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与那位在网络世界中相依两年、温柔似水的姐姐彻底告别后,我以为内心的波澜会就此平息。
与那位在网络世界中相依两年、温柔似水的姐姐彻底告别后,我以为内心的波澜会就此平息。
出乎意料的是,公司里那位令人敬畏、美丽却冷若冰霜的女总裁,竟毫无征兆地将矛头对准了我。
无论是近乎严苛的绩效目标,还是突如其来的加班要求,她的种种举措都细致入微且令人难以反驳。
我反复思索却不得其解:我们素无往来,究竟在何处冒犯了她?
1
向“予安”发出分手的讯息后,我立刻将她所有的联络方式拖入了黑名单。
内心没有太多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这段持续了两年又三个月的情感,完全构筑于虚拟的网络与电波之中。
她年长我七岁,言语间总是充满温柔与包容,宛如深夜里一盏长明的灯火。
然而我们心照不宣,这段关系注定没有现实的根基。
她仿佛生活在另一个我无法触及的维度,而我,不过是刚步入职场、为生计奔波的程序员。
因此,当我历经激烈角逐,终于获得顶尖企业“科睿集团”的录用通知时,我选择了结束。
她最后的回复仅有寥寥三字:「明白了。」
没有追问,没有留恋,那份干脆利落反而让我心中一阵滞闷。
我清空了所有聊天记录与照片,将那段往事彻底封存。
生活必须向前看,科睿素以高强度工作与严格管理著称,我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才能通过试用期。
尤其,我的直属上级正是那位以美貌与铁腕并称的副总裁——秦薇。
2
秦薇是科睿的一个传奇。
年仅二十八岁便空降高管之位,作风强悍,言出必行。
她的美极具攻击性,带着疏离的明艳,但全公司无人敢长久直视她的眼眸。
那双凤眼中凝结的寒意,足以冰封任何试图靠近或别有用心之人。
入职首日,我便在部门会议上见到了她。
她身着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踩着高跟鞋步入会议室,强大气场瞬间笼罩全场。
汇报时,我甚至能察觉自己声线里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她始终神色平淡,偶尔抬眼,目光掠过投影幕布,也扫过在场每个人,锐利得令人无处躲藏。
会议结束,她离去时带起一缕清冷的幽香。
身旁的老员工悄悄舒气,低语道:“兄弟,慢慢适应吧,秦总就是座移动的冰山。”
我当时深以为然,只觉得这位上司美丽却难以亲近。
万万没想到,这座冰山不久便开始向我一人倾泻冰雹。
3
转折发生在我分手后的第二个星期一。
清晨刚打完卡坐下,内线电话便骤然响起。
秦薇的秘书通知我,副总裁要即刻见我。
我一时茫然,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有何要事需副总裁亲自面谈?
稍整衣冠,我怀着志忑的心情叩响了她办公室的门。
她正伏案批阅文件,未抬头,只淡淡道:“坐。”
我依言落座,静默等待。
室内只剩纸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一种无形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约五分钟后,她合上文件夹,目光投向我。
她的注视直接而专注,带着审视与衡量,让我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公司新启动的‘星海’计划,你应有所了解?」
我点头:“是的,秦总。”这是公司下半年重点攻关的高难度项目。
「研发部已抽调人员组建核心攻坚组,你的名字在列。」她语气平稳无波,「即日起,该项目的进度你直接向我汇报。」
我怔住,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星海”计划!进入核心组意味着巨大的挑战,更是难得的机遇与快速的晋升阶梯!
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感谢秦总信任!我必定竭尽全力!”我声音因激动而微颤。
她脸上依旧未见笑意,只淡然道:「期待你的表现。首项任务:三天内完成初步架构设计草案。」
我心中的喜悦瞬间凉了半截。
三天?完成初步架构草案?这通常需要至少一周的工作量。
“秦总,三天时间或许有些紧张……”
「存在困难?」她打断我,眉梢微扬。
当她目光投来,我顿感一阵寒意,已到嘴边的解释硬生生咽回。
“没有问题,秦总。”我听见自己回答。
「出去吧。」她垂首,重新拿起文件,不再看我。
4
随后三天,我体验了何为地狱模式。
每日工作至凌晨,以咖啡代水,连梦境中都是纷飞的代码。
终于在第三日傍晚,将一份匆忙完成的草案发至秦薇邮箱。
点击发送的刹那,我几乎虚脱在办公桌前。
十分钟后,邮箱提示音响起。
回复来自秦薇。
邮件内容仅有一行:「漏洞频出,逻辑不清。重新撰写。明早九点,需见新方案。」
未具体指出漏洞所在,也未说明逻辑如何混乱。
如同一桶冰水迎头浇下,令我瞬间透心凉。
我盯着那行字,胸口憋闷难言。
这已是我耗尽心血所得的成果。
即便重做,总该给予基本的修改方向吧?
