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情缘如咒

摘要：余敏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父亲在余敏九岁那年就得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留给家里的是一屁股外债和年迈的爷爷奶奶。

余敏第一次见到张耀华时，是在母亲的葬礼结束不久。

那年余敏的高考成绩刚刚下来，余敏是当年市里的文科状元。

余敏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父亲在余敏九岁那年就得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留给家里的是一屁股外债和年迈的爷爷奶奶。

这些年来，余敏的母亲靠着卖菜支撑着一个家，送走了爷爷奶奶后，家里的日子虽然清苦，却终于看到了盼头。

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一个文科状元来，自然成了坊间人人茶后饭余乐意谈起的话题。

结果余敏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母亲一早出门卖菜，就发生了车祸。等到母亲被扫地的环卫工发现后，送到医院时，终于是因为耽误了太久，没有抢救过来。

那时，张耀华在一家报社工作。领导要求张耀华采访一下本市今年新晋的高考文科状元的学习事迹。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

张耀华照着从学校找来的一份地址，找到余敏家时，余敏母亲的后事刚刚办完，一众人正在逼仄的家属院里拆除着灵棚。

张耀华一进家属院，就看见一个少女正坐在家属院门口的乒乓球水泥台子上，正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你是余敏吗？”张耀华其实从学校档案里的照片上，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孩，但他走过来时，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声。

余敏茫然回头，看到了眼前男人眼底的清澈。

这委实不是一个采访当事人的好时候。张耀华只能收起了手中的笔记本，斜挎着背包，陪着女孩一起坐在了乒乓球台上。

道明来意后，女孩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张耀华担心地转头道：“你母亲的事，真的让人很遗憾……你还请多多节哀！”

张耀华伸出手去，他想拍一拍女孩的肩膀。

但余敏漠然的表情，让张耀华的伸出的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那天下午，两人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天空飘落起了零星的雨点。

邻居一个胖大婶一脸担忧地过来唤余敏去屋檐下避雨。

余敏不为所动，她闭上眼睛，抬头望天，当雨水绵密地落上她的脸颊时，张耀华的心就莫名其妙动了那么一下。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节哀啊！”

余敏脸颊又有泪水滚下。

“雨下大了，回去避避雨吧，不要感冒了……你母亲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可能是张耀华的话触动了女孩，余敏茫然地回头看看家的方向，她跳下了乒乓球台，踉跄着往回走。

张耀华想想，也急忙跟了上去。

余敏的家真的很清贫，陈旧的家具，昏暗的灯光，入眼所及，都透着一股压抑。

余敏将母亲的遗像找了一处位置挂好，又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在青烟缭绕中，她回头看看，仿佛突然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张耀华一般，勉强笑了笑。

女孩稚气未脱的笑容带上了一丝世事沧桑的凄苦，让张耀华心痛。

张耀华尴尬地笑笑，急忙掏出兜里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二百块钱。“一点小小心意……对了，这里有我联系电话，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

三天后，两人再次见面时，张耀华就发现余敏的精神状态果然好了不少。

她眼神里不再有初见时那种空洞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韧的沉静。

余敏穿着一身合身的素色连衣裙，背着一个帆布书包，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整个人透着一种清冷的气质。她推开张耀华办公室门的一瞬间，张耀华差点没认出她来。

“张记者，实在不好意思，前几天让您白跑一趟。”

“余敏啊……快请坐，快请坐。”

张耀华急忙起身招呼。

完成了采访任务，进一步了解了余敏家的情况后，张耀华的心再次沉重起来。“你是说，你不打算上大学了？”

“家里这样一个情况，我实在是没有能力再上学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国内重点大学啊，多么难得的机会。”

余敏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耀华瞬间明白了女孩的顾虑，飞快帮着女孩分析起来。“学费的事，我们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啊，再加上你学习成绩优异，上大学后，肯定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这样也可以分担一部分生活费的压力，当然生活费不够，我会来想办法的。”

余敏眼色复杂地打量一眼张耀华。

张耀华回她一个宽慰的笑。

“这里有一张银行卡，我打算在你上学期间，每个月赞助你一千块钱作为生活费，当然，如果不够，你随时可以联系我。”张耀华一边说着，一边飞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他将银行卡托到了余敏的面前。

