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带全家蹭我车自驾游,我说去加油站,两小时后出事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6 23:25 1

摘要:电话那头,他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张哥,求求你,快回来吧,我家宝儿……我家宝儿不见了!”

接到王磊电话时,我正一个人坐在县城小饭馆里,对着一盘花生米发呆。

电话那头,他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张哥,求求你,快回来吧,我家宝儿……我家宝儿不见了!”

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耳朵里嗡的一声,窗外的蝉鸣和饭馆里的喧闹瞬间都消失了。

两个小时前,我把他们一家五口扔在高速服务区,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心里是掺着蜜的报复快感。我甚至想象着他们发现我走了之后,那种错愕和狼狈的表情。

可我没想到,老天爷用这么一种方式,把我的那点小心思,变成了可能无法挽回的罪过。

那盘花生米,我一颗也没动。

事情得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那天下午,车间里热得像个蒸笼,风扇吹出来的都是一股铁锈味的暖风。我正戴着老花镜,校对我刚车出来的一个轴承的精度,王磊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张哥,忙着呢?”

他总是这样,人没到,笑声先到,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他是我们车间的后起之秀,技术学得快,嘴巴更甜,跟谁都处得来。不像我,闷葫芦一个,半天打不出一个屁,一辈子就守着这几台冰冷的机床。

我“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手里的游标卡尺稳得很。

“张哥,看您这手艺,真是绝了。咱们厂里,您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根烟。

我摆摆手,“戒了。”

他也不尴尬,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切入正题:“张哥,听说您上个月提了辆新车?途昂?大家伙啊,气派!”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车是我攒了半辈子的钱,加上儿子给添了点,才下决心买的。开了快一年了,我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车里连根烟头都不能有。王磊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

“旧车了,瞎开开。”我含糊地应付着。

“哥,您这就谦虚了。”他把声音压低了些,凑得更近了,“这不是快国庆了嘛,我们家寻思着带孩子去邻省的那个‘天空之境’看看。您知道,拖家带口的,坐火车不方便,我这不正发愁呢……”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听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

我的眉头拧了起来。

我的车,是我的另一个家,一个能让我安安静静待着的地方。我不喜欢别人碰,更别说……

“小王啊,我那车……”

“张哥!”他一把按住我的胳膊,语气诚恳得能挤出水来,“我就知道您最热心了!您看这样行不,油费、过路费,我们全包!绝不让您吃亏!就当带我们一家子出去散散心,您一个人开车也闷得慌,路上还能跟您聊聊天。”

他把话都堵死了。我们这种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的人,最看重的就是个“面子”和“人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怎么拒绝?说我车子小,坐不下?途昂,七座的。说我不想去?那不是明摆着不给面子吗?

我沉默了。车间里,机床的轰鸣声好像都小了下去,只剩下王磊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像两盏小灯,照得我脸上发烫。

“就这么说定了啊张哥!我这就回去跟我们家那口子说,她准得高兴坏了!”

没等我再开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溜烟地跑了。

我拿着游标卡尺,愣在原地,心里像被塞了一团蘸了机油的棉花,堵得慌,还油腻腻的。

我看着手里那个精度分毫不差的轴承,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我能把冰冷的钢铁控制得分毫不差,却管不住一张嘴,说不出一个“不”字。

那天晚上,老婆知道了这事,一个劲儿地数落我。

“你就是个老好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一家子?他家几口人你问了吗?他老婆,他儿子,还有他丈母娘!一车子塞得满满当当,你那是去旅游,还是去当司机?”

