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雾漫过三江口的水面时,梅城的轮廓像浸在宣纸上的淡墨,慢慢洇开。青灰色的城墙沿着山势起伏,垛口的形状藏着玄机——每一块砖都被匠人精心打磨,拼出半开的梅瓣模样,远远望去,整座城仿佛裹在一株半绽的古梅里。
第一章:城垛上的梅影
晨雾漫过三江口的水面时,梅城的轮廓像浸在宣纸上的淡墨,慢慢洇开。青灰色的城墙沿着山势起伏,垛口的形状藏着玄机——每一块砖都被匠人精心打磨,拼出半开的梅瓣模样,远远望去,整座城仿佛裹在一株半绽的古梅里。
老王头总说,这城垛的讲究能追溯到唐朝。他守着东门的茶摊,竹椅上常年摊着本翻卷了角的《严州府志》,指腹磨得发亮的地方,印着“天下梅花两朵半”的旧话。“南边那座城占一朵,北边那座占一朵,咱梅城啊,就凭着这三江汇流的灵气,占了那最金贵的半朵。”他往青瓷碗里注沸水,茶叶在水里舒展,像极了城墙砖缝里钻出的野梅枝。
穿蓝布衫的少年蹲在城根下,手指抚过砖上的梅纹。砖面凉沁沁的,带着潮气,纹路深处积着经年的灰尘,却依然能看出花瓣的弧度。他叫阿砚,是城里老墨铺的学徒,每日收工后总要来城墙下待上片刻。师父说,梅城的文脉就藏在这些砖石里,摸得多了,研墨时手腕都能稳些。
江风掠过水面,带着水汽扑在城墙上,垛口的梅影在晨光里轻轻晃动。阿砚抬头望去,远处的新安江像条碧绿的绸带,与富春江、兰江在城脚处挽成结,水汽蒸腾间,仿佛真有半朵梅花浮在江面上,千年未谢。
第二章:墨香里的诗痕
墨铺开在西街,门楣上“砚香斋”三个字是前朝举人题的,笔锋里带着梅枝的苍劲。阿砚的师父姓柳,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总爱对着一幅泛黄的拓片出神。拓片上是孟浩然的《宿建德江》,字迹漫漶,却能看出“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的句子。
“当年孟夫子就是在三江口泊的船。”柳师父蘸着清水在案上写字,“那时的梅城叫建德,他站在船头看暮色漫过城墙,垛口的梅影浸在水里,才有了这千古名句。”阿砚蹲在旁边研墨,墨条在砚台里打着圈,黑亮的墨汁渐渐盈满,映出窗棂外斜伸的梅枝。
城里的文人爱来砚香斋,每逢腊梅盛开,总会聚在铺子里煮酒论诗。有个穿长衫的秀才说,梅城的文气是渗在土里的——唐朝的诗、宋朝的词、明朝的画,都像城根下的梅树,老根盘结,新枝不断。他说这话时,手里正把玩着一枚古钱,钱面上的“严州府”三个字,边缘已被磨得光滑。
阿砚听不懂太深的道理,只知道每次文人聚后,铺子里的墨总会多卖几锭。有回一个白胡子老者买走一整盒松烟墨,说要去梅岭写生。“那里的野梅最有骨气,”老者背着画板往城外走,“像极了这城,守着三江,经了千年风雨,脊梁骨从没弯过。”
阿砚望着老者的背影,低头看砚台里的墨。墨汁沉静如潭,映出自己的影子,也映出窗外那株老梅——枝桠倔强地伸向天空,像在续写一首未完的诗。
第三章:江声中的年轮
深秋的雨下了三天,三江口的水涨了半尺,浑浊的浪拍打着城墙根的石阶。阿砚披着蓑衣去给东门的老王头送墨,路过码头时,看见几个纤夫正拉着货船逆流而上,号子声混着雨声,在江面上荡开。
“这水啊,记着梅城的日子呢。”老王头用茶梗剔着牙,指了指城墙的砖缝,“看见没?那道浅痕是乾隆年间的大水淹的,再往上那道,是正德年的。”他的手指在砖墙上移动,像在数着城的年轮。
雨停时,夕阳把江面染成金红。阿砚站在南门的城楼上,看归鸟掠过水面。城墙的垛口在暮色里渐渐模糊,梅瓣的轮廓却愈发清晰,仿佛真有梅花的暗香从砖缝里渗出来。远处的文峰塔影影绰绰,塔铃被风拂得轻响,像在和江涛应和。
柳师父说,梅城的魂,一半在笔墨里,一半在江水里。文人留下的诗赋,是城的风骨;三江流淌的岁月,是城的血脉。阿砚不懂风骨与血脉,却觉得每次触摸城墙的砖,都像触到了一颗温热的心——在风雨里跳了一千七百年,还在跟着江涛的节奏,稳稳地跳动。
他从怀里摸出块刚刻好的木牌,上面用刀削出半朵梅花。这是他偷偷刻的,想挂在墨铺的窗前。木牌的边缘还带着毛刺,却在夕阳下闪着质朴的光,像极了梅城垛口的砖,带着未加修饰的倔强。
江风又起,吹得木牌轻轻摇晃。阿砚望着远处渐渐融在暮色里的三江口,忽然觉得,那半朵梅花从来都不是静止的——它在诗里开,在墨里香,在江声里岁岁年年,从未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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