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炸开,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北纬31.22,东经121.48”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炸开,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琥珀色的液体混着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
酒醒了一大半。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重,擂鼓一样。
我环顾四周,昏暗的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只有电视屏幕闪烁着没有信号的雪花点。
“谁?”
我压低声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这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即使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三年了。
没有人回答。
难道是幻听?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三年来,我的精神状态确实越来越差,尤其是今天。
今天是秦凯失踪整整三年的日子。
三年前,我和他搭档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他为了掩护我,独自引开敌人,从此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国安局的档案里,他的名字后面,缀着一个冰冷的“失踪”,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牺牲了,包括我自己。
我无法原谅自己,是我把他丢在了那片该死的丛林里。
我申请了长期休假,其实和退役没什么两样,整日与酒为伴,像个活死人。
“北纬31.22,东经121.48”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一字不差,还是那么冰冷,那么清晰。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次我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是……阳台的那个鸟笼。
我一步一步挪过去,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鸟笼里,一只灰色的鹦鹉正歪着脑袋,用它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我。
这是秦凯失-踪前送我的,他说他要出趟远门,让我帮他照顾几天“小灰”,结果这一照顾,就是三年。
三年来,它除了偶尔学几声猫叫狗叫,从来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我死死地盯着它,呼吸都忘了。
“小灰?”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鹦鹉梳理了一下羽毛,没有理我。
我一定是疯了,竟然指望一只鸟给我答案。
我颓然地转身,准备去收拾地上的烂摊子,身后却又一次传来了那个声音。
“北纬31.22,东经121.48,重复,北纬31.22,东经121.48”
这一次,我无比确定,就是它,就是这只我养了三年的鹦鹉在说话。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却在瞬间冲上头顶。
这不是一句普通的话,这是一串坐标。
作为一名前国安局外勤特工,我对数字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我冲到书房,几乎是撞开了门,在布满灰尘的电脑前坐下,双手颤抖着在键盘上敲击,打开了一个加密的地图软件。
当坐标被输入,地图上的红点最终落定的时候,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那里是本市东郊的一座废弃水泥厂。
更重要的是,那个位置,是我和秦凯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我们从那里出发,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个念头疯狂地涌了上来。
是巧合吗?
不可能,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是陷阱吗?
很有可能,也许是当年的敌人设下的一个圈套,时隔三年,他们想用秦凯当诱饵,把我引出去。
可万一……万一这不是陷阱呢?
万一这是秦凯留给我的信息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蔓延。
他没死,他还活着。
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我不知道的方式,把这个坐标信息植入了这只鹦鹉的记忆里,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触发。
而今天,就是他失踪三周年的日子。
这个想法很疯狂,甚至有些荒谬,可我却愿意相信。
因为我是梁峰,他是秦凯,我们是搭档,是兄弟,是可以为对方去死的过命交情。
我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红点,眼睛发酸。
三年来,我活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里,像一具行尸走肉。
而现在,一串来自鹦鹉的坐标,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是陷阱还是希望,我都要去看一看。
我关掉电脑,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黑色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手枪,两个弹匣,一把军刀,还有一些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小玩意儿。
我把它们一一取出,擦拭干净,然后熟练地组装、上膛。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的血液重新开始燃烧。
那个叫梁峰的国安局特工,好像又回来了。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把武器藏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灰。
它又恢复了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等我回来。”
我对它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如果你真的是他送来的信使,就保佑我,这次能把他带回来。”
说完,我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外面的黑夜里。
夜色如墨,我的车像一艘黑色的潜艇,悄无声息地滑入城市的车流,朝着东郊的方向驶去。
我没有通知局里,老张,我的直属领导,他一直很照顾我,但我不能冒险。
三年前秦凯的失踪就透着蹊跷,我们那次行动的保密级别极高,敌人却像是提前预知了我们的路线一样,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怀疑,局里有内鬼。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谁也不能相信。
我只能靠自己。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距离废弃水泥厂一公里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我熄了火,坐在车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夜里的郊区,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远处,水泥厂像一头巨大的钢铁怪兽,匍匐在黑暗中,黑洞洞的窗户像是它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我拿出夜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水泥厂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灯光,没有车辆,没有活动的哨兵,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有些反常。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我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水泥厂的后面,那里有一段坍塌的围墙,是我以前和秦凯勘察时发现的备用入口。
翻过围墙,脚下是没过脚踝的荒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我弯着腰,贴着墙根,一点一点地向主厂房靠近。
每走一步,我都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厂房的大门被铁链锁着,我没有选择破坏,而是找到了一扇破损的窗户,翻了进去。
厂房内部空间很大,到处都是废弃的机器和堆积如山的杂物,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张鬼脸。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打开了战术手电,一束窄窄的光线在黑暗中划过。
这里和我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两样,只是灰尘更厚了。
我在厂房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没有脚印,没有搏斗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真的搞错了?
