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合上,沉重的回响,像是我前半生的一声丧钟。
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合上,沉重的回响,像是我前半生的一声丧钟。
我眯着眼,看向头顶那片被高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太阳毒辣,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五年。
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我出来了。
不远处,一辆半旧的红色小轿车停在那儿,车前盖被晒得能煎鸡蛋。
车门打开,唐晓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朝我跑过来。
她一把抱住我,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她身体里。
“晚栀,你总算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温热的眼泪砸在我的脖颈上。
我没哭,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的眼泪,早在五年前那个雨夜,就流干了。
“走吧。”我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唐晓放开我,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瘦了,也黑了。”
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监狱里伙食好,还能免费美黑,多划算。”
唐晓的眼圈更红了,她没接我的冷笑话,只是拉着我往车上走。
“先回家,我给你炖了汤。”
家。
多陌生的一个词。
我坐进副驾,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冷风吹在我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日新月异。
高楼拔地而起,商场换了姓名,连路边的行道树都粗壮了一圈。
只有我,被时间抛弃在了原地。
唐晓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晚栀,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目光没有焦点。
“不知道。”
“要不,先在我那儿住下,慢慢想。”
“嗯。”
车里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唐晓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被她收拾得干净又温馨。
她把我按在沙发上,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趁热喝,去去晦气。”
汤很香,我却没什么胃口。
我端着碗,看着汤面上浮着的油花,忽然问:“他呢?”
唐晓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哪个他?”
她想装傻。
我抬眼看她,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陆承安。”
这个名字从我嘴里说出来,像含着一块冰,冻得我舌根发麻。
唐晓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
“晚栀,答应我,别去找他。”
我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看着碗里自己的倒影,模糊,扭曲。
“他现在……过得很好。”唐晓的声音很轻,“他和白若溪,三年前就结婚了。”
我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烫起一个红点。
我不觉得疼。
“是吗?”我轻声说,“那真是……可喜可贺。”
唐-晓握住我的手,急切地说:“晚栀,你听我说,陆承安现在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他的公司上市了,他是云城的商界新贵,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你斗不过他的。”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
“唐晓,”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要去斗他。”
“我是要去拿回我的东西。”
唐晓愣住了。
“你的东西?你有什么……”
“我的儿子。”
陆念安。
我的念念。
我进去的时候,他才三岁,刚刚学会口齿清晰地叫“妈妈”。
现在,他应该八岁了。
该上小学二年级了。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肇事逃逸、锒铛入狱”的妈妈。
唐晓的脸色彻底白了。
“晚栀,你疯了!白若溪是他的继母,她……”
“她算个什么东西?”我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她也配?”
那个女人,那个开着车撞了人,吓得躲在陆承安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那个眼睁睁看着我被警察带走,眼神里带着胜利者施舍般怜悯的女人。
她凭什么,当念念的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恨意。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唐晓知道劝不动我,只能无奈地叹气,扶我去了客房。
床很软,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
可我闭上眼,眼前就是五年前那个雨夜。
陆承安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冷,眼神却异常灼热。
“晚栀,只有你能帮我。”
“若溪不能有事,她的父亲能决定我们公司的生死。”
“你放心,我都打点好了,最多一年,不,半年,我就把你弄出来。”
“念念还小,他不能没有爸爸,我们这个家,也不能散。”
他一句句地说着,像温柔的魔咒。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我问他:“陆承安,你爱我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心里的火苗一点点熄灭。
然后,他点头。
“爱。”
就为了这一个字,我签了那份认罪书。
我替白若溪顶了罪。
交通肇事,致人重伤,逃逸。
数罪并罚,判了五年。
我从半年,等到一年,等到两年。
等来的,不是他把我“弄出去”的消息。
而是他递进来的一纸离婚协议。
理由是,夫妻感情因一方长期服刑,已彻底破裂。
我捏着那张纸,在监狱的探视窗前,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对着电话那头的律师,只说了一个字。
“滚。”
可最终,婚还是离了。
他陆承安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做不成过?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除了喝水,什么都吃不下。
唐晓急得团团转,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可我闻到油烟味就想吐。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第四天,我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换上唐晓给我买的新衣服。
白色的T恤,牛仔裤,帆布鞋。
镜子里的人,面色蜡黄,眼神空洞,瘦得像根竹竿。
陌生的,不像我自己。
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云晚栀,欢迎回来。
回到这个,没有你的位置的人间。
我需要一份工作。
我翻遍了招聘网站,投了无数份简历。
文员,销售,客服……
只要不要求学历太高,工作经验太苛刻的,我都投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终于,一家小公司让我去面试。
人事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却很挑剔。
她翻着我的简历,眉头越皱越紧。
“云小姐,你这五年的工作经历,是空白?”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她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一样,要把我里里外外看个透。
“方便说一下是什么原因吗?这对于我们评估你的稳定性,很重要。”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说?
