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当着全车厢人的面撕碎车票:“贾司辰,你是要跟她过一辈子是吗?” 他青梅哭着躲到他身后:“夕月姐,我们只是兄妹...” 三个月后,他青梅挺孕肚出现:“孩子是司辰的,他说会对你负责,但心在我这里。”
中秋团圆夜,他多买一张高铁票,说要带上青梅一起回家见父母。
我当着全车厢人的面撕碎车票:“贾司辰,你是要跟她过一辈子是吗?” 他青梅哭着躲到他身后:“夕月姐,我们只是兄妹...” 三个月后,他青梅挺孕肚出现:“孩子是司辰的,他说会对你负责,但心在我这里。”
我笑着取出孕检单:“真巧,我也有了他的孩子,不如看看他选谁?” 可检查单下,还藏着晚期胃癌诊断书—— 这次,我选择让他们永远找不到我。
(1)
中秋前的高铁站,人潮像煮沸的水。
董夕月攥着手里两张车票,指节泛白。票面上,目的地是贾司辰的老家,一个她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小城。这次行程,被贾司辰赋予了重大意义——“带你去见见我爸妈,让他们看看未来的儿媳妇。”为这句话,董夕月紧张了好几个晚上,精心挑选礼物,反复练习见面时的微笑。
她抬头望向进站口,贾司辰颀长的身影终于出现,穿着她给他买的那件驼色风衣,在熙攘人群中格外显眼。董夕月嘴角刚扬起,弧度却瞬间冻结。
贾司辰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紧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女孩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礼品盒,正仰着头对贾司辰说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熟稔和亲昵。那是白露,贾司辰口中那个“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青梅竹马。
贾司辰看到董夕月,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想接过她手里的包:“夕月,等久了吧?”
董夕月避开了他的手,目光直直落在白露身上:“她怎么来了?”
贾司辰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笑道:“哦,忘了跟你说,露露正好也回家过节,她家跟我家就隔两条街。我想着顺路,就多买了一张票,一起走热闹点。”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安排。
白露适时地上前一步,声音软糯:“夕月姐,你不会介意吧?司辰哥说你们这次是回去见家长的,我还能顺便帮你说说好话呢,贾阿姨可喜欢我了。”她弯起眼睛笑,话语里的试探和隐隐的炫耀,像根细针,扎进董夕月的耳膜。
“介意。”董夕月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很介意。”
贾司辰皱起眉:“夕月,你别这样。露露就像我亲妹妹一样,就是搭个伴而已。”
“亲妹妹?”董夕月重复着这三个字,胸口堵得发慌。这三年来,白露就像一道无形的影子,缠绕在她和贾司辰之间。每次他们约会,白露总有各种理由打电话来;贾司辰的生日,白露送的礼物永远是最贴心的;甚至连贾司辰的社交账号密码,白露都知道。为这事,董夕月吵过,闹过,贾司辰每次都说她小题大做,说他和白露之间是超越爱情的亲情,纯洁无比。
“对啊,”白露附和道,甚至伸手轻轻拉了拉贾司辰的胳膊,“夕月姐,你真的想多了。我和司辰哥要是有什么,早就在一起了,哪儿还轮得到……”
“轮得到我?”董夕月打断她,看向贾司辰,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褪去了,“贾司辰,这就是你准备带我回去见的‘家长’?带着你的青梅竹马,一起回去团圆?”
贾司辰似乎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语气也硬了起来:“董夕月,你非要这么不可理喻吗?一张车票而已,露露一个女孩子自己坐车不安全!”
“不安全?”董夕月笑了,眼底却是一片荒凉,“所以她的人生安全,比我们第一次一起回家见你父母还重要?比我的感受还重要?”