我闷头抽着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图什么呢?可能就图他那几句“张哥手艺好”,图他在车间里见了我,老远就递烟打招呼的那点虚荣吧。

人呐,有时候就是这么点出息。

第1章 不请自来的“乘客”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

我提前半小时就下了楼,仔仔细细地把车里车外擦了一遍。前一天,我特意去洗车店做了个精洗,连脚垫都刷得干干净净。看着我那辆黑色的途昂在晨光里泛着幽光,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我心里才舒坦了些。

我跟王磊约的是早上六点半,在我家小区门口。

六点二十,我就看见他们一家子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王磊在最前面,背着个大双肩包,他老婆烫着时髦的卷发,一手牵着他们五六岁的儿子,一手还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咕噜咕噜地响。走在最后面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应该是他丈母娘,手里也拎着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号购物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不像是去自驾游,倒像是去搬家。

“张哥!早啊!真不好意思,还让您等着。”王磊隔着老远就喊上了,满脸堆笑。

我勉强挤出个笑容,打开了后备箱。

“东西放这儿吧。”

话音刚落,王磊就把他老婆手里的那个大行李箱“哐”地一下塞了进来,差点磕到我的后尾灯。我眼皮一跳,没作声。

接着,他丈母娘把那两个大袋子也放了进来,一个袋子里露出了高压锅的一角。

我有点懵了,“小王,你们这是……”

“哦,我妈,非要带个锅,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路上能给孩子煮点粥喝。”王磊解释道,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把后备箱塞满,关上门都费劲。我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上车吧。”我拉开驾驶座的门。

王磊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他老婆和他丈母娘带着孩子,挤在了第二排。

车门一关,我那干净整洁,甚至还带着一点柠檬香氛味道的车厢,瞬间就被一种复杂的气味给占领了。有早餐包子的味道,有孩子身上那种奶腥味,还有他丈母娘身上浓郁的……花露水味儿。

我发动车子,默默地打开了所有的车窗。

“哎哟,张师傅,您这车可真宽敞,比我们家客厅坐着都舒服!”王磊的丈母娘先开了口,嗓门不小。

“是啊张哥,这车得不少钱吧?”王磊的老婆也附和着。

我一边开车,一边应付着:“还行,代步工具。”

“哥,放点音乐呗,嗨一点的!”王磊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戳我的中控大屏。

我眉头一皱。我开车,向来只听交通广播,或者一些老的纯音乐,最烦那种咚咚锵锵的。

“我这儿……没下什么歌。”

“没事儿,我连蓝牙!”王磊自顾自地操作起来,不一会儿,一阵刺耳的电音就从音响里炸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后排,他儿子也没闲着,大概是觉得无聊,开始在真皮座椅上又蹦又跳,嘴里还模仿着动画片里的声音,“动感光波,biubiubiu!”

“宝儿,别闹,把鞋脱了再踩,别把叔叔的座椅弄脏了。”他老婆象征性地说了句,然后就拿出个iPad,塞到孩子手里。

很快,动画片的声音和劲爆的电音,在我小小的车厢里,开起了交响音乐会。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冒了出来。

车子刚上高速,王磊的丈母娘就从她那个大袋子里,掏出了一袋茶叶蛋,还有几个包子。

“来来来,都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热情地递给我一个,“张师傅,尝尝我做的茶叶蛋,可入味了!”

一股浓烈的八角和酱油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谢谢阿姨,我开车,不方便。”我强忍着说。

“没事儿,我给你剥好。”

说着,她真就“梆梆梆”地在车门上磕起了鸡蛋。我从后视镜里,清楚地看到几块蛋壳碎屑,掉在了我刚擦干净的门板储物格里。

我的心,像被那蛋壳硌了一下,生疼。

很快,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茶叶蛋的味道。王磊的老婆又开了一包薯片,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那个叫宝儿的孩子,一边看iPad,一边吃薯片,手上的油和薯片渣,毫不客气地印在了座椅和车窗上。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自己的车,而是开着一辆满载乘客、即将开往乡下的长途大巴。

而我,就是那个收了钱,就得忍受一切的司机。

可问题是,我不仅没收钱,还得自己搭上油,搭上精力,搭上这辆我视若珍宝的车。

我一路无话,只是把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我试图用这种沉默来表达我的不满,但显然,他们一家人,完全沉浸在自驾游的兴奋里,没人能接收到我的信号。