说我坐了五年牢?
说我替我前夫的情人顶了罪?
她看我不说话,了然地笑了笑,把简历推了回来。
“不好意思,云小姐,我们这个岗位,可能不太适合你。”
我走出那栋写字楼,外面阳光正好。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有案底”这三个字,会像一个烙印,永远地刻在我身上。
唐晓安慰我:“没关系,这家不行就换一家,总有不看重这个的。”
我也想这么相信。
可一连碰壁七八次之后,我连自己都快说服不了了。
所有的公司,在听到我那五年的“空白”之后,都露出了同一种表情。
礼貌,但疏离。
我像个病毒,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天晚上,我跟唐晓在路边摊吃麻辣烫。
她喝了点啤酒,话赶话地就说漏了嘴。
“晚栀,你知道吗,我听说……陆承安当年给你找的那个律师,根本就没尽力。他递上去的材料,好多对你有利的证据都给藏起来了。”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
“所以,我才被判了五年?”
“嗯。”唐晓不敢看我,“不然最多三年,表现好点,两年多就能出来。”
心口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不疼,就是麻木的难受。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我早点出来。
他要的,只是让我消失得久一点。
久到,足以让所有人都忘了我。
久到,足以让白若溪顺理成章地,取代我。
我夹起一根青菜,慢慢地嚼着,嘴里一片苦涩。
“我知道了。”
“晚栀,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冲她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我只是,更清楚地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我得去找我的儿子。
我查到了念念就读的小学。
云城最好的私立小学,一年学费几十万。
校门口,豪车云集。
我站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下午四点,放学的铃声响起。
穿着精致校服的孩子们,像快乐的小鸟一样涌出校门。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在人群里,疯狂地搜索着。
五年了,他长高了,长大了,我还认得出来吗?
然后,我看见了他。
他被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牵着。
那个女人,是白若溪。
念念背着一个蓝色的书包,书包上挂着一个奥特曼的挂件。
他微微嘟着嘴,好像有些不高兴。
白若溪蹲下身,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说了句什么。
念念的表情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那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眼睛里。
我的儿子,对着那个害我坐牢的女人,笑得那么亲近。
而我这个亲生母亲,却只能像个贼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白若溪牵着念念,正要上车。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了过去。
“念念!”
我的声音,嘶哑,颤抖。
白若溪和念念同时回过头。
白若溪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戒备和厌恶取代。
而我的儿子,陆念安。
他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是全然的陌生和一丝……恐惧。
他往白若溪身后缩了缩,小声问:“妈妈,她是谁?”
妈妈。
他叫她,妈妈。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白若溪把我儿子护在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她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云小姐,五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我没理她,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儿子。
我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妈妈回来了。
可我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念念,我是妈妈啊。”
我说。
念念的小脸更白了,他紧紧抓着白若溪的衣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你不是,我妈妈在这里。”他指着白若溪,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是坏人!”
