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是我第一天上班。母亲凌晨四点就起来,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又翻出父亲生前最好的一件中山装,改了改让我穿上。“供销社是铁饭碗,好好干,别丢脸。”她一遍遍地叮嘱。
1986年的秋天,我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站在县供销社门口,手心微微出汗。
这是我第一天上班。母亲凌晨四点就起来,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又翻出父亲生前最好的一件中山装,改了改让我穿上。“供销社是铁饭碗,好好干,别丢脸。”她一遍遍地叮嘱。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那栋灰砖砌成的二层小楼。一楼是售货区,几个玻璃柜台呈U型排列,里面陈列着糖果、布匹、日用品。空气中混杂着糖果的甜香和煤油的气味,很好闻。
“是新来的周平同志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瞬间愣住了。
她大约二十三四岁,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眼睛像山涧的清泉一样明亮。白皙的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蓝色工作服出奇地合身,衬得身姿挺拔。
“是,我是周平。”我慌忙应答,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我是李小月,供销社的副主任。欢迎你来我们这儿工作。”她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柔软而温暖。
“张主任去县里开会了,今天我带你熟悉一下工作。”她说话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先跟我来,把包放下。”
我跟在她身后,脑子有点懵。之前听说供销社的领导是个年轻姑娘,没想到这么漂亮,而且已经是副主任了。
她领我到了后院的一间办公室,指着一个靠窗的木头桌子:“这是你的办公桌。你先整理一下,我一会儿带你熟悉柜台。”
我点点头,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把一串钥匙放在桌上,“这是柜台的钥匙,保管好。”转身离开时,麻花辫轻轻甩动,留下一阵淡淡的雪花膏香气。
那一天,我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她熟悉各个柜台,认识其他同事——王大姐、赵师傅、小刘。她们似乎都很喜欢李小月,亲切地叫她“月姐”,尽管她比有些人年轻。
“小月主任虽然年轻,但业务能力很强,对人也好。”王大姐趁李小月去仓库时悄悄对我说,“去年省里技能比赛拿了第一名呢!”
我时不时偷偷看她。她向顾客介绍商品时耐心细致,拨算盘时手指灵活如飞,整理货架时一丝不苟。一切都那么赏心悦目。
下班铃响时,我才惊觉一天竟然过得这么快。
“周平,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李小月走到我桌前问。
“很好,都很适应。”我赶紧站起来。
她笑了笑:“明天你主要负责文具和日用品柜台,有不清楚的就问王大姐或者我。”
我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回到家,母亲做了一锅白菜炖粉条,问我工作的情况。我滔滔不绝地讲着,却刻意省略了关于李小月的部分,只说是“李主任”带我熟悉的工作。
那晚我躺在床上,眼前全是她微笑时的梨涡和明亮的眼睛。我知道这不正常,她才见过一面,而且是我的领导。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却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入睡。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逐渐熟悉了供销社的工作。每天早上我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把柜台擦得干干净净,货品摆放整齐。李小月通常是第二个到的,她会泡一杯茉莉花茶,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们渐渐熟络起来。她教我如何快速点钞、识别布匹的质地、记住各种商品的价格。我学得很快,只为听到她说一句“周平,你真聪明”。
有时空闲了,我们会聊聊天。我知道了她家住县城东边,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她高中毕业后就来到供销社工作,因为表现突出,前年被提拔为副主任。
“你为什么没考上大学呢?”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1986年,能考上大学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
她轻轻叹了口气:“考了两年,差几分。家里条件不好,弟弟也要上学,我就来工作了。”她顿了顿,又笑起来,“不过现在也挺好,供销社的工作很稳定,能帮衬家里。”
我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十月中旬的一天,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供销社里顾客稀少,王大姐和其他人提前下班了,只剩我和李小月盘点库存。
“这批新到的笔记本数量不对,”她皱着眉头翻看账本,“比进货单上少了十本。”
我们重新数了三遍,确实少了。
“可能是仓库记录错了,我去看看。”我拿起手电筒走向后院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各种货物,光线昏暗。我仔细核对新到文具的堆放位置,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撞在一堆麻袋上,顿时感到右脚踝一阵剧痛。
“周平?怎么了?”李小月闻声赶来,看到我坐在地上抱脚呻吟,急忙蹲下身,“扭到脚了?”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她轻轻碰了碰我的脚踝,我倒吸一口冷气。
“肿起来了,得赶紧处理。”她果断地说,“能站起来吗?”
