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老太身穿寿衣不肯咽气,就因没给儿媳看孩子,30年心不甘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4 22:40 1

摘要:电话那头,儿子陈磊的声音又轻又沉,像块湿透了的棉花,堵在我心口。我正站在三尺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宋明理学,粉笔灰沾了半边袖子。手里的半截粉笔“啪”地一声,断了。

引子

“爸,奶奶穿上那身衣裳了。”

电话那头,儿子陈磊的声音又轻又沉,像块湿透了的棉花,堵在我心口。我正站在三尺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宋明理学,粉笔灰沾了半边袖子。手里的半截粉笔“啪”地一声,断了。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嗓子眼发干,对着底下几十双眼睛,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那身衣裳,是母亲赵秀兰的寿衣。一套深蓝色的暗花绸褂子,是她七十大寿那年,我托人从苏州定做的。她说料子好,滑溜,穿着上路体面。十年来,每年入秋,她都要拿出来晒一晒,拍打平整,再用旧报纸包好,压在箱子底。仿佛那不是一件走向终点的衣裳,而是件等着赴宴的礼服。

可现在,她穿着这身衣裳,躺在老屋的床上,已经整整三天了。

医生来看过,摇着头说,各项机能都衰竭了,油尽灯枯,就是吊着一口气,不肯咽。街坊邻居来看过,都说老太太心愿未了,有执念。

我知道她等谁。

她在等我的妻子,李美娟。一个三十年没踏进过这个家门的儿媳妇。

我冲出学校,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旧自行车,一路狂奔。初秋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三十年前那场争吵。

“妈,美娟厂里忙,小磊放我这儿,您白天搭把手看看行吗?”

“我身子骨不行,看不了。谁生的谁自己带。”母亲坐在小马扎上,头也不抬地择着韭菜,话语像冰碴子。

“妈,她不是一个人能忙过来……”

“我把你们兄弟几个拉扯大,就够了。没义务再给你们看孩子。”

那天的阳光明明很好,我却觉得屋里一片冰冷。李美娟站在门口,攥着衣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抱着才一岁多的小磊,背影决绝得像座山。

从那天起,她再没回来过。我们一家三口搬到了她单位分的宿舍,后来又买了房。三十年,我和她,就像隔着一条河,我在这头守着妈,她在那头守着家。逢年过节,我一个人回来,带着她“托我带”的礼品,编着她“厂里加班”的瞎话。

母亲病危,我跟她说了。她只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回了句:“知道了。”再无下文。

我冲进老屋的院子,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香火味混杂在一起,呛得我直咳嗽。屋里挤满了亲戚,他们看我的眼神,怜悯又带着点责备。

我拨开人群,走到床边。

母亲躺着,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房梁。她的胸口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那身崭新的寿衣穿在她干瘪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我跪在床边,握住她枯柴一样的手,冰凉刺骨。

“妈……”我哽咽着,“妈,你再撑撑,美娟……她就快回来了。”

我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眼泪砸在她手背上。

母亲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我知道,这口气,是为李美娟留着的。这三十年的坎,过不去,她死不瞑目。

我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再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一次,我不能再让她用“知道了”三个字把我打发了。

第一章 三十年的坎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李美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带着一丝不耐烦。

“又怎么了?不是说了我知道了吗?”

“美娟,”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妈……妈穿上寿衣了。医生说,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她那边电视里传来的天气预报声,说今晚有雨。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像是要被乌云压垮。

“她就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我近乎哀求,“三十年了,美娟,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吧?”

“消?”李美娟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尖锐又冰冷,像玻璃划过铁皮,“陈卫国,你说的轻巧。这三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孩子发高烧,我一个人抱着他跑几条街找诊所的时候,你在哪?你守着你妈!家长会,别的孩子都是爸妈一起来,就我们家小磊,次次只有我。你又在哪?你还是守着你妈!”