一股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我径直起身,走向她的办公室。
我必须问个明白。
秘书试图阻拦,但我当时情绪激动,直接叩响了门。
室内静默片刻,传来清冷的声音:「进。」
我推门而入,她仍在批阅文件。
「秦总,关于那份草案……」
「我已阅过。」她仍未抬头。
“我希望了解具体哪些部分存在问题,需要明确的修改建议。”我尽力保持语气恭敬。
她终于搁笔,身体向后靠入椅背,凝视着我。
「裴恒,」她唤我名字,声线平稳无波,「若你的能力仅止于此,还需向上司索要详细指引……」
她略作停顿,唇角弯起一抹无温度的浅弧。
「那我需重新考量你留在核心组的资格。」
我的脸颊瞬间滚烫,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消退。
此言过于沉重,充满毫不掩饰的质疑与……轻蔑。
“我并非此意,秦总。我只希望提升工作效率……”
「效率?」她拿起那份草案,随意翻阅两页,「从结果看,你浪费了公司三日资源。要求明确:明早九点,提交一份合格方案。现在,请回。」
她不再给予我辩驳之机,重新执笔,姿态决绝。
所有言语哽在喉间,我只能僵硬转身离去。
掩门的刹那,我隐约听见一声极轻的冷哼。
5
那一夜,我再度通宵达旦。
几乎将原方案全盘推翻。
我不明了她具体不满之处,只能凭直觉,向更复杂、更精密、更臻于完善的方向艰难推进。
次日晨八点五十分,我顶着浓重黑眼圈,将新草案发送给她。
九点整,内部通讯软件上,她的头像闪烁起来。
仅有简练二字:「可阅。」
连标点都吝于给予。
我长舒一口气,瘫坐椅中,恍若劫后余生。
然而,我显然欣慰过早。
秦薇的“特殊关照”,方才拉开序幕。
我的方案总被频繁打回,次数远超同僚。
分配给我的任务,时限永远最紧,标准永远最高。
部门会议间,她常猝然点名要我发言,问题角度刁钻,应答稍迟便招致冷语。
她甚至开始挑剔我的报表格式、邮件措辞,乃至PPT的配色方案。
「色彩搭配缺乏基本美感。」
「语句冗赘,效率低下。」
「表格边框粗细不均,重新制作。」
诸如此类的苛责,通过邮件或内线电话频频传来。
我几近崩溃。
同事们渐察异常,投来的目光掺杂同情与一丝难以捕捉的庆幸。
有人私下探问:“裴恒,你如何开罪秦总了?”
我唯余苦笑摇头。
我确实不知。
入职以来,与她的交集仅限于初次部门会议,此后便被纳入核心组,继而坠入噩梦。
我无数次回溯,是否曾无意冒犯?
答案皆是否定。
在她面前,我言行谨慎,恭敬有加,从未有半分逾越。
那么,缘由究竟何在?
莫非她天生对我心生厌恶?或如某些同事所揣测,她正以这种极端方式“锤炼”我?
后者听来如同拙劣笑话。
6
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与顶头上司的持续针对,令我身心交瘁。
我开始频繁失眠,食欲日益不振。
偶有深夜加班独归时,我会想起“予安”。
若是她,将如何宽慰我?