王磊倒是想跟我聊天,一会儿问我这车百公里几个油,一会儿又说明年他也想换个车,让我给参谋参谋。

我只是“嗯”、“啊”、“还行”地应付着。

他大概也觉得无趣,没一会儿就靠在椅背上,刷起了短视频,手机里传出各种莫名其妙的笑声。

我看着前方无尽延伸的高速公路,第一次觉得,这四百多公里的路,是如此的漫长。

第2章 最后一根稻草

车子在高速上平稳地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车厢里的“交响乐”也进入了中场休息。王磊刷短视频刷累了,歪在副驾上打起了盹儿。他儿子宝儿看动画片也看腻了,靠在他妈妈怀里睡着了。

只有他丈母娘,精神头还很足,像个巡视员一样,一会儿看看窗外飞驰的风景,一会儿又在我车里摸摸这儿,碰碰那儿。

“哎哟,这车顶上还有个天窗呢?能打开不?打开透透气。”她突然说。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说道:“阿姨,高速上开天窗,风噪大,不安全。”

“哦哦,这样啊。”她悻悻地收回了手。

车里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只有轻微的风声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

也许,是我想多了。他们可能只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没什么坏心眼。忍一忍,到了目的地就好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睡醒了的宝儿,成了新的麻烦制造者。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半瓶可乐,拧开盖子,学着电视里赛车手庆祝的样子,猛地一晃。

“嘭!”

褐色的可乐泡沫,像火山喷发一样,瞬间喷涌而出。

我只觉得头顶一凉,紧接着,黏糊糊的液体就顺着我的头发、脖子流了下来。中控台、仪表盘、我的白衬衫……无一幸免。

前挡风玻璃上,都溅上了点点褐色的液体。

“哎呀!你这孩子!”王磊的老婆尖叫起来。

王磊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怎么了这是?”

我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紧急停车带上。因为踩得太急,后排的丈母娘一头撞在了前排的椅背上,发出一声痛呼。

但我顾不上了。

我浑身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感受着可乐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流,那种冰冷、黏腻的感觉,像一条蛇,钻进了我的心里。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住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抽出几张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可乐。可那黏腻的感觉,怎么也擦不掉。

“对……对不起啊,张哥,孩子不懂事……”王磊的老婆结结巴巴地道歉。

王磊也反应了过来,回头冲着他儿子吼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丈母娘一边哄着外孙,一边还不忘帮腔:“哎呀,小孩子嘛,淘气一点很正常,也不是故意的。擦擦就好了嘛,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擦擦就好了?

我心里冷笑。

这辆车,我连下雨天溅上点泥水,都要第一时间去擦干净。现在,它就像被人泼了一身脏水,里里外外,一片狼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他的家人,却觉得这只是一件“擦擦就好”的小事。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东西,断了。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忍耐”和“面子”的弦,彻底断了。

我重新发动车子,默默地并回主路。

车里的气氛很尴尬,没人再说话。电音停了,动画片关了,只有孩子压抑的抽泣声,和王磊夫妻俩小声的争吵。

“都怪你,出门非要给他买什么可乐!”

“你还有理了?孩子你不管,就知道玩手机!”

我一言不发,只是把着方向盘,眼神冰冷。

又开了一段路,我看到前方“服务区”的指示牌,便打了转向灯,把车开了进去。

车子稳稳地停在停车位上。

我解开安全带,对旁边的王磊说:“你们先下去活动活动,上个厕所。我车没油了,去加油站加个油就回来。”

“哦,好,好。”王磊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张哥,加油的钱我来……”

“不用了。”

我打断他,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他们一家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车。王磊的丈母娘下车时,还嘟囔了一句:“这服务区的东西死贵,也不知道带个锅对不对……”

我看着他们走向服务区大楼的背影,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像一出热闹的家庭喜剧。

而我,只是个局外的观众,一个提供舞台背景的倒霉蛋。

我没有去加油站。

加油站就在服务区的另一头,但我调转车头,直接开向了高速的入口。

重新汇入车流的那一刻,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越来越小的服务区。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车窗全部打开,任凭高速上的风,呼啸着灌进车里,吹干我身上黏腻的可乐,也吹散我心里的那团火。