小灰说出的坐标,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巧合?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手电的光无意中扫过了一个角落。
那里堆放着几个废弃的油桶,其中一个油桶的摆放位置,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心里一动,走了过去。
我记得秦凯有一个习惯,他喜欢用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来做标记,比如一颗石子,一片树叶,或者是一个不合常理的物品摆放。
他说,这是他们的“路标”,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看懂。
我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那个油桶。
油桶的表面布满了铁锈,但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我发现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划痕。
那是一个“K”的字母。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K”,是秦凯的代号。
02
“K”这个代号,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这是我和秦凯之间的秘密,一个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的符号。在我们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我俩都特别喜欢一个叫《谍影》的老电影,里面的主角就叫King,我俩开玩笑说,以后也要成为王牌特工,于是我叫“L”,他叫“K”,取自梁和凯的拼音首字母。
这个划痕,绝对是秦凯留下的。
他来过这里。
我的心脏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里仿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我立刻开始检查这个油桶以及它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
我敲了敲油桶,是空的,又推了推,很沉,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油桶一点点挪开。
油桶下面的水泥地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但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块方形区域的灰尘明显要比周围薄一些,而且边缘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有猫腻。
我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把工兵铲,沿着方形区域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敲击。
“叩、叩、叩……”
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当敲到其中一个角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更空洞一些。
就是这里。
我用工兵铲的边缘插进缝隙,用力一撬,“咔哒”一声,一块方形的水泥板被我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入口不大,只容一个人勉强通过,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潮湿、霉变的气味从洞口里涌了出来,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我没有犹豫,打开头灯,将绳索固定在旁边的机器上,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地下室,大概只有十几个平方,四壁都是水泥墙,看起来像是以前工厂的储藏室或者防空洞。
地下室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上面也刻着一个“K”的字母。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走过去,颤抖着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武器或者机密文件,只有一部黑色的、看起来很老旧的款式的手机,和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
我拿起那部手机,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没电了。
而那把钥匙,造型很古怪,不是开普通门锁的,更像是一个保险柜或者某种特殊装置的钥匙,钥匙的柄上,刻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类似鹰隼的徽章图案。
这就是秦凯留给我的全部东西?
一部没电的手机,一把不知道用来开什么的钥匙。
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秦凯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留下这些东西,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这部手机,是关键。
我必须想办法把它打开。
我将手机和钥匙收好,又在地下室里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再没有其他发现。
我顺着绳子爬了上去,将水泥板恢复原样,再把油桶挪回原来的位置,抹掉所有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水泥厂。
回到车里,我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找到秦凯本人,但今晚的发现,已经证实了我那个最大胆的猜测——他还活着。
而且,他正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向我传递信息。
我的搭档,我的兄弟,正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等着我去救他。
我发动车子,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部黑色的手机充电。
我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一个匹配的老式充电器。
插上电源,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充电的图标。
有戏。
在等待手机充电的时间里,我把那把黄铜钥匙拿在手里反复端详。
那个鹰隼的徽章,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打开自己的电脑,登录了一个加密的内部资料库,这是我以前的权限,休假后并没有被收回。
我在资料库里输入“鹰隼徽章”、“特殊钥匙”等关键词进行搜索。
屏幕上跳出来无数条信息,我一条一条地筛选,眼睛都看花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张陈年旧案的证物照片,照片上是一枚从敌人秘密据点缴获的袖扣,袖扣上,赫然刻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鹰隼徽章。
我点开案件的详细资料。
那是一桩十年前的间谍案,代号“夜莺”,一名潜伏在我方内部的高级间谍,向境外泄露了大量机密情报,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后来我们虽然抓捕了几名外围成员,但那个代号“夜莺”的主犯,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销声匿迹。
这个案子,最后成了悬案。
而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秦凯的师傅,已经退休的老局长。
难道秦凯的失踪,和十年前的“夜莺”案有关?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秦凯面对的敌人,就远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和可怕。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我拿起来一看,已经开机了。
手机的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我皱起了眉头,密码会是什么?
