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信了,在我查出怀孕的第二天,婆婆就拉着小姑子去了欧洲豪华半月游。
本文纯属虚构
“你只管生二胎,我们来养!”
公婆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我信了,在我查出怀孕的第二天,婆婆就拉着小姑子去了欧洲豪华半月游。
朋友圈里,她搂着小姑子笑得灿烂:“养孩子太累了,我们得好好犒劳自己。”
我老公让我体谅:“我妈一辈子不容易。”
我看着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孕囊,平静地走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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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坐在妇产科走廊冰冷的塑料长椅上。
空调的冷风从头顶吹下来,拂过我裸露的手臂,带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B超单,上面的字迹像是在审判我的愚蠢。
那个小小的、仅有几毫米的孕囊,在图像上是一个模糊的暗点,却在我的世界里投下了一片巨大的、无声的阴影。
它不是一个生命的希望,而是一个谎言的铁证。
我眼前反复闪现着婆婆张桂芬那张堆满褶子的笑脸。
就在一个月前,她拉着我的手,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二胎的美好蓝图。
“晚晚啊,你看大宝都五岁了,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再生一个,凑个‘好’字多完美!”
“你别担心钱,也别担心没人带!你只管生,我跟你爸退休金加起来一万多,我们来养!”
“我保证,绝对不让你再像带大宝时那么累,月子我伺候,孩子我来看,你们年轻人就负责上班赚钱!”
每一句承诺都掷地有声,仿佛是用金子打造的,闪闪发光。
我的丈夫周浩,在一旁被他母亲的“深明大义”感动得眼眶发红。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老婆,你看我妈都这么说了,她这次是认真的。我们就听她的吧。”
于是,我停掉了避孕药。
我甚至开始天真地幻想,或许这一次,婆婆真的变了。
或许,家庭的温馨和谐真的可以期待。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将我从回忆的泥潭中拽出。
是周浩发来的消息。
一条微信语音,他那温吞又带着一丝讨好的声音传来:“老婆,在干嘛呢?妈她们到巴黎了,刚落地就给我报了平安,也让我跟你说一声,别担心家里,她们玩得很开心。”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婆婆张桂芬和小姑子周晴,两个人紧紧相拥,背景是灯火璀璨的埃菲尔铁塔。
张桂芬穿着一件崭新的酒红色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丝巾,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每一条皱纹里都填满了得意。
小姑子周晴更是青春靓丽,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一脸的无忧无虑。
她们的快乐,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
我没有回复。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
只是平静地,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回了那个陪伴我多年的通勤包里。
包里,还放着我女儿大宝最喜欢的小熊挂件。
广播里传来护士机械的叫号声:“林晚,请到三号诊室。”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消毒水和绝望的空气灌入肺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站起身,走进那扇门。
诊室里的医生抬起头,公式化地问:“考虑好了吗?”
我将B超单放在桌上,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不像我自己的声音。
“医生,我预约了手术。”
“这胎我不要了。”
医生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冷静有些意外,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低头开具单据。
“去那边缴费,然后去手术准备室签同意书。”
手术前的同意书上,有一栏是“家属签字”。
我的笔尖在那一小块空白处悬停了片刻。
我想起五年前生大宝时,周浩紧张地签下他的名字,手都在抖。
而现在,他远在千里之外,正为他母亲的“潇洒”而感到欣慰。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笑。
然后,我在那空白处,一笔一画,清晰而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晚。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
麻药顺着针管缓缓注入我的静脉,身体渐渐变得麻木、沉重。
我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婆婆在朋友圈发出的那张照片,配文是:“养孩子太累了,前半辈子为了儿子,后半辈子得好好犒劳自己!”