大抵会用那温柔而略带无奈的语调说:「阿恒,别太勉强,要好生照顾自己。」
或许还会为我点一份热气腾腾的宵夜。
思及此,心底泛起细密酸楚。
但我强迫自己不再沉溺。
往事已矣。
眼下最大的谜团与困境,是秦薇。
我必须寻出她针对我的缘由,否则在科睿的前途恐将终结。
试用期不过仅是开端,若被她以“能力不足”辞退,我于整个行业的职业生涯皆可能受阻。
我曾婉转向秘书打探。
秘书仅投来同情一瞥,摇首道:“秦总的心思,无人能参透。裴助理,你……好自为之。”
亦曾想直接向她问个明白。
然每次鼓足勇气,迎上她那双洞悉一切却冰冷淡漠的眸子,所有诘问便哽在喉间。
她的气场太强,令我完全被压制。
7
转机发生于某个周五深夜。
团队因项目进度再度被秦薇勒令集体加班。
她本人亦未离去,留于办公室内。
晚九时许,同事陆续完成工作离开。
我仍埋首苦干,秦薇要求修改的算法模型颇为棘手。
空旷的办公区,唯剩我与她办公室的灯光亮着。
胃部传来隐隐绞痛,方记起未用晚餐。
起身欲往休息间冲咖啡果腹,途经她办公室时,见门虚掩。
内里传来她压低的嗓音,似在通话。
语气……是我从未听闻的,带着竭力抑制的烦躁与一丝难以捕捉的……疲惫?
「……已言明不需。」
「我自有主张。」
「够了,勿再安排。」
断断续续的词语飘入耳中。
我立即加快步伐,避嫌勿听。
于休息间冲好咖啡,持杯返回,再经她办公室时,门忽由内开启。
秦薇立于门畔,手持空咖啡杯。
她见我,亦微怔。
四目相对间。
我首次于近距离,毫无阻隔地看清她的面容。
她肤色极白,灯下更显苍白,眼底有难以掩藏的淡青,眉宇深锁着倦意。
甚至,在她望向我的瞬间,我似捕捉到一缕极古怪的,恍若恍惚与……脆弱的神情?
但那缕异样的神情消散得如此迅疾,以至于我怀疑那仅仅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转瞬之间,她已恢复成平日里那座不容靠近的冰山。
她的视线降落在我握着的咖啡杯上,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
「在加班时段擅离岗位?」她的声调如同冰锥,带着一贯的苛责意味。
胃部的持续绞痛竟莫名赋予了我几分勇气,我迎上她的目光,尽量使语气平稳:“秦总,我需要补充些咖啡因,才能继续保持工作效率为您处理后续工作。”
她似乎未曾预料我会如此回应,锐利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两秒。
随后,她未发一言,转身径直走向了休息间的方向。
我注视着她挺直却隐隐透出几分单薄的背影,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悄然浮现。
她看起来……似乎也同样承载着沉重的疲惫?
这个念头如流星般划过脑海,随即让我感到自己的可笑。
她是位居高位的副总裁,即便疲惫,也定是为我们这些下属处理疏漏所致。
我摇了摇头,驱散这无谓的联想,回到自己的工位。
8
几分钟后,秦薇端着新冲好的咖啡返回。
当她经过我的工位时,脚步有极其短暂的停顿。
我的电脑屏幕上正布满密集运行的代码。
她停留的时间或许仅有一两秒,随即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并关上了门。
我暗自松了口气,继续投身于与复杂代码的搏斗中。
胃部的疼痛感愈发强烈,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注意力难以汇聚,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暂时俯在桌面上,期望能稍作缓解。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的朦胧间,我似乎嗅到一阵淡淡的、诱人的食物香气。
紧接着,感觉到身旁有人轻轻放下了什么东西。
我猛然惊醒,抬起头来。
旁边的桌面上,赫然放着一份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以及一碟清淡的蒸饺。
而秦薇办公室的门,恰在此时轻轻合拢。
我完全怔住了,陷入彻底的困惑之中。
四周寂静无人。
这份粥和饺子……难道是给我的?
究竟是谁放在这里的?
难道会是……
不,绝无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那个处处严格要求、令我倍感压力的上司?
为我送来宵夜?
这比预言明天太阳会从西方升起更为荒诞。
我不由自主地望向她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这是某种新的考验吗?抑或是另一种形式的捉弄?
