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5年7月的一个闷热午后,台湾阳明山上一处老旧别墅里传来收音机的沙沙声。窗外知了叫个不停,白崇禧倚着藤椅,茶杯里的水凉了,他忽然听见播音员一句——“李宗仁已由香港转道广州”,手指顿时一僵。短短几秒沉默,他自言自语似的吐出那句话:“这回我一点用也没有了。”
1965年7月的一个闷热午后,台湾阳明山上一处老旧别墅里传来收音机的沙沙声。窗外知了叫个不停,白崇禧倚着藤椅,茶杯里的水凉了,他忽然听见播音员一句——“李宗仁已由香港转道广州”,手指顿时一僵。短短几秒沉默,他自言自语似的吐出那句话:“这回我一点用也没有了。”
蒋介石身边的情报人员很快记录了这句感叹,却猜不透背后的味道。对白崇禧来说,李宗仁回到大陆不仅是旧友归途,更意味着自己在蒋的筹码表上被划了横线。蒋宋王朝一直把这位桂系头面人物当作“人质”,以防李宗仁突然返国与北京接触。如今人回来了,锁链却少了一环。
往前推十七年,1948年冬天,北平的天空灰得像褪色的棉布。战局连连失利,美国顾问把“换马”方案摊在桌面上,心里想着“扶李压蒋”。李宗仁看准机会,宣布参与副总统竞选。很多国民党老人暗地里拍手,军统却忙着抄写名单。蒋介石面无表情,但鹰眼里满是怒火,他对李宗仁说:“德邻,你若执意而行,后果自负。”李宗仁回敬一句:“民心向背,自会见高下。”现场气温仿佛骤降。
白崇禧当时人在南京,听见风声就赶去劝李宗仁缓一缓。老搭档摇头:“大势如此,再拖就什么都没了。”白崇禧想,以蒋的性格,桂系恐怕再难安稳;可若不全力支持李,他又对不起二十多年同袍交情。犹疑半夜,还是提笔写电报,吩咐各省顽固派“协助投票”,一只脚踏进漩涡。
蒋介石看到投票数字的同时,也收到白崇禧再次主政华中剿总的请求单。表面是请调,实质是逼蒋承认其兵权。蒋深知前线已焦头烂额,最终咬牙准奏,却顺手撤了白的中正堂侍从室重职。当晚,黄埔系将领聚餐闲聊,有人揶揄道:“老白还是那套算盘,留把刀,又讨杯羹。”
年底,淮海战役爆发。蒋介石命白崇禧火速北援。白崇禧却拖延电报,仅放行黄维兵团,其余按兵不动。战局错过最佳时机,这一点,蒋后来私下嘶声咆哮:“他要的是桂系地盘,不是我的江山!”
1949年春,南京易帜已成定局。白崇禧手里还剩下第七军与新编第十一军,却挡不住大势东流。广西失守时,他站在桂林叠彩山顶,看见枪声如雨,心里其实明白“李白时代”结束。李宗仁同年7月借养病之名飞美国,携夫人赶赴纽约,欲与华府周旋;白崇禧则收到蒋介石的密信:“来台共举大业。”密信里还夹着罗耀拉带来的两箱黄金,说是“补发军费”。白崇禧犹豫,再犹豫,终究还是上了那趟去基隆的轮船。
基隆码头风很大。李品仙迎上来,低声说:“蒋公让你安心养病,会安排宅院。”白崇禧点点头,却发现港口外有宪兵重岗。他心里暗叫“不妙”,却已无路可走。自此,他住进台北怀德街小楼,出门有人跟,来信先拆封。当年桀骜不驯的“小诸葛”,彻底成了一枚牵制桂系的活棋。
有意思的是,在白崇禧受限的十余年里,蒋介石对外谈起他仍用敬语。“白将军医术高明,李将军若肯回来,白将军也会理解。”此话既柔也硬。对“美蒋”双边博弈而言,白崇禧的存在像保险丝,随时可断,也随时能接。
1965年初夏,局面忽然生变。经过多年斡旋,李宗仁终于决定返国探亲,试图促成所谓“第三条道路”。周总理亲往香港接站,安排专机前往广州。此举被台北情报部门第一时间侦知。蒋介石登时勃然大怒,却已迟来一步。随后一个电话通知阳明山:“严密看护白崇禧,不得外传消息。”
两个星期后,李宗仁抵达北京,住进原先北平辅仁大学附近的一座小洋楼。新华社发了简短通稿,配图是他与夫人郭德洁并肩走出机舱。收音机里反复播放那条画外音,阳明山别墅的木楼板像被钉子扎住一样安静。白崇禧听完新闻,沉默良久,把茶杯轻轻放下,那句“我一点用也没有了”从喉底滑出,很虚弱,却透着彻悟。
为什么说“没有用”?因为蒋与北京之间最后的一层桂系缓冲片刻间消失。蒋可以对外宣称:还押着白崇禧,足以防李宗仁倒向大陆。如今李宗仁人在北京,缓冲失效,白崇禧的意义自然大打折扣。而在白眼里,自己的棋局也走到尽头,既不能回桂林,也难离台湾,唯一能做的只是等。
次年三月,白崇禧病情急转直下。医生诊断“心力衰竭并咳喘”,蒋介石批示予以妥善医护,却未同意送往日本就医。1966年12月,72岁的白崇禧在台北凄风冷雨之夜撒手人寰。讣告发出,台北各大报仅用普通字号刊登,没有国丧规格。一代军界“活诸葛”,最终留下一间书房、一堆兵法手稿以及那句唏嘘的长叹。
李宗仁在大陆度过七年,直至1969年病逝于北京医院。他的追悼会由国家举行,规格颇高,与白崇禧的孤坟形成强烈对比。昔日“李白”并肩纵横的传说,就此定格在史书的两段注脚里。历史没有假设,却留下充满讽刺的巧合:一个想优雅退场却被扣留终生,一个原本流亡海外却在晚年得享半盏宁静。
细细推敲,会发现桂系最终覆灭,不止败于外部形势,更在于领导人之间那份脆弱的同盟关系。李宗仁敢同蒋正面硬碰,却缺乏持久战略;白崇禧军政天分极高,却又过度精于算计。两人性格互补,却未能在生死关头形成真正凝聚力。把命运交给彼此的同时,也把生路交给了对手。
黑白棋盘落定,阳明山的叹息飘散在山谷间,连知了声都显得遥远。白崇禧知道,此生再无回旋余地。正如他翻阅《孙子兵法》写下的批注:“兵者诡道,不外失之人心。” 人心散了,纵有十万精兵,也不过镜花水月。
来源:史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