她举起手里那两张紧紧挨着的车票,那是她以为的,通往他们未来的凭证。现在,其中一张,成了讽刺。
周围等待检票的人群开始投来好奇的目光。
贾司辰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上车再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董夕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贾司辰和白露,以及在周围所有陌生人的注视下,她缓缓地、用力地,将其中一张车票——属于她的那张,撕成了两半,再撕成四片……
碎片像枯叶般从她指尖飘落。
“贾司辰,”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决绝的颤抖,“你是要跟她在一起是吗?那你们一起回去吧,这出三人行的戏,我不奉陪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把贾司辰惊愕的呼喊和白露故作惊慌的“司辰哥,怎么办呀”的声音,统统抛在身后。眼泪在她转身的瞬间汹涌而出,但她没有回头。
(2)
高铁站冰冷的广播声远去,董夕月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中秋前夕的喜庆氛围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这个城市的表面,却透不进她心里。包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贾司辰”的名字固执地亮起、熄灭、又亮起。她直接关了机。
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心口那里空洞洞的疼。三年感情,原来抵不过一张多余的车票,和一个永远“只是妹妹”的青梅竹马。
她回到和贾司辰共同租住的公寓,这里还残留着昨晚他们一起收拾行李时的痕迹。他的拖鞋还并排放在门口,他的水杯还放在茶几上,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唯独少了那个信誓旦旦说要给她未来的人。
董夕月没有开灯,在沙发上蜷缩起来。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最近这段时间,这疼痛来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她一直以为是压力大,胃病犯了,胡乱吃了点药顶着。此刻,这疼痛仿佛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变本加厉。
她想起第一次发现白露存在的场景。那时他们刚交往半年,一次看电影,贾司辰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最后他抱歉地对她笑笑,走到外面接了将近十分钟的电话。回来时,他神色有些担忧,说:“露露失恋了,哭得厉害,我得去看看她。”
那天晚上,董夕月一个人看完了那场电影,内容是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白露发烧,贾司辰会半夜开车去送药;白露工作不顺心,贾司辰能陪她打电话到凌晨;甚至有一次,白露阑尾炎手术,贾司辰守在医院,连董夕月的生日约会都迟到了两个小时。
每一次争吵,贾司辰都有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夕月,你懂事一点。露露她爸妈不在身边,我就她这么一个像亲人一样的朋友,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就跟亲兄妹没两样,你吃什么醋?”
“亲兄妹……”董夕月在黑暗中喃喃自语,胃部的绞痛让她额头沁出冷汗。也许贾司辰和白露之间真的没有逾越雷池,但这种无处不在的“亲情”,这种永远排在她前面的“优先级”,比真正的出轨更让她窒息。它像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安全感和对这段感情的信心。
这次中秋见家长,是她给这段感情,也是给自己设定的最后底线。她原以为,一个男人愿意带你回家见父母,意味着认可,意味着你们的关系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稳固的阶段。没想到,贾司辰用一张多余的车票,轻易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在乎她的感受。或者说,在他心里,白露的感受永远更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贾司辰带着一身疲惫和压抑的怒气回来了。
他打开灯,看到沙发上的董夕月,愣了一下,随即语气生硬地说:“你闹够了没有?知不知道我今天在车站有多难堪?露露也被你吓坏了!”
董夕月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难堪?贾司辰,你有没有想过我难不难堪?”
“我跟你解释过了!就是顺路!你到底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到什么时候?”贾司辰烦躁地松了松领口,“露露后来都哭了,说她是不是影响我们了,特别内疚……”
“她内疚?”董夕月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她内疚就不会跟你一起来!她内疚就不会在你父母面前刷足存在感!贾司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董夕月!”贾司辰猛地提高音量,“你够了!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露露她很简单,就是把我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种恶意的眼光去揣测她?”
“我恶意?”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好,那我问你,如果今天,是我和一个所谓的‘男闺蜜’,买一张票,一起回家见我的父母,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只是兄妹’?”
贾司辰被问得一噎,脸色更加难看:“这根本是两码事!”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董夕月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贾司辰,你摸着良心说,这三年,在你需要的时候,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在你开心想要分享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还是她白露?”
贾司辰避开了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说:“那不一样……我和露露的感情,是岁月积累下来的……”
“是啊,岁月积累。”董夕月点点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所以我们这三年,算什么?算什么?!”
她抓起沙发上的包,踉跄着冲向门口。这一次,贾司辰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身后低吼:“董夕月,你非要这么无理取闹,我们就冷静一下!”