车里终于又恢复了属于我一个人的安静。

我打开收音机,调到了我最常听的那个交通广播频道。熟悉的主持人声音传来,播报着前方的路况。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我甚至有种解脱的快感。去他的自驾游,去他的同事关系,去他的死要面子的老好人。

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我把车开下了最近的一个高速出口,在县城里找了个小饭馆,点了一盘花生米,一瓶啤酒,准备好好犒劳一下劫后余生的自己。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我走了。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

我甚至能想象到王磊给我打电话时,那种气急败坏的语气。

到时候,我该怎么说?就说车坏了?还是干脆不接电话?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盘算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王磊。

比我预想的,要早一些。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想听听他的咆哮,那会让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濒临崩溃的、颤抖的声音。

“张哥,求求你,快回来吧,我家宝儿……我家宝儿不见了!”

第3章 消失在人海

我开着车,疯了一样往回赶。

来时用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路,回去我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油门几乎踩到了底,途昂那台2.0T的发动机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宣泄我心里的焦灼和悔恨。

一路上,我脑子里全是王磊在电话里那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说,他们从服务区出来,左等右等都不见我回来。他给我打电话,一开始我没接,他以为我生气了,就带着老婆孩子在服务区里闲逛,想着等我气消了,自然会联系他们。

服务区里人多,商品琳琅满目,宝儿看见卖玩具的就走不动道了。王磊的老婆不给他买,他就开始哭闹。夫妻俩被他闹得心烦,就说了他几句。

一转眼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孩子是赌气躲起来了,在超市里里外外找了几圈,没找到。又去广播室广播,还是没人。这下,他们才真的慌了。

王磊说,他老婆已经哭得快晕过去了,丈母娘也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拍大腿。

“张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占你便宜,不该让你受委屈。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快回来吧,我求求你了,你车开得快,路也熟,帮帮我们吧!”他在电话里,几乎是在哀求。

挂了电话,我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如果……如果我没有把他们扔在服务区,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如果孩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还能睡得着觉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手心里全是汗。

车子“嘎”的一声,在服务区的停车坪上刹住。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车。

远远地,我就看见王磊一家人,围在服务区超市的门口,像三座绝望的孤岛。

王磊的老婆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泪痕。他丈母娘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咒骂。

王磊一个人,像个没头的苍蝇,在人群里冲来撞去,见人就抓着问:“看见一个穿蓝色奥特曼衣服的小男孩了吗?五六岁,这么高……”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看到我,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踉跄着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A膊,力气大得惊人。

“张哥!你可回来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孩子呢?报警了吗?”我急切地问。

“报了,警察说服务区量大,监控有死角,他们正在查。让我们别抱太大希望……”他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别急,我们再分头找找。你最后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

“就是超市那个卖玩具的货架旁边。”

“好,你继续在超市附近找,问问店员。阿姨,你和你爱人,去广播室守着,万一有消息,第一时间能知道。我去停车场的出口和入口那边看看,问问过路的司机。”我快速地做出了分工。

在工厂里干了这么多年,遇到突发设备故障,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和条理。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

王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又冲进了超市。

我跑到服务区的出口,拦住每一辆准备离开的车,摇下车窗,递上一根烟,把孩子的情况说一遍,请他们帮忙留意一下。

大多数司机都很好心,会仔细听我说完,有的人还会安慰我几句。但也有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脚油门就走了。

问了十几辆车,一无所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速公路上的车灯,汇成了一条金色的河流,无声地流淌。

服务区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喧闹依旧。可这份热闹,在我看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怎么就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呢?