我尝试借她的力起身,但脚一沾地就疼得厉害。
“这样不行,”她想了想,“你等着,我去借辆板车。”
“那怎么行!你是主任,我......”我急忙拒绝。
“别主任不主任的,现在你是伤员。”她不容分说地打断我,快步走出去。
十分钟后,她推着一辆板车回来,车上还垫了个麻袋。“来,我扶你上去。”
我羞愧难当,一个大男人要姑娘推着走,但别无选择。在她的帮助下,我勉强坐上板车。
秋雨还在下,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头上,只穿着一件薄毛衣推车前行。路上积水不少,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坑洼,但还是难免颠簸。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内疚地说。
“说什么呢,你是因公负伤。”她喘着气说,“库存明天再盘也行,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仓库的。”
到了卫生所,医生给我检查后说是扭伤,不算太严重,但得休息几天。包扎好后,李小月又坚持推我回家。
母亲见到这副情景吓坏了,连声道谢。李小月温和地解释情况,安慰母亲说这是工伤,供销社会负责医药费,我可以在家休息几天。
她离开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照在她湿漉漉的毛衣上,勾勒出一圈金边。我望着她一瘸一拐推着空板车远去的背影——原来推我这一路,她的脚也扭了。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在家休养的三天里,我发现自己不停地想起李小月。想起她推车时认真的表情,想起她湿透的毛衣,想起她安慰母亲时温柔的语气。第四天一早,我拄着拐杖坚持去上班。
见到我,她显然吃了一惊:“周平?你怎么来了?脚好了吗?”
“好多了,不能总耽误工作。”我努力让自己走路不瘸得太明显。
她摇摇头:“真是倔脾气。那你今天就坐着收银,别到处走动。”
中午时分,我趁大家去吃午饭,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她桌上。
她回来后看到纸包,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女式劳保鞋。
“这是?”她看向我。
我耳根发热,小声说:“谢谢你那天帮我。你的鞋......我看鞋底都磨破了,推车时才容易滑倒。这双防滑,应该能好点。”
她愣了片刻,突然笑起来:“周平同志,你这算是行贿领导吗?”
我顿时慌了:“不是!绝对没这个意思!就是,就是感谢......”
看我急得脸红,她止住笑,轻声说:“开玩笑的,谢谢您。很贴心。”她特别强调了“贴心”两个字,我的脸更烫了。
自那以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她开始叫我“平哥”,虽然我比她小一岁;而我则在各方面默默关心她——每天早上为她泡好茉莉花茶,重活累活抢着干,她加班时我总是找理由留下来陪她。
供销社的同事们似乎看出了什么,有时会开玩笑。王大姐常说:“月姐,平哥,你俩搭配干活,效率就是高!”每当这时,李小月会微微脸红,而我则低头傻笑。
十一月底,供销社接到一个重要任务——为全县小学采购新年文具礼品。时间紧任务重,张主任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李小月负责。
“平哥,你心细,帮我一起做吧。”她自然地把我也拉进了工作组。
接连几个晚上,我们都在办公室加班。计算数量、核对预算、联系供应商。夜深了,我会溜出去买两个烤红薯回来,我们一边吃一边工作。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文具店。”有一天晚上,她吃着烤红薯突然说,“那时候物资匮乏,我得到一支带香味的圆珠笔,高兴得一个星期没睡好觉。现在想想,能让孩子为得到一支好笔、一个新本子而高兴,是件很幸福的事。”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美好。我轻声说:“那你现在就在做这样幸福的事啊。”
她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是啊,真好。”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心中的感情,但还是忍住了。我怕说出来,连现在这种默契都没有了。
十二月初,文具采购任务圆满完成,县教育局领导特地表扬了供销社的工作。张主任很高兴,批准给我们小组放一天假。
“平哥,明天有空吗?”下班时,李小月突然问我,“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很好,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算是庆祝任务完成。”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有,有空!”