余敏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里涩涩的，她毕恭毕敬起身，给张耀华鞠了个躬。“张记者，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张耀华感慨万千地拍了拍余敏的肩膀，他发现余敏的眼角又泛起泪花，张耀华就不动声色，将银行卡塞进了余敏挎在肩上的帆布书包里。

“余敏，你要明白，这钱不是施舍，是我想帮帮一个坚强又善良的姑娘。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当成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有本事了再还我。”

余敏僵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望着张耀华一脸期待的表情，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感动。

她突然上前，紧紧抱住张耀华的胳膊：“张记者，谢谢您，我不是不想接受……我只是怕，怕这情分太重，我还不起。”

张耀华一怔，旋即拍了拍余敏的手。“傻姑娘，还不起就记在心里，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渴望会有回报。”

余敏在张耀华帮助下，办理了助学贷款，之后的学习和生活慢慢又回到了正轨。

余敏和张耀华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但那之后，两人也很少见面。张耀华果然说到做到，每月会按时给她的那张银行卡里存1000元钱。

两人偶尔会通过电话联系，每次张耀华都会耐心询问余敏在学校里的情况，从衣食住行到新的学校，新的朋友。他像一个耐心的兄长一般，会解答她生活中遇到的疑惑，帮助她出谋划策。

进入大学后，身边同学们谈恋爱的渐渐多了起来，看着校园里的一对对情侣，余敏偶尔也会感到一丝烦闷，张耀华的脸就不时会浮上心头。

如果，他是她的男朋友……

余敏每次心中升起这种想法的时候，不由就羞红了脸。

余敏不知道这算不算只是一种小女生的情窦初开，但她确信，张耀华的影子在她心里越来越重。

余敏也知道，张耀华那时早已经结婚成家，他有妻子了啊！每每想到他已经结婚成家的这个事实，余敏心中不由就有点小小的沮丧。

但随即，她又释然，张耀华的影子就成了她心底一个颗朱砂痣。随着岁月流转，他的身影始终在记忆深处泛着暖光，每一次想起，都如同月光洒在心湖，虽不能泛舟同游，却也让那片水域多了几分温柔的波澜，成为了一个少女心底最珍贵的独家珍藏。

大二那年，开学的时候，张耀华来学校帮她办理助学贷款。在财务室等待盖章的时候，张耀华接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妻子等会儿过来，三人一起吃饭。

在学校门口，那是余敏第一次见到张耀华的妻子，一个神情冷漠，脸上挂着一脸寒霜的女人。

张耀华牵起妻子的手，主动给余敏介绍起来。“我妻子林依依，余敏，你叫嫂子就好。”

余敏本就是一个内向的女孩，可既然对方是他的妻子，余敏就拿出了罕见的热情，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嫂子”。

林依依却不耐烦地甩开了张耀华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余敏，鼻子里哼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你就是余敏，他资助那个孩子？”

余敏急忙点头，真诚道：“嫂子，你和我哥都是我这辈子最该感谢的恩人……真的，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林依依却再次轻哼一声，转过了脸去，冷淡道：“我可不值得你感谢……也不要再说什么恩人的鬼话。”

张耀华抱歉地对着余敏笑了笑。“你嫂子就是这个性子，面冷心热，余敏，你不要介意啊，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在学校附近找一家饭馆吃个便饭吧。”

面对林依依的冷脸，余敏内心一阵酸楚，却只能依旧强颜欢笑，道：“哥，嫂子……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自助火锅店，价钱也便宜……我第一次和嫂子见面，今天就让我请客吧！”

张耀华本想拒绝，随即就看到余敏投来了可怜巴巴的眼神。

火锅店的位置很偏僻，环境也不好，但过来吃饭的食客倒是不少，正是大学开学时节，三人去的时候，店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林依依就越发不耐，嘀咕道：“一个苍蝇馆子，有什么好吃的，看着就倒胃口。”

林依依说完，也不等两人搭话，转身就往回走。

张耀华急忙追了上去，对着林依依一阵劝说，但林依依到底还是走了。

余敏愣愣地站在街边，有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片刻，张耀华讪讪地走了回来。看着余敏眼底的泪水，就急了起来。“她就是那样的人，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敢介意呢？”余敏低着头，闷声闷气道，语气里多少有了丝怨气。