我心里越来越沉。

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报复心。

我为什么要用那么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我的不满?如果我当时能鼓起勇气,直接跟王磊说清楚我的底线,或者干脆在出发前就拒绝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警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我们几个人重新在超市门口汇合,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王磊的老婆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抱着膝盖,呆呆地坐着。

王磊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地上扔了一地的烟头。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空洞,“张哥,你说……宝儿会不会是被人贩子给……”

他没敢说下去。

我心里也是一紧。服务区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别胡思乱想!”我呵斥道,“再找!厕所、绿化带、餐厅的角落,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再找一遍!”

我的声音很大,既是说给他们听,也是在给我自己打气。

我们再一次散开,像几只不知疲倦的工蚁,一遍又一遍地,在偌大的服务区里,搜寻着那个渺小的身影。

我甚至钻进了路边的草丛里,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每一个角落。衣服被树枝划破了,手臂上也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但我浑然不觉。

我只知道,我必须找到他。

这已经不仅仅是在帮王磊,也是在救赎我自己。

如果找不到孩子,王磊一家就毁了。而我,下半辈子,就要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在无尽的自责和愧疚中度过。

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

第4章 角落里的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越来越深了。

服务区的喧嚣渐渐退去,只剩下几辆过夜的大货车,在停车场里发出沉闷的呼吸声。

我们几乎把整个服务区翻了个底朝天,连垃圾桶都扒开看了,还是一无所获。

绝望,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了每一个人。

王磊的老婆开始说胡话,一会儿说看见宝儿在那边冲她招手,一会儿又说听见宝儿在喊妈妈。王磊抱着她,一个劲儿地说着“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可他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丈母娘瘫坐在长椅上,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根烟。这是我戒了两年之后,抽的第一根烟。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看着远处高速公路上流动的车灯,心里一片茫然。

人这一辈子,会犯很多错。有些错,可以弥补;有些错,一旦犯下,就是一辈子的悔恨。

我今天犯的错,会是哪一种?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服务区制服的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慢悠悠地从我们身边经过。

她看了看我们这几个失魂落魄的人,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

“你们……是在找孩子吗?”她小声地问。

我们几个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抬起头,齐刷刷地看向她。

“是是是!阿姨,您看见了?一个穿蓝色奥特曼衣服的小男孩!”王磊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保洁阿姨被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我……我也不确定。就是傍晚那会儿,我在我们员工休息室后面的那个小仓库里,好像听见有小孩儿哭。”

“仓库?哪个仓库?”我急忙问。

“就是那个,堆放杂物的。”她指了指服务区大楼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地方平时都锁着的,今天好像维修管道,门没关严。我当时以为是听错了,也没在意……”

我们几个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朝着她指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角落,紧挨着高速的隔离网,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一扇破旧的铁门虚掩着,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但锁是开着的。

王磊颤抖着手,一把推开了门。

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黑漆漆的,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各种杂物。

“宝儿!宝儿!你在里面吗?”王磊的老婆带着哭腔喊。

没有回应。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照去。光柱在杂乱的仓库里移动,照出一片片灰尘和蛛网。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手电筒的光,扫过了一个角落。

在两个叠在一起的破旧沙发中间,那个小小的缝隙里,我好像看到了……一抹蓝色。

“在那儿!”我叫了一声。

我们冲了过去,搬开上面的沙发。

只见宝儿小小的身子,就蜷缩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睡着了。他身上那件蓝色的奥特曼衣服,沾满了灰尘,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眼角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他睡得很沉,小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王磊的老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捂着嘴,泣不成声。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劫后余生、压抑了太久的呜咽。

王磊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起来。

小家伙大概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在梦里咂了咂嘴,往他爸爸的怀里蹭了蹭,继续睡了过去。

王磊抱着儿子,这个在车间里能扛起上百斤重物的大男人,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孩子的衣服上。

他丈母娘也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外孙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后怕和庆幸。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失而复得的一家人,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吐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原来,这孩子跟爸妈闹别扭,一个人赌气跑了出来。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爸爸妈妈着急。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个偏僻的角落,看见仓库门没锁,就钻了进去。