我盯着那碗看起来十分美味的粥,空荡的胃部不争气地发出了鸣响。
剧烈的胃痛仍在持续。
经过几分钟的思想斗争,食物的香气和身体的不适最终战胜了重重疑虑。
无论如何,被食物“毒害”也胜过被饥饿折磨。
我拿起勺子,谨慎地尝了一小口。
温度恰到好处,味道也颇为鲜美。
很快,我便将整份粥和饺子都吃完了。
胃里温暖起来,痛感大大缓解,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看着空荡荡的餐盒,巨大的虚幻感和深深的困惑充斥了我的内心。
最终,我整理好空餐盒,起身走向她的办公室门口。
深吸一口气后,我敲响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更为低沉,甚至带点沙哑。
我推门而入。
她正专注于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并未抬头看我。
「有什么事?」她问道。
我举起手中的空餐盒:“秦总,非常感谢您的……”
「什么?」她打断我,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我瞬间僵在原地。
她的表情……完全不似作伪。
那是一种纯粹的、带着不解的疑惑。
「这个……是粥……」我有些语无伦次。
「裴助理,」她蹙紧眉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果你的工作已经清闲到有空纠结一份来历不明的外卖,我想我很乐意为你增加足够饱和的任务量。”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是她。
真的不是她。
那么我刚才朦胧中瞥见的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非常抱歉,秦总,可能是我……我弄错了。」我尴尬地道歉,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关上门,我站在走廊上,看着空餐盒,内心纷乱如麻。
不是秦薇,那还会是谁?
是值班的保洁阿姨?还是某位好心的同事恰好路过?
但那个时候,整层楼明明应该只剩下我和秦薇两人了。
这件事成了一个悬而未解的谜团。
而秦薇方才的态度,也将我重新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她眼神中的不耐与冰冷,真实得不容置疑。
我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回到座位继续工作。
那天晚上,我一直忙碌到凌晨一点才离开公司。
当我离去时,秦薇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9
粥的事件之后,我对秦薇的感受变得复杂起来。
她依然苛刻、挑剔、显得不近人情。
分配给我的工作量有增无减。
但我开始不自觉地、更加细致地观察她。
我注意到,她似乎总是比最后一位下班的员工停留得更晚。
她饮用大量咖啡,面色总是带着苍白,但脊背始终挺得笔直。
她批评人时言辞犀利,逻辑缜密,从不掺杂个人情绪——尽管这种公事公办的冷酷本身就已足够伤人。
有一次,我送文件进入她的办公室,她正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小憩。
听到我进来的动静,她立刻睁开双眼,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密布的血丝与无法掩饰的深刻疲惫。
但她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迅速接过文件,示意我可以离开。
还有一次,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我因为加班又忘记了带伞,冲到大堂正发愁如何前往地铁站。
却意外看见她独自站在玻璃门前,凝望着门外如注的暴雨,显得有些出神。
她的侧影在灯光映照下,竟流露出一丝与平日强势形象格格不入的……孤寂感。
我犹豫着是否该上前打个招呼。
她却仿佛感应到了我的视线,倏然转过头来。
目光交汇的刹那,她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而充满戒备,所有外露的情绪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她未发一言,转身径直走向了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我停留在原地,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涌现。
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内部似乎并非完全密不透风。
但她究竟为何独独对我如此严苛?
这个核心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10
项目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攻坚阶段。
整个团队的成员都绷紧了神经。
秦薇的要求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苛程度。
她几乎以公司为家,脸色日益憔悴,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对成功志在必得的锐利光芒。
那是一种能够吞噬一切障碍的强大气场。
我被这种气势裹挟着,虽然感到痛苦不堪,却又莫名地被激发出了全部的潜能。
尽管内心不愿承认,但在她施加的高压之下,我的成长速度确实惊人。
那天,我需要一份由她亲自保管的核心技术参数文件。
内线电话无人接听。
我只好前往她的办公室寻找。
敲门后无人应答。
我试探性地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人似乎刚刚离开。
所需文件就放在桌面上。
我快步走过去,拿起文件,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她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并非工作界面,而是一个……风格非常古早、如今已极少有人使用的论坛私信窗口。
那个论坛的界面样式,我熟悉到刻入骨髓。
那正是我与“予安”最初相识的地方。
我的心跳骤然停跳了一拍。
鬼使神差地,我的目光死死定格在私信窗口最上方的那个用户名上。
一刹那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屏幕上清晰显示的那个ID,赫然就是——
「予安」。
我僵立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完全无法动弹。
秦薇……
就是予安?
那个在网络世界里温柔耐心、倾听我所有烦恼与喜悦的姐姐……
那个在现实工作中冷若冰霜、对我处处设障的女上司……
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荒谬到极点!