秦凯的生日?我的生日?还是某个纪念日?
我试着输入了几个我们之间有特殊意义的数字,都提示密码错误。
就在我准备尝试第N次的时候,我注意到密码框下面,有一行灰色的小字。
“密码提示:我们第一次撸串的地方?”
看到这行字,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个问题,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答案。
那是我们刚进局里,第一次发工资,我俩奢侈了一把,跑到单位后面一条小巷子里,找了一家叫“兄弟烧烤”的店,喝得酩酊大醉,勾肩搭背地吹牛,说以后要当最牛的特工,要一起出生入死,名扬天下。
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我颤抖着手,在屏幕上输入了“兄弟烧烤”四个字。
“咔”的一声,手机解锁了。
屏幕上只有一个图标,一个录音文件的图标。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点开了那个文件。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一个我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是秦凯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背景里还有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从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传出来的。
“梁峰,我的兄弟,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不要为我难过。”
“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也可能……还在某个地方苟延残喘。”
“三年前的那次任务,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为我设下的圈套。”
“我们的敌人,不是境外的那些小喽啰,而是我们内部的人。”
“有一个代号‘Kestrel’的鼹鼠,一只潜伏多年的‘隼’,他出卖了我,也出卖了国家。”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关于十年前‘夜莺’案的线索,‘Kestrel’就是当年的‘夜莺’,他并没有消失,而是换了一个身份,爬到了更高的位置。”
“我把证据藏在了一个地方,但来不及告诉你了。”
“梁峰,这只‘隼’,就在我们身边,他位高权重,关系网盘根错节,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去找老张,他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但不要告诉他全部,人心隔肚皮,你必须留一手。”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那把鹰隼钥匙,是打开证据的关键,至于怎么用,需要你自己去想办法。”
“我快没有时间了,他们……他们来了……”
录音到这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声,接着是一声闷哼,然后,录音戛然而止。
我拿着手机,呆呆地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秦凯没死,他被俘了。
而出卖他的,是我们内部的鼹-鼠,一个代号“Kestrel”的高层。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的脑子里炸开了花。
我一直以为,秦凯的失踪,是我指挥失误造成的。
为此,我愧疚了三年,折磨了自己三年。
现在才知道,真相远比我想象的要残酷和黑暗。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我的胸腔里喷涌而出。
“Kestrel”!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爬到了多高的位置,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让你血债血偿。
我更要救出我的兄弟,秦凯。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凯在录音里说,让我去找老张。
老张,全局唯一一个知道我和秦凯“KL”代号秘密的人,也是看着我们从新兵成长为精英的老领导。
秦凯说他可以信任,但又让我留一手。
这说明,秦-凯自己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老张是否绝对可靠。
现在的局势,敌暗我明,我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我删除了电脑上所有的搜索记录,将手机和钥匙贴身收好。
然后,我拨通了那个三年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老张略带沙哑和疲惫的声音。
“张局,是我,梁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梁峰?你小子,总算肯给我打电话了!”
03
“你小子,这三年死哪去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还以为你跟着秦凯一起从人间蒸发了呢!”
老张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吹胡子瞪眼的,但眼底深处,肯定藏着欣慰。
“张局,我……我有点事,想当面跟你汇报。”我没有跟他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
我的声音很沉,沉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的老张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收起了玩笑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关于秦凯的?”
“是。”
“好,半小时后,老地方见。”老张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老地方,是局子附近的一家老茶馆,也是我们以前碰头接头的地方,那里人多嘴杂,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市民,然后打车前往茶馆。
我没有开车,我的车太扎眼,如果“Kestrel”真的存在,并且已经盯上了我,我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
我必须假设,自己已经处在监视之下。
茶馆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打牌的,聊天的,看报的,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老张。
他看起来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正低着头,专注地泡着功夫茶。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惋惜,还有一丝探究。
“瘦了,也黑了,不过眼神比以前有光了。”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道。
“张局,我找到了秦凯的线索。”我开门见山。
老张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茶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说来听听。”
我没有拿出手机,也没有提鹦鹉的事,这些是我最后的底牌。
我只是把我发现废弃水泥厂的秘密地下室,以及在里面找到一个刻有“K”字母的盒子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他。
我一边说,一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老张听得很认真,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我提到那个“K”字母。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知道“K”代表什么。
“就这些?”等我说完,他放下茶杯,问道。
“就这些。”我点点头。
“梁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三年前的案子早就定性了,秦凯在行动中失踪,判定为牺牲,档案都已经封存了。”老张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信。”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之前,我就不信他死了。”
“你这是在胡闹!”老张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一个莫名其妙的划痕,就能让你推翻全局的结论?你这是感情用事!”