张耀华接着也叹了口气。“你嫂子其实不是对你有意见，她这是对我有意见……也不怕你笑话，我和你嫂子感情上出了点问题。”

余敏擦一把眼泪，又担心起了张耀华。“你和嫂子怎么了？”

张耀华苦笑连连，思前想后，还是道：“其实我家里的经济也并不宽裕……我们单位现在效益不好，你嫂子这两年身体不好，也一直在家休假养病……”

“啊，那你们还要资助我生活费？”

张耀华就摆摆手，笑道：“我们家里只是经济不宽裕，不过一个月资助你一千块钱也还是没有问题……你专心读书，不要东想西想，更不要担心生活费的事。”

余敏感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感谢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张耀华是她遇到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又怎么能是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能轻易表达她此刻心中的感激之情。

这沉甸甸的一份情感，她该如何报答啊？

想到这里，余敏的内心就再次泛起一圈圈涟漪。

自从了解了张耀华的家庭情况后，余敏在学习上愈发刻苦了。

大二第二学期时，余敏也计划着开始了勤工俭学。

所有的课余时间，余敏都用来打工，她不仅在学校食堂找了份打扫卫生的活，每天晚上，还会去校外接一些家教的私活。

连着几个月，张耀华给她的生活费她都没有再动用过了，日子虽然辛苦，但看着银行卡上日渐积累起来的余额，余敏的心渐渐变得不再那么慌张。

偶尔，张耀华也会打电话过来，询问余敏生活费的事。那张银行卡绑定着他的手机，余敏的每一笔开支，张耀华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当张耀华询问起这事，余敏就笑着解释，直说是学校又下发了一笔奖学金。

余敏让张耀华不要再给自己生活费了，可张耀华每个月还是会按时往卡里存上一笔钱，连着几个月都是如此，余敏心里渐渐就有了怨气。

余敏也说不清楚这怨气从何而来，只是想到张耀华在林依依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她就在心底为他不值。

大三第一学期开学不久，余敏接受了班里一个男孩的表白。

男孩喜欢余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一直对男孩敬而远之，但现在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接受男孩表白的当天晚上，余敏就给张耀华打了电话。

“哥，我谈男朋友了。”余敏开门见山，语气不善。

张耀华一阵愕然，但随即就询问起了男孩的具体情况，他问的仔细，仿佛自己真是她的什么人似的，问完还不忘叮嘱一句。“大三的姑娘了，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但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学会自强自立……什么事可以干，什么事不能干，你一定要心里有数。”

张耀华电话里絮絮叨叨着，越说越没有底气。

“什么事不能干？你是不是想说，没结婚之前，千万不要随便跟男孩子上床？”

张耀华就在电话里一阵剧烈咳嗽，小女生的心思，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本来这些话，不是我该说的……一个女孩子嘛，谈恋爱时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张耀华语无伦次着，话未说完，余敏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这是两人认识三年来，第一次话不投机，也是余敏第一次挂他的电话。

余敏的第一场恋爱草草了事，因为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又是几个月没有联系，余敏心底对于张耀华的怨气也渐渐淡了。余敏开始了学会摆烂，她不再勤工俭学，不再每天辛辛苦苦晚上去校外接家教的私活，反正每个月张耀华会给她一笔生活费，他也说了，不够就找他要，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

银行卡里已经存下了一万五千多元，且够余敏挥霍一段时间。

果然，余敏动用了银行卡上的钱，张耀华也并没有向往日那般，事无巨细，都要打电话来询问一番。

连着两个月，张耀华都不曾打来电话，余敏的心又空落落的，不上不下的，没有着落。

直到有一天，有同学生日，一群宿舍里的小姐妹们在外面多喝了两杯酒。
一个丫头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突然咋咋呼呼就喊了出来：“余敏，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余敏的事，宿舍里的小姐妹们都知道，但当众被讲出心事，余敏还是倏地一下红了脸。

“给他打电话啊！约他出来表白啊！”

一时间的酒精上头，让七八个女孩叽叽喳喳地替余敏出起了主意。

真的要向他表白吗？

余敏的一颗心，瞬间就乱了。

那天晚上余敏当然没敢借着酒劲给张耀华打电话表白。

但女孩子的心事，就像蒙着的一层窗户纸，如今纸已经被捅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余敏就常常会怕听到电话响，她怕张耀华来电话，又怕他不来电话。