巨大的荒诞感和强烈的冲击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死死盯着那个ID,拼命想寻找任何一丝它可能只是巧合的证据。
但那个独特的、蕴含古风韵味的ID,以及确凿无疑的论坛私信界面,都在冷酷地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正由远及近。
显然是朝着办公室方向而来。
我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
我如同窃贼般,几乎是弹射着逃离了办公室。
在走廊的拐角处,我狼狈地闪身躲进阴影里。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裂胸腔。
我看见秦薇的身影走了过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蹲下去,手中紧紧攥着那份文件,指尖一片冰冷。
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
所有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开始疯狂地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真相。
网络上的予安。
现实中的秦薇。
我提出的分手。
她突如其来的针对。
那些苛刻至极的要求。
她偶尔流露的疲惫。
那份来历不明的宵夜……
一个荒谬却又逐渐清晰的猜想,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难道……
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从我一入职,她就知道网络上那个与她分手的年轻男生,成了她的下属?
所以,那些刁难,那些针对,是因为……我提出的分手?
她是在报复我吗?
不,这似乎说不通。
如果是为了报复,为何又要把我调入核心组给予我机会?
如果是为了报复,那晚的粥又该如何解释?
可如果不是报复,那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缘由?
我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感觉自己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正在缓缓崩塌。
我必须知道答案。
但我该如何去求证?
难道直接冲进去问她:“秦总,您是不是予安?”
我不敢想象那将引发怎样的后果。
或许……我可以尝试进行一些试探?
对,必须进行试探。
我得想办法,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试探出她的真实身份。
以及,她做出这一切行为的真正目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服,拿着那份仿佛有千斤重的文件,走向了会议室。
然而我的脚步,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迷茫。
11
我手持那份文件,魂不守舍地踏入了会议室。
项目组的成员们均已到齐,正在低声交换意见。
我将文件置于桌上,感觉自己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木偶,机械地坐下,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个ID——
予安。
秦薇。
这两个名字在我脑内疯狂地交织、碰撞,试图重叠为一个影像。
这实在太过于荒谬。
网络那一端,是温柔包容,会耐心倾听我倾诉工作与生活烦恼,会在我熬夜时叮嘱我尽早休息的“予安”姐姐。
而现实之中,是冷面无情,用最高标准苛责我,连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能责令我重做三遍报告的秦总。
她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个体?
会议正式开始了。
我竭力集中精神,但效果甚微。
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主位上那个气质清冷的身影。
她今日穿着一件珍珠白色的丝质衬衫,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正专注地聆听着下属的汇报,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
她的表情、她的语调、她的姿态,无一不是我早已熟悉的、那个令人敬畏的秦总。
这与我记忆中,那个会用柔软嗓音发来长段语音消息,会因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而发来一连串“哈哈哈”的“予安”,找不出丝毫相似之处。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是另有人使用了与她完全相同的ID?
又或者……根本就是我看错了?
对,极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当时我过于惊慌,只是仓促一瞥,很可能是视觉误差。
我试图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略微平复了一些。
恰在此时,秦薇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扫视过来,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裴恒,」她点出我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由你负责的模块,关于接口调试的具体进度,现在汇报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收敛起所有杂念,简要汇报了目前的进展情况。
她听完我的陈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却仿佛被无限拉长,漫长得好似度过了一个世纪。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剧烈搏动的声响,如同擂鼓般在耳畔轰鸣。
「进度明显落后于预期了。」她语气平淡地开口,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今天晚上留下来加班,务必把滞后的部分全部完成。」
又是毫无征兆的加班指令。
按照原定的项目计划,这个模块的截止日期明明还有足足两天时间。
会议室里的其他组员脸上也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但终究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明白了,秦总。」我听到自己干涩得有些发紧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她不再将目光投向我,转而开始听取下一位同事的汇报。
然而我的内心却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那种被刻意针对、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再一次汹涌地席卷而来。
并且,因为那个令人震惊的发现,这种感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同时也带来了更深的不安。
倘若……倘若她真的就是网络上的予安呢?
她是否早已辨认出了我的身份?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从我踏入公司正式入职的那一天起?
还是在我于网络世界向她提出分手之后?
她这些蓄意的刁难、紧迫的期限、近乎吹毛求疵的挑剔……是否都源于我单方面结束关系,从而对我实施的某种报复?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底滋生,便如同疯狂的藤蔓般急速蔓延生长,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令我感到窒息。
12
部门会议终于宣告结束,我精神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双眼虽然凝视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编程代码,大脑却一片空白,无法解读任何信息。
我必须想办法进行确认。
我必须要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予安。
可是,究竟该如何去证实呢?
