有……心疼。”听者先愣后笑,问她啥是心疼?她扬眉:“我疼过,可治不好,就拿来挣钱。”
花篮事件过去没几天,上海外滩突然传出消息:闻氏大药房只剩一家总店,其余招牌已经换人。夏元端着报纸冷哼:“这人毁自己的盘子也要成全旧情,成事不足。”他没看见报纸背面,写着闻氏新店在汀洲开业,租金便宜到让会计偷乐。闻知秋没想跟谁比头牌,他只想攒一条活路。
回头再说褚韶华那两件婚纱。第一件,配夏初;第二件,配闻知秋。前者被子弹撕碎,后者被真相撕碎。衣料全丢进裁缝铺后屋的旧布篓里,据说被改成童装卖给附近育婴堂,连丝带都没剩。她站在铺口看那堆花边,心里拔凉拔凉,忽然想到自己其实没那么爱穿白色。
夏初的事仍旧压在心底发挥余温,她不肯原谅闻知秋,可也没空天天生气。忙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数字和火候;夜里熬不住,她会跑去外滩吹风,想想当年三个人并肩搞事业的日子。那时为了对付田大少,书里药典摞成墙,她和闻知秋、夏元一同熬夜包药包到手指起泡。三个人笑闹得热闹,如今却只剩孤零零两家店招互相远眺。
时间线被翻来覆去折腾了这么久,你以为尘埃终于落定?别急。开张满月那晚,程辉举杯庆功,褚韶华喝得脸颊通红,忽然接到电话:“最新检验报告出了,万灵丹颗粒剂通过了南洋商检。”她笑得像刚刮起的东风,揣起报告急奔仓库,把当年塞进闻知秋嘴里的那颗黑丸子,摇身一变贴上了新包装——白底红字,写着“迟春堂中西制药”。
仓库冷光灯下,她盯着那排整齐的瓶子,忽然想起订婚时量到的腰围。五年里,她的腰细了又粗,粗了又细,裙子换了几拨,人倒一点点长成了钢筋骨头。此刻,她没有婚纱,却有整整一面墙的药。
闻知秋也收到样品,他的药房门口挂着简陋灯笼,灯笼下那只老旧收音机正在播天气:“多云转晴,偏东风。”掌柜抬头看天,忽而笑了,下巴上那条旧疤被灯光拉长。没人知道他笑什么,或许他想起一位姑娘拿花篮砸门的架势,也或许想起炮火里那颗救命丸子。
上海夜色正浓,路灯像一排排小算盘珠子,把前程拨得叮当作响。有人披着旗袍,忙着向未来招手;有人抱着药箱,继续为过去埋单。两条街道,一家迟春堂,一家闻氏总店;谁也没朝谁走近半步,谁也没真的走远。
褚韶华关灯锁门,钥匙在手心滚了一圈,最后收进衣袋。巷口风大,吹得灯火摇摇晃晃,她偏头看看自己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没有头纱,没有花束,只有一张不肯服输的脸。她轻哼一声,把风衣领子竖高,抬脚往前走。婚纱不婚纱的,随它去吧;白色那点浪漫,她早用来裹药粉了。
来源:空气猫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