她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锉刀,一下下地磨着我的心。这些年,我何尝不愧疚。可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一边是为我生儿育女的妻子,我像个被撕成两半的木偶,哪一头都顾不好。

我心想,这笔账,怕是算不清了。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可妈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这不仅仅是妈的心愿,也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扎了三十年,再不拔出来,我也要烂掉了。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压低声音,放下了所有尊严,“美娟,算我求你。回来看看她,让她安心地走,行不行?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小磊。”

“为了小磊?”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陈卫国,你少拿儿子当挡箭牌。当年我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你们陈家是怎么对我的?现在人要没了,想起我这个儿媳妇了?晚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举着手机,呆立在原地,耳边是“嘟嘟”的忙音,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屋里的亲戚们都看着我,眼神各异。我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催命。

我转过身,看着床上的母亲。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还醒着,那双眼睛依旧固执地望着房梁,仿佛能望穿三十年的时光。

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我恨李美娟的绝情,也恨母亲当年的固执,但最恨的,是我自己的软弱。三十年前,如果我能更强硬一点,在她俩中间做好那座桥,而不是做一堵左右为难的墙,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堂屋里,二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卫国啊,你妈这脾气,你媳妇那性子,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事,难办。”

是啊,难办。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三十年,我就像个走钢丝的,战战兢兢,结果还是摔了个粉身碎骨。

我走到院子里,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年前的李美娟。她那时候多爱笑啊,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可自从那天之后,她的笑就从脸上消失了。她的心,也跟着那扇关上的大门,一起冰封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爸,我再给妈打个电话试试。你别急。”

看着儿子的信息,我心里稍微有了一丝暖意。小磊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了。或许,他能融化他妈心里的那块坚冰。我掐灭了烟,心里升起一点微弱的希望。可这希望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第二章 冰封的电话

李美娟挂了电话,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花园里几个老太太正围在一起,逗弄着摇篮车里的孙子,欢声笑语隔着玻璃窗传进来,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三十年了,陈卫国还是老样子,永远只会说“算我求你”。他以为一句求饶,就能抹平三十年的伤痕吗?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儿子”两个字。李美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喂,小磊。”

“妈,”陈磊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温和,却也透着一股子焦急,“我爸都跟我说了。奶奶那边……您就回去看一眼吧,啊?”

“看什么?”李美娟的声音又冷了下去,“看她是怎么穿着寿衣等死的,还是看你爸是怎么在她床前尽孝的?你奶奶这辈子,眼里只有她儿子,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儿媳妇?”

“妈,那都过去多少年了。您不能总记着仇啊。”

“不是我记仇!”李美娟的声音猛地拔高,像一根绷紧了的弦,“是那件事,那个坎,我过不去!你那时候才一岁多,你不懂!你不知道你妈当年有多难!”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她刚从厂里下岗,天都塌了。揣着那张薄薄的遣散通知单,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想找个人说说话,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可迎接她的,是婆婆冷漠的脸和那句“谁生的谁自己带”。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件事,她从没跟陈卫国说过。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把自己的脆弱和狼狈展露给别人看,尤其是他。她宁愿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带孩子那点小事在赌气。

她心想,你们谁都不懂我。你们只觉得我狠心,觉得我记仇。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苦?这三十年,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又当爹又当妈,我容易吗?现在老太太要走了,倒想起我来了,凭什么?

“妈,我知道您受了委屈。”陈磊在电话那头轻声说,“可奶奶九十了,她快不行了。就算您心里有再大的疙瘩,看在她是长辈,看在她是我奶奶的份上,您就当是……完成一个任务,行吗?”

“任务?”李美娟苦笑,“我这辈子给她当儿媳妇,不就是在完成任务吗?现在还要我去完成最后一个任务,送她上路?小磊,你别劝我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她说完,就想挂电话。

“妈!”陈磊急了,“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您不回去,就能赢了?您就能证明当年是她错了?可她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您跟她争这个输赢,有意义吗?您赢了,您就开心了?”

儿子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李美娟的心上。

她赢了吗?这三十年,她守着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守着一颗冰冷的心,她真的赢了吗?她只是用一身的盔甲,把自己包裹起来,假装自己刀枪不入。

电话那头,陈磊还在继续说:“我爸也不容易,这三十年,他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您恨奶奶,也把这份恨,分了一半给我爸。妈,这个家,早就散了。现在,就差一个像样的结尾了。”

李美-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云被染成了灰紫色,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她握着电话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冰箱发出的嗡嗡声。李美娟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她拉开茶几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旧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她和陈卫国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穿着红色的确良衬衫,笑得一脸羞涩和幸福。

她的手指抚过照片上年轻的自己,眼眶一热,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相片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水渍。