“那明天早上八点,供销社门口见。”她笑着说,两条麻花辫一甩,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好久没回过神来。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没想到她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今天她没穿工作服,而是穿了一件红色的棉袄,黑色长裤,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比平时更显年轻活泼。
“等很久了吗?”我气喘吁吁地问。
“我也刚到。”她笑着说,“走吧,有点远,我们得骑自行车去。”
我骑上供销社的公车,她坐在后座,指挥方向。我们穿过县城,驶向郊外。初冬的早晨有些冷,但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一个小山岗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县城,远眺蜿蜒的河流和连绵的田野。
“怎么样?视野很好吧?”她跳下车,走到一棵大树下,“我小时候常来这里,不开心的时候就跑来坐着,看着远处的风景,心情就会好起来。”
我们并肩坐在树下,安静地看着远方。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偶尔有鸟鸣声传来。
“周平,”她突然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她低头摆弄着一根枯草,“就是感觉......很踏实,很可靠。你看我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转过头,发现她也正看着我,脸颊微微泛红。
鼓起所有勇气,我深吸一口气:“小月,我......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我知道你是领导,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我控制不住......”
声音越来越小,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完了,说出来了一切都完了。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枯草的声音。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我手上。我震惊地抬头,看到她正注视着我,眼睛里有水光闪烁。
“周平,”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我也喜欢你。”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可是你是副主任,我......”
“副主任也是人,也有心啊。”她抿嘴笑了,那两个梨涡再次出现,“这几个月,我看着你每天早早来帮我打扫卫生,看我茶杯空了就添水,我咳嗽一声你就偷偷去买梨膏糖......周平,我不是木头人,我能感觉到。”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所以......所以我们可以处对象?”
她的脸更红了,轻轻点头:“嗯。”
喜悦像烟花一样在我心中炸开。我们相视而笑,手指紧紧相扣。
阳光正好,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从那以后,我们的生活充满了甜蜜的秘密。表面上,我们还是供销社的副主任和职工;私下里,我们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恋爱。
我们很少有机会单独外出,最多就是下班后一起走一段路,在没人看见的巷子里短暂地牵一下手。中午休息时,我会假装出去办事,其实是为她买她爱吃的花生糖;她则会在我感冒时,“顺便”多熬一罐姜茶带给“大家”喝。
最大的冒险是周末偷偷去看电影。我们总是一前一后进场,坐在最后排的角落,在黑暗中小声交换对剧情的看法,手指在爆米花桶里偶尔相触。散场时又故意错开时间离开。
这种偷偷摸摸的恋爱有着别样的甜蜜。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次“偶然”的相遇,都让我们心跳加速。
年关将至,供销社的工作越来越忙。1987年的春节来得早,采购年货的人络绎不绝。李小月作为领导,忙得脚不沾地。
一天下午,我看到她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趁没人注意,我小声问:“不舒服?”
“有点头疼,没事。”她勉强笑笑。
我知道这是她过度劳累的表现。下班后,我借口要去邮局寄信,其实跑去了中药房,买了些天麻和枸杞。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到办公室,把准备好的药材悄悄放进她的抽屉,附上一张纸条:“记得泡水喝,别太累。——关心你的人”
我以为她会发现是我放的,没想到当天供销社来了检查团,她一整天都在陪同,根本没时间开抽屉。
晚上七点多,检查团的人终于走了。我因为白天送货晚归,回到办公室取忘记的外套,却发现李小月还在伏案工作。
“还没回去?”我惊讶地问。
她抬起头,眼睛因疲惫而泛红:“还有一点账目要对完。平哥,你怎么还没走?”