“这不是感情用事!”我也有些激动了,“张局,你认识秦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那个‘K’,就是他留给我的信号!”
茶馆里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成了我们争论的背景音。
老张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矛盾。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场都松懈了下来。
“你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又臭又硬。”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自己也点上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雾。
“其实,从秦凯失踪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放弃过调查。”
老张的话,让我愣住了。
“三年前的那次行动,问题很大。”他继续说道,“行动计划的保密级别是最高级,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知道全部细节,但敌人却像在我们身上装了定位器一样,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说明,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但对方非常狡猾,没有留下任何蛛G丝马迹,直到……”
老张停顿了一下,掐灭了手里的烟。
“直到半年前,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张加密的芯片,我找人破解后,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秦凯,他还活着,但看起来情况很不好,被人囚禁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我的心猛地一揪,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照片呢?”我急切地问道。
“照片我已经销毁了,那种东西,多留一秒,对秦凯就多一分危险。”老张摇了摇头,“对方送来这张照片,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否则,他们随时可以撕票。”
“所以,你就放弃了?”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不是放弃,是转入更深的地下。”老张看着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不能拿秦凯的命去赌,但我更不能放过那个叛徒。”
“现在,你带着秦凯留下的线索回来了,这说明,时机可能到了。”
老张的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张局,秦凯在留下的信息里,提到了一个代号,‘Kestrel’。”我决定向他透露更多一点信息,这是在试探,也是在表达我的诚意。
听到“Kestrel”这个词,老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无比凝重。
“他……他真的查到了这一步……”老张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您知道‘Kestrel’?”我追问道。
老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Kestrel’,代号‘隼’,这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一个幽灵。”
“十几年前,局里就开始怀疑有这么一个高层鼹鼠的存在,他像一只盘旋在高空的隼,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很多次行动的失败,很多同志的牺牲,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但我们却连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夜莺’案,就是他的杰作之一,当时秦凯的师傅,老局长,就因为追查‘Kestrel’,被他设计陷害,最后不得不提前退休,郁郁而终。”
听到这里,我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终于明白,秦凯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他也终于明白,秦凯在录音里为什么让我要对老张也留一手。
因为,连老张自己,也无法确定,“Kestrel”到底是谁,甚至,他可能就在那五个知道行动计划的高层之中。
而老张,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看着眼前这个鬓角斑白,一脸正气的老人,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该相信他吗?
如果他就是“Kestrel”,那我今天来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不可能。
我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
我宁愿相信秦凯的判断,老张,是可以信任的。
“梁峰,这件事,非同小可,已经超出了你我的能力范围。”老张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找到的那个盒子,还有里面的东西,现在在哪里?”
来了,他开始问关键问题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盒子被我藏起来了,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撒了个谎,“里面的东西,是一部手机和一把钥匙,但我还没来得及查看。”
我说得半真半假,既给了他信息,又保留了最重要的部分。
老张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怀疑我的话。
“做得对,在你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这些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单独行动了,太危险了。”老张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住处,切断你和过去的一切联系。”
“另外,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可靠的,技术方面的专家,来协助你分析那部手机里的信息。”
“我手下有一个年轻人,叫苏晓,是个电脑天才,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身家清白,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她不属于任何派系,是张白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会让她以你助手的身份,秘密协助你调查。”
“你觉得怎么样?”老张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没有立刻回答。
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帮手,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周密的计划,但也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牢笼。
一旦我接受了他的安排,就等于把自己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但眼下,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秦凯的录音需要专业的技术人员来分析,那把钥匙的来历也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才能查到。
我一个人,确实寸步难行。
赌一把。
“好,我听您的安排。”我最终点了点头。
老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小子,没让我失望。”
“你先回去,等我通知,记住,从现在开始,万事小心。”
来源:青鸟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