余敏常常想起张耀华。她真羡慕他。他的整个人生都浸润着阳光、积极和向上。不像她，贫苦家庭出来的孩子，总是会有股子倔强气，软弱又坚硬。

余敏就觉得只有张耀华那样的人才值得拥有幸福。她算什么啊？一个丑小鸭罢了，她常常会在心里将自己和他的妻子林依依做着对比，越比就越是沮丧。

张耀华依然会隔三差五打来电话，朋友一样，询问她的近况。每次接到她的电话，她都要紧张半天，常常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

张耀华也不介意，只当小女孩的古灵精怪罢了。他的生活费照旧如往日般打着，可余敏终于又重拾起了勤工俭学，自己养活自己的想法。

对于余敏的异样，张耀华只当小女孩天性，依然不曾往心里去。

余敏恍恍惚惚了一段时间，几次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女孩子的羞怯到底是占了上风。

大四的一个周末，黄昏时分，余敏和一个女孩去人民公园附近逛街，正嬉嬉哈哈游荡着，非常突兀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张耀华将外套提在手里，一手提着个酒瓶，在黄昏的余晖下，走得踉踉跄跄。

看到他的那一眼，余敏的心都提了起来。

张耀华永远都是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余敏从没想到，这样阳光的一个男人居然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余敏诧异地看了同学一眼。“那是我哥吗？我不会眼花了吧？”

熟悉的朋友们都知道张耀华和余敏的关系，两个女孩快步追了上去。

“哥，你怎么喝成了这样？”余敏一把抓住了张耀华的胳膊。

张耀华一阵茫然，回头看看抓住自己的余敏，就只剩下了一脸白*痴似的傻笑。

余敏将张耀华扶到路边，不待仔细询问，张耀华反倒抱着余敏失声痛哭起来。

余敏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但她从张耀华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还是听清楚了，张耀华离婚了。

余敏如遭雷击。

“为什么离婚呢？”

“还不是因为嫌我挣不来钱……”

张耀华哭诉了一番，酒意上涌，他趴在余敏腿上梦呓一般的一句话，让余敏瞬间又乱了分寸。

林依依是嫌他没钱吗？他没钱，每个月他还资助自己一笔生活费。想到这，余敏心里愈发的难受。

余敏要送张耀华回家，他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他没有家了。

余敏只能求助地望向同学。

同学就一吐舌头：“看我干嘛，我没地方安排啊……对了，你家不就在市里吗？去你家啊。”

两个女孩只能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张耀华去了余敏家。

安顿好张耀华，同学要赶在学校关门前赶回去，余敏想想，留下张耀华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干脆晚上就留在家里陪着他。

送同学下楼时，女孩回头对着余敏眨眨眼，笑道：“机会难得哦，好好把握！”

“什么机会？把握什么？”

余敏一瞬间又慌了神。

余敏坐在床边，看着沉沉睡去的张耀华，心乱如麻。

酒醉后的男人，发出沉重的鼾声。醉意晕染了暮色般的眉心，张耀华的面庞在昏黄灯光下如沉睡的雕塑。他散乱的黑发如泼墨般覆在枕上，几缕碎发痒痒地扫过余敏的指尖。

余敏屏息凝视着那对剑眉——平日总高高挑起似隐含锋芒，而此刻却松松蹙着，像两弯搁浅在月牙湾的孤舟。鼻梁高挺，连呼吸都带着韵律，呼出的热气拂过她掌心，余敏只觉掌心有滴汗珠倏地烫起来。

最是勾魂的，是他微抿的唇。平时薄薄的唇总是抿得严严实实，像守着一座堡垒。如今却半启着，覆着薄薄水光。

鬼使神差间，余敏又想起送别母亲的那个闷热的午后，她的世界一片昏暗，就在余敏最无助的时候，他出现了。

睡梦中的男人又皱起了眉头，他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是啊，他离婚了。

余敏能够从之前张耀华在林依依面前表现出的谨小慎微中，看出他有多爱他的妻子。但现在他离婚了。

他的离婚和自己有关系吗？

余敏迅速确认了，那一定是有的。他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他的妻子还没有工作。

那么余敏又怎么敢昧着良心说，他的离婚和自己没关系？

余敏想到这里，又心疼起了酒醉后的男人。望着眼前男人微微张着的嘴唇，余敏终于勇敢地低下头，吻了上去。

吻上张耀华的嘴唇的那一刻，余敏全身都悸动起来，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一直都是喜欢他的。