董夕月用力甩上门,将他的声音隔绝。无理取闹?原来在她看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他眼里,只是无理取闹。
(3)
董夕月去了好友林薇家。林薇是她大学室友,性格泼辣,听完她的哭诉,气得差点当场打电话骂贾司辰。
“冷静?冷静个屁!他这就是心虚!”林薇给董夕月倒了杯热水,“月月,这种渣男,不分还留着过年吗?那个白露,一看就是朵高级白莲花,也就贾司辰那种瞎了眼的直男看不出来!”
董夕月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流:“薇薇,我真的好累……我以为这次见家长,会不一样……”
“傻姑娘,”林薇心疼地搂住她,“他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一次次让你受这种委屈。边界感这种东西,成年男人会不懂?他就是享受这种被两个女人需要的感觉!呸!”
那一晚,董夕月几乎没睡。胃痛和心痛交织,让她蜷缩成一团。第二天,贾司辰发来几条微信,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核心意思仍是让她“别闹了”,“露露很自责,希望你能跟她道个歉”。
道歉?董夕月看着屏幕,心冷得像冰。她回复了两个字:“分手。”
贾司辰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她没接。他连续打了几十个,最后发来一条长微信,指责她冲动、不成熟、不理解他,并再次强调白露的重要性,说如果董夕月不能接受白露,就是不爱他全部的表现。
看着那些字句,董夕月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争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她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向公司请了年假,搬出了和贾司辰的公寓,暂时住进了林薇家。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舔舐伤口,思考未来。然而,身体的预警却越来越明显。除了持续的胃痛,她还开始出现恶心、食欲不振和迅速消瘦的情况。
林薇看着心疼,硬拉着她去了医院。“月月,你必须去检查一下,你这脸色太难看了,别是胃溃疡加重了。”
在医院,董夕月做了胃镜。等待结果的时候,她心里莫名地不安。医生拿着报告单,表情严肃:“董小姐,你的家属来了吗?”
董夕月心里咯噔一下:“医生,我一个人来的,您直接跟我说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指着片子:“情况不太乐观。胃部发现恶性肿瘤,而且……已经伴有淋巴转移,属于晚期。”
晚期胃癌。
五个字,像五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开。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她愣愣地听着医生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积极治疗”、“生存期”、“化疗方案”……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她心上。
她才二十六岁,人生刚刚展开,却突然被宣判了死刑。
失恋的痛苦,在死亡的阴影面前,突然变得渺小而不值一提。她拿着那张沉甸甸的诊断书,走出诊室,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一阵阵反胃。她扶着墙,几乎站不稳。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下意识地接起,那边传来白露带着哭腔,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得意声音:“夕月姐……我,我怀孕了。是司辰哥的。”
董夕月握紧手机,指节泛白,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次涌上。
白露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小心翼翼的炫耀:“……就是上次他喝醉了,在我家……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司辰哥说他会对你负责,但是……他的心在我这里。夕月姐,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成全?董夕月想笑,却扯不动嘴角。她想起三个月前,贾司辰确实有一次声称公司应酬,彻夜未归。原来如此。
她对着电话,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真巧,白露。我也有了他的孩子。不如,我们看看,这次他会选谁?”