坏人。
我的心,被这两个字,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白若溪满意地笑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听见了吗?云晚栀。别再来骚扰我的儿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完,牵着念念,优雅地转身,上了车。
黑色的宾利,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
周围的家长和孩子,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女的是谁啊?看着怪吓人的。”
“不知道,好像是来抢孩子的。”
“天哪,现在人贩子这么猖狂吗?”
那些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唐晓家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唐晓在外面怎么敲门,我都不开。
我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恨。
我恨陆承安的无情。
我恨白若溪的恶毒。
更恨我自己的愚蠢。
我以为,我付出五年自由,能换来家庭的保全,能换来儿子的安稳。
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名誉,我的人生。
而他们,踩着我的尸骨,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
凭什么?
凭什么!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我打开了房门。
唐晓靠在门口睡着了,听到声音,猛地惊醒。
她看到我,眼里的担忧都快化成实质了。
“晚栀,你……”
“我没事。”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唐晓,借我点钱。”
“你要钱干什么?”
“做点小生意。”
我不能再去找那些坐办公室的工作了。
我的过去,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我炸得粉身碎骨。
我只能,从最底层做起。
唐晓二话不说,把她卡里仅有的五万块钱,都转给了我。
“不够再跟我说,我还有点积蓄。”
我看着她,眼眶发热。
“谢谢你,晓晓。”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一无所有。
我至少,还有她。
我用那笔钱,在一个人流量还不错的小吃街,盘下了一个小摊位。
卖什么呢?
我想起了我妈。
我妈是南方人,最会做各种糖水和甜品。
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在监狱里那五年,我最想念的,就是我妈做的那碗红豆沙。
绵密,香甜,带着家的味道。
可惜,我妈在我入狱第二年,就因为思念成疾,去世了。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就做糖水吧。
把思念,熬进一碗一碗的甜里。
我的小摊,取名叫“晚栀甜铺”。
开张第一天,生意惨淡。
我也不气馁,每天笑脸迎客,用心做好每一碗糖水。
渐渐的,有了回头客。
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每天从早忙到晚,累得沾床就睡。
身体上的疲惫,暂时麻痹了心里的痛苦。
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在烟火气里,慢慢地,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我的摊位前。
陆承安。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昂贵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矜贵,优雅,与我这油腻腻的小摊格格不入。
他站在那儿,看着我系着围裙,满手油污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
“晚栀,你怎么……在做这个?”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我心里冷笑。
怎么?
难道我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还应该坐在高级写字楼里,喝着咖啡,指点江山吗?
我没抬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陆总大驾光临,是想尝尝我这儿的糖水,还是来视察民情?”
我的声音,不咸不淡,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嘲讽。
陆承安的脸色沉了沉。
“晚栀,我们能谈谈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念念。”
我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锅里。
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念念怎么了?”
他是不是又用我儿子来威胁我?
陆承安似乎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你别紧张,念念没事。只是……若溪说,你前几天去学校找他了。”
我明白了。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擦了擦手,解下围裙。
“对,我去了。”我直视着他,“我是他妈,我去看我儿子,犯法吗?”