是啊,犒劳自己。
用我孩子的“育儿基金”。
用我撕裂身体的代价。
麻药渐渐生效,意识开始模糊
可我却清晰地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尖锐的、清醒无比的疼痛。
那疼痛如此真实,分不清是来自手术器械的冰冷搅动,还是来自心脏被生生撕裂的幻觉。
一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滚烫地没入鬓角。
这不是为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
是为那个曾经天真到可笑的,以为婚姻和承诺可以相信的自己。
我为我自己,举行了一场无声的葬礼。
手术结束,护士搀扶我到休息室。
我拒绝了她让我再躺一会儿的建议。
我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走出了医院。
午后的阳光异常刺眼,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我没有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打了一辆车,报出的地址不是我的住所,而是一家律师事务所。
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我见到了提前约好的李律师。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里面是我早已整理好的家庭共同财产清单、房产证复印件,还有……我之前留心拍下的,周浩近一年的银行流水照片。
李律师一页页翻看着,当他看到其中一张照片时,眼神明显一亮。
那是一张手机银行的转账记录截图,时间就在婆婆出发去欧洲的前一天。
转出账户是周浩的工资卡。
收款人,是张桂芬。
金额,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
备注:育儿基金。
“林女士,”李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业,“你很有准备。”
我扯出一个淡淡的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一个母亲,总要为自己的孩子多做打算。”
我说。
这个“孩子”,指的是我的大宝,我唯一的、需要我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孩子。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
我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去幼儿园接回五岁的大宝,给她洗漱,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然后坐在书桌旁,辅导她画画。
家里一片死寂,只有女儿稚嫩的嗓音和画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仿佛今天下午那场剜心剔骨的手术,只是一场与我无关的噩梦。
大宝举着她的画给我看,上面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
“妈妈,这是你,这是爸爸,这是我。”
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我摸了摸她的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宝宝画得真好。”
晚上九点,周浩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老婆!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妈说在巴黎老佛爷给你买了个最新款的包!说是犒劳你备孕辛苦了!你看,我妈心里还是有你的,她对你真好!”
他的语气,像是在邀功,像是在期待我的感激涕零。
我握着电话,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胃里一阵翻搅。
“是吗?”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那让她拍照给我看看,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电话那头瞬间卡壳了。
过了几秒,周浩才尴尬地打着哈哈:“哎呀,她……她玩得太开心,估计忘了拍了。等她们回来给你个惊喜嘛!”
真是拙劣的谎言。
如果真的买了,张桂芬那种虚荣的性格,恐怕在专柜门口就已经拍了九宫格发遍所有的亲戚群了。
“哦。”
我只回了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上。
深夜,我开始发低烧。
手术后的身体本就虚弱,白天的奔波和巨大的情绪波动,终于让我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我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忽冷忽热,骨头缝里都在泛着酸痛。
我挣扎着摸到手机,拨通了周浩的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背景音嘈杂,是KTV里鬼哭狼嚎的歌声和男人的哄笑声。
“喂?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发烧了……很难受,你能不能……回来一下?”我的声音虚弱得带着颤音。
电话那头传来他一声嗤笑。
“林晚,你又怎么了?发个烧而已,你一个成年人,自己找点药吃不就行了?我在跟同事喝酒呢,重要的局,走不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不耐。
“别总像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撒娇,我真的很累。”
“啪”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身体的寒冷,远远不及心里的寒冷。
我不是在撒娇。
我只是,在他身上寻求最后一丝作为丈夫的责任和温情。
现在我知道了,什么都没有。
我独自一人,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去了楼下的社区医院。
夜里的急诊室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病人。
医生给我量了体温,38度5,需要挂水。
冰冷的药液顺着细细的针管,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像一座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孤岛。
无聊中,我习惯性地点开了朋友圈。
张桂芬又更新了。
这次是九张图,定位在瑞士的雪山。
她穿着租来的鲜艳滑雪服,戴着墨镜,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对着镜头笑得无比惬意。
配文是:“在阿尔卑斯山滑雪,感觉人生都升华了!自由的感觉真好,不像有些人,一辈子被孩子、被家庭困住,活得真憋屈!”
那段文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我的伤口上。
“被孩子困住”。
“活得真憋屈”。
她是在说谁?
是我,还是她自己?
一股混杂着屈辱和愤怒的血气直冲头顶,我气到浑身发抖,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将这张截图,连同那段诛心的文字,一起保存了下来。
这是他们欠我的,又一笔血债。
凌晨两点,我挂完水回到家。
没多久,周浩也醉醺醺地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我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又去哪了?怎么一股药味?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备孕吗?不知道现在家里情况特殊,别到处乱跑乱花钱!”
他以为我还在为那个他口中“我们一起养”的孩子,做着万全的准备。
何其讽刺。
我看着他,这张曾经让我无比迷恋的脸,此刻却只让我感到陌生和恶心。
我第一次没有与他争吵。
我只是抬起眼,看着他那双因为酒精而浑浊的眼睛,轻声问:
“周浩,你妈让你转告我什么,你就信什么是吗?”