第三章 尊严的裂痕

第二天,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进学校。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母亲弥留之际的脸,李美娟决绝的声音,像两只手,把我往两个方向撕扯。

我是高三的班主任,教历史。办公室里,同事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这次的模拟考试成绩。王老师见我进来,递过来一杯热茶:“陈老师,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休息好?”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家里有点事。”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备课本摊开着,上面是我昨天写了一半的教案,关于王安石变法。我仿佛看到了王安石的困境,推行新法,阻力重重,腹背受敌。我呢?我连一个小小的家都“变法”失败,弄得支离破碎。

我心想,教了一辈子历史,看了那么多兴衰成败、悲欢离合,总以为自己能看透很多事。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和那些历史中的小人物一样,无能为力,被命运推着走。所谓的通透,不过是旁观者的清醒罢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我讲到明末的崇祯皇帝。我说他勤政,节俭,却刚愎自用,最后落得个煤山自缢的下场。一个学生站起来问:“老师,您说崇祯是不是个悲剧人物?他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是亡国了?”

我看着那个学生,一瞬间有些恍惚。

是啊,为什么?

我顿了顿,说:“因为他想解决所有问题,但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那个局面,已经积重难返。他一个人的努力,就像是想用一根手指头,去堵住大坝上所有的裂缝。最终,只能被洪水吞没。”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我何尝不是那个想堵住裂缝的崇祯?家庭这道大坝,早就被三十年的时光侵蚀得千疮百孔,而我,却还妄想着能把它修补好。

下午,一个学生的家长找到学校,说我批评他家孩子太严厉,伤了孩子的自尊心。那是个挺横的家长,在办公室里嗓门嚷得老大,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们家孩子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受你气的!你一个当老师的,有什么了不起?”

我忍着怒火,跟他解释。可他根本不听,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周围的同事都围过来看,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一辈子兢兢业业,自认对得起每一个学生,却要在这里被一个不讲理的家长指着鼻子骂。

那一刻,我所有的疲惫、委屈、愤怒都涌了上来。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我多想把手里的教案摔在他脸上,告诉他“我不干了”!

可我不能。我是老师,是陈卫国。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的责任,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等我拿主意的妈。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这位家长,您先别激动。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尊严,就像一件被撕开了裂痕的瓷器,虽然还勉强维持着形状,但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好不容易送走了家长,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陈磊发来的一条微信。

“爸,妈松口了。但有条件。”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我赶紧追问:“什么条件?”

过了好一会儿,陈磊才回复过来,那段文字,让我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

第四章 回家的条件

李美娟的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她是个爱干净的人,退休后,更是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打理这个小家上。阳台上的几盆君子兰,叶片肥厚油亮,被她擦拭得能照出人影。她对待这些花草,就像对待一件件精密的仪器,浇水、施肥、擦叶,每一步都一丝不苟。这或许是她当了半辈子车间主任留下的职业习惯。

陈磊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母亲一丝不苟地给花草喷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母亲的这种严谨,既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给自己筑起的一道高墙。

“妈,您到底是怎么想的?”陈磊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李美娟放下喷壶,用抹布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正视着儿子。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想了一晚上。”她说,“我可以回去。但不是回那个老屋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那个门槛。”

陈磊一愣:“那……去哪儿?”

“去医院。或者在医院附近的茶馆见一面也行。”李美娟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不是我一个人去。我要你爸陪着我一起去。”

“这是当然的。”陈磊松了口气。

“你先别急。”李美娟抬手打断他,“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见了面,我要你爸,当着你奶奶的面,亲口承认,三十年前那件事,是他不对,是他们陈家,对不起我。”

陈磊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母亲的条件会是这个。这不是让父亲当着临终的奶奶的面,去打她的脸吗?

“妈,这……这有点太……”

“太什么?太过分了?”李美-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小磊,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不是忘带钥匙,不是烧糊了饭。这是我三十年的委屈,是我半辈子的心结!我凭什么要一声不吭地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她安心了,我呢?我这三十年的委屈找谁说去?”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开始发颤。她想起了自己下岗后,为了养活儿子,偷偷去早市卖过袜子,去饭店刷过盘子。这些苦,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像一头孤狼,独自舔舐着伤口,靠着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是挺了过来。

她心想,我争的不是一口气,是我的尊严。当年,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来。现在,我就要堂堂正正地回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美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妈,我明白您的委屈。”陈磊的声音很轻,“可是奶奶她……她已经听不见了,也说不了话了。您让我爸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不是在为难我爸吗?”