孩子嘛,玩着玩着就累了,躲在沙发缝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幸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我们抱着孩子,回到了车边。我对那个保洁阿姨,千恩万谢。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块钱,硬塞给她,她怎么都不要,最后还是王磊的丈母娘,从自己那个大布袋里,抓了一大把自家种的花生和红枣,塞给了她。

阿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第5章 沉默的归途

重新上路时,已经是深夜了。

原来的旅游目的地,自然是去不成了。我们掉头,踏上了回家的路。

车厢里的气氛,和来的时候,天差地别。

没有了震耳欲聋的电音,没有了动画片的吵闹,也没有了咔嚓咔嚓的零食声。

死一般的寂静。

宝儿躺在他妈妈的怀里,睡得很安稳,大概是吓坏了,小手还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角。

王磊的老婆,一路上,就那么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儿子,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丈母娘也蔫了,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火,一言不发。

王磊坐在副驾驶,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又都咽了回去。他只是默默地,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点上一根烟,让烟雾被风迅速地卷走。

我知道,他是在照顾我。他记得我不喜欢烟味。

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途昂平稳地行驶在午夜空旷的高速公路上,仪表盘上幽蓝色的光,映着我平静的脸。

我的心里,也像是经历了一场海啸,此刻,风平浪静,只剩下一片空旷的沙滩。

愤怒、委屈、报复的快感……这些情绪,在找到孩子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感。有后怕,有庆幸,也有一丝淡淡的……悲凉。

我们都是普通人,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为了一点可怜的面子,斤斤计较,互相算计。

王磊想占点小便宜,蹭我的车,省下一笔路费和精力。

我呢,为了维护自己那点“老好人”的形象,不懂得拒绝,心里却又憋着一肚子火,最后用一种最伤人的方式,进行了报复。

结果呢?

差一点,就酿成了一个家庭无法挽回的悲剧。

如果孩子真的丢了,我们俩,谁也逃不掉。他会用一辈子去悔恨自己的疏忽,而我,会用一辈子去背负见死不救的罪责。

我们之间的那点矛盾,那点不愉快,在一条鲜活的生命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可笑。

车子开到我们市区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城市还在沉睡,只有环卫工人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把车,稳稳地停在了王磊家的小区楼下。

他们一家人,默默地开始往下搬东西。那个来时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现在看起来,空旷了许多。

所有东西都搬完后,王磊没有立刻上楼。

他走到我的车窗前,站了很久。

天色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哥,”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今天……谢谢你。”

我摇下车窗,看着他,“没什么。”

“不,”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了过来,“张哥,这是这次的油费和过路费,还有……还有给你的辛苦费。我知道不多,你拿着。我知道,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王磊。”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没法拒绝。

我接了过来,信封很厚。

“还有,”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我,九十度,鞠了一躬。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我认识王磊这么多年,他永远是那个嘻嘻哈哈,能说会道,甚至有点油嘴滑舌的年轻人。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算了”、“过去了”之类的话,但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直起身,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道。

我坐在车里,捏着那个信封,很久都没有动。

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

一场闹剧般的自驾游,就这么结束了。

我不知道,我和王磊之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是形同陌路,还是……

我发动车子,回了家。

打开车门,一股混杂着可乐、薯片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车厢里,一片狼藉。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打扫。

我只是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第6章 一碗热汤面

国庆假期剩下的几天,我哪儿也没去。

我把那辆途昂,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遍。我拆下了所有的脚垫,用刷子刷得干干净净。我买了专用的内饰清洗剂,把溅上可乐的顶棚、中控台、真皮座椅,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黏腻的感觉消失了,那股子乱七八糟的味道也终于散去。

车子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干净,整洁,带着我熟悉的柠檬香氛的味道。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假期结束后,我照常去车间上班。

走进车间大门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忐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磊。

远远地,我就看见他在自己的机床前忙碌着。

他好像也看见了我,动作顿了一下。

我低下头,准备像往常一样,走到我的工位上。

“张哥,早。”

是王磊的声音。

我抬起头,他正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但没有了以前那种过分的熟络和热情,多了一丝……敬畏和疏离。