他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我话里的意思。
他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踉踉跄跄地倒在沙发上,鼾声如雷。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的睡脸,心中那最后一点温情,也随着他震天的鼾声,彻底消散。
只剩下冰冷的,一步一步清晰起来的盘算。
半个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半个月里,我身体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心里的窟窿却越来越大。
我按时上班,下班,接孩子,做饭,像一个完美的妻子和母亲。
周浩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冷淡,开始有意无意地讨好。
他会买我爱吃的蛋糕,会主动洗碗,会在睡前对我说“老婆辛苦了”。
但我知道,他所有的示好,都指向一个目的——那个已经被我亲手结束掉的二胎。
他以为我还在为婆婆的旅行而生气,他在用他自以为是的“高情商”来哄我。
终于,张桂芬和周晴“凯旋”了。
她们拖着几个硕大的行李箱,一进门就满面红光,仿佛是去打了一场大胜仗。
“啪”的一声,几个包装简陋的钥匙扣被扔在茶几上。
“喏,林晚,这是给你和大宝的礼物,埃菲尔铁塔的纪念品,正宗的!”
张桂芬的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我看着那几个粗制滥造的金属片,甚至能闻到上面劣质油漆的味道。
这就是她们花掉二十万巨款后,带给这个家的“心意”。
她没等我反应,就一把拉住我的手,那双因为保养得宜而显得比同龄人年轻的手,此刻却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她假惺惺地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怎么样啊我的好儿媳,肚子有动静没?我这趟出去,可没忘了你!在罗马许愿池给你投了硬币,在瑞士的教堂为你求了好几个送子观音呢!心诚则灵!”
周浩立刻在一旁帮腔,像个尽职的捧哏。
“是啊老婆,我妈为了你的事,玩都玩得不安心,天天念叨呢。”
小姑子周晴则得意洋洋地拆着她的战利品,一个崭新的、logo闪闪发光的奢侈品包被她抱在怀里,像是在炫耀她的勋章。
她瞟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哥可真疼我妈,知道我妈辛苦,直接给了二十万旅游经费。不像有些人,自己不舍得花钱,也见不得别人花。”
客厅里的空气,因为她们的炫耀和虚伪,变得粘稠而令人窒息。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从张桂芬的手里抽出了我的手。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她那张期待的脸,平静地投下了一颗炸弹。
“妈,孩子没了。”
一瞬间,客厅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桂芬脸上的笑容,像劣质的石膏一样僵在脸上,然后寸寸龟裂。
几秒钟后,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爆发出来。
“你说什么?!!”
她猛地冲到我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布满了血丝。
“孩子没了?你怎么敢!你怎么这么狠的心!那可是我周家的孙子!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金孙!”
周浩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在颤抖。
“林晚!你疯了?!这么大的事,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有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婆婆见儿子表了态,立刻找到了主心骨。
她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开始使出她的看家本领——撒泼打滚。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开始捶打我的腿。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为了谁啊!我不就是想出去散散心,回来好有精力给你们带孩子吗!你这个毒妇!你就是不想给我们周家生儿子!你安的什么心啊!”
“我们老周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断我们家香火啊!”
一句句恶毒的咒骂,像淬了毒的冰锥,砸在我的身上。
小姑子周晴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哥!我就说她不对劲!我妈盼这个孙子盼了多久了,她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周浩被她们母女一唱一和地煽动着,理智彻底被怒火吞噬。
他猛地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朝我的脸上挥来。
我没有躲。
我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我只是抬起头,冷冷地,笔直地看着他。
“你打。”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打了这一巴掌,我们之间,就彻底清算。”
他的手,在距离我脸颊几厘米的地方,猛地停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
我能看到他眼中剧烈翻滚的挣扎、愤怒,和一丝……被我洞悉一切的惊慌。
一场家庭“审判”大会,连夜召开。
我像个犯人,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对面,婆婆张桂芬、老公周浩、小姑子周晴,三人并排坐在长条沙发上,形成了一个审判的铁三角。
客厅的灯光惨白,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显得面目狰狞。
张桂芬率先开了口,她已经停止了哭嚎,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痛心疾首的面孔。
她细数着自己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孙子”,是如何“牺牲”自己宝贵的退休时光,如何“忍痛”花了那笔钱去旅游散心,目的就是为了给我们小夫妻“腾地方”,创造一个“轻松的备孕环境”。
她说得声泪俱下,仿佛那趟欧洲豪华游不是享乐,而是去西天取经一般艰苦卓绝。
“我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我那没福气的孙子!结果呢?我人还没回来,孙子就没了!林晚,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周浩紧接着跟上,他的角色是主审官。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仿佛我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
“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去把孩子打掉!你不想要,你可以跟我商量!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解释?”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沙哑。
我没有去看他们,而是缓缓地,拿出了我的手机。
在他们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点开了一段录音。
一段清晰的,充满了张桂芬独特大嗓门的录音,从手机里流淌出来。
“你只管生,我给你带!钱我们也出!绝对不让你受累!”