“当然不犯法。”陆承安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诱哄,“晚栀,我知道你刚出来,心里有气。我也知道,这五年,委屈你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这里是五十万,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你拿着这笔钱,去做点别的生意,或者,离开云城,去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
五十万。
买断我五年的青春。
买断我做母亲的权利。
真是,好大方啊。
我看着那张支票,忽然笑了。
“陆承安,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拿起那张支票,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我告诉你,陆承安。我不会走,我也不会放弃念念。”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坐了五年牢,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你说什么都信的傻子了。”
“你和白若溪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纸屑从我指缝间飘落,像一场迟来的雪。
陆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鸷和狠厉。
“云晚栀,你别不识好歹。”
“我就是不识好歹,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再送我进去一次吗?”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周围的食客,已经开始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
陆承安毕竟是个要面子的人。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你好自为之。”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冰凉的荒芜。
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陆承安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第二天,我的小摊就被查了。
卫生,消防,工商……
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把我的小摊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以“存在多项安全隐患”为由,给我贴了封条,勒令我停业整顿。
我站在被封的小摊前,心里一片雪亮。
这是陆承安的手笔。
他想断了我的生路,逼我离开。
我偏不。
我拿着整改通知书,一项一项地去办。
缺什么证,我就去跑。
哪里不合规,我就改。
那段时间,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各个部门之间连轴转。
求爷爷,告奶奶,看尽了白眼,说尽了好话。
唐晓看不下去,劝我:“晚栀,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的。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我摇摇头。
“晓晓,这不是斗不斗得过的问题。”
“这是,我不能退。”
我一旦退了,就等于向他们认输了。
就等于,承认我这五年牢,坐得活该。
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算了。
半个月后,我拿着所有合格的证件和报告,重新开张了。
陆承安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能折腾。
小摊重新开起来,生意却一落千丈。
周围的商贩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对我避之不及。
他们都看出来了,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没人敢跟我走得太近。
我不在乎。
只要我还能站在这里,我就没输。
那天傍晚,收摊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的摊位前。
是念念。
他一个人,背着书包,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念念?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
我话还没说完,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就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白若溪从车上冲下来,一把将念念拉到身后。
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云晚栀!你又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拐走我儿子!”
她声音尖利,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被她这盆脏水,泼得莫名其妙。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过来的。”
“他自己过来?一个八岁的孩子,会自己跑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来?”白若溪冷笑,“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了!一定是你,又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他骗过来的!”
念念躲在她身后,小声说:“妈妈,不是的,是我自己……我想吃那个桂花糕。”
他指了指我摊位上的一碟桂花糕。
那是我今天新做的。
也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我的心,猛地一酸。
他还记得。
他没有完全忘记我。
白若溪的脸色一僵,随即更加恼怒。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许吃!这种路边摊的东西,多脏啊!吃了会生病的!”
她拉着念念就要走。
念念却不肯,他挣扎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碟桂花糕,眼眶都红了。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陆念安!你再不听话,我回去就告诉你爸爸!”白若溪被他闹得失了耐心,声音也大了起来。
念念被她吓得一哆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像一把锥子,扎在我心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走上前,把那碟桂花糕端起来,递到念念面前。
“念念,不哭。想吃就吃,这是妈妈……这是阿姨专门给你做的。”
我差点,又说错了话。
白若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云晚栀!你把你的脏手拿开!谁要吃你做的东西!”
她说着,伸手就要来打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一躲。
她扑了个空,手里的爱马仕包包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口红,粉饼,车钥匙……
还有一瓶白色的药瓶。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治哮喘的喷雾。
白若溪有哮喘,我知道。
可念念没有。
他从小身体就很好。
我猛地想起,五年前,白若溪撞人后,也是这样,哮喘发作,脸色惨白地倒在陆承安怀里。
陆承安当时,就是用“她有病,不能受刺激”这样的理由,来说服我顶罪的。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我死死地盯着白若溪。
“念念,是不是也有哮喘?”
白若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慌乱地去捡地上的东西,特别是那个药瓶。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身体好得很!”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我蹲下身,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儿子。
我轻轻地问:“念念,告诉阿姨,你是不是有时候,会喘不过气来?”
念念抽噎着,点了点头。
“妈妈说,我是过敏了。”
过敏?
好一个轻描淡写的“过敏”!
哮喘是会遗传的。
陆家没有这个病史。
那么,就只能是……
我抬起头,看着惊慌失措的白若溪,一字一句地问:
“陆念安,到底是谁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喧闹的小吃街,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白若溪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精彩纷呈。
“你……你疯了!云晚栀,你坐牢坐傻了吧!念念当然是承安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心虚。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是吗?那我们,敢不敢去做个亲子鉴定?”
白若溪被我逼得连连后退,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狼狈不堪。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做亲子鉴定!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是陆念安法律上的亲生母亲!就算我坐过牢,就算我和陆承安离了婚,这一点,也永远改变不了!”