“我刚回来拿外套。”我走到她身边,心疼地说,“休息一下吧,脸色这么差。”
她叹了口气:“年底总是这样,习惯了。”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我赶紧为她倒了杯热水,突然想起早上的药材:“你等等。”我跑到她抽屉前,拿出那包药材,“给你,泡水喝对头疼有好处的。”
她惊讶地看着我:“这是你放的?”
我点点头:“昨天看你不舒服......”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张主任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俩——我手里拿着药材包,李小月桌上放着那杯热水,我们站得很近。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和李小月迅速分开一些距离,但已经太迟了。
张主任皱起眉头:“小月,周平,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啊?”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药材包上,“这是?”
李小月迅速恢复镇定:“主任,我有点不舒服,周平同志正好有药材,说泡水喝能缓解。您怎么回来了?”
“文件忘拿了。”张主任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小月,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周平,你也一样。”
说完,他点点头离开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和李小月同时松了口气。
“好险。”我摸着额头上的冷汗。
李小月却神色凝重:“平哥,我觉得张主任可能看出什么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供销社虽没有明令禁止同事恋爱,但上下级之间还是避嫌为好。如果我们的关系公开,可能会影响她的前途。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我内疚地说。
她摇摇头:“不怪你,你也是关心我。”她沉默片刻,轻声说,“平哥,我们的关系......可能得更加小心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几乎不敢有任何交流,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张主任似乎没什么异常,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暗中观察我们。
这种压抑的日子让我备受煎熬。我开始怀疑,我们这段感情是否真的有未来。
转机出现在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供销社提前下班,让大家回家过节。我因为家远,决定留在宿舍过年。
傍晚,我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宿舍包饺子,忽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李小月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月?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她走进来,解开围巾,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我知道你一个人过年,给你送点饺子。我妈包的,白菜猪肉馅。”
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她竟然记得我独自一人。
“谢谢,其实我自己也包了点。”我指指桌上奇形怪状的饺子。
她笑了:“你包的那叫饺子?简直是面疙瘩。”说着自然地拿起饺子皮,“我来帮你吧。”
我们并肩坐在小桌前包饺子,像一对普通夫妻。屋子里安静而温暖,只有收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春节乐曲。
“平哥,”她突然轻声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我紧张地看着她。
“我意识到,我害怕失去你胜过害怕任何闲言碎语。”她放下饺子,认真地看着我,“是的,我们是上下级,恋爱可能会惹来非议。但那又怎样?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握住她的手:“可是你的前途......”
“如果一段感情要让其中一方隐藏真实的自己,那还有什么意义?”她反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我决定了,年后我就向组织说明我们的关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我的心被巨大的温暖和勇气填满:“小月,我......”
就在这时,又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们吓了一跳,迅速分开。
我忐忑地打开门,再次愣住——张主任站在门外,手里也提着一个饭盒。
“主任?您怎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张主任看到屋内的李小月,似乎并不惊讶:“小月也在啊。我老伴说周平一个人过年,非让我送点饺子过来。”他走进屋,看到桌上包到一半的饺子,笑了,“看来有人比我早一步啊。”
李小月站起来,脸通红:“主任,我......”
张主任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解释。他放下饭盒,看了看我们俩,突然叹了口气:“年轻人啊,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和李小月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我早就看出你们的关系了。”张主任摇摇头,“只是等你们自己坦白。小月,你是供销社最年轻的干部,前途无量;周平,你勤奋踏实,是棵好苗子。你们恋爱,按理说不符合规定。”
我的心沉到谷底。
“但是,”张主任话锋一转,“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感情这种事,拦不住。我看得出来,你们是认真的,工作时也从没耽误正事。”
他看看我,又看看李小月:“这样吧,年后的干部调整,我打算推荐小月去市供销总社学习三个月。同时,周平可以代理一部分她的工作。等小月学习回来,如果你们还在一起,我就向组织说明情况,支持你们的恋爱。如何?”