“我就是要为难他!”李美娟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别过脸,看着窗外,“他陈卫国,就该被为难。这三十年,他欠我的。”

陈磊沉默了。他看着母亲紧绷的侧脸,那上面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不为人知的辛酸。他知道,再劝下去也没有用了。母亲心里那座冰山,不是几句温言软语就能融化的。

他拿出手机,艰难地,把母亲的条件,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发给了父亲。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或许是这个家,最后一点脆弱的连接。他知道,父亲看到这些话,心里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这个条件,就像一颗炸弹,被母亲亲手点燃,递到了父亲手里。

第五章 最后的妥协

收到儿子的微信时,我正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不回老屋。”

“在医院或者茶馆见。”

“要我当着妈的面,承认是陈家的错。”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我把手机屏幕按灭,又亮起,反复看了三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和屈辱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怎么能提出这样的条件?

妈已经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她还要用这种方式去羞辱一个临终的老人吗?还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她这是要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承认自己不孝,承认我们陈家对不起她李美娟吗?

我心想,这哪里是想解决问题,这分明是想把我,把我们整个陈家,踩在脚底下。她赢了三十年还不够,还要在最后,赢得一个彻彻底底,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给陈磊回了电话。

“你妈疯了吗!”我压着嗓子低吼,生怕被办公室的同事听见,“她这是什么意思?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这是要我的命!”

“爸,您先别激动。”陈磊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妈她……她就是心里那口气不顺。您就顺着她一点,行吗?”

“顺着她?我怎么顺着她?!”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你奶奶都快不行了!她还在跟我谈条件!她的心是铁打的吗?三十年了,她就一点情分都不念了吗?”

我挂了电话,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冲出办公室,一口气跑到操场上。深秋的风吹得我浑身发冷。我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该怎么办?

答应她?我怎么跟我妈交代?怎么跟我们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我陈卫国,一辈子教书育人,到头来,却要在一个将死的老母亲面前,低头认错,承认自己是个不孝子。

不答应她?妈那口气就这么吊着,她走得能安心吗?我这辈子,心里能安吗?

我走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河边。河水静静地流淌,映着灰蒙蒙的天。我想起了小时候,也是在这条河边,我掉进水里,是妈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把我捞了上来。她自己都不会游泳。

我还想起了刚和李美娟结婚那会儿,我们没钱,她就用省下来的布票,亲手给我做了一件衬衫。那件衬衫,我一直压在箱底,舍不得扔。

她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曾为我付出过一切。可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和平共处呢?为什么,我就要在这中间,做出一个选择呢?

我蹲在河边,像个无助的孩子,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站起身,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在我脸上,我看着李美娟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情义,尊严,孰轻孰重?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妈的时间不多了,而我的日子还长。如果我的低头,能换来母亲的瞑目,能了结这三十年的恩怨,能让这个破碎的家,有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结局……那我的这点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李美娟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美娟。”

“我答应你。都听你的。”

第六章 迟到的真相

见面的地点,最终定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老茶馆。

茶馆很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老木头发霉的味道。我和陈磊先到,选了一个靠窗的包间。我坐立不安,手心直冒汗,一杯茶水被我端起又放下,始终没喝一口。

没多久,李美娟来了。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三十年的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股子要强的劲儿,一点没变。她没有看我,径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提包放在一边。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服务员进来添水,那哗哗的水声,在此刻显得异常响亮。

“爸,妈,要不……我们先说说?”还是陈磊先打破了沉默。

我抬起头,看着李美娟。她的目光落在窗外,侧脸的线条紧绷着。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我按照事先想好的,准备开口说那句我练习了一路的“对不起”。

可就在这时,李美娟却先开口了。

“陈卫国,”她没有看我,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你知道三十年前那天,我去你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愣住了。

“那天,我下岗了。”

这五个字,像一颗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下岗?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她从来没跟我提过一个字。