“白若溪,你偷了我五年的人生,现在,还想偷我的儿子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天哪,这是什么豪门恩怨?”
“听这意思,这女的替人顶罪坐牢,出来老公儿子都被人抢了?”
“那个开保时捷的,是小三吧?看着人模狗样的,心怎么这么毒啊!”
白若溪被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刺得浑身发抖。
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喊:
“你们别听她胡说!她是个疯子!是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疯子!”
她拉起还在发愣的念念,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保时捷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仓皇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我慢慢地蹲下身,看着地上那碟被碰翻的桂花糕。
糕点碎了,沾满了灰尘。
就像我的人生。
唐晓闻讯赶来的时候,我还在那儿蹲着。
她把我拉起来,带回了家。
一路上,我一言不发。
唐晓急得不行。
“晚栀,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我抬起头,对唐晓说:
“晓晓,我要打官司。”
“打官司?”唐晓愣住了,“打什么官司?”
“夺回念念的抚养权。”
唐晓倒吸一口凉气。
“晚栀,你冷静点!你拿什么跟陆承安斗?你没钱,没势,还有案底!哪个法官会把孩子判给你?”
她说的是事实。
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是啊,我拿什么斗?
我一无所有。
可是……
“就凭我是念念的亲妈。”我看着她,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就凭白若溪骗了所有人!”
“念念有哮喘,陆承安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了娶白若溪,为了攀附白家,连自己儿子的健康都不顾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怎么配抚养我的孩子?”
唐晓被我的样子镇住了。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支持你。”
她拿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
“我认识一个律师,姓张,专门打离婚和抚养权的官司,口碑很好。我明天就带你去找他。”
张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听完我的叙述,他推了推眼镜,表情很凝重。
“云小姐,你这个案子,很难。”
“我知道。”
“首先,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孩子的哮喘是遗传自白若溪。其次,就算证明了,陆先生也可以说他不知情。最关键的是,你有过服刑记录,这在争夺抚养权上,是致命的硬伤。”
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下去。
“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张律师沉吟片刻,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关键在于,孩子本人的意愿。如果孩子明确表示,愿意跟你生活,法官在判决的时候,会酌情考虑。”
孩子本人的意愿……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念念那张充满恐惧和陌生的小脸。
他叫我“坏人”。
他叫白若溪“妈妈”。
让他选择我,可能吗?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的心情,比天上的乌云还要沉重。
唐晓看我这样,也跟着难受。
“晚栀,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摇摇头。
“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是我唯一的路。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过去。
我需要证据。
证明陆承安和白若溪,不适合做监护人。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搜集所有关于他们的信息。
我去了念念的学校,找他的老师和同学家长聊天。
我去了陆承安公司附近,观察他每天的行踪。
我甚至,偷偷去了他们住的小区。
那是个高档别墅区,守卫森严,我根本进不去。
我只能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
我像一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他们光鲜亮丽的生活。
而我得到的,也只是一些零碎的,无关痛痒的信息。
比如,陆承安应酬很多,经常深夜才回家。
比如,白若溪热衷于各种派对和奢侈品,很少在家陪孩子。
比如,念念的性格,有些内向,不爱说话。
这些,都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我几乎要绝望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
那天,我照常在小区外徘徊。
一个中年女人,提着菜篮子,从我身边走过。
她看了我一眼,忽然停下脚步。
“你是……念念的妈妈?”
我愣住了。
她认识我?