情欲隐匿极深，在他面前，余敏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掩藏得很好，但只要那是一颗种子，就总会破土而出。

余敏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对自己的恩情，自己无以为报，更何况，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呢！更何况，他还因为自己离了婚呢！

余敏心底升起一股献祭般的自我催眠，随即自己也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是啊！他失去了自己的挚爱，那么就让我来填补他心底的空缺吧！”

余敏一颗一颗解着自己上衣的扣子，当解到最后一颗时，她抬头突然看见了挂在墙上母亲的遗照。

余敏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对着母亲的遗照，喃喃自语着：“我找到了我的挚爱……妈妈！你都看见了吧！他真的值得我去爱！”

余敏就这样在自我感动中完成了青春的献祭。

从一场酣畅淋漓的梦里醒来，余敏第一眼就看到了张耀华的脸。

张耀华似乎已经醒来很久了，他一脸纠结，又飞快躲开了余敏的眼神，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起来。

“哥！你醒了啊！”

张耀华不吭声，默默穿着衣服。

余敏疑惑地抱住了张耀华的一只胳膊。“哥，你怎么了？”

张耀华触电一般甩开了余敏的手。

余敏懵了，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这和她想的剧本完全不符。

张耀华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了，但他还没有下床，他沮丧地坐在那里，抱着脑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张耀华的呼吸变得滞重，余敏慢慢爬起来，拨开张耀华的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

张耀华再次触电似的，看了余敏一眼。脸色骤变：“你干嘛？！”

余敏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反应。

张耀华越发紧张而生气地说：“你在想什么？”

余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甜美的气息也慢慢冷却下来。她有点懊恼。怎么回事？这是要主动当小三的节奏吗？可他已经离婚了啊？难道他以为自己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吗？

不是这样的啊！余敏承认自己倔强，不想欠任何人情，但是她之前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抹平他们之间的不平等。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这些年来，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无数次无法按耐地，想用自己的心靠近他！爱他！

余敏正想解释，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张耀华再次触电似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站在地上后，却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余敏。

“我去开门吧。”余敏很懂事地迅速穿好衣服，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林依依的一瞬间，余敏突然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但想到林依依和张耀华已经离婚，余敏又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嫂子，你怎么来了。”

林依依打量一圈客厅，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撇向了卧室。

余敏做贼似的，急忙拉着林依依坐在了背对着卧室的沙发上。

“嫂子，你坐……我给你倒水。”余敏殷勤招呼着，同时心虚地望一眼卧室门缝。

门缝里露出张耀华那张惨白的脸。

林依依一把拉住了余敏。“不用倒水了……也不用再叫我嫂子，我来就是想找你说几句话。”

“啊？”余敏不明所以。

“我和张耀华离婚了……有些话也憋在我心里几年了，实在是不吐不快……你不要怨姐。”

“哦！”余敏心不在焉着，她看到门缝里的张耀华瞬间脸色一片煞白。

“我们家里其实也挺困难，但我和他离婚，还真不是因为钱的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资助你吗？”

“为什么？”

“那天早上，天还没有亮，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开车送我去医院，我记得那天雨很大，走到一个路口时，他突然撞倒了一个人……他要急着送我上医院，因为我要生宝宝了啊……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依依停顿了片刻，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她长舒了一口气，又道：“我让他下车看一下，可他不敢……我要下车，他却锁死了车门……可能是我们造了孽，那天我遇上了难产，宝宝就这样没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走不出那场车祸的阴影，后来我们还打听了，那天他撞得人是你的母亲，你母亲后来被送到医院后，因为抢救不及时，就这样没了……”

林依依捂着脸，全身一阵阵颤抖，梦呓一般接着道：“这些年来，我天天都生活在悔恨自责中，我一想到我的男人是个杀人犯，我就坐立难安……”

林依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知道是为了惭悔，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倾诉。