“我们厂子效益不好,裁员。我是车间主任,第一个被裁。”李美娟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拿着那张通知单,在马路上走了三个小时。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天都塌了。小磊才一岁多,我们还有房贷。我当时就觉得,我活不下去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后来,我想,我得回家。我得告诉你,告诉你妈。我想,你们是我的亲人,总会给我一点安慰,给我出出主意。”她说到这里,终于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水光,“我抱着小磊,回到那个家。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听见你妈说,她身子骨不行,看不了孩子,谁生的谁自己带。”

“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依靠,全都碎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我被单位抛弃了,回到家,又被婆家嫌弃。我觉得,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我走了。我不是气她不给我看孩子,我是气,在我最难,最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她推开了我。而你,”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当时,就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为我说。”

茶馆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呆呆地看着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是这样。原来,那根扎了我们三十年的刺,根源在这里。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婆媳之间关于带孩子的一点寻常矛盾,却不知道,那背后,是一个女人被生活击垮后,最后的求助和绝望。

而我,和我的母亲,却在那一刻,给了她最冷漠的一刀。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美娟,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李美娟苦笑了一下,眼泪终于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可怜我吗?我李美娟,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我就是要争一口气,我要让你们看看,没有你们陈家,我照样能把儿子养大,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陈磊早已泣不成声,他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母亲的肩膀。

我坐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三十年的误会,三十年的隔阂,三十年的怨恨,在这一刻,真相大白。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受害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着对方,结果,却把所有人都困在了这个名为“家”的牢笼里。

我站起身,走到李美娟面前,然后,缓缓地,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美娟,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迟了整整三十年。

第七章 尘埃落定

我们一起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亲戚们看到我们三个一起出现,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李美娟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她径直走到床边。

母亲依旧躺着,双眼半睁,气息微弱。

李美娟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床上这个和她斗了半辈子的老人。她们之间没有对话,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过了很久,李美娟伸出手,轻轻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母亲露在外面的肩膀。然后,她又俯下身,在母亲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只看到,母亲浑浊的眼珠里,滚落了两行清泪。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紧绷了几十年的线条,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舒展开了。

她的嘴角,甚至还向上牵动了一下,像一个微笑。

然后,她胸口的起伏,慢慢地,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平缓的直线,发出一声绵长的“嘀——”。

母亲走了。

走得很安详。

办完丧事后,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我一个人坐在老屋的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心里也空落落的。这三十年,就像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战争,现在,终于鸣金收兵,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满身伤痕的士兵。

李美娟没有再回她自己的家,而是留了下来,帮着我一起整理母亲的遗物。

我们很少说话,但一种久违的默契,却在我们之间悄然滋生。她递给我一把剪刀,我便知道她是要剪开那个旧箱子的绳子。我拿起一本相册,她便会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抹布。

在一个小木盒里,我们发现了一只银手镯,样式很老了,已经发黑。

“这是……”我有些疑惑。

“这是当年,你妈给我的见面礼。”李美娟拿起手镯,轻轻擦拭着,“后来吵架,我赌气还给了她。没想到,她还留着。”

我看着那只手镯,心里一阵酸楚。或许,母亲的心里,也并非对我这个儿媳妇毫无情义。只是她和美娟一样,都是太要强的人,谁也不肯先低头,结果,就把一辈子的光阴,都耗在了这场无声的对峙里。

晚上,陈磊也要回去了。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我们说:“爸,妈,以后……好好过。”

我和李美娟都点了点头。

送走儿子,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秋夜的风有些凉,我站起身,想去屋里拿件衣服给美娟披上。

“卫国。”她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

“明天,我们去把那套房子卖了吧。”她说的是她自己住的那套房子,“这边的老屋子也修一修。以后,我们就住这儿。”

我愣住了,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锐利,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和温和。

“三十年了,”她说,“我也累了。不想再争了。”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三十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我走过去,想像年轻时那样,牵住她的手。我的手伸到一半,又有些犹豫。

她却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我。

她的手,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柔软,掌心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我们俩就这么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也洒在这座承载了太多恩怨情仇的老屋上。

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呢?我们用最宝贵的三十年,去打了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好在,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我想,这或许就是生活吧。充满了误解和遗憾,却也总能在最后,给人留下一丝和解的希望。家,这个字,拆开了,就是一撇一捺,支撑着一个屋顶。只有相互支撑,才能不倒。这个道理,我用了半辈子,才真正懂得。

来源:无人区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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