“早。”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一天下来,我们俩没再说过一句话。

车间里的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以前,王磊总爱往我这边凑,张哥长张哥短的,现在,他离我远远的,连眼神的交汇都刻意避开。

有人私下里问我:“张师傅,跟小王闹别扭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以为,我和王磊之间,就会以这种尴尬的沉默,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我那个老旧的C620车床出了点问题。

一个关键的传动齿轮磨损得厉害,导致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总差那么一点。这车床比我的年纪都大,配件早就停产了,想换都没地方买。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重新做一个。

这活儿,精细,而且麻烦。我戴着老花镜,在图纸上计算了半天,画了好几稿,才定下最终的加工方案。

那天下午,我正准备上机床操作,王磊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是我扔在废纸篓里的草稿。

“张哥,”他把图纸在我面前铺开,指着上面的一个数据,“您看这儿,这个齿轮的模数,如果用标准算法,可能会跟旧的那个齿轮箱有干涉。我刚才查了下资料,像这种老设备,它用的可能不是国标,是以前的苏标。如果把这个齿轮的变位系数稍微调整一下,改成负变位,可能会更匹配。”

我愣住了。

我拿起图纸,又拿起游标卡尺,重新测量了一下那个磨损的旧齿轮。

王磊说得没错。

是我经验主义了,想当然地用了国标的算法。如果真按我原来的图纸做,这个齿轮装上去,用不了多久,就得把整个齿轮箱都给搅坏了。

我看着王磊,他正专注地看着图纸,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只有对技术的认真和探讨。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以前对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有点偏见了?

我只看到了他的油滑和精明,却没看到,他也是个肯钻研技术的好苗子。

“你说得对。”我放下图纸,由衷地说道,“是我疏忽了。”

王磊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是瞎琢磨,您是老师傅,您拍板。”

那天,我们俩,师徒一样,凑在机床前,研究了一整个下午。

我负责掌刀,他负责观察和测量。我们聊了很多,聊的都是技术上的事。什么材料淬火的温度,什么刀具的角度,什么进刀的速度……

我发现,抛开那些世故圆滑,王磊在技术上,确实有天赋,也肯下功夫。

那个齿轮,我们俩联手,做得非常成功。装上之后,老车床运转起来,声音都顺畅了不少。

下班的时候,王磊叫住了我。

“张哥,别急着走。我爱人……她在家做了点饭,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您过去坐坐。”他说的很诚恳。

我本想拒绝。

“张哥,”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请求,“就当……给我个机会。”

我最终还是去了。

王磊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他老婆在厨房里忙活着,看见我,显得有些局促,脸上红红的,“张……张哥,您来了,快坐。”

他丈母娘也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我,咧嘴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又回了房间。

宝儿看见我,有点害怕,往他爸爸身后躲了躲。

王磊把他拉了出来,按着他的头,“宝儿,给张爷爷道歉。”

孩子看着我,小声地说了一句:“张爷爷,对不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心里五味杂陈,“没事了,以后可不能乱跑了。”

饭菜很简单,四菜一汤。

王磊的老婆给我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张哥,我嘴笨,不会说话。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给您添了天大的麻烦。”她端着碗,眼圈有点红,“这碗面,您一定得吃了,算我们全家,给您赔罪了。”

我看着那碗面,热气氤氲了我的眼镜。

我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烫,也最暖的一碗面。

第7章 边界与人情

吃完那碗面,我和王磊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算是彻底捅破了。

我们没有再提那次自驾游的事,一个字都没有。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回到车间,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讨好和奉承。见到我,会很自然地喊一声“张哥”,然后聊几句技术上的问题。有时候我手头有急活儿,他会主动过来搭把手。我那个保温杯里的水喝完了,他会不声不响地帮我打满。

这些,都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我也变了。

我不再把他看成一个只会投机取巧的“后浪”,而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传授手艺的徒弟,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事。