“我是他们家的保姆,我姓王。”王阿姨小声说,“我以前,见过你的照片。”
我的心,狂跳起来。
“王阿姨,你……”
王阿姨把我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
“先生和太太,对小少爷,并不好。”
“先生忙,太太懒。小少爷经常一个人在家。他有哮喘,好几次都发作了,家里都没人,还是我发现的,赶紧送去了医院。”
“太太不让他吃这个,不让他玩那个,说对身体不好。其实,就是嫌麻烦。”
“小少爷,过得很不开心。”
王阿姨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心上。
我的念念,我的宝贝,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王阿姨,你说的这些,你敢不敢……上法庭去说?”我抓着她的手,声音都在发抖。
王阿姨的脸色变了。
她为难地说:“我……我还要养家糊口。得罪了他们,我在云城就待不下去了。”
我明白她的顾虑。
我不能强人所难。
“没关系,王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王阿姨叫住我。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这是有一次,太太骂小少爷的时候,我偷偷录下来的。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你拿着吧。”
我接过那支小小的录音笔,手都在抖。
“王阿姨,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阿姨叹了口气:“我也是当妈的人,看不得孩子受这种委屈。”
“你是个好妈妈。”
我拿着录音笔,飞快地跑了。
我怕我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回到家,我颤抖着,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先是传来白若溪尖锐的声音。
“陆念安!你又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我刚买的地毯!你知道多少钱吗!”
然后,是念念怯生生的辩解。
“我不是故意的……妈妈,对不起……”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你那个杀人犯的妈,还在牢里蹲着呢!”
“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早把你扔出去了!你跟你那个妈一样,都是讨债鬼!”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然后,是念念压抑的哭声。
我的血,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我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白若溪!
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有了这份录音,我立刻去找了张律师。
张律师听完,表情也变得十分愤怒。
“虐待!这是精神虐待!”
“有了这份录音,我们的胜算,至少多了三成!”
他立刻帮我写了起诉状,递交到了法院。
法院的传票,很快就送到了陆承安和白若溪的手里。
我能想象到,他们收到传票时,是怎样一副震惊和暴怒的嘴脸。
开庭前一天,陆承安约我见面。
还是那家咖啡馆。
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把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的。
真是讽刺。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晚栀,撤诉吧。”他开门见山。
“不可能。”
“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吗?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两百万,只要你开口。”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陆承安,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说,你爱我。结果,你把我送进了监狱。”
“你说,你会把我弄出来。结果,你给了我一纸离婚协议。”
“现在,你又想用钱来打发我?”
“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感情,亲情,甚至,人命?”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扎得他脸色发白。
他痛苦地闭上眼。
“晚栀,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求你,不要毁了若溪,不要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活。”
“念念不能没有妈妈,他已经习惯了若溪。”
“你现在这样,只会伤害到他!”
我冷笑一声。
“伤害他的人,是你,是白若溪,不是我!”
“陆承安,你敢说,你不知道念念有哮喘吗?你敢说,你不知道白若溪是怎么对他的吗?”
“你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为了你的锦绣前程,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你的垫脚石!”
“你才是最自私,最冷血的那个人!”
我的话,让他无力反驳。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我站起身。
“明天,法庭上见。”
开庭那天,云城下起了小雨。
我和唐晓,撑着一把伞,站在法院门口。
陆承安和白若溪,从一辆黑色的车上下来。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表情凝重,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
白若溪看到我,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法庭上,气氛庄严肃穆。
我的心,却跳得像打鼓。
张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着我的诉求,提交着一份份证据。
当那段录音,在法庭上响起时。
白若溪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尖叫着:“假的!这是伪造的!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她的失态,和录音里那恶毒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承安坐在她身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法官敲了敲法槌,示意她安静。
最后,法官问:“被告方,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陆承安的律师站起来,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辩护。
无非是说,白若溪只是一时气话,她平时对孩子很好。
还拿出了一堆照片,照片上,白若溪和念念笑得很开心。
我知道,那是摆拍。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时。
陆承安,忽然站了起来。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丝……解脱?
他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承认。”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他的律师,和身边的白若溪。
白若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承安,你疯了!你承认什么?”
陆承安没有理她。
他只是看着我,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
“我承认,云晚栀女士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白若溪,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我们,对不起孩子。”
“我……同意,将陆念安的抚养权,变更给他的亲生母亲,云晚栀女士。”
他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法庭上,炸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会……
白若溪彻底崩溃了。
她冲上去,撕打着陆承安。
“陆承安!你这个懦夫!你这个叛徒!你为了这个,要毁了我吗!”
