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7年11月底12月初,部队冬季征兵工作开始,我还在韶关市“支左”中,被抽调到广西壮族自治区接兵。我随接兵部队乘火车北上,途经湖南衡阳然后转向西——广西方向。当时湖南的“文化大革命”正处在激烈阶段,我们在韶关就已经听说,而我们到达衡阳后,火车整整被困了三天
编者按:本文节选《许昌文史资料 第21辑》,作者陈书壮,曾任许昌市委党史研究室党史办副主任、许昌市政协学习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许昌革命老区史典》主编。
我在广西、湖南的“文革”经历
◎陈书壮
▲马山县城一角(时间约为七八十年代)
1967年11月底12月初,部队冬季征兵工作开始,我还在韶关市“支左”中,被抽调到广西壮族自治区接兵。我随接兵部队乘火车北上,途经湖南衡阳然后转向西——广西方向。当时湖南的“文化大革命”正处在激烈阶段,我们在韶关就已经听说,而我们到达衡阳后,火车整整被困了三天三夜不能前行。三天后,据说是衡阳铁路分局一位全国劳动模范的火车司机自告奋勇,才把我们送出了湖南地界,来到了广西境内。这时的广西还非常平静,据说是当时全国少有平静的几个省份之一,基本上没有武斗现象。我们进入广西后,火车上也有了乘务员,而且对解放军非常热情、周到,特别有礼貌,我们的心情也豁然开朗。
我们从广西首府南宁下火车,转乘公共汽车向十万大山进发,因为我们的接兵目的地——马山县就在十万大山的怀抱中。这里的自然景观堪称一绝,但交通十分不便,从马山县城到其所辖的一个区,就得绕道临近的武鸣县城100多公里再转100多公里才可到达。这里人烟稀少,路险山高,从县辖区下到公社任何交通工具都行不通,只能靠徒步行走。公社武装部长带我深入调查兵源,翻山越岭,牵藤飞步,整整走了一天才见了6名适龄青年,晚上还无法返回,只好借宿在一个民兵营长家里。这里生活艰苦,适龄青年参军热情高,接兵工作人员住处的外墙上到处贴的都是应征青年写的血书。所以征兵工作很顺利就完成了。
大山里头消息闭塞,就在我们征兵任务即将完成的时候,广西的武斗全面展开了,一下升级为全国各省、市、自治区之最。马山县城也不例外,县武装部开始告急,请求接兵部队速回县城帮助制止武斗。以县征兵办的名义,一番电话,把在基层征兵的各接兵部队统统招了回来。
马山县县城很小,是个山城,四面环山,风景如画。城内南北东西各一条主街,十字路口处有一座二层小楼,是该县的新华书店,因为这里是城内的制高点,楼顶安了一组高音喇叭,不停地广播。
我们回到县城,县武装部把我们安排在距武装部不远的人民医院门诊病房居住,医院当时已经基本停业,病房是空的。第一天街面上没有大的冲突,我们根据领导的安排主动到群众中宣传“要文斗,不要武斗”的精神。走到街上,我们发现这里的群众组织很有他的特殊性,用当时的说法叫“群众充分地发动起来了”,用文学一点的语言形容是他们具有山里人的野性,或者说叫原始部落特征。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也手持长矛大刀,十来岁的小孩子也跟在后面手举棍棒。一天当中,我们接触了多起争吵的场面,虽各自都有器械,但均未动手。
第二天,县城赶场,我们河南叫赶集或赶会。八点过后,乡下人纷纷向县城走来,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越来越热闹,群众组织双方也就趁着机会通过高音喇叭宣传自己,攻击对方,扩大本组织的影响。突然间,新华书店处两派发生冲突,这一派的一名大汉用一柄七八斤重的长把大刀,朝着另一派的一名妇女从肩膀处劈下来,造成了严重的流血事件。消息传到县人武部,人武部军事科科长崔某等迅速赶到现场,崔科长是一个大个子,膀大腰圆,他在乱纷纷的人群中,一只胳膊把那名妇女挽了起来,奋力向医院跑去,一路上鲜血滴滴答答。
这时,赶场的人还没有散去,有的还在看热闹。紧接着,在距医院不远处的东西街街面上,响起一声爆炸声,把人群炸得四散,赶场的人开始急切地离开县城。爆炸声响时,我们二O九团接兵的21名同志还都在医院驻地,听到响声后,立刻向爆炸的地方跑去,只见街面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人的肠子被炸了出来,一个人的一只手被炸飞了,但他们都还活着。原来是两派的两个成员在街上争夺手榴弹,结果引爆了手榴弹,造成了爆炸和两人的受伤。当我们跑到他们跟前时,断手的小青年对我们喊到:“解放军叔叔,我的手断了,快抢救。”他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拉着这只没了手的胳膊的袖口去捂他的断手伤口。我和我的战友用担架把他抬到了医院。
从这时开始,县城大乱,到处是枪炮声,医院里抬来了不少伤者,还有死了的。虽然县人武部多方努力请来了一些医生,但医院血库无血,失血多的伤者只有苦苦煎熬,随部队接兵的军医为了救治伤者,跑前跑后,我们接兵的其他同志仍不停地在弹雨中奔忙。
天渐渐黑了,枪声也慢慢稀了,奔忙了一天,我们实在太累了。这时,经上级同意我们才回到了医院住处。我们与伤者、死者同在医院门诊房,门诊房的结构与筒子楼相似,两边是房间,中间有走廊,我们住的隔壁就是伤者、死者。抢救伤者时,从他们身上脱下来的带血的衣服走廊上扔得到处都是。
为了尽可能挽救伤者的生命,大约晚上9时许,部队首长调来了军车,要把伤者转移出去治疗,但为防意外,军车不能开进医院,只能停放在县城以外的地方,等待用担架把伤者抬过去。当我们一个一个把伤员往担架上挪动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那个断手的伤者,这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抬送伤者的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十几个人住的房间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这时我有些害怕了,这边,走廊里都是血衣,隔壁房间都是死者;那边,从我们住的房间窗户外面不停地传来奔跑的脚步声,那肯定是群众组织还在进行着“革命行动”呢。我再也睡不着了,也不敢动。我从内心里埋怨我的战友: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呢?太不仁义了!太不道德了!太不讲阶级感情了!这时候,时间就象停滞了一样,太难熬了……天快亮时我终于听到了战友们熟悉的声音,他们回来了。见到他们我开口就骂:“他妈的,你们算什么东西,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们干什么去了?”我好不恼火。“啊,你还说哩,我们接到任务,大家起床,喊不醒你,把你扳起来晃,你都不醒,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把你扔下,你还有理了?!”唉,太累了,实在太累了。我要醒来,拴住日头我也不愿一个人留下。
几天后,新兵到县城集中,我们接兵的同志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因为派性闹出乱子。还不错,新兵集中是平稳的,没出乱子。后半夜,趁着夜深人静,接兵部队悄悄地把新兵叫起来,打好背包,带领他们徒步走出县城,在城郊上了部队在那里等候的军车。
图文编辑:阿素喇
来源:思恩府驿站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