“我跟你爸的退休金,养个孩子绰绰有余!你就放一百个心!”
婆婆的哭诉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悲愤的红色,变成了被戳穿谎言的煞白。
周浩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他妈。
我没有停。
我滑向下一段录音,是我和周浩在我们卧室里的对话。
录音里的我,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老公,妈说她来养,我有点不信,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紧接着,是周浩斩钉截铁的声音:“哎呀,你就别多想了!我妈这次是认真的,她都让我提前给她转了20万‘育儿启动基金’了!她说要专款专用,以后都花在这个孩子身上!”
录音播放完毕。
我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正对着他们。
屏幕上显示的,是我早就从周浩手机里拍下的银行转账截图。
转账时间,转账金额,收款人张桂芬,还有那个刺眼无比的备注——“育儿启动基金”。
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直视婆婆张桂芬,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砸在死寂的客厅里。
“妈。”
我叫了她一声。
“这二十万的‘育儿基金’,在欧洲花得还开心吗?”
“你买的那件酒红色大衣,还有周晴那个新包,是不是都用的这笔钱?”
轰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张桂芬的脑子里炸开了。
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录音?你算计我!”
她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手指着我,像是要活活吞了我。
我笑了。
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笑。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冷和无尽的嘲讽。
“算计?”
我反问。
“比起您拿着‘孙子’的奶粉钱,去欧洲的奢侈品店里挥霍潇洒,我这点为了自保而做的准备,算得了什么算计?”
“还是说,在您看来,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母子俩玩弄于股掌之上,才不算算计?”
周浩震惊地看着他妈,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愤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欺骗和愚弄的难堪。
客厅里,那盏惨白的灯,此刻照亮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和三个跳梁小丑难看的嘴脸。
空气僵持得如同凝固的水泥。
张桂芬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最初的震惊和难堪过后,她立刻意识到,硬碰硬已经行不通了。
她的眼珠子飞快地一转,脸色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前一秒还像要吃人的母老虎,后一秒就变成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她一把拉住周浩的衣袖,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儿子啊!妈错了!妈错了还不行吗!”
“妈就是一辈子没出过国,没见过世面,被你妹妹撺掇的,一时鬼迷心窍了啊!”
“我想着,这钱反正是你给的,我先拿去玩一圈,开开眼界,回来才有更好的心情和精力给你带孩子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儿子!”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套“卖惨”的说辞,她用得炉火纯青。
果不其然,周浩那点刚刚升起的对母亲的质疑,瞬间就被这眼泪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的心软了。
他那根植于骨血里的“愚孝”,让他本能地选择原谅他的母亲。
他转过头,看向我,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林晚,你看,妈也认错了。她……她就是年纪大了,爱面子,有点虚荣……”
“钱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这笔钱我以后再赚回来,双倍赚回来,好不好?”
“孩子没了,我们都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这次,我保证,我亲自监督我妈,让她把钱都花在孩子身上。”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调解,像是在求和。
可我听到的,却是赤裸裸的偏袒和自私。
他觉得他母亲的虚荣和享乐,是可以被原谅的“小毛病”。
他觉得我失去一个孩子的身心创伤,是可以靠“再生一个”来弥补的过错。
我的身体,我的痛苦,在他眼里,都比不上“息事宁人”来得重要。
小姑子周晴见状,也赶紧上来帮腔:“是啊嫂子,我妈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一家人,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嘛!再说,那钱是我哥自愿给我妈的,你管得着吗?”
一家人。
多么温暖的词汇,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看着周浩,看着他眼睛里那清晰的、希望我“顾全大局”的乞求。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我一言不发,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走回我们的卧室。
“咔哒”一声,我反锁了房门。
将他们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门外,立刻传来了周浩急切的敲门声:“林晚!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你别这样!”
紧接着,是婆婆气急败败坏的咒骂声:“不知好歹的东西!给她脸了还!儿子,别管她,让她自己在里面待着!看她能横到什么时候!”
我充耳不闻。
我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我没有哭,也没有愤怒。
来源:溪边畅快玩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