说完,她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她当然没有怀孕,那张所谓的“孕检单”,是她刚才在医院走廊,随手捡的一张别人丢弃的化验单,名字和日期都被撕掉了,只剩下“妊娠阳性”的字样依稀可辨。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报复欲,让她说出了那句话。
她拿出笔,在那张胃癌诊断书的空白处,用力写下一行字:“这次,我选择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然后,她将诊断书和那张假的孕检单叠在一起,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发到了那个陌生号码上。
做完这一切,她删除了照片,拉黑了这个号码。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涌出,不是为了贾司辰,也不是为了白露,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这仓促又荒唐的人生。
(4)
董夕月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病情,包括林薇。她只是对林薇说,想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一段时间,整理心情。林薇虽然担心,但尊重她的决定,帮她收拾了行李,反复叮嘱她要保持联系。
离开前,董夕月去银行取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处理了租房事宜,注销了用了多年的手机号,重新办了一个只有林薇知道的号码。她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像一个即将消失的幽灵。
她选择了一个远离喧嚣的南方沿海小城。这里气候温润,生活节奏缓慢,空气中带着咸湿的海风味道。她租了一间能看到海的老房子,简单布置了一下。每天,她听着潮声醒来,伴着海浪入睡。日子仿佛静止了。
她开始接受治疗。化疗的副作用很大,呕吐,脱发,剧烈的疼痛……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瘦得脱了形。她买来假发和帽子,在身体稍微好点的时候,会去海边散步,看着潮起潮落,日出日落。
有时候,她会想起贾司辰。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的甜蜜,想起那些被白露阴影笼罩的争吵,想起高铁站决绝的那一幕。恨吗?好像也淡了。在生命倒计时面前,爱恨都显得太过奢侈。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为那个曾经满怀期待、如今却支离破碎的自己。
她偶尔会登录那个只有林薇知道的新号码关联的社交软件小号,看看林薇给她的留言,报个平安。林薇会在留言里告诉她一些那边的消息。比如,贾司辰后来似乎真的疯了似的找过她,去公司堵过,也联系过所有可能认识她的人,但都一无所获。再后来,听说白露的肚子渐渐大了,贾司辰和她似乎住到了一起。
这些消息,像隔着玻璃看到的风景,已经无法在她心里掀起太大的波澜。她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还能自己做饭,看书,写字。坏的时候,她只能躺在床上,忍受着蚀骨的疼痛,靠止痛药勉强维持。她开始写日记,记录下每天的感受,对父母的思念,对朋友的愧疚,以及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5)
小城的秋天来得晚,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暖意。董夕月的身体却像这座季节更替缓慢的城市里,最先感知到寒冬的叶子,一天比一天枯萎。
化疗已经很难控制癌细胞的扩散,医生建议她住院进行更系统的治疗,但她拒绝了。她不想生命最后的时光,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插满管子度过。她选择姑息治疗,尽可能地减少痛苦,安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林薇来看过她一次。当看到昔日明媚的好友变得如此形销骨立,戴着假发帽,虚弱地靠在躺椅上时,林薇哭得几乎晕厥。她抱着董夕月,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扛着?”
董夕月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拍着林薇的背,声音微弱:“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难过……薇薇,帮我……照顾好我爸妈……以后……”
林薇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
林薇留下来陪了她一个星期,细心照料她的起居。董夕月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甚至能由林薇扶着,到海边坐一会儿。她们聊起大学时的趣事,聊起未来的梦想,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贾司辰、关于病情的话题。那几天,是董夕月生病以来,少有的感受到温暖和陪伴的日子。
但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林薇离开时,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步三回头。董夕月微笑着对她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允许自己落下泪来。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送走林薇后,董夕月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疼痛几乎成了常态,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她开始出现频繁的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常常会产生幻觉。有时候会看到贾司辰站在床边,一脸愧疚地看着她;有时候会听到白露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更多的时候,她会回到小时候,在父母身边,无忧无虑。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强撑着精神,给父母写了一封长信。信里,她谎称自己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向,在国外一份很好的工作,可能会很久很久不能回家,让他们不要担心,好好保重身体。她把自己剩下的大部分积蓄,连同这封信,一起寄给了林薇,托她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转交给自己父母。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了却了所有心事。