难道要直接走上前去询问吗?
不,这绝对不行。
如果她确实是,但却并不希望我知道真相,我贸然戳穿这层窗户纸,后果将不堪设想。以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我的处境很可能会变得更加艰难。
如果她其实并不是,我却跑去询问上司“您是否曾是我的网恋对象”,这听起来简直如同精神失常,我的职业生涯大概也可以就此提前画上句号了。
我必须构思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法,对她进行不动声色的试探。
最好能运用那些只有我和“予安”两人才知晓的、带有私密性的信息。
我开始努力回忆与“予安”长达两年多的线上聊天记录。
我们曾经谈论过无数话题,涵盖生活琐事、工作烦恼、个人兴趣、内心困惑……甚至包括一些极为个人化的小习惯。
究竟有什么内容是唯独属于我们两人之间,并且足够隐蔽,不会轻易引起她警觉的呢?
突然之间,一个记忆片段闪现在脑海中。
我记得那是一次我患了重感冒,嗓音沙哑不堪,却依然坚持与她进行语音连线共同玩游戏。
她在另一端又生气又心疼,絮絮叨叨地责备了我很长时间。
最后她用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阿恒,如果你以后再这样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我就每天都给你点一杯苦瓜汁,让你好好清热去火!」
当时我还笑着回应她求饶:「我最害怕苦瓜的味道了,求姐姐高抬贵手。」
这仅仅是我们无数日常对话中,非常普通平凡的一段插曲。
但“苦瓜汁”这个独特的梗,应该具备足够的辨识度和私密性。
而且,即便她真的不是予安,我偶然提及苦瓜汁,也可以解释为随口的抱怨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不至于显得过于突兀和可疑。
对,就决定用这个细节来试探她。
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仿佛要为接下来的行动积蓄勇气,然后拿起桌面上空空如也的水杯,起身走向员工休息间。
内心默默祈祷着,希望她此刻恰好会在那里。
运气似乎站在了我这一边。
我刚走到休息间的门口,就瞥见秦薇正背对着我,站在咖啡机前专注地接取咖啡。
她的背影挺拔而优雅,却同时也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冰冷气息。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手心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渗出了汗水。
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假装自己也是来接水,站到了她的身旁。
她显然感知到有人靠近,但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带来的浓郁香气。
我紧张得指尖都有些微微发抖,努力调整着呼吸,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不大但足以让她清晰听到的音量,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咕哝了一句:
「唉,突然有点想喝点带苦味的东西来提神……比如说苦瓜汁之类的。」
说完这句话,我立刻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细胞都进入了高度警觉的状态,仔细捕捉着她任何一丝一毫的细微反应。
她正在接咖啡的动作……
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
那个停顿或许只有零点几秒,短暂到几乎难以察觉。
如果不是我此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几乎不可能发现这个微小的异常。
然后,她就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继续完成了接咖啡的动作,从容地端起杯子,转过身来。
她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惯有的、化不开的冰冷模样。
她甚至没有投给我一瞥目光,便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而有规律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僵硬地停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个空水杯,内心却如同坠入冰窖般一片冰凉。
没有任何反应。
是她根本没有听到我的低语吗?
还是说……她真的不是我所猜测的那个人?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和过度解读?
巨大的失落感和更深的困惑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也许,所有的一切真的都仅仅是巧合而已。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试图浇灭心中那团混乱不堪的思绪。
果然,是我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13
接下来的整个白天,我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试探行动的失败,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然而,来自工作的压力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减轻。
秦薇在下午时分又发来了一封邮件,对我上午提交的一份工作报告提出了新的修改意见,并且强硬要求我必须在下班之前完成修改并重新提交。
我盯着那封措辞严谨的邮件,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最终,我还是认命地开始了修改工作。
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才终于按照她的苛刻要求,将那份报告修改完毕。
当我点击发送按钮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疲惫不堪。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今天一整天,因为心绪烦乱,我又一次忘记了吃晚饭。
我无力地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
休息间的零食柜似乎也早就空空如也了。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就在我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新消息的提示。
而发信人,是一个我从未预料过会主动联系我的人——
秦薇。
她的微信是入职时由秘书统一要求添加的,初衷是为了方便工作上的沟通协调。
但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工作之外的私人交流。
她的头像极其简洁,是一片纯粹的黑色。
我猛地从桌上直起身子,心脏因为紧张而漏跳了一拍。
她突然找我会是因为什么事情?