我会把我几十年来总结的一些加工技巧,毫无保留地教给他。比如,怎么听声音,就能判断出刀具是否需要打磨;怎么用手摸,就能感知到零点零几毫米的误差。

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是我用半辈子的时间和汗水换来的。

有一天,厂里接了个大活儿,一个外企的订单,要求精度非常高,交期又紧。车间主任把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交给了我。

我带着王磊,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在车间里泡了三天。

最后一天晚上,要进行最后的精加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年纪大了,熬了两个通宵,眼睛有点花,精神也跟不上了。

就在我准备进行最后一次走刀的时候,王磊突然按住了我的手。

“张哥,您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

我看着他,有点犹豫。这批零件价值不菲,万一出了差错,责任重大。

他看出了我的顾虑,眼神坚定地说:“您放心,您教我的东西,我都记在心里了。这最后一刀,让我来。出了问题,责任我一个人扛。”

我看着他那双熬得通红,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退到一边,靠在墙上,看着王磊走上了主操作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开机,对刀,调整参数……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车间里,只剩下机床平稳的嗡嗡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但我的心里,没有失落,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手艺这东西,得传下去。有人能接得住,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那批零件,王磊完成得非常出色,精度甚至超出了客户的要求。

厂里为此,给我们俩都发了奖金。

拿到奖金那天,王磊请我下馆子。还是那家小饭馆,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我们俩喝着酒,聊着天,气氛很轻松。

“张哥,”王磊喝了点酒,脸有点红,“说实话,那天在服务区,我恨死你了。”

我笑了笑,喝了口酒,“我知道。”

“我当时就想,姓张的,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我甚至想去厂里闹,让你身败名裂。”他自嘲地笑了笑,“可后来,找到宝儿之后,我坐在你车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在想,这事到底怨谁。怨我贪小便宜?怨我老婆不懂事?怨我妈没素质?都有。”

他顿了顿,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但归根结底,是怨我自己,没活明白。我总觉得,人情就是用来消费的,别人的善良,就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来没想过,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有边界的。你对我好,是情分,不是本分。我不能把你的情分,当成我的福分。”

“你那一脚油门,虽然差点要了我半条命,但也把我给踩醒了。”

他说完,端起酒杯,“张哥,我敬你。这杯酒,不为别的,就为……你让我懂了点人事。”

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我跟他说,其实那天把他扔下之后,我也后悔了。我气自己,那么大年纪了,还学不会拒绝,学不会沟通,只会用最笨、最伤人的方式去表达不满。

我们俩,就像两个犯了错的学生,互相检讨,互相剖析。

那顿酒,喝得酣畅淋漓。

从饭馆出来,夜风一吹,酒意上涌。王磊要打车送我,我摆摆手,说自己走走。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忽然觉得,人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断认识自己,也不断认识别人的过程。

有时候,一次激烈的冲突,一场差点酿成大祸的意外,反而能让人看得更清楚。

它会让你明白,什么是善良,什么是底线;什么是人情,什么是边界。

善良,如果没有锋芒,就成了懦弱。

人情,如果没有边界,就成了负担。

那天之后,我和王磊,成了真正的朋友。是那种可以在技术上互相切磋,也可以在生活里互相扶持的朋友。

我的车,后来也载过他。

有一次,他母亲半夜突发急病,他打了我的电话。我二话没说,穿上衣服就下了楼,把他母亲送到了医院。

他坐在副驾驶,一路无话,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有些感谢,不用说出口。

生活,还在继续。

车间里的机床,依旧日复一日地轰鸣。我的那辆途昂,也依旧在城市的车流里,安静地穿行。

只是,开着车,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我常常会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下午。

它像一个刻度,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它让我明白,一个成熟的人,应该懂得如何去给予,也应该懂得如何去拒绝。更重要的是,在犯错之后,要懂得如何去弥补,如何去和解。

和别人和解,也和自己和解。

毕竟,这世上,谁不是一边犯着错,一边学着长大呢?哪怕,我已经年过半百。

来源:光阴的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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