法庭上,一片混乱。
法官连敲了好几次法槌,才控制住场面。
最终,法官当庭宣判。
陆念安的抚养权,归我。
我赢了。
我真的,赢了。
走出法院的时候,雨停了。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唐晓抱着我,又哭又笑。
“晚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看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雨后青草的香气。
真好。
陆承安从我身边走过。
他没有看我,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良心发现。
或许,是我的决绝,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不堪。
或许,是那段录音,触动了他心底,仅存的一丝为人父的底线。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的念念,要回到我身边了。
交接孩子那天,是在陆家别墅。
我第一次,踏进这个我曾经的女主人,如今却无比陌生的地方。
房子很大,装修得很奢华。
却没有一丝家的温暖。
念念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奥特曼玩偶,低着头,不说话。
白若溪不在。
我听说,她当天就搬走了,正在和陆承安闹离婚。
陆承安站在一旁,胡子拉碴,看起来老了十岁。
我走到念念面前,蹲下身。
“念念,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念念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里的奥特曼,递给了我。
我接过玩偶,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的儿子,那么瘦小,那么脆弱。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对不起,念念,妈妈来晚了。”
念念在我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过了很久,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叫了一声:
“……妈妈。”
这一声“妈妈”,我等了五年。
我哭得更凶了。
回家的路上,念念一直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我看着他,心都要化了。
唐晓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们,也跟着红了眼眶。
“晚栀,以后,都会好的。”
我点点头。
“嗯,都会好的。”
我的新生活,从这一天,才算真正开始。
我带着念念,搬出了唐晓家,在小吃街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两居室。
白天,我出摊。
念念就乖乖地,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写作业,看书。
他很懂事,从来不吵不闹。
我知道,过去那几年的生活,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变得敏感,又缺乏安全感。
我用尽我所有的爱和耐心,去温暖他,治愈他。
我每天给他讲睡前故事,带他去公园玩,教他做他爱吃的桂花糕。
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话,也多了起来。
他会抱着我的脖子撒娇,会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会奶声奶气地对我说:“妈妈,我爱你。”
每当这时,我都觉得,我所受的一切苦,都值了。
我的小摊,生意也越来越好。
很多人,都是听说了我的故事,特意来光顾的。
他们叫我“坚强妈妈”,“糖水西施”。
我成了这条小吃街的“名人”。
我把“晚栀甜铺”,从一个小摊,做成了一个小店。
虽然不大,但干净,明亮。
我和念念,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生活,就像我熬的糖水。
虽然过程,充满了艰辛和苦涩。
但最终,留下的,都是甜。
那天,我正在店里忙活。
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陆承安。
他比上次见面,更憔悴了。
穿着普通的夹克衫,头发也有些乱。
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陆总了。
我听说,他和白若溪离婚,分了她一半家产。
公司因为丑闻,股价大跌,现在正焦头烂额。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沙哑。
“我能……看看念念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朝里屋,看了一眼。
念念正在写作业。
陆承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悔恨。
他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我剩下所有的钱。密码是念念的生日。”
“我知道,这些弥补不了什么。但是……”
“我不需要。”我打断他,“我和念念,过得很好。”
我把卡,推了回去。
“陆承安,我们之间,两清了。”
“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唯一的联系,就是念念。”
“你想看他,可以。但请你,不要再用你的方式,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拿起卡,默默地,转身离开。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
只剩一片,平静。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就像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旧的那一章,已经被我,永远地,封存了起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我的小店。
给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念念写完作业,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腿。
“妈妈,我饿了。今晚我们吃什么?”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了。
“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好耶!”
他欢呼着,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简单,平淡,却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至于那些曾经的伤害和背叛,就让它们,都消散在,这碗人间烟火的甜里吧。
来源:云深藏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