深秋的一个傍晚,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董夕月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海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她却感觉不到冷。
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一种久违的平静笼罩了她。她想起很久以前,和贾司辰刚在一起时,他们也曾幻想过未来。他说要带她去环游世界,她说只想有个面朝大海的小房子,春暖花开。
现在,她终于住在了面朝大海的房子里,只是,再也没有春暖花开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变得轻浅。脑海里最后闪过的,不是恨,也不是怨,而是生命中最简单、最纯净的一些画面:童年时父亲宽厚的肩膀,母亲温暖的怀抱,阳光下盛开的野花,还有……最初相遇时,贾司辰那个不带任何杂质、清澈的笑容。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渗入鬓角的白发。
窗外,雨还在下,海浪声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一遍,又一遍。这个小城,这个房间,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实现了自己最后的“报复”,让他们永远找不到她。也放过了自己,在这片陌生的海域,找到了最终的宁静。只是这宁静的代价,太过沉重。
(6)
几个月后,春节将至。
贾司辰和白露住在一个装修精致但略显冷清的新公寓里。白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节目。贾司辰坐在另一边,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家里气氛沉闷。孩子即将出生,照理说是该喜悦的,但董夕月像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成了贾司辰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甚至报了警,但董夕月就像是投入大海的一滴水,踪迹全无。她注销了号码,辞了工作,切断了和所有旧识的联系。只有林薇,他知道林薇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林薇见到他就像见到仇人,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这种彻底的、不留余地的消失,比激烈的争吵和指责更让他感到恐慌和空虚。他有时候会恍惚,和董夕月的那三年,是不是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身边这个即将为他生儿育女的白露,才是现实。
但他无法忘记高铁站董夕月撕碎车票时那绝望而决绝的眼神,无法忘记她最后那句“你们一起回去吧”。每一次想起,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开始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回想董夕月每一次因为白露而和他争吵时的委屈和愤怒。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司辰哥,”白露放下遥控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带着委屈,“快过年了,给宝宝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
贾司辰回过神,勉强笑了笑:“你定就好,我都行。”
白露看着他,眼神暗了暗。她知道贾司辰还没有完全放下董夕月。那个女人,即使消失了,也像一道阴影,横亘在他们之间。她有时会后悔,后悔当初用那种方式逼宫,如果不是她故意怀孕(那次贾司辰喝醉,其实她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如果不是她打电话刺激董夕月,事情会不会不一样?至少,贾司辰不会像现在这样,人在她身边,心却不知道飘在哪里。
但这种后悔很快就被一种更强的占有欲取代。现在,她才是赢家。她有了贾司辰的孩子,他们住在一起,双方父母都认可了。董夕月?不过是个过去式,一个不敢面对现实、选择逃跑的失败者。
“我有点累了,回房休息了。”白露站起身。
贾司辰“嗯”了一声,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扶她。白露心里一酸,独自走回了卧室。
贾司辰继续盯着手机,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那个几乎已经蒙尘的、属于他和董夕月的私密相册。里面全是他们过去的照片:第一次约会时她羞涩的笑,一起去旅游时她开心的模样,她窝在沙发里看书的侧影……每一张照片里的她,眼神都是那么明亮,充满生气。
他一张张翻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到底失去了什么?他曾经以为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
他想起最后一次联系,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模糊照片——一张妊娠阳性的化验单,和一张写满了医学术语、触目惊心的诊断书,下面还有一行字:“这次,我选择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
当时他震惊,怀疑,更多的是被“孩子”和“绝症”这两个消息冲击得不知所措。他疯狂回拨电话,却再也打不通。后来,他托关系去医院查过,并没有叫董夕月的类似病例记录。他一度以为,那只是董夕月为了报复他,故意伪造的,是想让他愧疚。
可是,如果……如果不是呢?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让他不寒而栗。如果那张诊断书是真的……如果她当时,不仅仅是心死了,连身体也……那他这三年的忽视,他带给她的一次次伤害,他最后在高铁站的行为,岂不是……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关掉相册,双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窗外,传来邻居家准备过年的欢笑声,电视里播放着喜庆的节目。而在这个装修精美的公寓里,只有冰冷的寂静,和一颗因为迟来的醒悟而备受煎熬的心。
他永远失去了她。不是因为她选择了离开,而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绝境。无论那张诊断书是真是假,他都再也找不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惩罚都更残忍。它将伴随他的一生,成为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和午夜梦回时,最深沉的梦魇。而他和白露,这个建立在伤害和谎言基础上的“家”,从开始就注定布满裂痕,又能走多远呢?
团圆佳节,注定有人离散。而有些错误,一旦铸成,便是永世无法弥补的遗憾。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