我们愣住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
“主任,谢谢您!”李小月激动地说。
张主任笑了:“别谢我,我是惜才。你们两个都是好苗子,值得培养。”他指指带来的饭盒,“饺子还热着呢,一起吃吧。今天小年,破个例。”
那一晚,我们三人围坐在小桌前,吃着饺子,聊着家常。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预示着新年的到来。
年后,李小月如期去市里学习。我们开始了书信往来,每周至少两封。在信里,我们畅所欲言,谈工作、谈学习、谈思念。
“平哥,市里的供销社规模真大,商品种类也多。我学到了很多新知识,真想马上回来实践。” “小月,你走后天突然冷了,记得多穿衣服。你留下的那件毛衣,我暂时保管着。” “周平同志,代理副主任的工作还适应吗?听说你提出了文具柜台革新方案,真为你骄傲!” “月,昨天路过那棵大树,树叶开始发芽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一次可好?”
每一封信我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重读。
三个月转瞬即逝。五一劳动节前夕,李小月学习归来。她瘦了些,但更加精神干练,眼里有光。
我提前一小时就在车站等着,手里捧着一束野花——那是清晨我特地去郊外采的。
当她提着行李走出车站,看到我时,眼睛顿时亮了。我们隔着人群相望,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欢迎回来。”我走上前,把花递给她。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谢谢,很漂亮。”
我们并肩走回供销社,一路上聊着她的学习见闻。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回到供销社,张主任召集大家开了个简短的欢迎会。会后,他特意留下我和李小月。
“小月学习期间,周平工作很出色,提出的文具柜台革新方案受到县里表扬。”张主任笑着说,“现在你回来了,有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我和李小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第二天,我们向组织提交了恋爱关系说明。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数同事都表示支持和祝福。
王大姐笑着说:“早就看出你俩有意思了!憋这么久才公开,真能忍。”
小刘起哄:“月姐,平哥,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在大家的笑声中,李小月红着脸瞪了我一眼,我却只觉得幸福满溢。
1987年5月20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下班后,我和李小月又一次来到那个可以俯瞰县城的小山岗。此时的山岗绿草如茵,野花遍地。
我们坐在那棵熟悉的大树下,她靠在我肩上。
“平哥,还记得那天吗?你在这里结结巴巴地告白。”她轻笑。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然记得,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她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我:“那今天换我来说——周平,我爱你,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我愣了片刻,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盒子:“小月,这句话该我先说。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盒子里是一枚简单的银戒指,我用攒了三个月的工资买的。
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用力点头:“好!”
我为她戴上戒指,在夕阳的余晖中,我们有了第一个吻。
一年后,1988年的五一劳动节,我们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张主任作为证婚人,在婚礼上说:“去年今天我就在想,这对年轻人什么时候修成正果。今天终于如愿了!”
供销社的同事们几乎都来了,热热闹闹地坐满了五桌。王大姐打趣道:“月姐,平哥,这回可以正大光明地牵手了!”
我们相视而笑,十指紧扣。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学习,一起进步。1989年,李小月被正式任命为供销社主任,而我则成为副主任。我们成了全县最年轻的“夫妻领导班子”。
1990年春天,我们的女儿出生了。取名周晓玥,寓意“清晨的小月亮”。
每当黄昏时分,我们常常带着女儿去那个小山岗散步。夕阳西下,整个县城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
“还记得那天吗?你推着板车送我去卫生所。”我抱着女儿,轻声对妻子说。
李小月靠在我肩上,微笑:“怎么不记得,脚疼了好几天呢。”
“但从那以后,你就走进我心里,再也没离开过。”
她抬头看我,眼中有温柔的星光:“周平,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
我摇摇头。
“就是那天,在卫生所,你明明自己疼得厉害,却一直问我冷不冷,脚疼不疼。”她轻声说,“那一刻我就想,这个男人,值得托付一生。”
夕阳的余晖中,我们相视而笑。女儿在怀里咿呀学语,仿佛也在为我们的爱情歌唱。
时光流转,岁月更迭,但1986年秋天供销社初遇的那一刻,永远镌刻在我们心中。那是一个年代的爱情,简单,纯粹,却足以温暖余生。
来源:有趣的饼干MtSDg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