难道是我刚刚提交的报告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开了那条消息。
然而消息的内容却让我瞬间愣在了原地。
信息的内容与工作毫无关联。
她发过来的是一个具体的位置定位。
那是位于公司附近的一家颇具知名度的广式糖水铺。
紧接着,她又发来了一条文字信息:
「不小心外卖点多了,有一份陈皮红豆沙,你下楼来拿一下吧。」
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反反复复地将这条信息看了三遍,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期加班而产生了幻觉。
秦薇?
竟然给我点外卖?
而且还是糖水?
这比早上我无意中瞥见她电脑屏幕上那个ID时所带来的冲击还要令人感到惊悚和难以置信。
而且……陈皮红豆沙?
这不是……
我的心脏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记忆回溯到过去,有一次和“予安”进行语音聊天时,我们偶然提到了各地的特色甜点。
我当时说过自己不太能接受广东的姜撞奶那种独特的口感,但却对另一家店的陈皮红豆沙情有独钟,觉得它暖暖的、甜甜的,吃起来非常治愈心灵。
当时她还带着笑意回应说,她记住了,阿恒最喜欢的就是红豆沙了。
难道真的会是她吗?
那个因为白天试探失败而暂时沉寂下去的猜测,此刻再次疯狂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我的手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渗出汗水。
但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紧张,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准确描述的激动情绪,以及……一丝隐约的恐慌。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复道:「秦总?您是不是不小心发错人了?」
她几乎是秒回了我的信息,语气带着她一贯的风格,简洁明了,且不容置疑:
「地址定位没有错误。限你十五分钟之内,下楼来取。」
之后,无论我再发送多少个表示疑惑的问号过去,她都如同石沉大海般不再给予任何回复了。
我凝视着屏幕上那句“地址没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地址确实准确无误。
那这条信息就是明确发给我的。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外卖点多了”这种借口,实在是太过拙劣,连三岁小孩恐怕都难以骗过。
以她那样严谨细致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犯下点多外卖这种低级错误?
我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去,还是不去?
最终,我还是抓起桌上的手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电梯。
无论这是不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我都必须亲自去探个究竟。
14
我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那家糖水铺的门口。
店里的工作人员似乎早已知晓情况,在核对了我的姓氏和手机号码后四位之后,递给了我一个纸质手提袋。
袋子里面果然安稳地放着一碗尚且温热的陈皮红豆沙。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我手里捧着那碗糖水,独自站在夜晚略显清冷的街头,微凉的晚风拂过身体,心情复杂纠结到了难以言喻的极点。
这到底算是什么呢?
难道是先给一记狠狠的耳光,然后再赏一颗甜丝丝的枣子吗?
白天还在往死里逼迫我加班工作,晚上却又好心地给我送来甜品?
如果她真的就是予安本人,她内心深处究竟在盘算着什么呢?
是为了报复我当初提出分手,所以才如此折磨我,但又忍不住想要关心我吗?
这种逻辑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我手里提着那碗糖水,重新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碗盖。
红豆特有的甜香气息,与陈皮那种独特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缓缓地飘散出来,萦绕在鼻尖。
这正是我最钟情的那家店铺的味道。
我用附赠的小勺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品尝着。
甜度恰到好处,丝毫不会觉得腻人,温度也掌握得刚刚好,糖水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带来一阵暖意,暂时缓解了胃部的不适感。
然而我的心情,却因为这一切而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纯黑色背景的微信头像。
在对话框里犹豫徘徊了很长时间,最终才敲下了一行字发送过去:
「谢谢秦总赠送的红豆沙。」
这一次,她回复的速度依然很快:
「吃完之后抓紧时间完成剩余的工作,然后早点下班回家。」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从中听不出任何额外的情绪波动。
但我反复看着这条简短的消息,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剩下一半的红豆沙,一个念头在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肯定。
她肯定就是予安本人。
她早就已经认出我来了。
她这些看似反常的举动背后,一定与我们之间那段无疾而终的网络恋情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直接挑明这层关系呢?
来源:我要回农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